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大路當初是靠魚靈靈給他的那顆開竅丹覺醒的“修行天賦”，只不過他先是靠孫悟空零零散散教給他的菩提心經打了根基，接著又直接修行了金丹長生術，所以根本沒有在意那份覺醒的天賦。

可能是受孫悟空影響，他心底對這種天賦門檻的設定有些不屑，總感覺裏面蘊含著一股刻意和匠氣，是有人在給玄界這些修士畫地為牢，但具體涉及到什麽，為了什麽，他暫時說不上來。

原本以為自己可以跳過修士、真人、宗師這些境界的束縛，靠修煉金丹長生術入聖，不料從獅駝山下來之後，他終究還是要過一遍，好像面對的是某種無法抗禦的命運或者說是規矩。

這一次，是移山大聖獅駝王教他規矩，郭大路有理由相信，即使沒有和獅駝王的約定，也有其他某位聖人會把他推到玄界的“正軌”上去，這可能就是聖裁的真相之一。

所謂聖裁，依得還是幕後某位大佬的規矩。

郭大路壓制住自己的真實境界，但眼光和對修行的理解力沒有任何壓制，只要真的投入進玄界的修行體系中，憑借自己超然的眼界和悟性，迅速從修士晉級到真人只是小菜一碟，只是這一晉級，也就相當於正式入坑了。

玄界的說法是靠開竅丹覺醒修行天賦，修煉的極限是上三重大宗師，終生無望入聖，郭大路現在終於明白其中的一些意思，其實就是心態問題，放在修行術語中，就是心魔。

從大宗師一躍成聖的這一關意義重大，不比聖人飛仙難度小，屆時天降異象，八方震動，晉級者所要面對的天劫和心魔劫，勢必如排山倒海，難以想象。

一個靠嗑藥才得以踏入修行界的修士，何以為繼？

大道縹緲，最是無情。

郭大路在腦子裏過了一遍這些信息，倒也沒有花太多的時間，剛好在嵇達回過神的時候得了一個不成熟的小結論。

“嵇將軍，咱們繼續吧，現在我們境界相當，想來你不會再打得那麽沒有挑戰性。”郭大路笑著說道。

嵇達搖頭一笑，嘆道：“兄弟你剛剛盞茶破境，竟沒有在上三重修士處有片刻停留，想來也不會真的把我這個上三重真人放在心上了。”

郭大路忙道：“嵇將軍言重了，您這上三重真人的境界是靠在戰場上一槍一槍拼出來的，含金量不是一般宗門修士所能比擬的。”

嵇達這話聽得順耳，投桃報李道：“李兄弟能將真人境界壓到現在，也非常人所能及。”

郭大路哈哈一笑，“那嵇將軍，咱們再走幾招。”

“好！”

轉瞬刀槍交擊，兩人又鬥到一處。

戰場上有一寸長一寸強的說法，嵇達的槍比郭大路的竹刀長了可不止一寸，所以郭大路有意識地把戰圈縮小，開始酣暢淋漓地發揮短兵器的威力。

這場鬥，真個是刀光槍影、地動山搖，有詩為證：長槍嵇大將軍，竹刀杏壇良才。相逢真是敵手，正遇本源同來。

一番鬥下來，嵇達始終穩占上風，但始終無法將這種上風的優勢化作最終決勝。

“李兄弟，咱們這麽打下去，恐怕到天黑也分不出勝負。”

“哈哈，我也正想說，那嵇將軍，咱們一同罷手吧。”

兩人說著話又是數十次的交鋒，嘭嘭當當，氣勢皆不弱於人。

最後收勢的幾招，嵇達實則是將自己的實力發揮出九成，但仍舊奈他不何。

兩人平手收招。

“痛快！走，李兄弟，咱們回客棧喝酒。”嵇達伸手搭在郭大路的肩上，拉著他一同回無雙客棧，不免又是一番對酒論武。

郭大路興之所至，點到即止、不著痕跡地提點了這位豪爽的梁國將軍幾句，同時也跟他打聽了玄界修行體系的一些細節問題。

到了晚上，兩人各回房間，嵇達待酒略醒幾分，忙去八殿下房中匯報情況，言語之中，毫不掩飾自己對那位“李兄弟”的欽佩和喜愛。

梁衍得知郭大路連上三重修士都沒看上，直接歸真，心中也是訝異不已，這玄界天才他見得多聽得也多，不論是杏壇二先生前不久的“朝聞道，夕破境”，還是北冥宗某位弟子一步一重樓的奇跡，甚至九妹的“一力降十會”都堪稱修行界的盛事，他和玄界其他修士一樣，貌似早已習慣。

然而，當他得知那個和他們一起同行趕路的少年，竟然在盞茶之間直接由三重修士跳至九重真人，還是再次受到震撼，只覺得這世上天才當真是各有千秋，個個不同，不知是該嫉妒還是羨慕。

“杏壇無庸才啊。”梁衍最後心悅誠服地嘆息了一聲。

……

次日，梁紅鯉便也得知郭大路晉級真人的事情，她聽著嵇達不住口地讚揚郭大路，心中莫名生氣，勢必要拉著郭大路跟她比一場，郭大路一來無奈，二來也有意見識一下這位小公主的怪力神通，最終答應下來。

