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先成先收回了視線，他把煙掐滅接通電話，轉身走離了現場。蔣宇聽到他接電話的聲音，低沈嗓音醇厚富含磁性，“明天手術，九點。”

誰做手術？穆先成怎麽在這裏？蔣宇的尷尬並沒有持續多久就變成了算計。穆先成，他想著這個人。

穆先成繞過花園，轉角處，衣角碰到樹枝蕩落積雪，紛紛揚揚。他走進了第三棟住院樓，那是貴賓區。

夜恢覆寧靜，蔣宇站起來揉了揉膝蓋，還看著那棟樓。蔣宇站了很長時間，肩頭積滿了雪。擡手揉了揉臉，手垂下去，扯起嘴角揚起笑，穆先成，他又念了一遍這個名字，今天第二次見他了。

同一個人一天之內見兩次，這很有意思，蔣宇收起笑，邁開腿大步走出醫院。

劉峰那邊一直沒有消息，蔣宇把大多數時間都放在蔣然身上，他守在醫院等待著奇跡。蔣然若是能醒過來，哪怕代價是要他的命，蔣宇也願意。

奇跡始終沒有出現，臘月二十，劉峰打電話過來通知蔣宇去S市。

徐少在S開辦他的生日宴會，場面非常鋪張，邀請不了不少圈內人。蔣宇接到電話就直奔機場和劉峰見面，他這種曇花一現的小明星，不戴口罩都沒幾個人能認出來。

劉峰看到蔣宇就開始嘮叨，一直到上飛機，劉峰的聲音滔滔不絕，“現在能克大小李的就是徐少，你只要和徐少攀上關系，大小李那都不算事。你明白麽？我們這種沒有背景的就要自己去找背景。”

大小李兄弟的娛樂公司在圈內的地位不用說了，那都是人上人。可這位徐少也不弱，他有個牛逼的爹。這就造就了他猖狂的資本，紈絝子弟的游戲無外乎吃喝玩樂。他和大小李結仇是因為女人，徐少曾經真身上陣在微博上開撕大李總，撕的相當難看。

蔣宇靠在座位上戴上了眼罩，點頭，“我知道。”他頓了下，又提醒劉峰，“公共場所，謹言慎行。”

劉峰這才閉嘴。

徐少？蔣宇在腦海裏搜尋徐少的信息，這也不是個善茬？他該怎麽結交？

蔣宇還沒想明白，意識就被周公拉扯進虛空。一直睡到飛機在S市落地，劉峰把他的眼罩拉掉，刺目的陽光，蔣宇還處在恍惚中。

“口罩墨鏡，萬一有粉絲接機你也有個準備。”

蔣宇戴口罩的時候揚起嘴角笑的短暫又諷刺，怎麽會有人接機？他現在連龍套都沒得跑了。

劉峰本來想拍他一下，手落到他肩膀上，沒拍下去。

蔣宇這個人，劉峰清楚的知道他已經窮到交不起房租的地步，但他就能表現出身家千萬的氣勢，讓人不敢小覷。

“你註意點。”

蔣宇點頭。

拖著行李走到出口，外面烏泱泱的人群。蔣宇一驚，難道真的有粉絲知道他的行程？

他連忙低頭去看自己的衣服有沒有淩亂，他最近沒活動，並沒有註意著裝打扮。沒打量完，人群一聲尖叫，隨即蔣宇和劉峰被保安撥開。

蔣宇：“……”

保安簇擁下，穿著銀色外套的男青年大步走了過來，蔣宇取下墨鏡。劉峰在旁邊跟蔣宇科普，拼命往他耳朵裏灌，“仙界傳奇火了他，現在片酬五千萬起步。沒演技。”

蔣宇看著他的背影，目光漸漸沈了下去。

“現在價格最貴的小鮮肉，演什麽都一個表情又怎麽樣，觀眾買賬。蔣宇，看到了麽？你的目標就是這樣，你的目的是明星而不是演員，明星才賺錢，小姑娘粉很厲害，有市場舍得給你花錢。”

蔣宇把墨鏡又戴了回去，手揣進口袋。

“梁天翔的起步比你低多了，可人家會來事，現在混的風生水起。在這個圈子裏，誰不得敬幾分？”

蔣宇抽出手扯松領口，機場暖氣開的太足，他有些喘不過氣。

“想要成功就得付出。”劉峰還在借機數落蔣宇，“哪有白食的午餐。”

蔣宇拖著行李箱快步走到前面，徑直往租車點走去，劉峰這才閉嘴，快步跟上蔣宇。

等車的時候蔣宇被認出來了，前面排隊的女孩指著蔣宇異常興奮，“你你你是那個小楓子是麽？”

小瘋子？他還是百裏玄策呢，蔣宇拿下墨鏡點頭，“你好。”

女孩激動的跳了起來，“我特別喜歡你，你能跟我合照麽？”

