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說什麽？是想打亂父親的心緒麽？我告訴你，別白費力氣了，有我在，你今日插翅難飛！”

見自己父親的劍形已經紊亂，莊彩蝶頓時嬌聲喝到，而說完便一臉惱怒的望向了在旁邊好整以暇的李月白：“李月白！你還是不是個男人，老娘都打成這樣了，還不來幫忙？”

“以多欺少，不是君子所為。”

面對莊彩蝶的咆哮，李月白淡淡的道。他已經看出，此事頗有隱情，說不定過不了多久莊彩蝶自己便會停下來，所以他還是決定不趟這趟渾水。

而事實也正如她所料，在他話音落下之後，老尼便一聲佛號，阻止了將要開口的莊彩蝶：“姑娘！我看你天真爛漫，本不想告訴你真相，但為了不讓你懊悔終身，今日我便將我與你父親的恩怨都說與你聽吧！”

“十八年前，你父親曾帶著身懷六甲的妻子去往貧尼的掛單之處祈福。本來這也是再尋常不過的事情，但可惜，你父親禽獸心性，居然是忍不住寂寞，勾搭上了貧尼的一個徒兒！

自那以後，你父親便常常趁著你娘不註意，去往貧尼當時所在的寺院與我那徒兒私會，不停的自擾貧尼的徒兒。只可恨我那徒兒未經世事，幾次三番便被他的甜言蜜語所惑，最後還懷上了身孕。

出了如此醜事，我那徒兒自然是不能再留在寺院裏，所以起了還俗的念頭，但她心性極高，講究從一而終，所以便想要在還俗之前逼迫你的父親放棄自己的妻兒。

你父親自然是不肯的，所以在舍不得我那徒兒的情況下將她欺騙了出去，安置到了一片隱秘的莊園內！而一騙，就是兩年之久！

兩年之後，事情才終於敗露，他那個為他誕下了一個男孩的妻子不堪接受如此欺騙，所以郁郁而終，而我那徒兒也是心中愧疚，所以將自己生下的女兒留在了那間莊園之內，再次回到了貧尼的身邊。

同一時間失去了兩位摯愛，你的父親的瘋狂也就可想而知了，直接就找上了門來，向貧尼要人！而經歷了那麽多的事情，貧尼自然是不會再將徒兒交與他手，所以好聲好氣的勸他退去，但他不僅不聽勸告，居然還遷怒貧尼，說貧尼阻止了他去見我那徒兒！

盛怒之下，他便雙劍齊出，對著貧尼下了殺手！他劍劍狠辣，不留餘地，但可惜，當時貧尼四肢健全，雙刺在手，所以你父親根本不是貧尼的對手！

只不過，貧尼勝了武功，卻輸了心機！你父親一邊與貧尼纏鬥，一面的蠱惑我那徒兒，言稱貧尼為了阻止他們在一起，要殺他滅口。我那徒兒何其天真，當時就當了真，趁著貧尼不提防，提著劍斬掉了貧尼的左臂！那痛楚，貧尼至今猶然記得，將來，也未必會忘！

傷心痛苦之下，貧尼自然是心生了殺生惡念，於是只手將你父親打成了重傷！只可恨，就在貧尼將要滅除他這個惡孽的時候，我那癡心的徒兒再次以死相逼阻止了貧尼！

貧尼雖然身在空靈，但一顆心，卻依舊被凡塵所染，所以無奈的答應了她，放過了你的父親。而之後我那徒兒卻終究還是因為愧對貧尼，選擇了以死相報……而你的父親，直到現在居然還在欺騙自己，將一切的責任都推卸到了貧尼的身上！

如果不是失了兵器，貧尼今日拼著死後下十八層地獄也一定不會饒了他這個業障！”

目露悲傷的說著，老尼姑的臉上不僅露出了一抹猙獰。

能夠把一個出家人逼到這樣的地步，這莊橫練也是人中的極品了，而此時莊彩蝶更是震驚得說不出話來。

老尼姑雖然從頭到尾沒有點明，但她卻是已經聽出，自己根本就是老尼姑的徒兒所生，跟莊孝存根本不是一母同胞。她的大哥莊孝存的母親，其實才是莊橫練的原配，而她的娘親，卻是一個見不得光的小三。

難怪從小到大，她的父親一見到她跟大哥玩耍就會發火，難怪他從來都不肯讓他們稱呼他為父親！原來他就只是想要逃避而已！逃避過往的罪孽，也逃避未來的責任！

“父親！這些……都是真的麽？”

