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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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氣氛安靜了片刻, 皇長子氣定神閑地看著蘇銜,蘇銜面無表情地看著他。

然後,蘇銜提步走了。

“?”殷臨曜一怔, 下一瞬,忽而恍悟!

蘇銜哪裏會在意父皇答不答應他的婚事。但凡他心裏認準, 就算全天下反對, 他都能照樣辦婚禮。

自己那麽問,簡直自取其辱。

皇長子無奈而笑,忽而又聞蘇銜的聲音:“哎,小六?”

殷臨曜回過頭, 看到殷臨晨正站在院門處, 笑笑:“六弟, 怎麽出來了?”

“我聽聞丞相大人來了,找不到人,問了下人,他們說看到大人出來了。”殷臨晨說著一哂, “還聽說大人訂了婚?”

“哎,小孩子不要亂打聽。”蘇銜不欲多說,閑閑地搖著頭, 提步進門,殷臨晨語塞, 不忿:“我都十五歲了。”

“哦,十五歲了,是大一些的小孩子了哈。”蘇銜並不給面子, 殷臨晨氣得臉色發白,不待再說話,蘇銜已回到席間。

殷臨曜立在門邊無奈而笑,俄而也提步進了門。有那麽一瞬,殷臨晨似是想說什麽,但沒說出來,殷臨曜便已進去了。

他記得大哥十五歲的時候就已定親了,父皇千挑萬選擇定了如今的皇長子妃宋氏。三哥晚一些,十五歲時才開始挑選,但十六歲也定了下來。蘇銜的事情他亦有所耳聞,在這個年紀的時候蘇銜還是天子侍中,但那年父皇也親口提及了蘇銜的婚事,要皇後與幾位身份貴重的嬪妃一齊多加留意,只是蘇銜自己一直沒心情才耽擱到現在。

現下他也十五了,大半年過去,宮裏無人提一個字,就好像他這個皇子並不存在。

秋意被一度又一度的清風染得濃烈,京城逐漸由濃綠轉為金黃。不多時金黃又漸次退去,潔白鋪天蓋地地飄落下來,一夜之間處處銀裝素裹。

臘月來時,邊關捷報初傳。喜訊踏著夜色傳入宮中,又自宮裏飄散開來,漫向京中各處。

彼時謝雲苔正和蘇婧“鬥智鬥勇”。這小丫頭太聽蘇銜的話,幾個月來一聲聲地管她叫娘,叫得愈發順口。

可是婚事八字還沒一撇呢!

謝雲苔抗議無果,只好變著法地擰著來。昨天跟她說“叫姑姑,姑姑陪你翻花繩”,今天是“叫姑姑,姑姑給你做點心吃”。雖然往往事情一結束蘇婧就又會立刻改口叫娘,但謝雲苔覺得總歸還是要表明一下自己的態度。

“不叫姑姑不給吃。”她捏著塊花生酥態度堅定,蘇婧剛脆生生地叫了聲“姑姑”,忽而眼睛一亮:“爹!”

然後就指著她告狀:“娘又欺負我!”

謝雲苔回頭,蘇銜正邁過門檻,外面飄著雪花,他舉著把淡青綢傘遮擋。進了屋信手將傘往地上一擱,上前就攬她:“來小苔親爺一口。”

“……阿婧在呢!”謝雲苔不肯,蘇銜挑眉,目光淡淡地脧過去,蘇婧會意,提步就跑:“阿婧不在啦!”

小小的身影嬉笑著跑進側旁的廂房,蘇銜的視線挪回來:“嗯?”

謝雲苔無奈,踮起腳尖,在他下頜上啜了一下。

“你還能更敷衍嗎?”蘇銜不太滿意,謝雲苔掙一掙,從他懷裏脫出去,繃著臉坐到一旁。

她多少感覺到了,他在溫水煮青蛙!

對於婚事,他一副不急不催的態度,偶爾拿出來提一提也是開玩笑的口吻,各種舉動卻弄得她最近愈發的沒臉沒皮。許多時候她都會覺得,要不就嫁給他算了。

現下又是這個樣子,看她冷著臉落座,他還是悠哉哉的樣子,微痞的笑容一成不變,蹲到她跟前:“好消息你聽不聽啊?”

“嘁。”謝雲苔美眸一翻,“你說我就聽唄。”

不說就算了。

她邊想邊拿花生酥來吃,蘇銜悻悻嘖嘴:“邊關打勝仗了哎。”

“咳——”謝雲苔猛地嗆住。捂住嘴,她嗆得滿面通紅,好半晌才緩過來,“真的?!”

卻見蘇銜站起身,清冷地脧她一眼,轉身行至矮櫃邊自顧自沏茶,不跟她多說了。

……大丈夫能屈能伸。謝雲苔深呼吸,蘊起笑,上前幫他沏茶:“真的打勝仗了嗎?”她從容自若地問他。

蘇銜不鹹不淡:“嗯。”

她拎起銅壺倒著熱水,羽睫輕眨:“那大軍快回朝了麽?”

