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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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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家人翌日清晨動身, 抵京時已近年關。恰一場大雪下了徹夜,入京時便見四處銀裝素裹,紅墻綠瓦上覆了厚毯般的潔白。

“可以玩雪啦!”阿婧入了府便往花園裏沖。他們這些日子不在府中, 下人們縱使常要進屋打掃,人來人往的時候也比平日少了許多。園中便積了一層完美的白, 有很大一片地方一個腳印也沒有, 正適合玩雪。

蘇銜一刻也閑不下來,一入府便有事要他打理,謝雲苔便陪著蘇婧玩了會兒。約莫傍晚時分,周穆匆匆尋來, 在月門邊一張望, 走向謝雲苔:“夫人。”

“穆叔。”正陪蘇婧堆雪人的謝雲苔站起身, 周穆道:“安西王那邊來人,似是想現下請您和相爺進宮一敘,相爺讓我過來跟您知會一聲。”

“好。”謝雲苔頷一頷首,摸摸阿婧, “雪人一時半刻也化不了,等娘回來再陪你堆好不好?”

“好!”蘇婧爽快點頭。她原想的是若娘要出門去忙,她自己堆完也可以, 但娘既然願意回來陪她堆自然更好。

謝雲苔便隨著周穆去了書房,蘇銜也正打算跟著來者一道出府, 見了她,理所當然地牽住手:“走吧。”

安西王差來的宦官低頭避了下,畢恭畢敬地隨著二人出去。二人一道上了馬車, 謝雲苔薄唇緊緊抿著,一語不發。

蘇銜修長的手指支著太陽穴,悠哉地看她:“你緊張啊?”

“……自然緊張的。”謝雲苔輕道,跟著便又不言了。她還記得他們成婚時眾人無不反對,九五之尊便是其中之一。

“沒事哈。”蘇銜撇一撇嘴,湊過來,在她側頰上親一口,“誰敢說你半句不好——”

謝雲苔擡眸看他。

他促狹一笑:“老子燒了紫宸殿。”

謝雲苔:“……”

不多時,馬車便在宮門口停下了。姜九才早已親自帶著人候在宮門口,見了二人忙迎上前:“大人。”

蘇銜一馬當先地先下了車,姜九才身邊的宦官剛要上前攙扶謝雲苔,被他先一步伸手擋下。謝雲苔搭著他的手下車,二人一道入了宮門。自宮門處到紫宸殿也不算太遠,但到底剛下過雪,宮道縱使清掃過也殘雪難免,這一路便走得很慢。

謝雲苔不自禁地慢慢有點冷了,忽而一股熱流從他掌心灌來,溫溫緩緩地漸將寒意趨開,她側首看他,他銜笑:“暖和了吧?”

她點頭,他跟著就要抱她:“抱著會更暖和啊!”

“……”謝雲苔猛地一避,低斥,“別鬧!”

“嘿……”蘇銜悻笑,也不強抱,乖乖隨她繼續走了。

他們步入紫宸殿大門的同時,宮人們便會意地向外退去。走進內殿,安西王先看過來,頷首:“二弟。”又看看謝雲苔,“弟妹。”

“殿下。”謝雲苔朝他福了福,視線低垂著一劃,掃到九五之尊正端坐於禦座,行上前幾步就要下拜,被蘇銜從身後拽住胳膊。

蘇銜:“小苔有著孕呢,算了哈。”

“……”皇帝無奈地睇著他,擺手,“坐吧。”

“謝陛下……”謝雲苔只得去落座,蘇銜在她身邊坐下,皇帝看看謝雲苔,道:“待這孩子生下來,若是女孩,朕封她個郡主;若是男孩,朕……”

“別。”蘇銜挑眉,“拉倒,打住。”

皇帝面色陰沈,蘇銜嘖聲續道:“說好的哈,咱該怎麽過怎麽過。我又沒封王,我閨女封個郡主像話嗎?”

