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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6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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私相授受過了沒兩天,林如海又進宮看女兒了,得知婉玉看上康德的消息,心裏是五味夾雜,酸味居多。

雖說他曾許諾過看上哪個就是哪個,不過林如海也知道這多半是個安慰人的話,皇帝的兒子合適的人真心不多,能讓她嫁過去做正妻的也就那麽一個。於是……

林如海嘆了口氣,道:“你受委屈了。”

“父親不用擔心,我受不了委屈的。”婉玉倒不是很在意,橫豎得嫁人,關鍵看以後。

不過這事兒吳貴妃目前還不知道,不知道她從小養到大的兒子已經跟這一屆的大熱門搭上線了,甚至連父母這一關都過了。婉玉跟林爹說了,林爹晚上跟皇帝喝酒的時候又全倒給皇帝了。

吳貴妃是養母來著,勉強不算在父母裏,特別是康德親爹還在的時候。至於吳貴妃,她這兩天忙著招李家姑娘聊天來著,越聊她越滿意。

這位姑娘,性子太軟和了,怎麽說怎麽來,最最適合的就是不用管家的嫡次子了,所以也是挺適合康德的,這樣將來至少康德的後院她就都能知道了。

皇帝六個兒子五個閨女,她家的兩個是皇帝最喜歡的,吳貴妃有時候喝點酒,也會不由自主的想:康陽比起嫡子來說也沒差到哪兒去。

皇後已經算是廢了,唯一的嫡女嫁的又不好,一點助力都沒有。

要是將來康陽能娶了林如海的二閨女,或者可以讓靜姝嫁到林家管家,這樣一來,康陽的勝算豈不大了許多。

況且吳貴妃也算稍通醫理,上回太醫給皇帝請平安脈的時候她也在,總之是皇帝身子骨不錯,不出意外撐個十年八年的沒問題。

十年之後,太子的嫡子康和就四十了,她的康陽才過二十,正在巔峰呢,不比已經開始日過西山的康和要強上許多。

所以說,生兒子不算什麽,關鍵是生對時候。

這是好事,不過吳貴妃也不是沒煩惱來著,皇帝還是太子的時候,吳貴妃還是侍妾,太子喜歡她她才上來的。可是她家裏人有點不爭氣,不過這一點沒什麽好說的,她進太子府的時候太子都三十好幾了,年紀也大了,再說那會他地位也穩固來著,不用靠聯姻這種事情提高聲望。

所以吳貴妃她家裏至今未發跡,而且……想想家裏的老父親還有那兩個不爭氣的兄弟,都是有了機會還抓不住的。照這一條來說,林家就比李家要好太多了。林如海就是柄大傘,扒上了今後再不用愁了。

沒關系,吳貴妃安慰自己,放過婉玉林家還有個二女兒,一樣的。況且婉玉那個性子,將來能不能和平共處都還不一定呢。康德今年十五,成親了要在宮裏住到二十才能搬出去,婉玉跟太後關系好,到時候在慈寧宮她還得陪著笑,不要太淒慘。

於是得知虞太妃往儲秀宮裏塞人的時候吳貴妃裝作沒看見,睜一眼閉一眼漏過去了。

逢五逢十是請安的大日子,慈寧宮裏很是熱鬧,總之宮裏會走路能下床的都到了,人多的有點頭疼。

請完安後皇帝和皇後留下來了,皇帝是因為有話要說,上回太後差人叫他過來被幾個太妃岔開了,今兒剛好有空,便留了下來。

皇後呢?皇帝看了一眼皇後,自從搬出坤寧宮,皇後安生了許多,也憔悴了許多,四十多歲的人,現在看著都快五十了,看著比他年滿六十的母後還要年長些。

皇後輕輕咳嗽兩聲,拿帕子按了按嘴角,她身後的嬤嬤拿了一個小木匣子出來。皇後捧了木匣子,上前兩步跪在太後面前,將木匣子舉過頭頂,道:“母後,這是臣妾這些日子抄寫的經書,還請母後焚於佛前。臣妾自知罪孽深重,這就回去繼續抄佛經了。”

