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口的少女有些不安地動了動指尖。

修仙人的視力很好，談不上完全夜視，她也能看清裏面那個青年霧沈沈的眸子沒什麽情緒地從她身上一劃而過，接著垂落半闔著，整個人依舊仿佛脫力般靠著石壁。

楊小小有些遲疑地動了動步子，這一塊地實在是很好，從洞內偶爾分布的青苔來看，至少那些“異獸”還未光臨過此地。

她背在身後的小手糾結地絞在一起，過一會兒還是輕聲開口：“那個……我不知道裏面有人……”

黑影擡了擡眼皮，唇角動了動，像是想笑又沒有力氣。

原來這世上還是有會客氣詢問一個身體虛弱之人的意見的。

在少女踟躕著準備後退之時，青年修士才發出低弱的嘶啞音色：“這洞穴，也不是我的。”

這意思是同意她留下了吧？

楊小小眨了下眼睛，磨磨蹭蹭踏出一步，見青年垂著眼睫像是沒有意見，才迫不及待地噠噠噠小跑進來，她也沒太靠近青年，站在洞穴的另一邊，甚至小心地把張牙舞爪把整個洞穴內部占滿的爬山虎收攏起來。

男子垂著的眼珠看著咫尺距離的綠色葉片向後退去，他的指尖遮掩在臟汙衣袍下，在楊小小看不見的地方，神經質地顫抖了幾下，方才克制著停住。

楊小小慎重地用和石壁非常像的深灰色與褐色相間的藤枝將洞口覆蓋，身後傳來低啞的男音。

“這般無用。”青年修士沒有擡起眼睛，似乎知道楊小小在做什麽一般，淡淡道，“他們，對一切含有生命力的東西，都很敏銳，光是顏色，沒有用。”

比起偽裝，最好的方法是不暴露任何的生命氣息。

不過他說的好像晚了點。

楊小小後知後覺撤了灰藤一部分，正好直楞楞和外面一張大臉和滴溜溜轉的蒼白瞳仁對上，整個人都嚇懵了，灰藤嘩啦啦全部朝著嚇到主人的“異獸”沖過去。

“異獸”躲過灰藤的抽打，齜牙咧嘴跳遠了些，把自己扛著的蘋果樹放在地上，看見楊小小還挺高興，指了指蘋果樹，又指了指她，不停比劃著。

“食物！——”

楊小小面對密恐要哭了：“啊啊啊！！你不要湊過來！！離我遠一些！”

“異獸”似乎聽懂了，楞了下，有些不知所措地往後退了幾步。“它”神智恢覆了些許，看著少女避之不及的態度，低下頭，看著自己布滿水泡的十指和全身，縮了縮，弓著背，忽而沈默起來。

灰藤抽過來不閃不避，打了幾下後就停了，“異獸”疑惑地擡頭，看見少女抿著嘴巴，不是很高興的樣子。

“怎麽不躲了？”

楊小小覺得“異獸”真是太壞了，突然就不躲開了，還一副可憐巴巴蜷曲身體的模樣，感覺自己反而變成了大壞蛋。可是明明就是對方纏著自己啊！一開始還要吃掉她！

少女很容易就心軟了，她板著臉，用植物操控石頭把洞穴入口遮了三分之一，然後從自己的包袱裏拿了幾個紅彤彤的蘋果放在地上，往後退：“我給你吃蘋果，你不能想著吃我哦！”

“異獸”蜷曲的身子漸漸挺直，“它”身上的水泡自動破潰，一刻不停流著透明的水，盯著地上的蘋果看了幾眼，雖然不明白為什麽又得到了食物，肚子裏也不是特別餓，但是曾經困擾多年的饑餓急迫感還是讓“它”珍重地想要把每一個食物塞進肚子裏。

從蘋果樹得到的啟發，“異獸”徒手用一塊石頭蠻力鑿出了一個石頭碗，把蘋果放進裏面，頭湊進去吃，傻呵呵的滿足。

青年從直播裏面看見這一幕，竟是有些嫉妒。

他費力擡起頭，看見楊小小——和她懷裏的蘋果，喉結滾了滾，移開視線，落在了自己衣服間隙中露出的少許肌膚。

上面有著少許隆起，就像是……還沒有成型的水泡。

岔神剎那，對面那個少女慢吞吞地像是蝸牛般把蘋果推過來一寸距離：“那個，你要吃一點嗎？”

