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番外（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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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黛玉
“寶姐姐，你說什麽？你說，要帶我雲游四海、走遍河山？”林黛玉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曾答應你的不是嗎？”花信已過卻美麗絲毫不見減損的豐腴女子笑得一如既往，包容而溫暖，“怎麽？黛兒不願嗎？”
“誰說的！我願意！”林黛玉覺得眼眶一陣陣泛紅，卻沒有眼淚。不知何故，她總覺得自己不該再哭的。
沒想到寶姐姐還記得當年的一句笑語。
離開賈府已經十年了，林黛玉如今也算功成名就了，說出去，旁人莫不稱她一句“林大家”。黛玉自小靈性十足，才情頗重，不過以往多是傷春悲秋之作，出家後心靜了，對詩文名作的看法也改變了，十年來不僅書法詩文大成，對人生的感悟更是不淺。更讓她驚喜的是寶姐姐，誰不知道無情居士其實最是有情？只不過她將情都給了天下人，編撰的醫書不知救了多少人，神奇的、比西洋人更強悍的醫術更是給醫學界開拓了新的思路，不知有多少人免去傷殘，免去死亡。
薛家已經不是當年的薛家了，不說寶姐姐為薛家增添了多少名聲，便是薛家哥哥，曾經那般無用紈絝的一個人，竟然成了軍中重將，雖無統帥三軍的能力，卻也是人人稱讚的沖鋒將軍，薛家如今那叫炙手可熱。薛姐姐竟然放棄大好的前程，要帶她去一圓舊夢，怎不讓她驚喜？怎不讓她感動？
“是……單單和我一起去，還是其他姐妹也有份兒？”林黛玉突然問到，覆而覺得自己這樣子也太酸氣四溢且小氣，臉兒通紅。
雖然無名觀至始至終只有她和寶姐姐兩個人在，可比鄰而居的無名廟裏卻還住著妙玉湘雲迎春惜春呢！幾人時有往來，比之從前情誼更深。
“倒是很久沒見到黛兒你耍小性子了，真是懷念啊！”林黛玉的臉頰被戳了戳，“自然只有你我二人，有黛兒你一個就夠我頭疼了，哪裏還敢帶上其他人？”
二人各自收攏了一個小包袱，將無名觀全權托付給薛家後，便偷偷溜走了。
“咦？那些護衛？”本以為是二人世界的林黛玉對突然冒出的近二十薛家護衛兵表示不能理解。
“……你不會以為，兩個美貌成熟的姑涼上路很安全吧？傻丫頭！”林黛玉獲得白眼一枚，嗔笑一個。
“……”好吧，果斷是她著像了，真要她們兩個人單獨走，薛家哥哥也不放心啊！
曉看煙波浩渺紅日初升，暮對清冷寂寞山寺幽泉，無字碑前嘆千古女帝則天皇，娘子關前思公主武裝亦妖嬈，萬裏長城訴說著亙古滄桑，千裏運河依舊微波蕩漾……那些曾經只能從字裏行間見識的場景，如今真真實實地擺到了林黛玉的眼前，帶給她一次次的驚喜。
“寶姐姐，謝謝你！”再一次踏足蘇州舊地，黛玉的心情又是另一番景象，“明日，姐姐能陪妹妹一起去看看我父母麽？”
“自然！”
林家祖墳前那棟茅草屋如今也換了模樣，修葺得美輪美奐，不過這不是林黛玉的功勞，而是她妹妹林碧玉的——誰也沒想過，當年被忽視的小小林家庶女、小家碧玉到最後竟然攻下了最尊貴的那塊玉，成了當朝皇貴妃，那間曾經代表她孝心的守孝茅廬自然也雞犬升天，不是一般人能住的——像現在，林黛玉就得另辟住所。
給父母上過香，黛玉閉起了眼睛。
父親，母親，你們看到了嗎？玉兒如今很好，真的很好……
幼時母亡的悲痛，小小年紀遠去京城人生地不熟的惶恐，公府生活的不適應，失去父親再也無枝可依的茫然，對寶玉古怪糾結的情感，與自己姻緣前程的莫名懼意……似乎都成了上輩子的事了，現在的她，有時甚至奇怪，奇怪當年怎麽會如此看不開。
