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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7 章 (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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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灼傷。在臨海最高的那座山峰上,他望著海面上映著的青白月色,似是在想著什麽,可仔細一想卻又不知道自己究竟想了些什麽。

無尤,不爭無尤,他歷劫歸去後,他的師兄,九重天上那位地位最尊崇的帝王告訴他,他的名字叫無尤,不爭無尤,不爭便無尤,可他卻對他的歷劫之事無零星記憶,甚至於他的名字,他都記不起,他曾問過九重天上的仙友,可他們都欲言又止,終了,只說三界只稱他為尊者,也不知他的名字,這確實太過荒謬,可他卻不想深究了!

“尊者……”

蒼老的聲音在海浪聲下顯得似有似無,他微微側了身子,目光依舊望著海上的月影,許久,才聽他問:“你在這裏有多久了?”

“回尊者,小神在這裏已有千年了。”

他略感驚訝,明亮的眸子瞥了一眼身後這個年邁的銀發老人又望向海面,聲音飄遠似是自語,“千年啊!”

海風吹動了他藍色的衣袍,可黑發卻一絲不茍地被束在頭頂紫水晶制成的發冠中,一對墨眉下平靜的眸子讓人看不出悲喜。許久,他轉了身,緩緩說道:“我此次下界,天帝並不知情,且不可將今日之事讓外人知曉。”

老人極輕地嘆息一聲,聲音帶著些無奈掙紮,“是。”

“尊者。”

他已步出百米,身後的老人卻突然叫住了他,那聲音似是壓抑已久的爆發,帶著許多的力量甚至於壓過了那經久不息的海潮聲。

他難得地有了好奇心思,畢竟三界之內鮮有神仙會這樣的失禮。雖然心中驚奇可那雙平靜的眸子裏卻依舊讓人看不出絲毫的波瀾情緒。老人走到他的身前,深吸了一口氣,道:“小神逾越,敢問尊者下界可是為了尋找無弦琴?”

他那雙明亮的眸子愈加的沈靜,他不語地瞧著滿是褶皺的老人臉上沁出的汗珠,突然地道:“怎麽?”

老人將雙袖舉過頭頂深深一拜,從衣袖深處拿出一個錦囊,其上繡著藍色的海浪和白色的圓月,針法簡單粗糙顯然不是一個深谙此道的人繡的。他接過錦囊只掃了一眼錦囊上的圖案便拿出了裏面的東西,神色一頓又極快地恢覆平靜,未有言語。

“小神惶恐,驚擾了尊者,可有一事,小神不敢不報。這錦囊是小神初到此處任職時出現在小神的寢殿的,千年以來小神都不能打開此錦囊,可近日,這錦囊卻總是在夜深月至中天之時發出藍色刺眼的光,昨夜竟還顯出無弦琴三字,小神雖然仙位低微可還是知道這無弦琴乃是尊者之物,今日福厚得見尊者,故不敢隱瞞。”

他微低著頭瞧著手裏的琴穗,這穗子還是他壽宴那天天帝親送的,他不會認錯。

老人偷偷瞧了他一眼,見他只是垂頭瞧著手裏的錦囊並無異色,就又道:“小神上任之時聽這裏的一個年老的漁夫說這個伯婈村以前是叫平安村的,之所以後來改成伯婈是因為在大海深處有一位海皇,她的名字叫伯婈。”

作者有話要說:

☆、海裏的妖怪

他眸光一聚,不覺地握緊了手裏的錦囊,脫口問道:“可是那個砸了淩霄寶殿牌匾的海皇伯婈?”