不知不覺已經淚流滿面，莊彩蝶近乎絕望的問道。

然而，莊橫練只是咬著鋼牙，對著老尼姑發起了更加猛烈的攻勢，一個字也不願意吐出來。

見他不說話，莊彩蝶頓時崩潰了。她覺得自己的人生很不真實，從出生到長大，都仿佛是一個不該存在的夢幻。她好恨，恨莊橫練讓她來到這個世界，卻又不給她該有的愛！

“你說話啊！你為什麽不說話！”

崩潰之餘，莊彩蝶終於是悍然出手，幫著老尼姑控制住了莊橫練的一柄鏈劍！

而長劍被控，莊橫練也終於是爆發了：“你給我閃開！否則休怪我劍下無情！”

“那正好！我也正要看看你更加無情的樣子！都到了這個地比，您還不醒悟麽？娘親死了，哥也死了，您難道就不能給彩蝶哪怕一絲絲的念想？為什麽偏偏要把自己逼到這樣醜惡的境地？我知道你對兩位母親有愧，但那是你應該承受的，你遷怒於師太只會讓你陷得更深，您難道就真的不懂麽？”

見莊橫練終於開口，莊彩蝶也是倔強的頂了回去。

不過她這話並沒有讓莊橫練幡然醒悟，反而是使得他更加的瘋狂了起來：“你給我閉嘴！都是你！沒有你，也就不會有那麽多的破事！我殺了你！”

咆哮著，莊橫練居然是一抖鎖鏈，生生的將莊彩蝶的鎖鏈給震成了數節！如此陰力，已經宛如神話，而莊彩蝶，自然是被這突然的變故嚇了個目瞪口呆。

她從來沒有見過莊橫練如此猙獰的面孔，但她更加因為莊橫練那一句無心之言而傷心不已，所以當莊橫練的鏈劍如長龍卷來，她竟然是忘記了躲閃跟抵抗！

“小心！”

莊彩蝶遇險，老尼姑頓時拼著硬挨莊橫練一劍，飛撲了過來，替莊彩蝶擋住了那一擊。而這樣兩次打擊哪怕是對於她這樣的高人也是極其嚴重的，所以她當場就噴出了一大口逆血，淋了莊彩蝶一眼！

“父親要殺我！父親要殺我……父親真的要殺我……”

被淋了一臉的血，莊彩蝶依舊渾然不知，一個勁的在原地默念著。

而面對此情此景，李月白頓時跟鬼匠對視了一眼，然後毫不猶豫的沖向了莊橫練！

“鬼匠！你這是要與我翻臉麽？”

多年好友突然攻向自己，莊橫練赤紅著雙眼吼道。

“莊橫練！你已經入魔，收手吧！”

面對莊橫練的咆哮，鬼匠異常的鎮定，冷冷的說著，一擡手便射出了兩道烏黑的箭矢！

那兩道箭矢飛速極快，但莊橫練的反應力卻似乎已經達到了人類的極限，所以只一個側身就用背上的劍匣擋住了他的攻擊。

“我說過！你這些鬼蜮伎倆對我沒用！你總記不住！”

擋住了鬼匠的攻擊之後，莊橫練便一揚劍鏈，使之一個搖擺之後橫掃了過去。

知道莊橫練劍鏈的陰力極大，擦到一下自己就可能一命嗚呼，鬼匠頓時一個翻身退避了一下，然後連忙從腰間的工具箱中掏出了兩桿奇形怪狀的黑尺，飛快的扔了出去。

他那黑尺似乎是磁鐵打造，而且帶有機栝，幾聲脆響之下便將莊橫練盤旋著的兩端劍鏈扣在了一起，而也正是趁著此刻功夫，回過了神來的老尼姑一個閃身鬼魅一樣的來到了李月白的身側，拔出了他的另外一把劍，跟著他一起沖向了莊橫練！

兵器在手，老尼姑頓時如同換了一個人，變得鋒芒畢露了起來，只一個劍花，莊橫練的那些剩下的滿是倒刺的鎖鏈便被她打的倒飛了出去！

不過，就在她將要刺向已經毫沒遮攔的莊橫練的胸口的時候，莊橫練卻是一摸腰間，拔出了一把軟若絲絳的軟件，一個橫挑抽開了她的劍勢，然後又一個回劈，斬向了已經悄悄摸到了他身後的李月白！