父親，母親，孩兒不孝，不能為林家傳下血脈，沒想到妹妹最後入了宮門，也不能傳下林家子嗣。孩兒知道，因著族裏昔年恩怨，父親一直反對過繼嗣子，一直希望孩兒的孩子能有一人姓林……可惜孩兒做不到……孩兒收養了一名林氏孤兒，讓他挑了咱們這一門，也不知是對是錯，終歸二老香火不斷，哪怕孩兒有朝一日走了，二老逢年過節也有人能上一炷香……
孩兒亦不會墮了林家骨氣的！
她們在蘇州暫時停留了下來，方便黛玉時不時去和父母們講講女兒家的悄悄話，卻不想，某天會碰上意外人員。
“錯了錯了啊！仙子本是為了結因果還淚報恩而來，如今這淚未還恩難報，更攪亂了無數癡男怨女命運，仙子糊塗啊！”
黛玉定睛一看，眼熟啊！這癩頭造型，不就是幼年時想將自己拐出家的和尚麽？
“大師有理！瀟湘在此多謝大師指點，若無大師點化在先，瀟湘定還在紅塵苦淚中掙紮，那有如今平靜？”林黛玉忙給癩頭和尚行禮，她當年以舊館名為號，人稱瀟湘居士，面對其他人，她都自稱瀟湘。
“貧僧何曾點化過仙子？”癩頭和尚驚悚了，絳珠仙子，汙蔑是不道德的啊，破壞這出癡男怨女石頭記的真不是他啊！你自己把命盤弄得一塌糊塗就算了，還汙蔑我！知不知道如果被警幻仙子誤會了，我會完蛋的！
“當年瀟湘困擾於紅塵不得解脫，幸而想起先父母之戲言，言說我三歲時大師要化我出家以換得一生好，奈何父母不從，以致一生不得好，哭聲總不停。思及此，瀟湘便知自己不該再貪戀紅塵，遂束起頭發當了姑子，果然後來便不再見淚，亦平平安安至今。”
當年她在賈府看得太多，姻緣愛情神馬的，她不敢想自己如果被二太太欺負，寶玉會不會一如既往的無能為力，也不敢想若嫁給別人，會不會將自己逼成璉二嫂子那樣狠毒，或者被丈夫為了尤二姐那樣的人詛咒、害死，等老了，會不會又是一個面慈心狠的二太太，又一個到老還算計的老祖宗……
所以，最後黛玉怕了，退縮了，選擇了一條本來在三歲時就該走的路。
黛玉對癩頭和尚一拜再拜，真是非常感謝人生導師啊！
“……”癩頭和尚的臉色已經不能用慘淡來形容，他當年只是裝逼好不好？甄英蓮家，薛寶釵家他們都神神叨叨裝過好不好？當年還想幾次三番到賈家去裝，結果第一次就倒黴催了……他是說說而已的啊！仙子你別當真啊！！！（爾康手）
“大師？”林黛玉表示不解，不是你讓我出家麽？怎麽現在一臉讓我死吧的表情？
“……仙子可知，你乃三生石畔絳珠草所化，因神瑛侍者灌溉之恩得化人形，此番跟隨侍者下凡本就是為了報恩償還一生所有眼淚的，如今……這恩不還，仙子如何能解脫歸位仙班？”見老基友陷入混亂，跛足道人連忙開口。
“什麽仙啊凡的？”黛玉表示二人果斷修煉傻了，雖然她也當了道姑，但其實不怎麽相信神鬼之說好不？“還淚報恩？瀟湘聽過還錢還情的，這還淚一說可真新鮮……若瀟湘真是為還淚而來，其實這一生之淚也早還盡了，瀟湘自打出家之後，便再沒流過淚，將來也不會落淚，一生之淚不是早已結束了？”
“……”尼瑪一生的眼淚還可以這樣解釋的啊？這一生往後不再有淚，之前那些就是一生之淚了，既然都為寶玉流了……不就表示一生淚已還麽？
這能一樣麽！！！
“林妹妹……”最後那人也開口了，消瘦的身形，破舊的僧袍，沙啞的嗓音，若不是這一聲林妹妹，若不是林黛玉記憶力驚人，絕對不能將他和曾經的賈寶玉重合在一起。
“二哥哥？！竟然是你？！！”黛玉表示驚悚了，“二哥哥何至於此？你怎忍心父母妻子皆拋？你可知湘雲因你遁入空門心如枯槁？”
“……”
賈寶玉眼神躲閃，早知道自己就別開口了，混得這麽慘，他也無顏見人好不好？當年一念之差出家了，在外頭受過不少的苦痛，渾渾噩噩好幾年才遇上這一僧一道，被他們帶到身邊，才知道好些原該有的事兒——沒想到寶姐姐林妹妹才應該是與自己糾葛最深的女子，湘雲本該匹配個才貌仙郎的……當然，如今說什麽都遲了！
“走吧！”見幾人都沈默下來，薛寶釵開口拉拉林黛玉的衣擺。
是呀，走啦！
林黛玉又看了一眼那三人，轉頭離開。