那年他歷劫歸位,身體虛弱,天帝特許他待在自己寢殿休養不必操心其他的事,那天天庭震蕩,他事後詢問才知是北海的海皇把淩霄寶殿的牌匾砸了,以後的事他便不得而知,只是從那以後他便把這位海皇給記在了心裏,偶爾會有想起。

“小神身份卑微,天界的事小神怎會知曉。”老人搖搖頭,又說:“那個漁夫說那年平安村來了一個琴師,他每到月至中天之時就會坐在這個山峰上彈琴,村民們聽著他的琴聲就會心境平和一夜好眠。後來這個漁夫外出回來時再沒有聽過這個琴聲,而且村上的人也都不記得村子裏來了一位琴師,只是在那個山峰上卻多了兩個字,伯婈,是故,這個村子以後就叫了伯婈,此刻尊者站著的地方就在那山峰之上。”

老人說完又是小心地瞅了無尤一眼,他所說的,一切都似乎與眼前這位在三界地位僅次於天帝的無尤尊者有關啊,他只不過是一個小小的土地,在伯婈村已經任職了千年,他已經不奢望自己還有晉升的機會,只盼著他的餘後歲月都能平平靜靜,安安穩穩,不要生出什麽事端才好。

“我知道了。”他收好那個錦囊,對著老人緩緩一笑,淡淡說道。

老人站在山峰上看著那個已經走遠的藍色身影,又轉頭看向海面,月色依舊,映在海面上的月光還是那樣的明亮,千年之前到底發生了什麽,與那位傳說中的海皇伯婈又有什麽關系,老人雖然很想知道,可也僅是想想,上位者的事,豈是他一個小小的土地妄想知曉的。

日升月沈,又是一日,他行遍了整個村子,終於尋到了一個會制琴的人家,三日過後,這戶人家的廚房裏堆滿了柴火時,他拿到了一把古琴,雖不精致,倒也能入手彈上幾曲。

月至中天,他依舊是一身藍衣,背上卻多了一張琴,海面之上的月影似乎沒有變過,依舊是那般模樣,平靜清冷。緩緩盤腿坐地,將琴放在自己的腿上,修長如玉的手指撫上琴弦,琴弦撥動,幾聲音調在夜裏顯得異常清晰。海浪在耳邊一聲輕一聲重地響著,他望著海面又不知自己腦子裏想了些什麽。

再回神時,聽著自己彈的曲子,不禁一楞,這曲子他從未聽過,怎會從他的指尖彈出?

耳邊的呼呼風聲一陣一陣的刮過,耳鬢的碎發被吹的有些 ,琴聲戛然,他望著海平面上的月影中漸漸劃開一道口子,那口子慢慢變大,直至最後月影消失。他震驚地望向天上的明月,明月依舊還是那般的懸在天上,可月影怎麽會消失了?

放下琴站起了身子,他的衣袍被風吹的鼓鼓的,他卻一動不動地定睛瞅著從那道口子裏升起的東西從海平面上緩緩向他移來。

那是一張琴,沒有弦,正是他的無弦琴。

接過無弦琴,驚奇大過驚喜,他歷劫歸去,師兄只告訴他,他的無弦琴在歷劫時被毀壞了,他也並沒有多問,之所以會下界尋找無弦琴也是因為其他仙友們不經意間似是提醒著他要到下界走一遭。他對他歷劫的記憶倒不怎麽上心,只是可惜那張無弦琴,那是師父留給自己的,他一直視若珍寶。

沒想到,在這個不起眼的小漁村居然遇見了無弦琴的琴穗,心念一動,鬼使神差地做了一張琴來這裏學著土地所說坐在這裏彈琴,那首無名的曲子已讓他大吃一驚,如今無弦琴從海底出現,到底他歷劫的時候經歷了什麽,他第一次對那段自己消失的記憶有了想要找回的沖動。

刺眼的青光從琴身 ,他微微瞇了眼瞧著漸漸顯現的透明琴弦,身體不受控制地將琴放置在上,雙手撫上琴弦,依舊是那曲不知名的曲子。他仔細瞧著自己的雙手靈活地在琴弦上跳動,心中生出一種熟悉的感覺,海潮聲忽然變的緊湊,他彈出最後一個音調,擡頭看著海面,琴聲的餘韻似是揉進了月光裏,的醞釀在整個海面,隨著海風吹向那遙遠的大海深處。