“……”

青年低低咳了咳，咳嗽也是很輕的，就像是他的聲音一般沒什麽力氣。

他說：“推過來些。”

楊小小又推了推。

“那麽遠，我可吃不到。”

她於是又推了推，這個時候，兩人之間的距離已經算得上很近了。青年擡起頭，胳膊擡起時衣衫與石板摩擦間發出的聲響，讓楊小小像是受到驚嚇的兔子一般往後蹦了一蹦。

青年扯了扯唇角，手指碰到蘋果，卻只拿起來一片。他頓了下，仔細凝聚瞳光一看，才發現蘋果不知什麽時候被切成了一片片的，只是聚攏在一起看起來還是正常完整的外表。

這個女修真是……

青年驟然失語，他的指尖劃過蘋果片，蘋果片以緩慢但肉眼可見的速度灰暗不少，在它完全“死去”之前，他已經將其送入口中。

自從修煉後久違的清甜口感從唇齒間綻開，含著甜美和涼意，平覆了腹中一日愈一日加深的幾乎要逼人發瘋的饑餓感。

青年眼裏閃過喟嘆。

他擡首，頭後仰著靠在石壁上，露出蒼白的喉結。

好歹是……沒變成那種怪物。

他歪著頭，看著毫不自知像倉鼠一樣啃著蘋果的女修，悄無聲息地站起……

——

從前又一條小金龍，它很小就離開了家鄉，然而它並不傷心，因為它碰到了自己最喜歡的好朋友——楊小小。

可是好景不長，在和好朋友沒有相處多久之後，可惡的黑龍長老就告訴它要去參加龍族考試，參加龍族考試就算了，還能帶小小一起去。

然而讓小金龍最最後悔的是，它沒有及時把小小從龍族考場中帶出來。

從那以後，小小，就不只是它一條龍的小小了……

難受，想揍龍。

……

昨天做夢夢到傷心往事的金龍太子面無表情地把“授意”前來找茬的年輕龍們揍得嗷嗷叫之後，就聽見玄妙的聲音響起。

【上界直播——開始——】

一大串巴拉巴拉的規則介紹，聽得金龍很不耐煩，它在聽見關閉按鈕在哪裏後，就想要去關。

直播光屏求生欲十分強地加快了“播報語速”：【正在檢測親緣度相關直播——檢索成功——】

光屏中顯現出一張可愛的熟悉的小臉。

金龍具現化的神識停在了光屏的前分毫之間。

小金龍還沒喊，其他同樣被檢索到直播的龍族們嗷地一聲喊出來了：“啊啊！！這是小小啊！！”

金龍太子神識一顫，光屏發出【嗶——】的一聲長鳴，關了。

小金龍：“…………”

把大驚小怪的龍族錘進地裏後，它對著光屏琢磨半天，才找到怎麽開啟的方法。

【是否繼續連通上次直播頻道——】

是是是！

【鏈接中——鏈接成功。】

小金龍看著光屏中自己久久沒見（離開前還打了視頻的楊小小：喵喵喵？）的好友，金色的瞳仁濕漉漉的。它看著小小盤腿清點自己家產，看著小小和歸青、叚玢雪組隊，看著她對自己身高的可愛怨念，看著她分開後碰到了“異獸”，看著她把蘋果分給“異獸”吃，看著她找到山洞，看著吃了蘋果的青年修士站起來，悄無聲息地靠近小小……？？？？！！

金色的瞳孔豎成一條線，撐大了看著青年修士“偷襲”楊小小，整條龍都要爆炸了。

整個龍族領地空氣寂靜半秒後，充斥著都是龍族們的咆哮聲。

“敲裏嗎手放哪兒呢！！”

“卑鄙人類！！恩將仇報！！”

“你動個手試試！！”

——

另一邊，稚嫩面孔的小鬼王面無表情地把手裏的靈魂一捏，還在討饒的鬼魂瞬間慘叫都發不出便湮滅了，旁邊看著的鬼兵們心裏倒抽一口氣，表面眼觀鼻鼻觀心。

鬼王低頭，指著半空中除了本人外看不見的光屏，對著下首同樣在看直播的庚道：“這個人，我能不能殺了？”

庚：“……不能。”

“嚶。”

面無表情的鬼將和面無表情的鬼王對視：“‘嚶’也沒用。”

你以為你是小小嗎？

“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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