太後看她這個樣子有點可憐,已經相處了也有好幾十年了,看著一個如花似玉,端莊秀麗的太子妃成了這般模樣,太後其實也有點感慨來著,皇宮就是個吃人的地方。“唉……”太後嘆了口氣,收下了東西。

皇後低著頭,並不與人對視,又給皇帝請了個安,一句話沒說離開了。

母子兩個看著皇後的背影,直到聽不見腳步聲才回過神來。

“母後……”皇帝叫了一聲,“容德她……”皇帝的傷感來的快也去得快,就這兩句說話說出來皇帝就正常了。

“皇後不能廢。”太後聲音幽幽,硬生生給方才還是人聲鼎沸的慈寧宮裏添了幾分哀怨。“糟糠之妻不下堂,而且皇後德行有虧是萬萬不能讓外人知道的。”

“我明白……”皇帝道,這個問題早在皇後從坤寧宮裏搬出來他們就討論過,當日得出的結論跟現在一樣。

皇帝自己本來就有點德行有虧的底子在前面,帝後又是一體,雖說出事兒的是坤寧宮,不過難免會惹人聯想,幹脆就以皇後心善,讓出坤寧宮做祭祀之用為借口,也給皇後漲了一把名望。

當然天下沒有不透風的墻,消息靈通的自然明白這裏面是怎麽一回事,但是這個理由,也夠堵住悠悠之口了。

至於廢了皇後,皇帝不是沒想過,可是下旨容易,後面怎麽辦?國不可一日無君,宮裏自然也不能沒了皇後,本朝律法,妾室不可扶正,那自然是要重新選一個了。

在秀女進宮的檔口鬧出廢後的事宜,這是明擺著說皇帝勾搭上某個秀女了,還沖冠一怒為紅顏廢了皇後,依舊不是個好名聲。

況且皇帝的孫子今年都該成親了,皇帝立個年方二八的皇後,她鎮得住誰?

還有一點,就是嫡子康和了,新皇後要是沒生兒子還好說,萬一生了兒子,自然繼後的兒子是比不上元後嫡子的,但是這倆兒子生出來就是死對頭,皇帝一旦壓制不住了,肯定得死一個。死康和皇帝舍不得,難道死小兒子皇帝就不心痛了。

所以這皇後還得牢牢坐在她的位置上,哪怕病怏怏的活著也行,能撐多久算多久。

太後看著兒子覺得當了皇帝也挺苦,下意識就將方才皇後送來裝經書的木匣子打開了,一見這經書,太後眼睛立刻就直了。

這經書是拿血寫的!

見到太後神色有異,皇帝也站起來一看,頓時也跟太後一個表情了。

要說血書,擱一般人家那是表心跡的最好手段了,可是擱皇帝跟太後這裏,他倆對血書是有心結的,畢竟這招皇帝用過。

他就是靠著這個又重新得了太上皇的寵愛,又重新得了太子之位,進而當了皇帝的。

皇帝早先想要謀逆是真的,雖然沒想要了自己爹的性命,只是打算讓他退位來著,太上皇也是知道這一點的,於是後來才能那麽容易的原諒了他。但是不可否認,在皇帝心裏,寫血書是狡辯多於決心的,皇後這一手,不得不說有些失敗。

太後砰地一聲將匣子蓋上,道:“她是不知道的。”不知道皇帝寫了血書。說完太後又叫了翠竹進來,道:“去把這個燒了,別叫人看見。”

翠竹領命前去,屋裏又只剩下太後跟皇帝兩個。太後停了片刻,待到心情稍微緩和道:“上回叫你來是想說說選秀的事兒。”

聲音不大,皇帝往前挪了一個位置。

“吳氏的心大了。”太後道,“早先宮裏傳出我喜愛婉玉的消息,是皇後動的手,只不過皇後是從毓慶宮裏出來才開始拉攏手下的。但是那個消息短短不過三日就幾乎傳的人人皆知,裏面除了皇後,還有三位太妃的推波助瀾。”

太後緊緊盯著皇帝臉上的表情,“吳氏主管宮務,要說她一點消息沒有我是不信的,她能等消息傳了兩日才來稟報,裏面確有私心。”

皇帝點了點頭,神情晦澀難辨,“母後說的是。”

“還有上回在儲秀宮的小宮女,是陳太妃的人。只不過這宮女是臨時派去儲秀宮的,吳氏用了印。”