一層一層的海浪爭先恐後地朝岸邊推來,越來越快。他覺得自己連呼吸都沒有了,遙遠的海邊,點點的青色成片地向自己這個方向飄來,最後停留在離他一丈遠的地方,他靜靜地瞅著在空中跳躍著的青色光點,那是魚鱗,泛著耀眼青色的魚鱗。

青色的光點似是揚灑在空中的不斷地變化著形狀,最後漸漸顯出一個人形,一個女人的身形。她側著身子,頭似是微微低著,嘴唇合動,無聲,可他卻清楚地聽到一道聲音傳進自己的心底。

她說:天定弄人,你愛我不能。

他怔怔地看著她的側臉,青色的魚鱗在緩緩跳動,她好似還在說著什麽,可他卻已經聽不到了,這些魚鱗緩緩消散,像是煙火綻放後消失地無聲無息。

“你是誰?”

他轉頭,望著不遠處的人,她穿著青色衣衫,長發散在身後,一雙眼睛黑溜溜的,小嘴輕輕揚著似是對他很感興趣。

他沒有接話,只是微微蹙了眉,已經夜深了,怎麽還會有女子在海邊。

“你當我是妖怪啊?”女子嬌嗔一句,不滿地走到他的面前,來來回回打量了一圈,才點著頭,道:“我可不是妖怪,我是海裏的神仙,是聽了你彈得曲子才出來的。”

他眼前閃過一道亮光,青色的魚鱗從腦海裏一閃而過。

女子似是並不在意他的沈默,自顧地蹲子看了一眼他的無弦琴,幽幽地嘆了一聲,起身望向無邊的大海,道:“你聽過海皇伯婈的故事麽?”

他擡眼看著女子纖瘦的身影,她的長發在風中輕輕散動,像是一根羽毛般在他的心上一下一下的掃過,這感覺他從未有過。

“我們海底一直有一個傳說,相傳在海底的最深處沈睡著一個九重天上的神,聽說他彈琴彈的也很好,興許比你還要好。”女子轉身盤坐在他的對面,單手托著下巴一臉的崇拜。

“我們的海皇已經消失了千年,都說她的消失和那位九重天上會彈琴的神有關,我們海底最年老的族人說,那位神仙喜歡上了我們的海皇,他為了見我們的海皇還自願用雙手換了一對翅膀想要飛越禁海,可最後他雙翼折斷就掉進了那片禁海之中,也不知道他到底見到我們的海皇了麽。”

海風不知什麽時候安靜了下來,又變的柔和起來。他望著女子那雙靈動的大眼睛,聽著女子陰陽頓挫的音調,嘴角慢慢地揚起一抹好看的淺笑。

她沒有名字,她說她在海底的時候,族人都叫她魚,她讓他也叫她魚,他微微笑,手指摩挲著錦囊上繡著的圖案,許久才緩緩地吐出兩個字,“錦繡。”

從此,她有了名字,錦繡便是她的名字,可只有他一人這麽叫她。

她陪著他走遍了整個伯婈村也沒有發現一丁點關於海皇伯婈的痕跡。是夜,他站在那處最高的山峰上,望著平靜的海面,她無聲地站在他的身邊,也望著那片她再熟悉不過的海。

“在海的深處有一片禁海,非我族人是進不去的。”她摩挲著自己的下巴,沈吟了一會兒,又說:“你說,那位會彈琴的神仙現在還在不在那片禁海啊?如果找到了他,肯定能知道我們的海皇去了哪裏。”

他微怔,沈思片刻,開口問道:“那你知道我們如何才能達到那片禁海麽?”

