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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門主攪局啟玉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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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盜有點可惜地看了看地上飛刀一眼,眼光掠過折翼的少主,仍以那柄肘底細劍半真半假地與二公子對峙,絲毫無動於衷。

二公子看著大公子攬緊少主的動作,似乎又沒太看清楚,眼神還有些飄忽,想著大概那一劍破三箭也讓少主擋了去,忽然微笑,慣常炫若華錦的笑,在一地鮮血中更加妖麗:“可惜了我這一著妙到毫巔的劍中劍,原本可以一招拿下這武功高強的雪盜,不想卻讓少主破壞,更是被兄長利用來……”話音戛然而止,只搖頭不勝嘆息。

大公子一呆,立即低頭看懷中少主。

少主聽見這一句,也怔了怔,煙雨空濛的剪水秋瞳無意識地睜大,在純然秀麗的白山黑水間暈出一片風暴前夕的烏雲,似乎不能接受這樣的真相,又似乎根本沒有聽懂,也似乎從那戛然而止中聯想到了令人齒冷的可能。

“二弟。”大公子面色陰沈,“ 若再胡言亂語,休怪我不客氣!”

二公子看著大公子收緊了抱住少主的臂,自如地拂了拂的鑲金邊衣角上根本不存在的灰,“是否胡言亂語,自有天知地知,你我各自心知。”

少主痛到混沌的意識停滯片刻,第一反應竟是,這似乎是這麽多年來二公子第一次和她說這麽長的話?然後才慢慢理解其中意思……

二公子原本就沒想殺大公子?這原本就是大公子和二公子肅清奸細的計謀?自己一番犧牲,從此致殘,竟然是節外生枝自作多情?難怪最後那劍鋒似乎並不是沖大公子這個方向而來……而大公子為了擺脫她的糾纏,甚至一念之間借雪盜之力將自己……

一瞬間無論二公子話語真假她采信或否,少主都不可避免地想起從小到大她所有使盡解數不顧矜持的追逐,想起他所有不遺餘力毫不留情的拒絕。

二公子看著她疼痛失神的表情,心上一慟,如玉面龐上風流眼眸卻重現熟悉笑意,幾分譏嘲幾分落寞,幾分淡淡的涼:“少主也不想想,若非兄長默許,賊人怎能近身至此?我本以為看在您不幸廢去武功的份上,兄長不會再責怪您什麽,萬沒想到……”

“閉嘴!”大公子生平頭一次氣得頭上青筋迸起,含眸充血,怒極便要站起動手,然而身子一動少主便悶哼一聲,而且氣血激越處腕脈處一陣針刺似的痛,他只好停住,抵著她冰涼的額低低道,“相信我,此事從頭至尾與我無關,治好傷我再和你慢慢解釋……”

她面容不如往日那般光華內蘊,珠淚垂掛美目盼兮間卻別有楚楚之美,就像她每一次見到他那樣輕快愉悅地應道:“我自然是信你的。”

大公子本是冷情幹脆之人,少主既然出言,且此刻治傷要緊,又有大敵當前,他自然不會再多說什麽。

她神色一派天真,眼底卻倒映血色淋漓,大公子和二公子的話和面容裹挾往昔種種相處情景紛至沓來,絞得她幾乎無法思考,只想逃離這冷漠大殿混沌天地,逃回安全溫暖的師門屬地,逃回寵她愛她的父親懷抱,哭訴情愛心冷的疼痛委屈,從此深臥高閣,再不染這紛亂紅塵。

大公子知道少主既然到來,向來視女兒如珠似玉的清心門主不久也會趕到,見了少主這般模樣必然雷霆大怒,必須先將少主護於手中,當下命親近侍衛將少主護送至玉枝殿旁暖閣就地醫治。

少主在身心疼痛中沈浮,一言不發在侍衛簇擁似的強迫下走向暖閣,直到走出殿門都再也沒有回頭看任何人,卻低頭笑了笑,笑意如深井裏一輪冷月無情吞沒所有欲待撈賞的人,若誰看見,必會遍體生寒。

然而她沒有回頭,自然無人看見她隱隱譏嘲,自然也錯過了一直置身事外的總管突然對她投來的奇異目光。那目光,絕非是忠心老仆看著別家千金小姐為救自家少爺而受了重傷應有的目光,隱隱含著考量和不可深究的……愉悅。

大少爺已派了一隊忠心侍衛“貼身拱衛”少主,卻不敢把註意力都放在面前的二公子和雪盜身上,遠遠目送著少主進了暖閣才回轉。

少主強撐著思索,不敢暈去。她當然知道大公子不會對她下殺手,但大公子甚至不惜讓她誤會也要軟禁她,說明情況對他不妙,他自認護不住她。二公子從小就與她疏遠,除了正式見禮以外一字也無,在看到她與大公子親近時從不掩飾厭惡,今日竟如此出言挑撥,她只好似真似假演一演戲騙過那只狐貍。

然而無論如何,大公子還在那裏,她武功未全廢且有招式靈活,身後又有整個清心門,怎能袖手旁觀!現今看來,只有從小疼愛她如自家小姐的總管或許會幫她出去。

久駐山莊的神醫很快帶了兩個婢女進來給她看傷,少主便將羅裳解開。大公子的侍衛們都是男子,不便離得太近,就站在珠簾後緊盯著淡淡的人影。

一會,神醫推血過宮梳筋理絡活脈為少主療傷,少主一口淤血噴在簾上,婢女急急給少主擦身換衣。一個侍衛深恐有詐,竟湊至近前監看,被婢女別了好幾肘,又被少主濺了一身血,趕忙避開去換衣。

