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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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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桐閣內有一個好處,那便是閣內設置浴池,與正堂僅一墻之隔。水下燒著地龍,騰騰冒出熱氣,即便是冬日也能洗熱水澡。目下初春,天氣雖逐漸轉暖,但寒意仍舊未褪,待水溫燒得差不多後,渺渺遣散另外兩個丫鬟,迫不及待地躍入水中。

嘩啦一聲,水花四濺,連池邊都是水漬。渺渺擦去臉上的水,痛快地嗟嘆一聲,還是在水裏待著舒服。

外頭丫鬟不放心地詢問:“女郎,當真不需要婢子伺候嗎?”

她二人被渺渺攔在菱花門外,聲音微微弱弱的,聽不大清。

池子不算大,但足以她游個來回,渺渺看著水下透明尾鰭,斬釘截鐵地告訴她們:“不需要,你們都不許進來。我洗完之後就休息了,你們回自己房間便是。”

兩人面面相覷,露出為難:“可是,王爺吩咐婢子……”要貼身伺候她的,即便晚上也得有人守夜,她們豈敢擅離職守。

渺渺仰躺著,懶洋洋地漂浮在水面上,盯著頭頂上方梁木:“你們不說,我也不說,他怎麽會知道呢?”

門外沒了聲音,許是被她糊弄住了,渺渺趁熱打鐵,“他不是說過要你們聽我的話?我只是洗個澡,不喜歡有人在旁伺候,能有什麽事?你們退下吧,今晚不用伺候了。”

少頃,二人才囁喏道:“是,那婢子就退下了,女郎若有何吩咐,便叫我二人名字。”

渺渺應一聲,直到聽不見任何動靜後,整個身子都浸入水中,蜷縮在水池下閉目養神。她好幾天沒碰水了,一旦進來就不想出來,躺在裏頭不知不覺便睡了過去。再睜開眼,已是清晨時分。

經過一夜之後,魚尾已然變回雙腿。水溫早就涼了,好在室內並不多寒冷,她利索地爬到岸上,套上中單外衫,推開門走回正堂。

清晨涼風迎面拂來,使她頓時清醒不少,仿佛肺腑之中都吸入了那股清涼。她舒展兩下四肢,想起這些天必定把衛泠悶壞了,他只能待在小小的銅盂裏,對於他那個喜好四處游動的性子,一定是極其憋屈的。

思及此,她回屋端著衛泠的銅盂,掬起他輕輕放到浴池中,“雖然是我的洗澡水……不過你別嫌棄,我身上又不臟。一會兒我吃了早飯,就把你接回去。”

衛泠的眼珠子動了動,顯然對她的話很不滿。

浴池雖大,但到底是人工建造,沒有亂石環繞,沒有魚群水草,水質更加不夠清冽幹凈。衛泠只游了一圈,便倦怠地停在一隅,休養生息。

就在他昏昏欲睡時,岸邊忽地傳來一聲咋呼,他被嚇住,緩慢地轉了轉眸子,便見邊上探出渺渺亂糟糟的腦袋,“衛泠,你睡著啦?”

明知他睡著了還故意出聲,最近真是皮癢了。

渺渺回屋瞇了一會兒,兩個丫鬟伺候她洗漱更衣,早膳也準備好了擺在一旁。楊覆去了朝上,這幾日都是中午才得空過來。她想起浴池裏的衛泠,匆匆提了繡鞋便趕了過去。

同為魚類,渺渺當然知道他此刻想什麽,“我也想放你回湖裏,可是你受著傷,被其他魚吃了怎麽辦?況且湖那麽大,我會找不到你的。”

說著將它重新捧回銅盂裏,一路送回正堂。

“等你傷好了再說。”她每天要做的事,便是掰好食物送到他嘴邊。衛泠很挑剔,不愛吃甜膩膩的點心,他只吃切成細丁的肉塊。

院裏的丫鬟都稀罕壞了,沒見過食肉的魚,一度以為他很兇殘,不敢輕易靠近他半分。

用過早膳,渺渺閑來無事便到院裏觀望,踩著杌子偷看另一個園子的桃花。她就差沒趴在墻頭上了,模樣鬼鬼祟祟的。

誰教那裏桃花開得茂盛,每天都有粉紅桃花瓣隨風飄來,落得五桐閣院裏滿地都是。微風徐來,滿院都是花香,芬芳入鼻。渺渺深深吸入一口,沈醉於片片桃花林中。

是以楊覆回來,便見她攀著墻頭,好奇地盯著對面院子,活像被大人悶壞了的孩子。

她沒察覺他的到來,正枕著胳膊沈思,烏溜溜的大眼碧波流動,水光粼粼,像被清風吹皺的湖面。

楊覆立於她身後,毫無預兆地出聲:“你在偷看什麽?”

渺渺哇一聲,一腳踩空險些從杌子上掉下來,她心有餘悸地轉過頭,便見楊覆饒有趣味地看著她。她一手扶著墻頭,一手指著隔壁院子,“王爺,那裏桃花開得很漂亮,你認識那家主人嗎?”

楊覆無情地打破她的願望:“不認識。”

她失落地垂眸,“我有點想去。”言訖抿唇一笑,俯身環住他的脖子,吊在他身上撒嬌:“王爺,我能不能也種一株桃樹?果樹成熟之後,還能吃桃子。”

這才是她的目的?楊覆無奈地笑,舉著她腰肢放回杌子上,輕咬了咬她的臉頰,“想吃桃子了?”