皇帝嘆了口氣,“兒子原以為……她又幫了兒子許多,現在看來……還請母後收回管理宮務之權,再幫幫兒子。”

聽到皇帝這話,太後神色稍微輕松些,卻又忍不住在心裏又感慨一句,男人的寵愛果然是這世上最靠不住的東西。

“我還能幫你看幾年?”太後語氣裏突然帶了憂傷。

皇帝急忙下跪,道:“母後莫要如此,兒子承受不來。”

“你也要早點打算,你宮裏剩下的那些實在是上不得臺面,管理瑣事或許還行,但是在大事上……她們沒有這個本事。”太後的話說的很是直白。

皇帝點了點頭,換了一個更加親密的叫法:“煩勞母親再幫我看兩年,後宮那些人母後看哪個能用就用哪個,不行的話……還有孫兒媳婦可用。”

母子兩個又說了不少話,皇帝在慈寧宮裏用了午飯這才離開。

儲秀宮裏,從上回的小宮女事件算起,已經過了七八日了,不少秀女都被後宮的娘娘們宣召過,加起來也不下十個了,但是這裏面沒有婉玉。頓時,婉玉在儲秀宮裏就跟蛇蠍一樣,人人避之不及。

婉玉樂得清靜,一個人悠悠閑閑的過日子,算著最多還有十天就能出宮回家了,心情越發的好了。

這天中午剛吃完飯,表姐迎春就來了。婉玉屋裏就她一個,同屋的孫夏珍覺得氣氛尷尬,雖然上回見了祖父,祖父也說不能跟婉玉生分了,但是現在儲秀宮裏氣氛奇怪,婉玉又失了聖寵,孫夏珍覺得在這種情況下祖父也得躲的遠遠的,於是她出去串門子了。

“妹妹。”迎春面色淒慘,進來就道:“張姑娘……我並不知道她存了這般心思,是我害了表妹。”

“姐姐不用在意,你心思單純,被騙了也不足為怪。”婉玉道。

“是我想錯了。”迎春道:“她與我同住一屋,為何兩月之後才與我相熟。況且妹妹是人人都知道的,我說了你是我表妹,她如何還能裝作一無所知的樣子。她怕是從第一天就知道了我們的身份。”

“姐姐能想明白是最好的了。”婉玉道,雖然晚了兩個月才想出來。“橫豎還有幾天就要回去了,回去替我向大舅舅問好。”

迎春看著婉玉一點都不著急的樣子,當然她自己也是個慢性子,也沒急到哪兒去,就是心裏愧疚的很,想了不少話來跟婉玉說,但是被她不冷不熱的幾句話就都堵回去了。

婉玉呢?她是不敢跟賈府的人走的太近,關鍵是怕麻煩,要是他們分家了,倒還能好言細語聊兩句,哪怕兩人三觀不同也不至於冷場。可是分家……老太太還在就不可能。

迎春又說了兩句道歉的話,在孫夏珍回來之後紅著臉離開了。

孫夏珍聽了兩句,進屋之後若無其事看了看一點都不驚慌的婉玉,心裏嘀咕一句,也不知道她那裏來的自信。太上皇在位的時候還頒布聖旨,說要善待宮女太監,無故不得打罵宮女,不得擅用私刑,婉玉這是撞到槍口上了,怎麽還能……沒事人似的該吃吃該睡睡呢。