她擡了眼簾想了想,說的猶豫,“我聽族人說,在海邊有一塊兒天問石,若是外族之人想要到禁海去,就要向天問石交換一個條件,可路程艱辛充滿了危險,很多人還未達到那片禁海就已經沈入海底了。”

“不妨一試。”

他轉身的幹凈利落,似是下定了決心。她卻擔憂起來,忙跑了上去拉住他的衣袖,咬著下唇,半晌才說:“你沒必要冒這麽大的風險,尋找海皇的事,沒了我,興許還有別的族人來做的。”

他柔柔一笑,看著她的微微低著的頭,“你不是向你的族人保證能找到海皇的麽!我初來人間,你算是我第一個朋友,這點忙,我還是要幫的。”

她面有憂慮,卻未再開口阻攔。

天問石,他喚來了土地,一番詢問才知原來他們站著的這座山峰便是天問石。他莞爾一笑,苦的他和她原地打轉了幾天。

“你是琴師?”

天問石滄桑沈重的聲音像是從地底下發出似的,她有些害怕地躲在他的身後,陸地上的妖怪,她還是頭一次見著。

“算是。”

“以前也有一個琴師來找我,也是要到那片禁海去。”天問石沈默了許久,似是在回憶往事,“我懶得想交換條件了,你也和他一樣罷,把你彈琴的雙手留下,我給你一雙翅膀,讓你飛越這片浩瀚的海洋,不過能不能到達那片禁海,就要看你的造化了。”

“好。”他說的無一絲猶豫。

她扯了扯他的衣袖,他安撫地一笑,示意無事。

“你是海裏的人魚?”

“啊?”她一嚇,緊緊攥住了他的胳膊。

天問石納悶地咦了一聲,“為什麽我看不到你的前塵過往!罷了,你們海族的人都能接近那片禁海,只是我要提醒你一句,別試圖改變那裏的一切,要不然你將和你們的海皇一樣……”

遙遠的東邊亮出清晨第一道曙光,天問石打了一個哈欠,帶著許多的困意,“時候不早了,等日光消失在海平線的那刻就是你們啟程的時候,切記當太陽再次升起時如果你們還沒有到達那片禁海將會被大海吞沒。”

“哎……哎……哎……,你說我們海皇怎麽了?”她拍了拍腳下的山石,大聲吆喝了幾句,它剛剛提到了海皇,難道它知道海皇的事?

“錦繡。”他喚著她的名字,道:“我們走吧!”

她懦懦地跟在他的身後,有些垂頭喪氣。日出而作,漁村的村民開始出海打魚,一艘艘小船飄蕩在海面上,漁網撒入海裏,沒過一會兒漁網裏便擠滿了肥美的大魚。

她嘆著氣為同伴的不幸默哀,他側頭瞧著她閉眼碎碎念著一些東西,來了興致,“你念的什麽,好似不是往生經。”

她驚訝地叫了一聲,“不是麽!海底的人都是這麽教我的。”

他還是笑的溫和,她念的有些像漁民出海時祈福唱的歌。她撓了撓頭,“當有族人落入漁民的漁網時,海底就會為他們唱這樣的歌,他們說這個是往生經,我就信了,原來不是啊!”

“不是。”他耐心地一遍一遍地教著她往生經,太陽沒入海平線時,他感覺他的雙手開始變得無力,慢慢地他的後背開始有些鉆心的癢,他悶哼了一聲,單腿跪倒在地上,手指掐進了石縫裏。

“你……”

一道雷聲似是天空中滾過的大石,轟隆隆地響徹人間,閃電接踵而至,從濃濃的黑雲中霹靂而下,照亮了整個海面。

她微張著小嘴,看著他的雙手慢慢變的透明,聽著他壓抑的痛苦悶哼,她只能手足無措地待在他的身邊,沒有一點辦法。

“啊……”他低叫了一聲,痛苦地跪在地上,後背高高弓起,像是一柄張開的弓。他的琵琶骨微微 ,像是有什麽東西叫囂著要破肉而出,忽然,他的衣衫撐裂,一對白色的巨形翅膀撲閃了兩下便慢慢地張開。