她誠實地點頭,“想啊,但是也想種。”

桃樹不易成活,需得細心照料才是。自打養過幾株海棠樹後,渺渺對植物的熱情空前高漲,一想到甜津津的水蜜桃子,便忍不住露出饞相。

可惜桃子要過幾個月才能成熟,那時候她或許吃不到了。她以前吃過一回,是衛泠從遠處帶回來了,是她吃過最香甜的果實,至今念念不忘。渺渺也就這點兒出息了,她認命地嘆一口氣。

聽在楊覆耳中,好似失望。他微不可察地蹙了蹙眉,下午便命人到外面移了兩棵蟠桃樹,就載在五桐閣院內。

渺渺守著兩顆桃樹繞了好幾圈,高興得不得了,“我都能聞到桃子的味道了!”

底下婢仆吭哧一聲,個別沒忍住笑了出來,楊覆不動聲色地睇去,他們便忙噤聲了。渺渺沒有察覺,喜滋滋地捧著臉頰垂涎,過一會兒蹦跶到楊覆跟前,“謝謝王爺,王爺真好!”

楊覆拍了拍她的腦袋,“別跑了,老實一些。”

他眼含笑意,“待蟠桃成熟後,記得給本王送去幾顆便是。”

渺渺點頭不疊,正欲滿口答應,卻忽而醒神,故意別過頭去:“才不送,我要一個人吃光。”

真是孩子脾性,楊覆順著她,待她高興之後,無情地提醒:“昨天學的字可還記得?”

渺渺霎時停住,滿腔熱情被一盆冷水澆熄,她支支吾吾含糊不清:“記得一些……”

楊覆沒讓她蒙混過關:“何為一些?”

渺渺走投無路,認命地交代:“一撇一捺,一橫一豎。”

昨日楊覆教她書寫“齊瀚”,以及王府各個院落的名字,這可真難為了她,識都識不全呢,便要寫這麽難的字。

對於她,確實不能操之過急,楊覆低頭看她,看著看著,無奈低笑,“看來本王應先從三字經教你。”

渺渺不解地眨巴兩下水眸,長睫毛胡亂翻飛,“那是什麽?”

楊覆勾唇:“汝不教,夫之過。”

渺渺雖然不太明白,但後半句“夫之過”卻是聽懂了,對上他黝黑沈靜的雙目,俏臉頓時一熱,泛上紅暈。

她捂著臉頰後退數步,被他話裏的孟浪駭住了,粉嫩小臉像紅通通的石榴,輕輕一咬,便溢出甜美鮮紅的汁液。

“王、王爺你說什麽胡話……”

話音將落,楊覆上前兩步握住她手腕,拿開她擋住臉頰的雙手,逼她與他對視,“渺渺,本王是認真的。”

他見小丫頭傻住了,喟嘆一聲愛憐地抱住她,附在她耳畔低語:“本王只想娶你一人。”

渺渺的下頷枕在他肩窩,模樣呆呆楞楞的,腦子猶如一團漿糊,不知要作何反應。

胸腔撲通撲通劇烈地跳動,她分明欣喜無比,卻又忍不住覺得悲涼。她該怎麽跟楊覆說,她只能留在這裏四十天呢?如果有一天她悄無聲息地走了,他該是什麽反應?

渺渺開始覺得愧疚,她欺騙了四王,她明明不屬於這裏,卻強求著來到他身邊,待他喜歡她之後,再拋下他獨自離開。她埋在楊覆頸窩,呼吸間都是他淺淡蘭香,再往下瞧,那天她送他的香囊正同玉佩一並掛在腰間。

渺渺忽然想起來:“我的玉佩呢?”

她半響沒出聲,一出口便破壞了氣氛。楊覆權當她女兒家情怯,從袖筒中取出一枚雙魚玉佩,遞交到她手心,似真似假道:“日後每天都戴著,本王要隨時查看。”

渺渺拿在手中婆娑了下,笑著反駁,“我戴著多奇怪,這是要藏起來的,只能我一個人看。”

說著寶貝地跑回屋,收到一個紫檀木盒中,就近放在床頭。藏好之後,才出屋跟著楊覆去書房。

渺渺對寫字愈發不待見,從以前的興致盎然,到目下昏昏欲睡,短短不過幾天時間。

她在一旁打盹兒,楊覆脧一眼,沒有喚醒她,唇邊緩緩勾出笑意。陽光透過綃紗打在兩人身上,一個端坐案後,一個側臥短榻,曦光柔和,午後靜謐,為兩個營造出一個朦朧夢境。

平靜被人打破,丫鬟叩響了書房的門,推門而入,低眉通報:“王爺,府上來了客人,是七王與姜家女郎,目下正在正堂候著。”

楊覆擡眸,“七弟?”

丫鬟頷首:“正是七王。”

姜家女郎不言而喻,便是姜阿蘭,她同七王一道過來,倒是有些耐人尋味。楊覆起身,舉步準備過去。

渺渺不知何時醒了,將他們的話聽了進去,坐在榻上睜著迷茫睡眼,伸手扯住楊覆衣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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