“可以。”蔣宇微笑。

一直到女孩離開，她都沒叫對蔣宇的名字。

蔣宇把行李放上車，坐到了後排，他閉眼靠在座位上，掐了掐眉心。

梁天翔。

他念著這三個字，差點笑出聲。可不是會來事，為了紅，連女朋友都能利用，都這麽拼了再不成功多對不起他的費盡心思。

為了晚上的宴會，蔣宇快被劉峰捯飭成花公雞了。蔣宇玩著煙盒看鏡子裏的自己，漫不經心道，“我插個尾巴都能飛了。”

劉峰到嘴邊的臟話又給強行壓回去，耐著性子給蔣宇折騰頭發，現在沒有造型師全得自己來，“依著你的審美，多高的顏值都沒用，全埋沒了。”

蔣宇揚眉，不再發表意見。

S市的冬天潮濕陰冷，溫度保持在零下二三度，這天氣穿襯衣西裝，簡直是要命。蔣宇坐上出租車就把臉埋在了手心，呼出一口氣。

劉峰在旁邊耳提面命，反正就一個宗旨，搭上徐少。

七點，車到了徐少的私人會所。

蔣宇收起怕冷的難看樣，下了車。劉峰把蔣宇交代給劉旭就走了，劉旭算半個圈裏人，跟徐少有點關系。

蔣宇跟著劉旭往裏走，劉旭沈默，蔣宇也沒有什麽要說的。

走了大約十分鐘，進了會場中心，劉旭隨手一指，“徐少還沒到，你在這裏等著吧。”

那姿態簡直像在訓狗，蔣宇出於禮貌道了句謝，門口進來一位女明星，劉旭飛奔過去笑的一臉諂媚，眾星捧月的跟著女明星上了二樓。

蔣宇環視四周，一樓有不少人，但三兩成群。又多是女人，蔣宇很不自在。站了一會兒，便走向人少區域。

他喝到第二杯酒，聽到喧嘩聲，回頭就看到會場中心的徐少。蔣宇剛要站起來，目光一頓，他看到了那個小李總，李總的手搭在徐少肩膀上，兩人十分親密。

蔣宇瞇了眼，坐回去拿出手機撥劉峰的電話。

小李總在這裏，搞什麽？

劉峰手機關機。

蔣宇一瞬間全明白了，沒有什麽第二條路，至始至終只有這一條路。

蔣宇把手機放回去，端起酒杯一飲而盡。酒順著嗓子滾下去，落入了胃中，火辣辣的燒，燒的他臉也熱了起來。

蔣宇靠在椅子上，手指一下一下的敲著膝蓋。

他有反抗的餘地麽？答案是沒有。

蔣宇招手叫服務生又送了一杯酒過來，身後響起腳步聲，他回頭看過去。蔣宇穿著黑色暗紋西裝，裁剪得體的西裝勾勒出窄腰，他站的筆直。從喉結到漂亮的下顎線呈現完美的弧度。

他揚起嘴角，冷眸隱在笑裏，舉起酒杯，“李總。”

流光下，蔣宇精致的五官似笑非笑，找不出一絲瑕疵，漂亮的讓李越嗓子發幹。來之前他打算廢了蔣宇，看到蔣宇，他又改變了主意。

這東西真他媽勾人。

“好久不見。”蔣宇清冷嗓音悅耳。

李越也跟著笑了起來，目光黏在蔣宇身上，端起酒杯緩緩喝完。徐少拍了下李越的肩膀，意味深長看了蔣宇一眼，轉身摟著女伴離開。

周圍有無數的目光落了過來，蔣宇重新坐回去，手指搭在桌子邊緣。李越走了過來，手覆在他的手背上。

蔣宇看到他滾動的喉結，心裏犯惡心，但沒有立刻動手。

“後悔了？”李越俯身貼著蔣宇的耳朵，帶著酒氣的灼熱呼吸落在蔣宇的皮膚上，嗓音壓得極暧昧，“來找我認錯了？”

蔣宇擡眸，黑眸深處一片冰冷，很短暫，他便換上了笑，凝視著李越，依舊不說話。

李越整個人都快燒起來了，握緊了蔣宇的手，“換個地方聊？”

蔣宇的惡心翻湧出來，他仰頭把酒喝完，強行壓下去。站了起來，他比李越還要高一些，高挑身材清越冷冽。他抽出手拍了下李越的胳膊，放下酒杯，“走。”

李越把剩餘的酒喝完，笑的像得了骨頭的狗，快步跟上蔣宇。

“有意思。”

兩人一前一後走出會所，李越的司機把車開了過來，蔣宇單手插兜。冬夜寒冷，他從血液到骨頭都是冰的。

“去我那裏？”李越上前和他並排，蔣宇居高臨下看了他一眼，又看他車後的保鏢車。李越有備而來，蔣宇現在反抗沒有任何意義。

“都行。”

蔣宇沒有立刻上車，他站在車前眺望遠處黑暗。風很大，迷了他的眼。他鬼使神差的想，當初姐姐是不是也面臨著同樣的選擇？

“小蔣？”

車裏的李越叫了他一聲，蔣宇回神，看著李越，此刻李越的面目模糊起來，讓他看不清楚。

他遲疑了幾秒開口，“可以去酒店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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