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墨和趙秀清是前後腳到的，當伏墨先一步推開門，後面趕來的趙秀清好巧不巧地透過半開的門看見了那一幕，而男人低沈暗含引誘的話語也適時傳入耳畔。

“成為我的人，如何？”

趙秀清捏碎玉瓶時，心中波瀾不驚的想著，啊，該用什麽方法對付這個男人才好呢？

即使對方身上滿是深不可測的氣息——這也不能抹去對方正在誘騙一個無知少女的事實。

動手前，趙秀清好脾氣地問了一句全程狀況外的少女：“小小，這位……你認識嗎？”

楊小小下意識搖了搖頭。

她的確是不認識奪天的，但是對方身上親近的氣息，直覺告訴楊小小這個人很可能是自己的某一位哥哥，何況對方方才說話時也承認了這一點。

就是這個哥哥說話奇奇怪怪的。

楊小小還沒來得及深思，就被一道厲光打斷。

趙秀清霍然出手，盤旋醞釀多時的冰藍色光輝迷散成萬千冰針，攜帶銳利冰冷的敵視，毫不留情地朝著奪天的方向瞬息而至。

奪天尚未回頭，平直的唇角沒有一分改變。他動也沒動，只需神念一息，萬千冰針便被攔在了一道透明凝實的屏障後。

旁觀的伏墨看見那屏障後瞳孔一縮。

奪天還有功夫對著楊小小挑撥離間：“你看，我和你靠得這麽近，她都不擔心你會受傷。”

趙秀清氣極，催動更多攻擊手段，卻盡數被攔下。先進屋的伏墨倒是立在一旁。後一腳的王二丫瞧見這奇怪的場景，疑惑了一秒後果斷幫著秀清攻擊。

只是她的靈氣偏巧和趙秀清算是相克，趙秀清看著自己的大半靈力被王二丫這個拖後腿的給抵消了，瞪了她一眼。

屏障後，楊小小終於有反應了。她的頭沒那麽疼，也就能夠將關註力更多的放在這裏。

她低頭和奪天深不見底的黑色瞳仁對視，自己似乎回想了下奪天說的話後，一字一句地回覆他：“雖然我聽不大懂，但是你不喜歡爹爹和娘親對不對？”

奪天沒有否認，他和天道沒有什麽關系，但是不管是所謂的“父親”大道還是那個天道，他都談不上濡慕或是尊敬。

“我和你不一樣，我很喜歡爹爹和娘親。”少女歪了歪頭，左側披散的黑色發絲觸及瑩潤的臉頰，黑白分明，交相輝映，她也許不知道，自己眼裏一點點跳躍出的像是湖面上波光粼粼的光圈，嗓音中混合了灑了砂糖的聖女果粒，甜蜜酸軟。

“我也喜歡我生活的這個地方。”

“我喜歡大家。”

“我知道爹娘有很多事要做，不過沒有關系，小小也很多事要做的……”

“要練字，要去玩，要給大家吃的，要聊天，要學習更多的知識和功法，還要修煉……”

“所以，爹娘只要分出很小很小的一部分……”少女認真地用大拇指和食指比劃著很小的一點距離，表示自己沒有說謊，“陪著小小，就可以了。”

就像當初，她乖巧地和村子裏的其他人一起玩，蹲在門口等著日落。

因為每當日落，爹娘就會回來了。

見到娘親的那一刻，撲進懷中的那一刻——

被娘親親吻著臉頰，被爹爹摸著頭的那一刻——

小小就很滿足了。

“可是……”奪天聽見自己音色中的意思沙啞，沈默一瞬才恢覆平靜開口，在他人聽起來反倒像是嘲諷，“他們現在去哪裏了呢？”

“他們不在你身邊。”

連那麽微末的一點時間，也吝嗇分給你。

“我知道，但是我相信，就像我心中一直想念著爹爹和娘親一樣，他們肯定也在時刻思念著小小。”楊小小幸福地瞇起眼睛，容易滿足得就像是得到了毛線團和小魚幹的貓咪，“娘親說，思念是相通的，如果小小實在想要見到他們，他們一定會趕回來見小小的。”她這麽堅定的信著。