他從地上慢慢站了起來,臉上還有痛苦忍受時留下的冷汗,她不知道什麽時候開始已是滿臉的淚水,眼淚婆娑地望著他,抽抽噎噎地不能成句。

“我們出發吧!”他的翅膀又撲閃了兩下,淩空而起。

她站在地面,望著半空中的他,張口叫道:“天問石說謊,你本就是天上的神仙,神仙都會駕雲術的,用不著犧牲雙手換了翅膀的,那樣你就不會那麽痛苦。”

“它自有它的道理的,說不定到了禁海,我的法術便不會有用了。若是再不走,就耽誤了時辰了。”他寬慰地一笑,心裏其實也是沒有底的。

她嘟了嘟嘴,也念了法術訣淩空而起與他並立而站。

雷鳴電閃,黑雲壓向海面,密密麻麻的翻滾,雨滴像是一根根細針從空中砸向海面。她用袖子擋著臉,可如山高的海浪打來,她還是從頭到腳濕了個透,忽然感覺雨滴的刺痛消減了些,她從衣袖間瞇著眼看著他的背影,嘴角微微揚起。

“前面有一座島,我們下去休息一會兒吧!”

她也不知道他們飛了有多遠,只是看著他衣服上滲出的點點血跡,心裏有些發疼,那些雨滴像是針尖一樣紮進了身體,就算他是神仙,也肯定會疼的。

他只猶豫了一下就點了頭,翅膀慢慢消失,一雙胳膊漸漸顯出形狀,雖依舊透明卻能伸手拉住她的手緩緩落在那座海島上。

“你沒事吧!”她掀開他的衣袖,手臂上密密麻麻的全是紅色的點子。

“我現在知道為什麽我是神仙也要和天問石交換條件了。”他調侃地一笑,轉移了她的註意力。

“為什麽?”

他把衣袖放下,笑說:“那樣大的風,那樣密的雨,若是駕雲,肯定早就被吹散了。”

她想了想,覺得有理,卻還是嘟著嘴抱怨,“也不知道你的手還能不能要回來。”

“我是神仙,若是要不回來,我再變一雙假的就好。”其實,他也不知道他能不能平安歸去,千年之前的那位神仙,他雖不知道他是誰,但今日體會了那痛,他就很是佩服他,也不知他為了什麽甘願忍受這樣的苦痛,是那位海皇伯婈麽,興許是吧!

想至此,他又不禁問自己,今日他為何願冒此險來承受這樣的苦,視線轉向一旁的她,她還在嘟著嘴暗自抱怨,他會心一笑,心裏有些肯定千年前的那位神仙應該是為了那位海皇伯婈了。

“假的終歸沒有真的用著舒服。等我們回去,我一定狠狠地踩幾腳那個天問石。”她又憤憤地嘟囔了一句,心裏的怨氣才稍微減了些。

“錦繡,等我們找到海皇,你陪我去九重天上吧!”

她猛地楞住,笑容緩緩地自她的臉上溢出,狠狠地點了頭,“那咱們趕快出發。這樣就能早點和你去九重天上了,我還沒見過九重天是個什麽模樣呢!”

她拉著他的衣袖,從避雨的大樹下走出,外面依舊在打著雷下著雨,伴隨著一道道刺眼的閃電。

忽然,一道女子的哭聲傳入兩人的耳中,她身軀一頓,止了步子,他納悶地轉身,“怎麽了?”