“早著呢。”蘇銜回身踱向床榻。

“……”謝雲苔的神情有點苦了,又還是想多問一問,捧著茶盞湊到他跟前端給他,輕聲詢問,“我爹有消息嗎……”

喝了口茶,剛才被晾了一道的蘇銜順了氣,覆又嬉皮笑臉起來,伸手把她攬進懷裏。

他在她額上一吻:“沒有。”

謝雲苔:“……”

“但是決計沒事,你放心。”他道,“沒消息就說明沒事,出了事車騎將軍會告訴我的。”

他原不想告訴她那件事。在她眼裏他已經位高權重得讓人不安,這種私下裏的打點不提也罷,可無奈她一直寢食難安,他也做不到天天找宴席帶她換心情去,後來只好說給她聽。

“沒有消息就是好消息。”蘇銜擁住她又親一下,“不許瞎想了哈。過幾日臘八宮宴,你跟我一起去。”

謝雲苔盯著他,眨了眨眼,又低下眼眸。

她已然知道那陣子他帶她去參宴都是為了哄她了。她還以為是她幫他,根本不是那麽回事。

蘇銜看著她的神色笑:“這回真是你幫我。穆叔那天有事,我總不能身邊不帶個人。”

真的不是你成心把穆叔支走的?

謝雲苔心底轉著疑問,但沒有問。反正她問了他也不會承認。

他就是在溫水煮青蛙。近來大大小小十幾次宴席下來,京中女眷們都已漸漸知道她是丞相的未婚妻了。最初時還需他著意介紹,不知不覺就成了她一到後宅的宴席上就會聽到旁人低語:“那是蘇相的未婚妻。”

是她傻。那時她真的以為那些宴席他必須去,便也不好在宴席上去糾正這樣的事情。

現下消息傳得這樣廣,等爹爹回來,她怎麽跟爹爹解釋呀……

謝雲苔一想這個就垂頭喪氣。直白些說,她就是被他算計了,可她偏又生不起氣來——似是已被他的沒臉沒皮搞得失了脾氣了。

於是臘月初八,謝雲苔就這樣認命地與他一道入了宮。

臘八不算是個大節,宮宴也是憑皇帝的心情可辦可不辦。今年辦得分外隆重,是因邊關剛巧傳了捷報,朝中為此大賀,意在振奮士氣。

千裏之外的軍營中亦有一場慶賀,除卻大捷時慣有的殺羊宰牛,還有美酒與臘八粥。將士們罕見的一掃平日裏的緊張沈悶,喝酒吃肉,更有年輕人索性載歌載舞起來,一片歡騰。

帳子裏,謝長遠端著碗冒熱氣的臘八粥,左看右看吃不下去。

這麽下去,實在不是個辦法。他來投軍的目的就一個——立個戰功贖阿苔出來,沒想到幾個月下來連個敵軍的影子都沒見到。

最初的幾場小仗,上頭好巧不巧地派他到附近的郡縣送信去了;最近那場大仗,又讓他去砍柴。

謝長遠覺得自己倒了血黴——他又不是軍中的夥夫,砍什麽柴啊?

今日他聽聞,軍中要趁著臘八休整一番,但將軍們派了一隊人馬乘勝追擊。在人員的挑選上,因為所需人馬原也不多的緣故,這回並無強求,只看將士們自願——有些顧及家人不願去拼的,就留下慶功;有些血氣方剛想再立戰功的,可自行請纓。

謝長遠自然請命同往,將軍們卻沒準。

他為此沈悶了大半日,直至聽到同袍調侃說只有他一個請纓被拒,謝長遠越想越覺得這不對勁。

翻來覆去地想了許久,謝長遠揭開帳簾,走向大帳。大帳是主將的住處,也是將領們平日議事的地方,目下軍營中正慶功,將軍們應該也在大帳附近。

果然,行至不遠處他就看見將軍們圍坐在一處篝火邊,正飲酒笑談。他繼續上前,一侍從上前擋了他:“你什麽事?”

借著三分酒氣,謝長遠的語氣沖了起來:“我就想問問,憑什麽不讓我去殺敵?我是缺胳膊還是少腿?”

他聲如洪鐘,饒是在一片喧鬧中也很清晰。將軍們不約而同地看過來,大將軍皺起眉,車騎將軍滯了滯,起身走向謝長遠。

“你過來。”車騎將軍悶著頭,謝長遠腳下不動,聲音更高:“我要問個明白!”

“過來問!”車騎將軍沈喝,繼續前行,謝長遠皺皺眉頭,隨他同去。

大帳後有一片無人踏足的安靜空地,車騎將軍停住腳:“要問什麽?”

謝長遠:“憑什麽不讓我去上陣殺敵?”

“?”車騎將軍扭過頭,一臉的費解:“你怎麽回事?有人要保你的命,你還不領情?”

謝長遠不耐:“誰這麽多管閑事?”

……裝傻還是真傻?

車騎將軍擰起眉頭:“還有誰,你女婿啊?”

“我女婿?”謝長遠微震。一股猜測在他心底溢起,但過於離奇,他沒敢說。

車騎將軍替他說了出來:“啊,當朝丞相蘇銜啊。他怕你死在外頭弄得他沒法成親,專門找的我。你別耍酒瘋了,全須全尾的回去。”說著深沈地一拍他的肩,“你是岳丈你不怕,我總得給丞相大人留幾分面子吧?”

“我呸!!!”謝長遠暴跳如雷,“什麽女婿,老子沒女婿!!!”

這話一聽就是蘇銜胡說的,蘇銜要不要臉!!!

他女兒被迫賣身,不論經歷過什麽都還是他的寶貝女兒,那混蛋想逼婚門都沒有!!!

作者有話要說:  ——如果車騎將軍再八卦一點,和京中聯系更密切一點:

謝長遠:什麽女婿?誰說的?

車騎將軍疑惑臉:滿京城都這麽說啊。

謝長遠,氣絕,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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