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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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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若肯破例,便不會這樣說。”祁連修蹙眉回道。

“你——”太後氣得直捶胸,用帕子抹眼角哭道,“哀家白養你這麽大,你就忍心這麽氣哀家?”

“孫子不敢氣您。只是人有時候氣不氣,還要看自己。”

“你,好一副伶牙俐齒!行了,哀家也不跟你說話了,說了也是自找氣受。是哀家自己想不開,你走吧。”太後故意側了下身子,偏頭不去看祁連修。不過她的話卻是口是心非的,心裏是盼著乖孫子能哄她幾句。

“皇祖母,您別氣,孫子對不住您,但這件事孫子會堅持到底。”祁連修沖太後深鞠躬,轉即告辭。

太後隱忍了半晌,回頭看祁連修消失的背影,氣得直咬牙。

“來人!”太後叫來兩名侍衛,命其暗中跟蹤祁連修,她就不信自己查不到那名女子的身份。安排完這些,太後還是不放心,命人請帝後都過來一趟。她要趕在祁連修求皇帝前,先把自己的立場表清楚。

不大會兒,皇後就急匆匆趕來,先聽太後說了經過。皇帝則稍微晚了些,等他到的時候,皇後和太後已經同仇敵愾了。

皇帝聽自己的母親和媳婦兒氣憤說了一大通,反而沒什麽脾氣,笑著打哈哈道,“修兒是有些過分了。”

光聽皇帝這話沒什麽問題,太後一瞧皇帝這態度就不大對。“皇上,你看起來並不驚訝,可是修兒先找你說了?”

“哪能呢,修兒眼裏最重要的當然是母後您了。他是見了您之後,才來找朕說的。”皇帝笑瞇瞇的承認道。

皇後驚訝的挑起柳葉眉,看著皇帝,“皇上原來知道了。”

“他怎麽跟你說的?”太後冷哼一聲。

“說是要娶個平常人家的女兒。”皇帝笑道。

太後驚奇的盯著皇帝:“皇上,你就不生氣麽?”

“朕有什麽好氣的,是修兒他喜歡啊。”皇帝無辜道。

皇後趕緊從中調和,“皇上,太後的意思這門不當戶不對的,一個平常人家的女兒哪能撐得起王妃之位。”

“皇後說得對!皇帝,王妃之位豈是隨便哪個阿貓阿狗就能做得?侍奉丈夫、治內管家、生兒育女、禮儀應酬,這樁樁件件哪是普通的女人能應付得?

哀家且問你,修兒自小受到的是何等教誨,那個貧賤女呢,她自小又學到了什麽。她的禮儀學識能跟這些出身高貴的皇家兒媳婦兒比麽?哀家可不信這倆人的日子能過一塊去!正妃之位可不比庶妃,不是王爺說不要就能不要的。這可是一輩子的事,總歸這王妃之位必要家世相當的才行。

修兒年紀輕,對男女之事懂得少,他年少輕狂,任性一回也罷了,等他將來長大自會明白咱們的苦心。你是他皇伯父,可不能由著他放縱。”

皇帝笑瞇瞇的點頭,“母後言之有理。不過凡事都有例外,憑他的性情,這回可不像是任性。母後,您想想看,他這些年何曾任性過?他素來行事穩重老成,比朕朝中那些老臣都心思重,他會任性麽?”

“這……”太後蹙眉,這也是她最不想去考慮的結果。如果這孩子一根筋到底,太後清楚這樣跟他死磕下去的結果不會好。

“朕還有一事沒告訴您老人家,才剛他跟朕主動請命去邊疆征戰。”

“什麽!”太後驚悚的瞪大眼看著皇帝,抖著手氣道,“他難道不記得他父親是怎麽去的?我們大祁國就差他一人打仗的麽!皇帝,這件事你萬萬不能同意。”

“朕自不會同意,只是這件事兒上還要勞請母後不要逼得太緊。”皇帝捋著胡子,口氣悠悠道。

“那叫哀家怎麽辦,就這麽遂了他的意願?”太後皺眉。

“倒沒這麽容易,先等等看吧。”皇帝一臉沈靜,仔細在心裏忖度這出戲帶來的利弊結果如何。

太後嘆口氣,也沒法子了。既然皇帝都這樣說,她還能說什麽,先由著他一陣兒,也總比把這孩子逼急了去南邊上陣送死要好。正好她可以趁此時機查一查那名女子的身份,她就不信祁連修這般喜愛她,會不見她。太後覺得她只要耐心地等幾天,一準會有消息。