婉玉能這麽有恃無恐,還是托了她家親爹的福。

太上皇頒布聖旨只是個表面文章,裏面深層次的原因她們一個都不知道,不過林爹知道,而且還全部跟她說了。

林爹跟太子私交不錯,而且早在十幾年前兩人就有了來往,太子年輕的時候學士好,用人中龍鳳這四個字形容一點不誇張,雖然後來有點歪了。

私交不錯,再加上林爹是內閣大學士,就有了跟皇帝夜裏喝酒的資格。

內閣大學士是要值夜班的。白天皇帝在乾清宮處理政務,內閣大學士的辦公地方就在南書房,乾清宮的西南角。夜裏皇帝去養心殿休息,內閣大學士也換到了養心殿外的班房。

皇帝晚上有宵夜,內閣大學士也是有的,於是有時候這宵夜就一塊吃了,吃飯腫麽可能木有酒呢,於是有時候酒喝多了,皇帝的話也就多了。

別看皇帝能幹出謀逆這種事兒來,早年他還是個純良少年,一心向善來著,別看太後現在說起陰謀詭計來一看一個準,早年她也曾意氣風華,天真愚蠢來著。

這裏面說多了都是淚,而這道善待宮女太監的聖旨就是現在的太後跟皇帝被坑的最慘的一次。

當然皇帝不可能跟林爹全盤托出,但是憑借林爹的智商,短短幾個關鍵詞也夠他還原整個真相了。

當年皇帝還是太子,而太上皇作為皇帝,宮裏是佳麗成群,三足鼎立,其中就有個李貴妃,死在謀逆事件裏的四皇子的母妃,當年她也有協理宮務之權。

總之,林爹告訴婉玉的就是:皇帝當年曾經因為毓慶宮裏的宮女之死被栽贓嫁禍過,這還是第一手,後面李貴妃還給他身上扣了個更大的屎盆子,兩個面目清秀還受了委屈的小太監。

這事兒當年是皇後先發現的,那時候她手段還沒練出來,不管青紅皂白直接就將這幾個人杖斃了,但是李貴妃還有後手,三說兩不說在皇帝眼裏就成了掩人耳目,毀滅證據了。

於是太子吃了個大虧,皇後也吃了個大虧,這事以宮裏所有下人都多發了三個月月錢結束,皇帝的聖旨更是拍板定案,讓吃了虧的母子兩沒處說理去。

所以看出來了吧,婉玉不怕這事兒鬧大,鬧得越大越好,凡是推波助瀾的人將來都討不了好。

至於秀女們盛傳的太後被氣到了下不來床,這點婉玉覺得倒是有幾分可信,早年吃的大虧被換了個方式重演了,皇帝生命中的第一個汙點,還是被人栽贓嫁禍的,擱她身上一樣舒服不了。

婉玉又翻了一頁游記,嘴角微微翹起,她其實也沒看進去來著。手裏捏著康德送的玉佩,想著他現在住在北五所第二所,西邊的鄰居是皇帝已經到了年紀,但是還沒搬出宮的嫡子康和,東邊的鄰居是那個會掏鳥蛋的康陽,將來的日子想必熱鬧的很。

七月初三,秀女們被送出了宮。其實還沒註滿三月,不過進宮出宮都是要擇日子的,反正該看的人也看完了,不差什麽。進宮的時候一共三十六名秀女,除了兩個中途被攆出去的,剩下三十四位都被留了牌子,等到宮裏主子們商量好,戶部寫好聖旨,這些人就該各自準備,奔著自己的前程去了。

依舊在慈寧宮裏,太後心裏的小紅線已經栓好人了,太上皇和皇帝看中的幾個也已經提前說好了,現在叫了各位等著成親的皇子皇孫進來,再問最後一遍就該下明旨了。

這事兒得多問幾遍,孩子們臉皮都薄,前面都是拿什麽“祖母看著辦”,“祖母喜歡誰我就喜歡誰”之類的話搪塞過去了,不到最後關頭是不會說實話的。

先問的人就是康德了。

皇帝其實性格裏有點護短的成分,這一屆裏就康德一個是他的兒子,還選的是正妃,所以那些挑側妃的往後排吧,不是我親生的也往後排吧,還有虞太妃的親兒子瑞樂,你既然是朕的親弟弟,那就排在倒數第二個吧。

虞太妃倒是去太上皇面前小告過一狀來著,不過女人現在對太上皇就是擺設,枕頭風是吹不上了。而且皇帝臉上露點委屈在太上皇面前道:“兒子排最後一個挑。”太上皇就全面倒戈了。

我呸!你都四十好幾的人了,還在父親面前撒嬌?況且什麽叫最後一個挑,安排秀女去處的是你親媽,看上誰就是誰了,還不得洗白白送進宮裏。虞太妃捏著手帕一步三回頭走了。

視線拉回慈寧宮,祖母看著面前從脖子紅到耳朵的康德,笑道:“你說的是誰?祖母年紀大了,耳朵背,聽不太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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