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後來，因為太過輕視於我，白靈敬終於是給了我一個可趁之機，讓我與弟弟得以藏在他們的貨船裏逃出了通天島。但我沒有去青樓！也因此，我養不活弟弟！

在經過一番流浪之後，我覺得去找秦皇陵碰碰運氣，雖然姓蔡的說過，找不到入口是很難進去的，但我還是覺得去試試。我當時的想法很簡單，那就是取走神丹，然後找到一個合適的買家，換取一世榮華富貴。

我沒有想過要賣給白靈敬，因為我不相信他。

我在決霄山教下足足呆了兩個月，那裏雖然荒涼，但漫山的野菜還有蘑菇，卻是讓我們過得比在城鎮裏還要快活。弟弟很喜歡那種生活，他甚至學會了抓魚，雖然他抓到的最大的魚也不夠他一頓吃的，但他依舊樂此不疲。

我那個時候其實也有想過就這樣在荒山野嶺裏過完這一生。但有一天，弟弟卻是生了一場大病，讓我知道了我的這個想法有多麽的可笑。

日子再苦，我都不怕，但我怕他死掉！我背著他下山求醫，但卻沒有一個人伸出援手！也是從那時起，我意識到了何為人性涼薄。

後來，我用我的身體，換回了我弟弟的一條命！

也是從那天起，我發誓，我要變得比誰都自私，比誰都陰狠！所以，在那個奪走了我貞操的老醫匠救活了弟弟之後，我一刀捅死了他！後來，更是連同他的婆娘還有孫女一起埋在了他們家的菜窖裏。

那是我第一次殺人，很奇怪，我並沒有半點的負罪感以及羞愧感，所有的，也不過是一股發自內心的快意而已。看你的表情，是不是開始後悔救我了？”

李翎羽時緩時急的說著，俏臉之上情緒變化無端，而之後，更是一臉揶揄的望向了秦政，露出了一抹挑釁。

“不。我沒有後悔救你。相反，我現在已經開始慶幸我救了你，因為這正好說明，你所認為的絕對黑暗，其實並不存在。人，終究是有好有壞，你的人生，或許曾經黑暗過，但從這一刻起，將迎來光明。”

淡淡的搖了搖頭，秦政有些心疼的望了望眼前的女人，然後輕輕的拍了拍她那緊握著的秀拳，緩緩的說道。

“你在可憐我？”

“我在安慰你。”

“有區別嗎？”

“當然有區別。可憐一個人，不一定會去幫他，但安慰一個人，卻已經是在幫那個可憐之人了。”

輕輕一笑，秦政說道。

“你的詭辯果然天下無雙。不過你的安慰，卻並沒有什麽用處。因為此時此刻，我的內心深處，還是充滿了對於白靈敬的恨意！”

嘲諷一笑，李翎羽似乎不怎麽領情，將頭轉向了旁邊的透明玻璃窗。

“我安慰你，並不是想瓦解你對於白靈敬的恨意，而是要緩解你內心的消極以及陰暗。你大可繼續懷恨在心，但今後，你會學會仁慈與寬容。哦！對了！忘記告訴你了。我那個便宜岳丈還有小舅子已經拿著神丹在神秘莫測的地底開始了他們人生的另外一段冒險，你如果想要找他們報仇的話，可能要找很久很久，久到你頭發花白為止。”

再次爽朗一笑，秦政毫不在意的說道。

之前對於贖回李翎羽，其實秦政並沒有太多的想法，但現在，他卻知道自己做了一件對的事情。

李翎羽固然罪大惡極，但她卻也是一個集愛與恨為一身的覆雜體，從另一面，秦政依舊能夠看到她人性的光輝。

“從知道他們去了秦皇墓，我差不多就已經猜到他們的結局了。當年我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打開秦皇墓，但所見，卻實在是超乎想象。你的人應該告訴過你，那裏有一個道士的骸骨吧？不過他們肯定不知道他在死前寫下的是什麽。我告訴你，他寫的，是一個更大的秘密。

那個道士名叫許進，乃是秦皇朝的國師，與秦皇乃是刎頸之交！那長生不老丹就是他所煉制，不過他煉這丹，卻並非是要讓秦皇長生，而是要讓秦皇的長生，變得理所當然！”

說到這裏，李翎羽停頓了一下，望向了秦政的眼睛，關註起了他的表情。

她的話確實是震撼住了秦政的心神，使得他不禁好一陣出神，然後才一臉異樣的問道：“你的意思是，秦皇的長生，並不是源自於丹藥？所以所謂的不老丹，只是一個遮掩？”