……

祁連修料到慈安殿內,少不得皇城內最高貴的三位主兒來一番激烈談論。他也不好奇,更不操心,反正他已經把石子兒投進湖裏,到底能翻出個多大的浪花來就看上天的造化了。

宮裏就沒有不透風的墻,祁連修在太後和皇帝兩處漏了消息。東宮太子祁連赫這邊很快就得了信兒。他可是好一頓好奇這女子的身份,又覺得祁連修為個貧賤女這般鬧騰也著實有趣。祁連赫正想著下次見面,怎麽拿此事取笑他,那邊就有人傳話說晉陽王到了。

“喲,到本宮這躲災難來了?”祁連赫笑問,轉即湊到祁連修身邊追問,“你瞧上那姑娘叫什麽,是不是美極了?你前段日子跟說什麽法子不好用,可是因她?”

“太子想太多了。”祁連修冷淡道。

“想太多?你是說本宮想的事兒太多,還是說本宮把這事兒想多了?”祁連赫繞嘴的問他。

祁連修無奈地看他一眼,突然又笑了。“太子爺學識見長。”

“一般般,天天被你這小子三道彎子繞著,我總得學些小聰明。”祁連赫樂呵的請祁連修喝茶,細問他才剛向太後坦白的經過。

“皇祖母你還不了解?她自然不同意。”祁連修語氣平靜道。

“那皇上呢?”祁連赫眨著雙眼皮,眼巴巴的看著祁連修的嘴。

“也該是不同意吧。”祁連修不確定,君心難測,而今皇帝的心思尤甚。

“唉,怪可憐見的,沒一個人支持你。”祁連修嘆氣,卻是一臉幸災樂禍的表情。

“確實。不過很快就會有一個人了。”祁連修似笑非笑的看著祁連赫。

祁連赫笑容僵在嘴角,有種不祥的預感,“你什麽意思?”

“前段時日我剛幫過太子。”

祁連赫雙手交叉擋在自己的胸前,跟祁連修表明關系,“那又怎麽樣,你幫我,我是感謝,但我可不會趟渾水。”

“太子殿下,我現在是站在你這邊的。你就沒想過我若娶個沒背景的妻子,於你於我都有好處?”祁連修淡笑道。

“你娶妻,跟本宮有什麽關系?”

“我若遂了太後的意思,不管正妻的娘家是太傅、將軍或是侯爺,任憑哪個不是背景雄厚?太子爺早些時候謬讚我才智過人,若是聯姻得勢力的話,豈不更厲害,您放心麽?”祁連修反問道。

祁連赫動了動眼珠子,快速在腦中分析,轉而皺眉尷尬的笑道:“你厲害些是好事兒,我怎麽不放心,以後你便能助益我更多。”

“其實,我在不在太子身邊也沒那麽重要。我本就是個閑王,只圖樂得自在。”祁連修舉起茶杯,在手中轉了轉,“前些日子三皇子送了些五臺山的佛茶給我,味道不錯。”

祁連赫思慮瞬間萬變。祁連修說的根本不是茶的事兒,他分明在警告警告自己:如果不幫他,他大可以換個皇子跟著。如果祁連修再跟哪一家強強聯姻,他豈不是最損失慘重?

祁連赫看重的是祁連修的頭腦敏慧,祁連修也一直識趣兒,一直做閑王不討功勞。但若他立功得勢,再有正妃身後的娘家勢力扶持,他勢必就會成事。到時候他就是選擇輔佐那個病秧子老七,對自己來說也是個威脅,更何況是一直對自己虎視眈眈的三皇子。

赤裸裸的威脅啊!

所謂養虎為患就是這個道理,如果祁連修真成了老虎,回頭站在別人身邊反撲自己一口,豈非得不償失。倒不如讓祁連修繼續像現在這樣,沒有勢力,繼續依附自己;再者說,自己在他娶妻的事兒上幫了他,他只會更感恩。更何況,自己此刻幫助祁連修還會帶來更多的好處。

祁連修娶貧妻的行徑勢必會引起其它貴族的非議和瞧不起,也會降低了皇帝和太後對他的期望。到時候他被孤立,可選擇的陣營不就只有自己了?

祁連赫怎麽盤算都覺得幫助祁連修是對的。

“呵呵,好兄弟,才剛大哥跟你開玩笑呢。難得你是性情中人,這件事包在大哥身上,我一準兒幫您勸解父皇和皇祖母。至於母後那裏,你不用擔心,她必然會聽我的勸。”

祁連修瞇起眼睛,舉著茶杯在祁連赫眼前晃了一下,“還是太子爺這裏的茶好喝。”

“啊哈哈,那是當然,當然。”祁連赫脧一眼他,待他放下茶杯,他一拳落在祁連修的左肩膀上,“好小子,以後你再敢這麽跟我開玩笑,小心我一拳上你臉。”

祁連修淡笑不語,等太子收了手,他起身,撣了撣袍子,跟其告辭。

祁連赫目送他離開,連連嘆兩口氣,無奈的對身邊的太監道:“本宮怎麽覺著自己又被他利用了呢?”