又一會,神醫問了問情況後囑咐了幾句,又帶了婢女去取藥,少主悶悶不樂地翻身背對眾人,對答間卻條理清晰,也保持著名門風範。侍衛見此更不敢放松,怕少主過激之下做出什麽來,對出入婢女隨身所帶也嚴加搜查不敢放松。

閣樓外拐角處,被濺了一身穢物的“侍衛”覺得傷勢甚重,比剛剛還難受,幾乎喘不過來氣,掀開頭盔道:“總管恩德,我銘記於心,日後定當重報。”

神醫躬身不語,少主便不再停留,直奔山門處已趕到的清心門眾人而去。

這邊大公子抿唇,正要下令動手,忽而清心門主的聲音渾如鐘鳴,自遠處驚雷般滾進玉枝殿:“何人傷我女兒!!!”

大公子心下一緊,但此時來不及追究少主受傷的消息是如何洩露出去,門主又對方才情況了解多少,最要緊的便是安撫好清心門情緒,不然便是內憂外患腹背受敵。

門主在殿外正抱著少主要闖進來,他全身真氣都用在狂奔上,並未分心護體,總管遠遠喊了一聲“門主小心點少主的傷”,門主聽了便下意識低頭察看少主傷勢……

頭甫一低,餘光便見一道烏黑箭光劈面帶風,洶洶奔來!

“咻!”

短暫有力的箭嘯伴隨一串血花如朱紅梅果在門主脖側炸開,門主江湖沈浮舔血刀口多年何等悍厲,不停不退,反而帶著一溜血珠直接撞進殿內!

“大公子!”他眉間煞氣逼人,雙目赤紅,血痕離咽喉要害不足寸地,模樣可怖之至。

門主原本看了少主傷勢、聽說了經過有些疑心,他不似少主相信大公子,他本身重權逐武,更相信二公子所言大公子欲除去他這個虎視眈眈的外戚。然而和武林地位超然的玉枝山莊鬧翻畢竟不是兒戲,他原想先進來討個說法再做打算,誰料大公子辣手如此,竟在殿外便公然對他暗殺!他瞧得清楚,放箭的侍衛就是平日常伴大公子左右的!

殿內總管滿意的神情隱在陰影中,那侍衛就是剛剛在暖閣與少主李代桃僵之人,總管多年經營滲透卻被大公子慢慢拔除,僅剩這唯一一顆釘子,最多只能發揮一次作用,便是今日讓清心門與大公子徹底決裂!那一箭如他所料並不致命,此刻門主與大公子相鬥,等箭上毒藥發作他便可坐收漁翁之利!

門主感覺氣海微微堵塞卻只當是受傷暈眩錯覺,站定後驀然一聲激越清嘯,似要穿透蒼天:“原想著小女與大公子青梅竹馬又一向屬意,清心門與玉枝山莊結為秦晉之好,這樁舊事便不再提起。既出今日變故,老夫少不得要討個公道了!”

接下來的話,卻令除了總管之外所有人大吃一驚!

“小女非老夫親生,當年名伶早與莊主兄長暗通款曲懷上子嗣,未料好好一場比武卻出了意外,老夫憐她孤苦便娶為己妻,對女兒也視若己出,更盼促成兩家秦晉之好。不承想玉枝山莊狠毒至此!小女不過平日過於癡纏、今日壞你計謀,便要將我父女就地格殺!你不仁休怪我不義,當日老莊主在全武林前許諾莊主兄長歸來即傳位,今日我攜他血脈歸來,你玉枝山莊讓位不讓!”

原來清心門主多年來一心只培養這一個女兒,竟還是沖著玉枝山莊的秘籍和號召武林的權位!幸虧少主見了門主之後便放心暈去,否則還不知是怎樣心寒!

而知道當年內情的總管看出大公子、二公子均不可用後便致信清心門,引來牽掛心切的少主與覬覦已久的門主,給少主包紮中動了手腳後又送出少主傷了門主,為的就是扶持一個武功不濟根基全無卻有正統血脈的傀儡武帝,自己獨攬大權號令武林!

最初的驚詫過去後,大公子冷若寒鐵的面上一絲表情也無:“血脈一事豈由得門主妄言,先伯早已故去,無法滴血驗親,如何證明?況且便是武林世家最看重信用,也沒有幾十年後突然隔代奪位的道理。”

“此事簡單。”

“此事簡單。”

同一句話,兩個聲音,同時脫口後二公子與總管對視一眼便迅速分開,總管表情陰翳,二公子笑意妖魅。

“若是先伯親生,便也是山莊正統血脈。眼看午時將過,下個契合的星位之日最近也在十年之後,機不可失,不如試試以少主之血開盒?”

二公子早料到總管會將清心門引來,原以為總管只是想促成聯姻後利用清心門主制衡大公子,沒想到大公子未除去反而又多出一個繼承人來。現在形勢於他不利,只有等陣法開後渾水摸魚。

眾人此刻都是同一想法:只要自己取得傳承,其他人誰還敢妄動!

此刻頭頂一半日光燦亮熱烈耀目,一半烏雲密布陰風慘慘,雲光翻卷如蟠龍互峙。

午時已至,沈睡經年的玉枝陣法將醒!

作者有話要說:  進度條將近一半了!拜托大家堅持看下去啊嗚嗚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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