“沒有錯！秦皇智貫古今，但卻也並不知道自己的特別。而許進，因為是秦皇最親近的人，跟隨了他幾十年，所以早早的就發現了他的異樣，所以編織了這個謊言，來欺騙秦皇，也欺騙全天下的臣民！”

點了點頭，李翎羽冷笑著道。

“可這意義何在？”

秦政有些不解。

“我剛開始也不理解，但當我看到後面，便懂得了他的想法。那個時候，秦皇剛剛奪取天下，天下並不穩定。尋常勢力，秦皇並不會懼怕，但有一個名為‘混沌’的教派，卻是讓許進也是毫無辦法。

混沌教講求自然、務本，抵制一切外來事物以及一切神靈偶像。根據他們的教義，天地一切都是源自於混沌，而混沌，是沒有意識的，無需崇拜，也無需祭祀，所需要的，也僅僅只是時刻的反省自身，保持心靈的純凈而已。也只有這樣，一個人在死後，才能重歸混沌，再世為人。

也就是說，對於混沌教的信徒來說，所有的神，都是妖物，都是魔物，是不合常理的不該存在的異類！而如果秦皇長生的秘密暴露出來，那剛剛平定下來的天下，就可能會再起波瀾。

所以，許進煉制了‘不老丹’，宣稱自己有幸獲取了一團混沌物質，能以此煉制出使人像混沌一樣永恒不滅的丹藥！

許進的話，秦皇信了，混沌教眾們也信了，全天下的臣民都信了。人們迫切的想要見證奇跡的誕生，看看所謂的混沌，是不是真的如同混沌教的人所言那樣，永恒不滅。

只可惜，許進算透了天下人，卻唯獨算漏了他的好友。

秦皇是一極重感情的人，所以他並沒有服下那顆丹藥，而是拿了一顆假丹冒充真丹，然後找到了自己的愛人。他要將那顆‘真丹’獻給她的愛人，自己服用那顆假丹！

多麽偉大啊！如果換成是我，一定會感動死了！

不過天意弄人，也就是在此時，他們的女兒出現了。她想要偷走那一顆父皇送給母後的神丹自己服用。但卻被秦皇逮了個正著！秦皇憤怒無比，幾乎將要將她殺死。但好歹還是被皇後阻止了。

而也正因為秦皇的這一舉動，皇後傷心到了極點，不願意再服用這一刻丹藥，要將它送給自己的女兒。

為此，秦皇大發了一頓脾氣。面對盛怒的秦皇，皇後覺得他將長生不老看得比她還重，傷心之餘，離開了秦皇，而秦皇的女兒，也是愧疚不已，放下了神丹，跟著母親離去了。

秦皇原以為她們只是賭氣出走，過不了幾天就會回來，所以他服下了假丹，留下了真丹，準備等她們回來再送給她們。但卻不想，皇後這一去，就是好幾十年，他費盡心思，也搜索不到她的任何蹤跡。而當他再見到自己的妻子的時候，她已經蒼老到了極點，他的女兒，也已經是幾個孩子的祖母了。

到了那個時候，秦皇也知道了所謂的不老神丹，是一個多大的騙局！他恨許進，但他沒有殺他，因為他是他的朋友，所以他不再跟他說一句話，以絕對的冷漠表達了自己的態度。他更恨混沌教，於是大舉刀兵，殘殺混沌教眾。

最後，為了證明老友許進的錯誤，他公告天下，誰能殺他，便可以做這天下之主！他要以一己之力，挑戰整個天下，證明自己的無敵，也證明老友的擔憂是如何的可笑！

什麽混沌教，什麽民意，對於強大的他來說，都不過是一張脆弱的紙而已，他反掌就能將之撕毀！

事實證明，許進確實錯了。他費了那麽大的心思，只是為求秦皇江山永固，但秦皇的江山，其實早就已經跟鐵打一樣。

一共二十八路諸侯，死了一批又來一批，連綿不絕，但卻也都是慘敗而歸！

有著這麽多的例子，秦皇的威名可謂是震懾了整個環宇。整個東土，再無一人膽敢挑戰他的威嚴，而他的江山，也再沒有任何外地膽敢入侵！

不過，再強大的帝國又如何？失去了自己最愛的人，他活著就仿佛是一具行屍走肉。最重要的是，他的老友，也是在他一百三十歲的時候，離開了他。

許進確實是一個不世神人，他雖然無法像秦皇那樣長生不老，但卻也活了一百三十年之久！如果不是自盡在皇後與公主的墳墓之內，他或許還能再活一二十年。

但他實在是活不下去了。哪怕擁有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絕高地位，他也無法再繼續茍活。他覺得，混沌教的慘劇，二十八路諸侯的慘劇，其實都是拜他所賜，所以他實在是再無顏繼續呆在那個廣大恢弘的宮殿之中，繼續享受那令他難以心安的榮華富貴。