結果，這位因郭大路已經“不好玩”、還故意隱瞞身份欺騙自己而生氣的九公主火力全開，一拳把郭大路打飛至屋頂。

昆侖真人曾點評梁紅鯉的拳頭“可打宗師”，更何況區區一個真人？

不過，當小姑娘看到竹刀少年躺在屋頂上一動不動的時候，還是受到了驚嚇，幾乎要哭出來，殺人她倒不怕，但她現在並不想殺郭大路，只是有點氣他而已。

她忙從懷裏掏出師尊給她的救命丹藥，正準備跳到屋頂上救治郭大路，卻看到屋頂那少年慢慢坐起來，痛呼了一聲：“痛死俺啦！屁股開花！”

聽著那熟悉的口音，小姑娘破涕為笑，伸手指著屋頂那少年，大聲叫道：“傻的！”

接下來兩天，幾人一直留在無雙城，頭兒梁衍沒說走，隊伍就動不了，八殿下的意思是，適逢其會，不如就等一等，順便去見識一下那梨山大會。

郭大路看破不說破，情知梁國八王子這次來無雙城就是為梨山大會，只當沒這回事，隨口調侃道：“梨山自古出女將，八殿下這次說不定能遇著女元帥之才。”

梁衍雲淡風輕，說了句“但願如此”，執杯而飲。

這兩日，郭大路帶著梁紅鯉把無雙城轉了個遍，對這座城池的風土人情有了個大致的了解，知道這座城裏有位貌美如花的花魁“無雙姑娘”，有位十年如一日的打鐵，卻只為鑄一把劍的鐵匠，還有一位能熬出鮮活一尾魚魚湯的廚娘……當然，還有城西那家屠宰場。

這日，郭大路和梁紅鯉二人路過屠宰場，恰好看到屠宰場門前一位執事在大聲吆喝著要招一位專管賣肉的刀手，郭大路也是一時好玩，主動報了名，並當著那執事的面耍了幾個刀把式，結果自然是順利入職，被分派到狀元橋的攤鋪。

梁紅鯉“微服出巡”這麽多次，從來沒做過屠夫，今日有此體驗，自然倍感新鮮，嘰嘰喳喳地圍著郭大路忙得不亦樂乎。

梁衍和嵇達得知此事，都是一笑置之。

梁衍隨口問了句：“聖人不是說‘君子遠庖廚’嗎？”

郭大路道：“聖人的原意是君子只有遠離庖廚，才不會聽到飛禽走獸被殺時的哀叫，這樣，吃它們肉的時候就不會有心理負擔。”

梁衍自嘲笑道：“不該與杏壇高徒辯論儒家經義。”

……

梨山大會在即，越來越多的修士開始進入無雙城。

郭大路任職屠夫的第三天，城裏來了位手持黑色寶杖的大和尚，那大和尚下了狀元橋，來到郭大路攤鋪，準備要買半只豬妖獸烤著吃，不料讓他一眼看到梁紅鯉，當即眼就直了，指著梁紅鯉問郭大路：“這丫頭賣不賣？咱家可以多出晶石！”

郭大路道：“不賣，你出妖丹也不賣。”

那大和尚道：“你把她賣了給我，咱家既不虧待她，也不虧待你，等於白白送你們兩份機緣，也是看你們與我佛門有緣的意思，還望小施主識得好歹。”

說到最後四個字的時候，已有金剛怒目之勢。

梁紅鯉近墨者黑，最近也成了戲精，見那大和尚兇神惡煞的樣子，怯生生地躲在郭大路身後，一雙明亮如寶石的眸子帶著恐懼地看著那大和尚。

郭大路“嘭”地一聲將剔骨刀搠進砧板，道：“要買肉就買肉，不買肉就讓開，不要擋我做生意！”

那大和尚終於變了臉色，冷笑一聲，道：“好好好，我買肉！你現在給我切十斤七重豬妖的精肉，切做臊子，不要見半點肥的在上頭！”

郭大路聞言，心裏莫名一動，只覺得這臺詞好耳熟啊，再看了那大和尚一眼，恍然大悟，脫口道：“我說提轄大人，您這是拿錯劇本走錯片場了吧？”

這裏怎麽著也是跟西游世界關聯著的吧，怎麽一下亂入個水滸裏面的好漢？

那大和尚丈二的和尚摸不著頭腦，喝道：“少廢話！快切與我。”

郭大路也不再多說，哐哐哐一通切，轉眼完工，梁紅鯉立即用荷葉把哨子精肉包好，放在一旁。

“三顆晶石。”郭大路算賬。

“慢著！”大和尚伸手，道：“再給我十斤肥肉，也切成哨子，不得有半點精肉在裏頭。”

郭大路微笑點頭，又是哐哐哐一通切。

十斤肥肉哨子打包。

“這包兩顆晶石，兩包共五顆晶石。”郭大路道。

那大和尚不理，道：“再要十斤寸金軟骨，也要細細地剁做臊子，不要見些肉……”

話未落音，郭大路回頭沖梁紅鯉揚揚下巴，後者會意，猛地從鋪子後面竄出，對著那大和尚胸膛就是一拳。

嘭！

那大和尚被一拳打飛，在空中噴出一道鮮紅色的彩虹，徑自掉進狀元橋下面的護城河中。

撲通！

郭大路搖頭自言自語道：“這才叫‘郭大路白天賣豬肉，九公主拳打花和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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