無論是將錯就錯，還是錯有錯著，如今的生活，她很滿意，真的！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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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寶姐姐，你說什麽？你說，要帶我雲游四海、走遍河山？”林黛玉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曾答應你的不是嗎？”花信已過卻美麗絲毫不見減損的豐腴女子笑得一如既往，包容而溫暖，“怎麽？黛兒不願嗎？”
“誰說的！我願意！”林黛玉覺得眼眶一陣陣泛紅，卻沒有眼淚。不知何故，她總覺得自己不該再哭的。
沒想到寶姐姐還記得當年的一句笑語。
離開賈府已經十年了，林黛玉如今也算功成名就了，說出去，旁人莫不稱她一句“林大家”。黛玉自小靈性十足，才情頗重，不過以往多是傷春悲秋之作，出家後心靜了，對詩文名作的看法也改變了，十年來不僅書法詩文大成，對人生的感悟更是不淺。更讓她驚喜的是寶姐姐，誰不知道無情居士其實最是有情？只不過她將情都給了天下人，編撰的醫書不知救了多少人，神奇的、比西洋人更強悍的醫術更是給醫學界開拓了新的思路，不知有多少人免去傷殘，免去死亡。
薛家已經不是當年的薛家了，不說寶姐姐為薛家增添了多少名聲，便是薛家哥哥，曾經那般無用紈絝的一個人，竟然成了軍中重將，雖無統帥三軍的能力，卻也是人人稱讚的沖鋒將軍，薛家如今那叫炙手可熱。薛姐姐竟然放棄大好的前程，要帶她去一圓舊夢，怎不讓她驚喜？怎不讓她感動？
“是……單單和我一起去，還是其他姐妹也有份兒？”林黛玉突然問到，覆而覺得自己這樣子也太酸氣四溢且小氣，臉兒通紅。
雖然無名觀至始至終只有她和寶姐姐兩個人在，可比鄰而居的無名廟裏卻還住著妙玉湘雲迎春惜春呢！幾人時有往來，比之從前情誼更深。
“倒是很久沒見到黛兒你耍小性子了，真是懷念啊！”林黛玉的臉頰被戳了戳，“自然只有你我二人，有黛兒你一個就夠我頭疼了，哪裏還敢帶上其他人？”
二人各自收攏了一個小包袱，將無名觀全權托付給薛家後，便偷偷溜走了。
“咦？那些護衛？”本以為是二人世界的林黛玉對突然冒出的近二十薛家護衛兵表示不能理解。
“……你不會以為，兩個美貌成熟的姑涼上路很安全吧？傻丫頭！”林黛玉獲得白眼一枚，嗔笑一個。
“……”好吧，果斷是她著像了，真要她們兩個人單獨走，薛家哥哥也不放心啊！
曉看煙波浩渺紅日初升，暮對清冷寂寞山寺幽泉，無字碑前嘆千古女帝則天皇，娘子關前思公主武裝亦妖嬈，萬裏長城訴說著亙古滄桑，千裏運河依舊微波蕩漾……那些曾經只能從字裏行間見識的場景，如今真真實實地擺到了林黛玉的眼前，帶給她一次次的驚喜。
“寶姐姐，謝謝你！”再一次踏足蘇州舊地，黛玉的心情又是另一番景象，“明日，姐姐能陪妹妹一起去看看我父母麽？”
“自然！”
林家祖墳前那棟茅草屋如今也換了模樣，修葺得美輪美奐，不過這不是林黛玉的功勞，而是她妹妹林碧玉的——誰也沒想過，當年被忽視的小小林家庶女、小家碧玉到最後竟然攻下了最尊貴的那塊玉，成了當朝皇貴妃，那間曾經代表她孝心的守孝茅廬自然也雞犬升天，不是一般人能住的——像現在，林黛玉就得另辟住所。
給父母上過香，黛玉閉起了眼睛。
父親，母親，你們看到了嗎？玉兒如今很好，真的很好……
幼時母亡的悲痛，小小年紀遠去京城人生地不熟的惶恐，公府生活的不適應，失去父親再也無枝可依的茫然，對寶玉古怪糾結的情感，與自己姻緣前程的莫名懼意……似乎都成了上輩子的事了，現在的她，有時甚至奇怪，奇怪當年怎麽會如此看不開。
父親，母親，孩兒不孝，不能為林家傳下血脈，沒想到妹妹最後入了宮門，也不能傳下林家子嗣。孩兒知道，因著族裏昔年恩怨，父親一直反對過繼嗣子，一直希望孩兒的孩子能有一人姓林……可惜孩兒做不到……孩兒收養了一名林氏孤兒，讓他挑了咱們這一門，也不知是對是錯，終歸二老香火不斷，哪怕孩兒有朝一日走了，二老逢年過節也有人能上一炷香……