“你聽。”

女人低沈的嗚咽聲在風浪聲中慢慢變得清晰。這聲音,他聽過,是那些魚鱗幻化成的女子的聲音。

“你是海皇麽?”她興奮地手舞足蹈,對著空氣高聲問著。

嗚咽聲斷斷續續,他沒有開口,可是心底深處仿佛有什麽東西在湧動著。

“我是來找你的,我們海族需要你。”她在原地打著轉,想要找出聲音的源頭,可只能撲捉到斷斷續續的哭聲。

“你不要哭啊,你告訴我們你在什麽地方,我們去救你。”她急的只跳腳,海皇近在咫尺,她一定要找到她。

半空中漸漸顯現出幾片青色發光的魚鱗,他和她都是目不轉睛地瞧著,那魚鱗與上次一樣組成一個女子的容貌。

“我不過是傳說裏的人而已,你又何必要來尋我。”

他和她面面相覷,不知道聲音中提到的那個“你”是誰。

“不知可否將那個千年之前的傳說告訴我們,若是我們能幫上,定竭盡所能。”他看著跳動著的青色魚鱗,開口說的堅定。

魚鱗幻化成的女子極輕地嘆息一聲,似是沒有聽到他的話似的,只自顧說道:“我怎麽舍得讓世間忘了你和我的故事,若有後世之人能達到此島我定將事情原原本本地說與後人聽。”

他和她面面相覷,聽那女子接著說:“海皇伯婈是我和他的名字,他叫伯婈,是九重天上的神,彈得一手好琴。我住在海的盡頭,掌管整個東海,族人都喚我海皇。”

“海皇伯婈是兩個人?”他略一蹙眉,世人都以為東海的海皇名喚伯婈。

“是啊!我沒有名字,所有的人都喚我海皇,就連他也叫我海皇的。”魚鱗嘆息一聲,又道:“我用我餘下的功力將千年之前的事重現出來,等你們看完了以後也就知道了。”

作者有話要說:

☆、往事

千年之前,伯婈村確實如土地所說是叫平安村的,那裏的人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世世代代靠捕魚為生。一日平安村來了一個琴師,幻象上,他和她看不清那個人的臉,不知他是個什麽模樣,但他們知道他應該就是那位九重天上的神,伯婈。

伯婈每當月至中天之時就會到天問石上對著海面上的月亮彈琴,像是向月色訴說著對誰的思念。

夜半琴弦聲,思念也仿佛有了聲音,和著琴聲飄蕩在海面上。海浪一層一層向岸邊而來,遙遠的海邊,隨著一層一層的海浪,一位青色衣衫的少女也踏浪而來。

與伯婈一樣,他們也看不清這位海皇的容貌。幾日下來,海皇總是會在伯婈彈琴的時候出現,靜靜地待在他的身邊聽伯婈彈琴。

“你的琴聲裏有濃濃的悲傷,能告訴我為什麽嗎?”海皇的聲音清冷而疏遠,讓人聽不出有一絲的關心。

靜默了許久,才聽伯婈的聲音道:“我的師父離開了我。”

“你很想你的師父?”

伯婈沒有說話,海皇的聲音依舊冰涼,卻能聽得出她是在安慰伯婈,“我的母親離開我的時候告訴我,她要到一個很安靜很祥和的世界去,讓我不要悲傷。我知道我再也不會見到她了,可我聽了她的話,至今都沒有因為她的離開而悲傷。你的師父肯定也不希望你為了他的離開而難過的。”

伯婈微微一楞,兩人相視了許久,才聽伯婈溫和帶笑的聲音道:“多謝!”

又是幾日,兩人相處時話語越來越多,伯婈會教海皇彈一些簡單的曲子,海皇會告訴伯婈海底裏有趣的事情。

情愫不知不覺地在兩人之間滋生,終於到了伯婈要離開的日子,他已經離開天界不少時日了,是該回去了。

離別的日子依舊是個夜晚,與他們相遇的那個夜晚一模一樣,月亮還是那般的清亮,海風還是那般的溫和。

“你為我做一支曲子吧!等曲子做完的時候你再走。”海皇看著伯婈,聲音裏雖少了些初見時的清冷,卻多了一絲的落寞。

如是這般,伯婈離開的日子又往後拖了幾日,離別的日子總會到來,曲子譜完時已是人間月虧之時。

海皇和伯婈的離別無聲無息,兩人站在天問石上,遙看著東方亮出的第一道光芒,然後海皇踏浪而歸,而伯婈則轉了身朝著另一個方向走去。

消息走漏,九重天上的天帝得知伯婈愛慕東海海皇,大怒,將伯婈囚禁在自己的寢宮,閉門思過。

思念就像是開春的雜草,瘋狂的生長,伯婈偷偷下界來到遇見海皇的那個地方,他站在天問石上,對這那片海第一次完完整整地彈出了那首兩人一起譜的新曲,那首被海皇叫做伯婈的曲子。