他死了，不過卻留下了兩份遺書，一份，用玉簡雕刻，放在水晶棺木之上，等待秦皇的翻閱，另一份，則是刻在了地上，算是自己的墓志銘，也算是懺悔書。

秦皇應該是去過那裏了，因為不老丹之前並不在那裏，而那裏，也只有秦皇與許進兩人知道。至於說後來，秦皇為何會將陵墓的地圖交給蔡家，我就不得而知了。或許只是一個惡趣味的玩笑吧！”

講到最後，李翎羽深深的嘆了口氣。

“不！不是玩笑。而是他的氣還沒有消。他要看著這顆丹再一次引起一場腥風血雨，因為只有這樣，他的內心才能安寧，才能平衡！他不想做這枚丹的唯一受害者！”

搖了搖頭，秦政神色沈重的說道。

“你倒是非常的懂他。那你不如猜猜，我又是為何沒有將墓內的事情洩露出去？要知道，許進的遺書都是用古文書就，當今懂得那種文字的，也就只有我一個人而已，哪怕是浩兒，也因為當年太過年幼，所以沒來得及學習這種文字。”

神色古怪的看了秦政一眼，李翎羽不禁問道。

“很好理解！不管丹藥是真是假，聽到這個消息的人都會默認丹藥是真的，然後前來搜尋，而你們姐弟這樣的知情者，也肯定是他們需要滅口的存在。哪怕是白靈敬，知道了不老丹的位置，也不可能讓你們姐弟活著。因為以他的貪婪還有自負，他在得到不老丹之後肯定不會立刻服下不老丹，而是會先研究一下它，看看能不能覆制。而在這段時間內，走漏消息絕對是一件極其可怕的事情，所以他必須要保證絕對的隱秘。另外，你深知世道險惡，自己帶著弟弟根本活不下去，所以只能回到白家，依靠著這個秘密廝混。

只要白靈敬不知道不老丹是假的，他就不會害你們姐弟，而是會慢慢的套你們的話，而你，也將他的心思把握的很好，讓他在有希望與得不到之間徘徊。他知道蔡浩太小，不可能知道這個秘密，所以答案一定在你身上，於是表面上給你自由，但卻把蔡浩控制的死死的。以此來逼迫於你，你沒有辦法，只能另辟蹊徑，為自己尋找額外價值，以求淡化不老丹的影響，讓白靈敬放過蔡浩。

所以，你這些年做得一切，從來都不是為了覆仇，也並不是為了覆興千年氏，就只是為了保住弟弟的性命，一面讓他衣食無憂，另一面，也不至於被白靈敬殘害逼迫。

而再後來，等你有幸接觸到了火藥，你覺得你的機會來了，想要用火藥為蔡浩贖身，所以鋌而走險，在明知不可為的情況下去盜竊火藥配方！

但你可知道，其實蔡浩，一直都在恨著你？你給他選了他最不想過的生活，哪怕你是出於善意，害怕自己養活不了他，但他根本不懂你的心意。他跟所有人都一樣，覺得你這些年所做的一切，都只是為了那虛無縹緲的霸業還有那所謂的榮華富貴。你，難道就一點都不後悔麽？或許你們當年留在山裏，現在也不用這麽痛苦了。”

秦政滿目睿智的道。

“你果然是我見過最聰明的人。不過我的痛苦，你又能感受幾分？你知道當初我要用自己的身體去救浩兒的時候，是多麽的絕望麽？這種絕望，我經歷過一次，就不想再經歷第二次了。所以我只能回到白家，寄人籬下，在狹縫中生存。否則，我自己倒也無所謂，但浩兒呢？他要是再有個三長兩短，難道要我看著他死在我面前麽？”

現實稱讚了秦政一句，隨後李翎羽冷冷的搖了搖頭。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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