皇帝:“朕是為孫兒孫女的前程著想,你這當爹的怎麽回事。”

“我這當爹的還不能為自家孩子爭個前程了?”蘇銜鼻孔朝天橫得可以,“我廢物?”

“……”皇帝只得作罷,冷著張臉繼續看折子。蘇銜緩和幾分面色,打量著他問:“解藥管事?”

“嗯。”殷臨曜頷首,“父皇與四弟服了解藥都無大礙了,禦醫說只消再調養些時日便可。”

蘇銜點點頭:“殷臨晨呢?該招的都招了沒?”

“供認不諱。”殷臨曜說著鎖眉,“只是他一直說想見你,我們問他何意,他皆不肯說,只看你願不願意見了。”

“見個屁啊,準是一堆廢話。”蘇銜嘖一嘖聲,轉念又道,“不過見見也行。”

殷臨曜自聽得出他別有想法,問道:“怎麽說?”

蘇銜輕哂:“哎,詐屍爹。”

“……”皇帝擡眸,“嗯?”

蘇銜:“暗營歸我的旨意還作數不?”

皇帝想了想:“作數。怎麽?”

“我去見他,他以後就歸我們暗營收拾,行不行?”蘇銜淡聲問,殷臨曜與父親視線一碰,不約而同地想到暗營那些千奇百怪的收拾人的法子。

父子兩個皆沈默不語,半晌,殷臨曜幽幽開口:“二弟,他畢竟是……”

“哎,別說那些虛的。”蘇銜勾唇輕笑,“你們就沒有那麽一閃念,覺得這人必須不得好死嗎?”

“我知道大哥你光明磊落,肯定想說他畢竟也是你我的弟弟。”蘇銜聳肩,“但怎麽的,死去的弟弟們就不作數了是嗎?是老七從前跟你不親還是老五對你不恭敬?他們在天之靈還看著呢。”

“當然了,你們倆下不了手那很正常,單為風評你們也要多些顧慮。”他說著又笑,“但我不怕啊,讓我幹這事最合適了。”

論身份,外人不知他是皇子,他殺殷臨晨一百遍也不算骨肉相殘。

論惡名,反正他一年要被彈劾幾百回,不差這一回。

殿中良久沈寂無聲,皇帝眼中的不忍與狠厲交替幾番,最終淡道:“朕不知這件事。”

“你自然不知道。”蘇銜意有所指,“你安心養病顧不上哈。”

言畢他便起身,風輕雲淡地就往外走:“他在哪兒?詔獄是嗎?我這就去。”又扭頭看看謝雲苔,“肯定沒對他動刑,不嚇人,你想不想去看看?”

謝雲苔一怔,殷臨曜也鎖眉:“弟妹有著身孕,這事你帶她?”

“他這不是鋃鐺入獄了嗎。”蘇銜賤兮兮道,“看到別人家庭幸福不是很痛快?”

殷臨曜:“……”

謝雲苔一聽,品出了蘇銜心下的恨意。二人成婚的時日並不算長,但他素來是願意讓她避著這些事的,此番有意如此,可見心中怨憤難平,巴不得讓殷臨晨更痛苦一些才好。

那她怎麽辦?自然是幫著他呀!反正他說了不嚇人那就必是不嚇人,她的膽子也沒有那麽小。

她便坦然點頭:“好,我跟你同去。”

蘇銜笑一聲,摟著她便走。皇帝輕嘆:“朕讓他們備了席,先用晚膳再去。”

“沒興趣。”蘇銜信口拒絕,被謝雲苔拉了拉衣袖。他側眸看她,她淡淡垂眸:“我餓了。”

“……哎好嘞,先用膳。”蘇銜便爽快地改了口,殷臨曜頭疼地扶了下額頭。皇帝心裏五味雜陳,一時氣得想打他,一時又覺有這麽個能管住他的兒媳倒也不錯。

是以四人一道用了膳,蘇銜與謝雲苔到詔獄時已天色全黑。二人由詔獄中的守衛引去殷臨晨的牢室,走了一段蘇銜便大致猜到是哪一間,離得不遠時,開口揚音:“哎,方才不該回絕得那麽快,該聽陛下說完如是女兒封郡主、那兒子封什麽才是?”