太監抖了抖身子,低下頭,不敢妄論。

不管怎麽說,他剛才琢磨好的事兒還得去辦。祁連赫哼哼兩聲,背著手去見皇後。母後為了他坐穩太子之位,一準會答應她幫忙的。

皇後從祁連赫口中聽說經過,猶疑著不想答應。“這不大好吧。”

“左右是他祁連修在娶妻,跟咱們也沒什麽大幹系。母後,咱們幫了他,他也會感恩咱們不是?再者說讓他娶個更厲害的妻子,倒不如這個沒用的好。”祁連赫遂低聲把他的分析說給皇聽。

皇後皺眉想了一會兒,覺得兒子說的很在理,不過她還是有點猶豫。

“母後,我聽說寧貴妃和三皇子妃進來走得很近啊。”祁連赫補一句。

皇後心一橫,拍桌道:“好!這件事就聽你的。太後那裏我慢慢勸,你父皇那兒你稍微提一提,切記不要表現得太明顯。”

祁連赫笑著點點頭。

祁連修出了宮門,便命人驅車回府。車行半路,祁連修忽覺得不對,讓高德祿坐在車前,回頭觀察後面。不大會兒,高德祿便進來悄聲回報他有尾巴跟著。

祁連修笑了笑,吩咐高德祿道:“去天橋街,客棧,酒樓,但凡熱鬧人多的地方都停一停,去一趟。”

“是!”

……

江梧桐隨丈夫牛大郎到了京城之中,便照著二妹妹信中所寫的地址問路。夫妻倆趕車路過天橋街,被街市上熱鬧非凡的景象所吸引。江梧桐高興地要下車,隨丈夫看了看街首噴火、吞劍等雜耍表演,方乘車離去。走的時候,正在路口與一輛奢華的馬車擦過。

牛大郎嚇了一跳,揮鞭就罵對方沒長眼。

車外頭坐著的高德祿聞言,氣得甩拂塵,回身兇神惡煞的盯著他。“說什麽呢,給我跪下!”

牛大郎一見對方這打扮,還細聲細氣的,忽然想起唱戲裏頭的太監就這樣。他囧著臉,心知自己惹了大人物,忙拱手賠罪。

高德祿還想追究,不過聽車裏的王爺咳嗽了一聲,才就此罷了。

牛大郎嚇得冒一身冷汗,趕緊驅車逃開。

江梧桐在車裏聽出事兒了,禁不住咒罵他不安分。“早和你說了,進京別晾出你那牛脾氣。京城裏擡眼間就都是一些咱們得罪不起的大人物,平日夾著尾巴做人才好。”

“知道了,知道了。”牛大郎笑嘻嘻的回媳婦兒一句,揮鞭繼續驅車。不多時,馬車穿過了癩狗兒胡同,再過一條街,便到信中所寫的地址。

牛大郎敲了敲門,自報身份,大門打開一條縫,露出章嬤嬤的臉。牛大郎大喜,忙給章嬤嬤作揖。章嬤嬤哪敢受這禮,趕緊請大姑娘和大姑爺進門。

江清月早給他們在安排好住處,前院正房後面朝東有一處跨院,跨院內隔著一個月亮石拱門還有一排三間房,算是跨院後的小院兒。這小院兒後頭有一條夾道,過夾道再走過了一扇門便可到後院去。江梧桐和丈夫平日住在這裏正合適。牛大郎出門走前頭,江梧桐想見妹妹便可走夾道直接去後院。

牛大郎洗把臉,拾掇拾掇自己,才跟著自己媳婦兒和章嬤嬤等去就見了江清月。兩廂說幾句客套話,牛大郎便憨笑著說累了,先告辭。

江梧桐心裏明白牛大郎是避嫌,笑著打發他去,並囑咐他今晚自己在東跨院睡。

江清月因知道大姐要來,早前買了兩個丫鬟進門,便都安排給江梧桐。

“我哪兒受這樣的伺候,原本你大姐夫疼我,也給我弄了兩個,我可我還是喜歡自己動手來。我不要,你姐夫偏不讓,這還是後來要進京了,你姐夫才答應把她倆放出去。”