他震驚,渾身上下每個毛孔都閉合了起來,這曲子正是那日他不知覺間彈出來的那首,他心裏猶如奔嘯的海浪,久久不能平覆,腦海深處的記憶似是要奔湧而出,那個伯婈他似曾相識。

那夜,伯婈沒有等到海皇。第二日,還是那個時間,還是那個位置,伯婈曲再次奏響時,遙遠的海邊出現了幾片青色的魚鱗,魚鱗幻化成海皇的模樣,對伯婈說:“天定弄人,你愛我不能。”

他呼吸開始急促起來,腦袋像是箍了一圈鐵鏈不斷地折磨著他,這所有的一切都是那麽的熟悉,熟悉的讓他以為他就是伯婈,可伯婈不是沈睡在東海的最深處麽!

伯婈想見海皇的心,他能清楚的感覺到,天問石問伯婈可否願意用雙手換雙翼,伯婈回答的堅決,他也能感覺的到。

伯婈沒能在清晨第一道曙光初現在海平面時達到那片禁海,當他折了雙翼沈入茫茫大海時,他的眼前閃過海皇的模樣,也確實是海皇來了,自他們分別後,這是伯婈第一次見著海皇。

海皇看了伯婈一眼,仿佛是要記住伯婈的模樣般,異常的仔細,然後海皇慢慢閉了眼,兩手交叉放在前胸,海水像是推開的木窗向兩側移開,這時天問石的聲音從遙遠的岸邊傳來。

“海皇,若是改變了禁海,你將會被沈入這無盡黑暗的領域。”

伯婈震驚,可他連手指都不能動一下,他只能眼睜睜地看著海皇墨黑的頭發一寸寸的變成銀白。

伯婈再次醒來時已是九重天上他的寢宮,他忙問著身邊仙友海皇的事,可他們都是連連搖頭。天帝的駕臨使整個宮殿都閃動著耀眼的金色,伯婈沈了氣看著天帝,兩人相視了許久,最後天帝轉了身未置一詞地離開。

從那以後,伯婈再下界時,天帝都未曾阻攔過。天問石上,伯婈每天都對著大海彈琴,彈那首伯婈曲,可他卻再也沒有見過海皇,就連魚鱗也沒有見過,他去文天問石,可天問石始終都是一座山的模樣,再也沒有開口說話。

伯婈在海邊蓋了一座茅屋,每夜他都彈琴,有時他還會把海皇的模樣畫下來,看著畫面上的海皇,他仰頭飲下一杯美酒,然後將案子上的酒杯系數掃到了地上,手中握著那支酒杯,惱怒地指著漫漫無際的天,唱:那日為何不留你。

人間的伯婈沒有了九重天上的風采,他的衣衫發灰,發絲 ,下巴上也布滿了淺淺的胡渣,終日買醉。

天帝出現在伯婈的茅屋,伯婈也只是懶懶地看他一眼,接著喝起酒來。

“你是九重天上尊崇的天神,她不過是東海的一個海皇,如何配得上你!”