孩兒亦不會墮了林家骨氣的！
她們在蘇州暫時停留了下來，方便黛玉時不時去和父母們講講女兒家的悄悄話，卻不想，某天會碰上意外人員。
“錯了錯了啊！仙子本是為了結因果還淚報恩而來，如今這淚未還恩難報，更攪亂了無數癡男怨女命運，仙子糊塗啊！”
黛玉定睛一看，眼熟啊！這癩頭造型，不就是幼年時想將自己拐出家的和尚麽？
“大師有理！瀟湘在此多謝大師指點，若無大師點化在先，瀟湘定還在紅塵苦淚中掙紮，那有如今平靜？”林黛玉忙給癩頭和尚行禮，她當年以舊館名為號，人稱瀟湘居士，面對其他人，她都自稱瀟湘。
“貧僧何曾點化過仙子？”癩頭和尚驚悚了，絳珠仙子，汙蔑是不道德的啊，破壞這出癡男怨女石頭記的真不是他啊！你自己把命盤弄得一塌糊塗就算了，還汙蔑我！知不知道如果被警幻仙子誤會了，我會完蛋的！
“當年瀟湘困擾於紅塵不得解脫，幸而想起先父母之戲言，言說我三歲時大師要化我出家以換得一生好，奈何父母不從，以致一生不得好，哭聲總不停。思及此，瀟湘便知自己不該再貪戀紅塵，遂束起頭發當了姑子，果然後來便不再見淚，亦平平安安至今。”
當年她在賈府看得太多，姻緣愛情神馬的，她不敢想自己如果被二太太欺負，寶玉會不會一如既往的無能為力，也不敢想若嫁給別人，會不會將自己逼成璉二嫂子那樣狠毒，或者被丈夫為了尤二姐那樣的人詛咒、害死，等老了，會不會又是一個面慈心狠的二太太，又一個到老還算計的老祖宗……
所以，最後黛玉怕了，退縮了，選擇了一條本來在三歲時就該走的路。
黛玉對癩頭和尚一拜再拜，真是非常感謝人生導師啊！
“……”癩頭和尚的臉色已經不能用慘淡來形容，他當年只是裝逼好不好？甄英蓮家，薛寶釵家他們都神神叨叨裝過好不好？當年還想幾次三番到賈家去裝，結果第一次就倒黴催了……他是說說而已的啊！仙子你別當真啊！！！（爾康手）
“大師？”林黛玉表示不解，不是你讓我出家麽？怎麽現在一臉讓我死吧的表情？
“……仙子可知，你乃三生石畔絳珠草所化，因神瑛侍者灌溉之恩得化人形，此番跟隨侍者下凡本就是為了報恩償還一生所有眼淚的，如今……這恩不還，仙子如何能解脫歸位仙班？”見老基友陷入混亂，跛足道人連忙開口。
“什麽仙啊凡的？”黛玉表示二人果斷修煉傻了，雖然她也當了道姑，但其實不怎麽相信神鬼之說好不？“還淚報恩？瀟湘聽過還錢還情的，這還淚一說可真新鮮……若瀟湘真是為還淚而來，其實這一生之淚也早還盡了，瀟湘自打出家之後，便再沒流過淚，將來也不會落淚，一生之淚不是早已結束了？”
“……”尼瑪一生的眼淚還可以這樣解釋的啊？這一生往後不再有淚，之前那些就是一生之淚了，既然都為寶玉流了……不就表示一生淚已還麽？
這能一樣麽！！！
“林妹妹……”最後那人也開口了，消瘦的身形，破舊的僧袍，沙啞的嗓音，若不是這一聲林妹妹，若不是林黛玉記憶力驚人，絕對不能將他和曾經的賈寶玉重合在一起。
“二哥哥？！竟然是你？！！”黛玉表示驚悚了，“二哥哥何至於此？你怎忍心父母妻子皆拋？你可知湘雲因你遁入空門心如枯槁？”
“……”
賈寶玉眼神躲閃，早知道自己就別開口了，混得這麽慘，他也無顏見人好不好？當年一念之差出家了，在外頭受過不少的苦痛，渾渾噩噩好幾年才遇上這一僧一道，被他們帶到身邊，才知道好些原該有的事兒——沒想到寶姐姐林妹妹才應該是與自己糾葛最深的女子，湘雲本該匹配個才貌仙郎的……當然，如今說什麽都遲了！
“走吧！”見幾人都沈默下來，薛寶釵開口拉拉林黛玉的衣擺。
是呀，走啦！
林黛玉又看了一眼那三人，轉頭離開。
無論是將錯就錯，還是錯有錯著，如今的生活，她很滿意，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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