長劍相觸，李月白頓時感覺一股巨力襲來，手中長劍竟然不可遏止的脫手飛離了出去，而之後，如果不是鬼匠及時將之拉走，他怕是早就已經身首異處！

“年輕人！三指執劍就想與我對劍，不知道‘死’字怎麽寫麽？”

莊橫練不愧是劍道天才，只一眼就看出了李月白最大的弱點，所以才得以將之一擊而退。

望著自己只剩下了半截的食指以及小指頭，李月白陷入了沈默，不過隨後他便以左手拔出了那柄飛離之後插到了地上的長劍，再次沖向了莊橫練。

這一次，李月白的劍道水平終於是體現出來了！他的劍式多為刺擊，少有橫拉或者劈砍等多餘的動作，但正因如此，他的劍招反而是威脅意味十足，而且隨著他的劍招越來越快，莊橫練也是漸漸的有些應付不暇了起來。

這倒不是說他很弱，事實上，如果不是還要分心應付同樣難纏的老尼姑跟鬼匠，他是不懼李月白的！現在同時面對三位高手，他就算一身劍法已入化境，也是沒有任何的作用，所以在苦苦支撐了數十招之後，便被鬼匠的一記暗標射中了肩頭，半邊身子陷入了麻痹！

“你說我這些鬼蜮伎倆沒用，但到頭來還不是輸在了我的毒鏢之下？”

射中了莊橫練，鬼匠便一掌將之擊倒在了地上，然後又扔出了一大堆的黑尺，控制住了莊橫練的鏈劍，得意的道。

這個時候，莊橫練已經清醒了許多，輕笑著搖了搖頭：“我不是輸給了你，是輸給了這個年輕人的左手劍！年輕人，你的定葉劍很強，但虛招太多，如果哪天你能做到一劍封喉，那就算是領悟了定葉劍的精髓了。記住了，不管面對多麽強大的對手，一劍就可以了。出劍越多就說明你越不自信，你的對手也會有更多的機會來反擊你。這世上劍道派系多如林立，但能夠做到一擊殺人的，就只有你們定葉，而且你們這一派本就不擅長顫抖，最是講究著劍過命隕，所以不要遲疑，也不要迷茫……”

莊橫練後面的話是對著已經收劍在側的李月白說的，而說完，他才終於是一臉覆雜的轉向了莊彩蝶：“你剛剛說孝存死了？”

面對突然有些清醒了的莊橫練，莊彩蝶也一臉的覆雜，淚流滿面的點了點頭。

而見到他點頭，莊橫練居然輕輕的笑了，只不過他的這笑容中，卻是透露著無盡的悔恨跟痛苦。

“死了好！死了好啊！這樣他就不會整天都想著害你了……仇恨已經把他逼瘋了，也逼瘋了我……彩蝶！對不起……”

他如是說著，然後便突然一橫劍抹向了自己的脖子。

他動作太快，哪怕是隔得最近的鬼匠也是來不及阻止，等到眾人從震撼中醒悟，這個幾乎以劍成仙的人已經是倒在了血泊之中，睜大了的一雙眼睛之中滿是懺悔以及解脫……

“爹——！”

聽聞自己的兄長曾經想要害死自己，再見到父親自刎而死，莊彩蝶頓時撕心裂肺的痛哭了起來。

今天註定了會是她這一生中最灰暗的一天，她甚至已經沒有了繼續走下去的勇氣。

而望著悲戚的她以及已經解脫了的莊橫練，李月白跟鬼匠都只能深深一嘆，將臉撇向了別處。至於說老尼姑，則是一臉哀痛的扔了手中的兵器，高呼了一聲佛號：“阿彌陀佛！修身不修心，就算武功再高又有什麽用？貧尼累了，幾位施主自便吧……”

她這話似乎是對莊橫練所說，又似乎是在言及自己，滿眼都是空洞跟寂寥，而說完，更是頭也不回的漫步走向了寺院的內裏。對於那滿地的屍體跟血跡居然是理也不理。

而聽了這話，李月白只是輕輕的掃了他一眼，便同樣露出了一抹寂寥，然後輕輕的拍了拍莊彩蝶的肩膀。

此刻，言語，已經失去了它原來的效用，只有風聲跟樹葉的輕響，才能進入了他們的心裏。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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