“配得上配不上豈是你說的。”這是伯婈第一次頂撞天帝,可天帝卻沒有生怒,只是擡了手,不消片刻,一張琴便落在了天帝的手中。

他呼吸一頓,那幻像中的琴沒有弦,琴的一端垂著琴穗,與自己懷中錦囊中的這個一模一樣。

幻象中的伯婈醉的像是一灘爛泥,趴在桌子上神志不清地不停喚著海皇。天帝回頭遙望了一眼海邊,長袖一揮茅屋中已空無一人。

九重天上的淩霄寶殿,雲霧環繞香氣宜人。眾仙家都是瞧著大殿裏的銀發女子竊竊私語。海皇的神情與初見伯婈時一般地清冷疏遠。

“我在海族地位尊崇猶如你的天帝寶座,你說我配不上伯婈,我心裏自然不服。你說我和伯婈分開是為了伯婈好,這話我也不信,伯婈喜歡我,想要和我一起,我覺得這樣才是為他好。可我如今這般模樣,我是不願伯婈看見的,姑且同意了你的話與伯婈分開。”

幻象模糊,看不清此刻的海皇是什麽模樣,只能看見海皇墨黑的長發此時盡是銀色。

“禁海打開必定要有一人沈入海底以祭北海的,我不願伯婈受此苦難,我願替他沈入無盡海底,不過我有一個要求。”

“你說。”天帝微微松了一口氣,身體靠在身後的寶座上。

“我要伯婈的無弦琴陪我一起沈入海底。”

“好。”

海皇剛一轉身就聽身後的天帝的聲音道:“我會消除他對你的記憶,還有他的名字。”

海皇扭身看了天帝一眼,沒有言語,心裏雖然知曉這樣也許對伯婈是好的,可心裏終是有一股難以言喻的壓抑怨氣,索性瞅見了淩霄寶殿的牌匾,衣袖一揮那牌匾變墜地粉碎,就連整個九重天都抖了幾抖。

走出淩霄寶殿,海皇看著手中的無弦琴,與伯婈朝夕相處的畫面不停地眼前轉動,她轉身最後看了一眼與海底截然不同的九重天,這裏住著伯婈,可海皇還是不想伯婈忘記了她。她從衣袖中拿出了一個錦囊,其上繡著藍色的海浪和白色的圓月,這是她幻化成人形在人間學的,做的不好,可也花費了她好長的時日。將無弦琴上的琴穗取下放入錦囊,找到人間的平安村,她隨手一扔,輕輕松了一口氣。

取下脖子上的一顆圓潤珍珠閉了眼將珍珠放在額頭上,青白色的光芒從眉心縈繞在珍珠四周,光芒消退,海皇微微一笑便抱著無弦琴縱身一躍沈入了無邊的東海,同時,那刻散發著青白色光芒的珍珠也投入到了深海中,在海面蕩起一層極小的波瀾。

作者有話要說:

☆、天問石

“唉!你們看到了吧!”

這是天問石的聲音,他和她都是看向岸邊,烏雲已經散去,風停了,雨也停了,天邊已經開始微微泛白。

“千年之前,天帝在平安村下了一場雨,那場雨過後平安村的人便忘記了在這裏發生的這段故事,海皇伯婈被那個避開那場雨的漁民當做一個人傳流後世,沈入海底的是海皇和那首彈出伯婈曲的無弦琴,在傳說中被守護的是伯婈,而守護他的人正是海皇。”

在天問石虛無縹緲又滄桑沈重的聲音中,他的腦袋越來越疼,身形一個不穩便跌坐在了地上,她忙上前扶住,看著他滿臉的冷汗,不知道發什麽了事。

“那年,海皇沈入海底的時候在我的身上刻下伯婈二字,就是為了讓後人記住伯婈,更是為了讓你記住伯婈,你沒了記憶,卻沒想到你連你自己的名字都忘記了。”天問石無奈地幹笑了兩聲,又說,“我看著海皇長大,怎會不了解她的心思,她用意念幻化出了魚鱗,讓魚鱗告訴你們過往的事……”

天問石沈沈地嘆息一聲,最後說道:“去吧,海底的最深處,那裏囚禁著東海的海皇,你們遇見她的時候,就是你們真正認識自己的時候。”

她扶著他,看著在太陽的照耀下晶晶閃閃的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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