楊小小想要成為爹爹娘親的惦念，而不是拖累。

所以在大道和天道離開的那天，女娃娃即使一直掉眼淚，一直撒嬌，也沒有說什麽挽留的話。

爹娘還有很多更重要的事，所以她，不能添麻煩。

況且，她知道爹爹和娘親一定在默默看著自己，所以楊小小努力讓自己活得好一些，再好一些。

這樣……他們就不會擔心啦。

這麽想著的人，全然不知自己多麽讓人心疼。

和她閃閃發光的眼睛對視，奪天歸於沈默，明明他見過那麽多悲歡離合絕望瘋狂，可偏偏對著眼前嬌弱得他一捏就死的妹妹，說不出“他們是騙你的”這一句簡單的話。

奪天意識到，比冷漠更加難對付的，是軟綿綿的，妹妹。

……太甜了。

甜到其他人都胸口發漲生疼。

……

奪天從三千道誕生後，就知自己不同。

規則給每個人都編織了命運，不論分支如何，最終的結局是一樣的。

他見過有人所謂重生，有人所謂穿越，有人所謂預知。這些人或是絕望覆仇或是欣喜若狂，都想改變命運。當他們發現事情和自己已知的不同時，便自以為改變了命運。

但是誰又能說得出，這不是命運的安排呢？

奪天道，是給那些妄圖擺脫命運的生靈的唯一“生機”。

太多太多人想改變，只有那麽寥寥幾個能達到奪天道的目標，於是這些人似乎就掌握了自己的未來。

這些人選雖少，無一不是能夠翻天覆地或是未來能夠翻天覆地的人。

所以奪天成功擠入三千道中的實力前十。

奪天從未將自己的兄弟放於眼中，天生對於大道沒什麽敬意的他在三千道中也沒什麽親近的兄弟。

這點事他完全不放心上。

——直到他聽說自己有了一個妹妹。

奪天的第一反應是不可能。

命運之下，規則的產生是必然，三千道的產生是必然，各類神明和生靈的產生是必然，怎麽會多出一個三千道外的“妹妹”？

這個妹妹一定不簡單。

抱著這種心態，被平生道揪過來的奪天順水推舟地隱在煉陣和丹心身後走了。

瞧瞧，他看見了什麽。

一個身體和魂靈都無比弱小的妹妹。

哪怕是三千道中實力最末尾的一道也沒有這麽的……虛弱。

是的，就是虛弱。

奪天默默觀察了一會兒，才發現這個妹妹從裏到外居然完完全全是一個人類！即使對方靈魂深處似乎有一絲龍息一絲靈族氣息……這也不能否認對方就是一個弱唧唧的人類。

奪天思考了一秒，出離憤怒了。

呵，他就知道大道和天道怎麽會寵愛一個妹妹，原來是見對方弱小才隨便丟到這個地方來了吧！

楊小小身上有著其他兩千九百九十九個兄弟都沒辦法給奪天的親近和順眼，他當即決定，還是把妹妹扒拉進自己的名下來好了。

……

只是現在情況不太妙。

明明習慣於給對方灌毒雞湯的男人似乎要被眼前少女誠摯的雞湯給灌倒了。

喉嚨啞了啞，奪天聽見自己不能自控地放輕語調，甚至沒去想屏障外消失的攻擊。

“我也會的……”

陰涼的大掌包裹住軟軟的五指，在發現五指的冰涼時，掌心變得溫熱，暖呼呼地一直到少女的心裏。

楊小小看見身前男子的眼睛依舊像是沒有星空的黑夜，口吻依舊認真，然而還是有什麽改變了。

“我也會……如果你想我，”修長的指尖點在她眉心處，奪天沈沈地說出自己的誓言，“我絕對會第一時間來到你面前。”

像是真摯地捧上心臟的告白，房間內左側的青年劍修倏忽擡起眼皮。

王二丫驚呆地長大嘴巴，原本已經平靜下來的趙秀清牙齒咬得咯咯作響，她深深吸氣，而後微笑著開口。

“果然啊，還是去死吧……你這個臭流氓！！！”

趙秀清這次是動了真火，迅疾的冰塊構成的鎖鏈下定決心要把他和楊小小分開。

奪天本不放在眼中，忽而身體一頓，眼尾掃過某一處，悶不吭聲地後退，避開冰鏈的同時也避開了房中幾人看不見的攻擊。

奪天面無表情地掃過隱在暗處出手的去而覆返的煉陣和丹心，知道肯定是那幾個道靈之中有人察覺不對才讓煉陣和丹心回來抓他了。平生三人肯定在忙著書樓的建設，所以來的是丹心和煉陣。

往後退了一步，烈烈赤火從背後撲來，奪天側身躲開，便看見英姿颯爽的王二丫雙手都被火焰包裹，往日一雙樂呵呵的眼睛此時裏面都是燃燒的洶洶怒焰，見他看過來，大喝一聲：“臭流氓！不許你占小小便宜！”說著就攻了上去。

奪天躲著明處兩人攻擊加暗處兩個道靈的陰刀子，還有心思評價王二丫的火焰：“赤火是溫度最低的火焰，至少也要濃縮成橙黃或是白色……”

“…………”奪天看著王二丫恍然大悟地把自己的火焰縮小擠壓成介於白黃之間的色澤，閉上了嘴。

所以說，為什麽他要提醒對方？

楊小小眼睜睜看著在他們的攻擊下，自己的房間搖搖欲墜。她試過阻止，但是打架的雙方都好像聽不進去的樣子。

十息過後，哪怕用了上好材料翻新畫了防禦陣法，也抵擋不住兩位元嬰和一個道靈分神的攻擊，房子塌了。

塌的前一瞬，一個身影閃到床前，把楊小小連同被子一裹，又閃了出去。

其他人都不是速度慢的，也躲開了倒塌的房梁。

都閃到院子裏的兩人一道同時厲聲喝道：“放開她！”

伏墨默默地把楊小小放到地上站好，松開自己放在腰間的手，在三雙虎視眈眈的警惕註視下，安靜退後一步，表示自己的無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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