謝雲苔眨眨眼,會意地接口:“是呀,我也好奇。難不成封世子?可你沒有爵位,總不可能是世襲丞相之位。再說,陛下一片好意,你說得也太不留面子了。”

清淩淩的聲音貫穿詔獄陰暗的走廊,不多時便聞鐐銬輕響,不遠處響起怒喝:“蘇銜?!”

是殷臨晨的聲音。

蘇銜瞇眼,擡眸看去,擺手示意各處守衛退下。目光又劃過四周,見周圍的牢室都空著,便先扶謝雲苔去走廊中事先安排好的椅子上坐了,自己信步走到殷臨晨的牢室前。

幾步之遙,他仔仔細細地打量著殷臨晨。到底是皇子身份,果然沒有動刑,甚至有可能吃得都還不錯,是以看著氣色尚可。

殷臨晨也盯著他,滿目怒色,蘇銜笑一聲:“呵,小六,人不可貌相啊?什麽事非得見我?”

殷臨晨後牙緊咬,睇一眼謝雲苔,多少猜到了蘇銜的用意,冷涔涔地笑起來:“你何苦這樣在我面前耀武揚威!滿朝文武、一眾皇子,誰不知你活得風光!”

“你還有臉提一眾皇子啊?”蘇銜啟唇相譏,“晚上不做噩夢?”

“你當他們是因我而死的嗎?”殷臨晨嗤笑出聲,“他們活該!若非要論個罪魁禍首也是因為父皇、因為你、因為大哥!”

“?”蘇銜眉心微跳,“關我屁事。”

謝雲苔也看過去,只道其中還有什麽她不知曉的皇室秘辛。

便見殷臨晨陰冷笑著,打量著蘇銜,一字字道:“我自知命不長久,今日便與你說個明白。來日到了陰曹地府我自有閻王與我算賬,但你在人間也休想過得暢快!”

蘇銜不鹹不淡地看著他:“說,讓爺聽聽你的狗嘴裏能吐出幾顆爛牙來。”

殷臨晨道:“我母妃位卑又早逝,我自知在父皇眼裏比不得一眾兄弟,可你不過一個外人罷了……憑什麽占盡風頭。”

“自你入朝為官起,父皇對你讚譽不斷,我連入紫宸殿也難,你憑什麽!”

蘇銜的神情不禁覆雜。他依稀記得很久之前他見到殷臨晨被宮人冷嘲,便替他教訓了宮人。

“六殿下的心眼,真是比針眼還要小些。”背後忽而響起輕緩話語,蘇銜側首,看到謝雲苔慢步上前。

他想她該是想托出他的身世來氣人了,凝神斟酌,覺得說了也罷,便一語不發地聽著她說。

卻見她美眸低垂,醞釀出了一股他從未聽過的陰陽怪氣:“在陛下眼裏他就是比你強,如何?一眾皇子就是都比你好,你能怎樣?是哦,好幾位皇子到底是死在你手裏了——可宮裏活下來的更多呢,死去的那些也死得還算痛快,你日後恐怕要慘不忍睹了,你說氣不氣人?”

“還有啊。”謝雲苔擡手,輕撫小腹,笑吟吟的,“蘇銜快有孩子要降生了呢,陛下歡喜得很。日後這孩子必定千嬌萬寵地長大,大概比蘇銜還要風光許多。我想想啊……蘇銜是自入仕才開始風光的不是?這孩子的風光許是要從出生便開始了,少說多個十幾二十年呢,唉,天不遂你願唄?”

“……”蘇銜摒笑,幽幽地看著她。她眉飛色舞的,口吻又慢悠悠的,要多氣人有多氣人。

他是不是把她給帶壞了?

作者有話要說:

本章隨機送100個紅包,麽麽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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