“總歸有用處,京城人多眼雜,要出門去辦事兒就麻煩了。倒不如使喚個人去方便些,也安全。”江清月一面打量江梧桐的變化,一面笑。

江梧桐也好奇江清月如何了,摸著她的臉直落淚,“好妹妹,你瘦了。”

“姐姐倒很好呢,一臉福相,氣色紅潤,身材也豐腴了些。牛大哥一定待你很好,我就放心了。”江清月高興道。

江梧桐知足的點點頭,下意識捂了下自己的肚子,轉而忽然想起江北,詢問江清月可有什麽消息。

江清月擔憂的搖搖頭,南邊邊境戰亂,天高地遠的,哪能有什麽消息傳過來。就是傳到了,也都是半年前的舊聞了。

江梧桐嘆息兩口氣,合掌祈禱弟弟一定要安穩平順。

江清月等她祈禱完,便問她:“你信中說此次來京便不走了?”

“是,在這跟你互相有個依靠,也好等弟弟的消息。就是他回來,我也能早點見到他不是。再有,我還想祭拜一下父母。你姐夫也膩歪了村裏那些不沾邊的親戚找他揩油,便趁此時機過來了。”江梧桐回道。

江清月點點頭,笑著說好。以後她身邊有個伴兒,也算是有個依靠。“只是這京城到底是個是非之地,我怕……會有什麽意外。”

“能有什麽大事兒,該死的人都死了,冤屈也平反了,最最可喜的是我的好二妹平平安安。你說什麽出去游歷尋找三弟,多危險,再者說一旦咱們走兩岔去豈不更麻煩。三弟知道現在這個家的地方,咱們姐妹倆就在這地方等他,是最明智的辦法。”江梧桐分析完,用手指點了一下江清月的額頭,笑她變笨了。

江清月捂著腦袋笑了笑,沖江梧桐擠眼睛,“好了,是我笨了。”

江清月也不知為何會這樣,似然清楚大姐所說的道理,可她就是想找理由逃離。她總覺得自己心底隱隱有個聲音在警告自己:應該離開京城。

天一黑,江梧桐便疲乏的連打了好奇個哈欠。她做到妝奩前,卸下頭上的釵花,梳了梳頭,順手就打開妝奩上的匣子,想看看妹妹有什麽好好首飾。江梧桐一眼就被上面的封信吸引住了,她拿起來看了看,沒開封,轉頭問鋪床的江清月:“這是什麽?”

江清月楞了下,光著腳就下地,趕緊把信搶到自己手裏。江梧桐來了興致,追問江清月,江清月偏不說。倆姐妹你追我趕在屋子裏鬧得好歡騰。

章嬤嬤抱著新被進門,剛巧瞧見這一幕,笑了笑。她轉而看見那封信,臉色又沈了下來,無奈地搖搖頭。

江梧桐恰好把章嬤嬤的神情收入眼底,一下撲到章嬤嬤跟前,一邊抱走章嬤嬤手裏的被,一邊問他那封信的出處。

章嬤嬤心虛的看眼二姑娘,對江梧桐低聲說了經過。

江梧桐聽得咋舌,驚訝的看著江清月手裏的信,“這麽說王爺給你寫信了?是什麽,快看看。”

“不看。”江清月瞪她二人幾眼,把信重新放進匣子裏,這回她直接把匣子上了鎖,鑰匙掛在脖子上。

“不看燒了也罷,留它做什麽。”江梧桐挑眉問,本是無意之言。

江清月忽聽這話,身軀一震,整個人都陷入疑惑中。大姐說得對,她既然不期盼什麽,一心一意想本分度日,為什麽不把信燒了。難不成她心底真的有什麽可期待?

她和他,笑話,真是天大的笑話……

江清月在心裏不停的自嘲,逼自己認清現實。長痛不如短痛,短暫留戀好過一輩子深陷。趁著她還能及時抽身,就該了斷心裏殘留的那一點點‘不應該’。

江清月扯下鑰匙,打開匣子,拿著信靠近蠟燭上的火苗。

江梧桐嚇得叫一聲,把信搶過來。“先看了再燒。”

江清月想阻止,但剛剛擡起的手又鬼使神差的放下了。現在,連她自己都不懂自己了。

為什麽。

江梧桐展開信紙,上面只寫了一句話,並沒有來信人出處。再細看這句話,她和章嬤嬤讀了四五遍,還是不懂。

“等閑三伏後,吾道長悠悠。”江梧桐再次念叨一句,皺眉嫌棄,“二妹妹,這到底在說什麽東西?我雖識字不多,卻也知道這句不倫不類,前後的意思根本不搭邊兒,更沒什麽意境可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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