郭大路站在白象河河畔，望著河中流水滔滔東去，沈吟片刻，向前跨出一步，雙腳落在河面上，河水不破，雙足如履平地。

郭大路淩波而行，走到大河中央時，止步不前，垂手而立，任河水從腳下流過，身體卻不動不搖。

這次天宗之行，結果大大出乎他的意料，根據他的推演和猜測，這次登摩詰山接姜菩提，有九成的成功機會。破了宋禪豐等人的劍陣之後，順利登上摩詰山，接著闖虎穴龍潭，過刀山火海，過程中還要出蟠桃木劍斬殺一條蛟龍，完成摩詰山聖人所有的考驗，最後順利和道侶姜菩提見面。

夫妻久別重逢，心情難免激動，他們會在青蓮池畔共敘離別之情，看星星看月亮，聊修行，他們從長生大道聊到山明水秀，從詩詞歌賦聊到人生哲學……次日，二人辭別摩詰山聖人，夫妻雙雙把家還。

這就是郭大路推演的結果，正因為得了這個結果，他才會如此自信滿滿地去闖天宗、登摩詰山，然而玄界有“聖意難測”的俗語，他此行有九成成功的把握，但聖人卻用剩下的一成幾率徹底改變結局，讓他一切推演落空。

如同兩軍對壘，在絕對的實力面前，一切戰術、計謀都沒有用，這就是境界高可以為所欲為的真相。

郭大路能夠理解，也願意接受，畢竟入鄉隨俗，但挫敗感也無法避免，心裏會記著這一次的遭遇，將來某一天會特意找回來，比如把摩詰山上剩下的八條龍全部綁了，比如拆了摩詰山山頭，將天宗聖山給按回玄界……這就是修行界的過節，不刻意記仇，但也不刻意寬恕，有機會一定找回來。

河水悠悠，逝者如斯。

郭大路開始正式修煉“存神篇”，身體便開始隨著河水向前流動。

……

不知道過了多久，郭大路終於修煉一輪，周身護體法陣散去，六識恢覆，耳邊聽到河水轟隆聲，這才發現自己已經離開原地近百裏的距離，來到白象河最寬的一段，如果不刻意運目去看，已無法看到左右兩岸。

郭大路也不準備上岸，大踏步向前行走，不一會看到一位年輕的負劍修士正在嘗試登臨水面，那年輕修士遠遠看到一位少年踏波而來，心神震動，趕緊肅立河岸，向郭大路微微躬身行禮。

修行界從不根據外貌斷定年齡，在那年輕修士眼中，能如郭大路這般踏水而行，自然是境界極高的前輩高人。

郭大路速度不減，很快消失在年輕修士的視線之外。

在即將抵達一座古老小鎮的時候，郭大路準備棄水登岸，就在這時，他心中一動，察覺到有人在從很遠的地方“窺視”自己。

郭大路揮手成陣，籠罩住自己，但他發現那“窺視”並沒有隨之消失，當即明白是怎麽回事，擡頭往後看，果然發現那半空中的雲霧慢慢淡化出一個圓形的空洞，空洞裏面先是現出一片青蓮池，視線轉移，可以看到池畔旁正盈盈立著一位熟悉的身影，不是媳婦姜菩提還是誰？

“你能看到我？”郭大路遙遙望著姜菩提，問道。

“你能看到我，我自然也能看到你。”姜菩提語氣淡淡的，一如當年初見時。

郭大路展顏一笑，道：“好久不見。”

姜菩提沒有回這句話，問：“你要去闖聖墟？”

“是啊，本來想帶著你一起的……”郭大路苦笑搖頭。

“我從沒說過要去聖墟。”

“是啊，但根據夫唱婦隨的原則，你也沒得選嘛，再說，不去聖墟，你怎麽脫去凡胎，怎麽超凡入聖？”郭大路語氣中仍是帶著那份理所當然，“在這玄界，一日不入聖，一日就要受制於那些聖人，哪怕那聖人是你師尊，也可以隨便找個借口，軟禁你兩年三年的，或者臨時起意，改變約定，不讓你和你心上人見面，比爸爸管得還寬，呵呵……”

姜菩提頓時臉色微變，隨著時間的發展，她對跟郭大路的這段情緣越來越認真，對方不論是從修行天賦方面還是從個人品行方面，都有不少可取之處，甚至說是符合自己審美之處。

修行不用說，事實勝於雄辯，現在他已經是大宗師的破格境，遠遠勝過自己，至於個人品行——老實說，他身上那種“不著調”的氣質有時候細細回味起來，還挺有趣的，不像其他修行天才那樣冷漠和高高在上，而是顯得很生動和真實，和自己也算是個互補。

可是此時聽到他如此直白地評價師尊，第一次對他的“不著調”產生憤怒的心情，不像以前那樣的假裝憤怒，而是由衷地、發自內心地生郭大路的氣。

而更讓天女生氣的是，她發現自己之所以生氣，不是因為郭大路對師尊不敬，而是她在擔心郭大路會進一步得罪師尊，以至於師尊把他們見面的時間再延長十年。

換句話說，她真正生氣的地方在於，她謹小慎微地不願意得罪師尊，希望能早點和他見面，但他似乎沒有類似自覺，還在火上澆油。

姜菩提沈臉立在原地，不說話也不下線。

郭大路似乎也沒有註意到這個細節，漫不在乎地說道：“你放心，不會讓你等十年的……”

姜菩提生怕郭大路再說出什麽出格的話，趕緊切斷二人的聯系，但當郭大路的身影從半空的雲霧中消失時，她心中又莫名湧上一股悵然若失的感覺，突然意識到她還有好多話沒有當面質問郭大路。

比如魚靈靈，比如梁紅鯉，比如崔汝甲……

“真的喜歡上他了？”師尊的聲音高高降下。

姜菩提聞言心中一驚，這才意識到師尊還未對郭大路剛才的無禮言行做出回應。

“啊？”姜菩提有些慌亂。

聖人又將自己的問題重覆了一遍：“真的喜歡上他了？”

姜菩提怔了一下，沒料到師尊會問這個問題，而且以師尊的本事，這個問題的答案又如何能瞞得過他？

“嗯。”姜菩提點了點頭，自從拜入師門以來，她從未向師尊說過一句謊話，這一次也不例外。

……

郭大路回北冥宗之前，先去了趟玄荒，作為北冥宗小師叔，他覺得自己有必要去玄荒收集一些妖獸獸晶、妖王妖核再挖點有助於修行和防身的法寶，賞賜給那些殷勤的晚輩，順便也為自己去聖墟做一下準備。

郭大路不是第一次闖蕩玄荒，對“玄荒日月星三域”也並不陌生，當年他和化機子等人闖蕩玄荒時，去的是星域，走的是“北鬥石林”入口。

如今以他的實力和境界，當然不必再去級別最低的星域，而是直接去了有妖聖坐鎮的“日域”。

日域有十二座光門入口，郭大路挑了“百裏朝霞”，所謂“百裏朝霞”其實只有八十裏，八十裏霞光交錯，類似現代科技的紅外線，要想從此入口進玄荒，想辦法穿過這片霞光即可。

郭大路站在入口前看了一眼，抽出竹刀，順勢斬下，刀鋒所向，八十裏霞光自行退散。

郭大路起收刀，擡步走進入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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