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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神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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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辦公樓,正午的日光讓鈴鹿眩暈了一瞬。她停下腳步,在原地怔楞了片刻,待這股不太舒服的感覺消失以後,才繼續向前走。

但她也僅僅只是漫無目的地向前走罷了,她根本不知道自己該往哪兒去。

或許她應該回到醫務室,父母都在那裏等著她,可她心底卻對醫務室有幾分抵觸感。一想到充斥在鼻尖的消毒水氣味,就會不自覺地泛上一股惡心感。

而且,她也不太想面對父母。

確切的說,並非是不想,而是不敢。他們的擔心和關切,鈴鹿發自內心地想要感謝,只是她確實愧對了他們的期待。

沒能成為令他們驕傲的孩子,鈴鹿為自己感到羞恥。

還是先離開這裏吧。她想。

鈴鹿從原處折返,向校門走去。為了避免父母擔心,她特地發短信向他們報備了一聲,說是想要出去走走,過會兒就會回家,也請他們可以先回去了。

這會兒第二輪的比賽已經結束了,正是中場休息的階段。整個校園內滿是從場內湧出的觀眾,鈴鹿被這般人數眾多的景象嚇了一跳,頓感一陣無地自容的羞煞。她慌忙垂下頭,避開所有人的註意力,沿著小道一路快跑,到了校門口才敢停下。

向警衛室的大叔出示一下學生證,就能夠被準許放行了。

走出警衛室的時候,鈴鹿好像聽到他說了一句什麽,應該是惋惜且鼓勵的話語吧,她沒能聽清楚。

離開學校,目的地又變得模糊不清了。雖然和父母說了自己馬上就會回家,鈴鹿現在卻並不怎麽想回去。她索性挑了一條從沒走過的路,準備先胡亂閑逛一會兒,將多餘的精力全都被發揮完了,再考慮回去的事。

街上的行人不多,足矣讓鈴鹿從體育祭觀眾的壓迫感中得到一絲喘息。她漫無目的地走著,兩旁未知的街景讓她很好奇,一時間竟有些忘記運動會的失利了。

街對面有一神社,從她站立的這個角度恰好能夠越過門口看到神社的內部。

神社裏零零散散有幾個參拜的信徒。她看到一個上了年紀的老人停在神社外的奉納箱前,顫顫巍巍的手指從布包裏撿出一枚硬幣,投入箱中。而後合掌,向神明祈禱。

硬幣掉落箱底,這一聲清脆的碰撞聲穿透了汽車引擎的轟鳴,落在鈴鹿耳旁,將她猛然驚醒。

這是火照命的神社。老人在向火照命祈求庇佑。

火照命難道真的會傾聽他人的願望並予以實現嗎?不可能吧。

他可是曾把神明推上了死路的家夥啊……

她不止一次地回憶過去,不止一次地意識到自己的錯。

但錯的就只是她嗎,她的錯當真就值得一死嗎?不,不是。根本不是。

說出了自己存在背叛高天原可能性而應當被驅逐的火照命,還有那些附和他的話的神明,他們也錯了。如果他們指責鈴鹿禦前的罪名當真屬實,那他們也背負著一樣的罪。

僅僅只是因為潛在的可能性,僅僅只是因為自己心中秉持的“正確”與“清白”,而去葬送無辜的性命,這難道不是錯嗎?

不止如此……不止如此!

她知道的,她記得很清楚,為什麽母親會死,理由也是相同的。

侍奉神明的巫女愛上了妖怪,正如鈴鹿禦前愛上海國之妖一般——這是錯的。

而後,為了繼續維持高天原的正確,天為做錯事的那一方降下了罪罰。

雖說高天原想要處決的應是玉藻前,巫女本不該死,但高天原不可能只向一方降下處罰,這一點鈴鹿心裏很清楚。哪怕在天罰中死去的是玉藻前,巫女也依舊會受到天的懲戒。

但就算要懲罰越界的巫女,應該不至於是死罪。所以在巫女為玉藻前擋下天罰,落下的天雷殺死了神明理應保護的人類後,高天原就再也未插手玉藻前和兩個無辜孩子了。

因為天的懲罰,也“越界”了。

於是天才收了手,沒有繼續懲罰玉藻前。

這些事情,是愛花——是過去的她很難知道的。唯有站在高天原神明的視角,才能夠將一切正義外衣下的虛偽看得通透。

是的,落到今日這般地步,是她的錯。

同時也是高天原的錯。

無論是高天原還是鈴鹿自己,哪一方都不是絕對正確的。

想到這裏,鈴鹿忍不住扯出了一個嘲弄的笑。心臟在不停狂跳著,那些站在神社裏的信徒們落在她的眼裏,就像是一群關節靈活的塑料小人,被他們信仰的神明們不停擺弄著。

她大口大口呼吸著今日室溫三十度的空氣,通身的血液也因此而染上了熱度,理智更是沸騰不止。繁雜的思緒纏繞在大腦中,驅使著她跨過人行道旁的欄桿,快步穿過呼嘯的車流,站到了神社前。

呼吸難以歸於冷徹。

說不定火照命現在就在神社裏,她想。

她猜錯了。

火照命是信徒眾多的神明,單就東京地區的神社數量便就不少了,不可能坐鎮在每一個神社中,傾聽信徒的願望。

再說了,他是個極自負的家夥,且又是高天原頂峰中的核心人物,通常情況下是不會輕易來到此世的。

鈴鹿還是踏進了神社,才想起這件事的。

在神社難以見到火照命,能見到的只有他的神器。神器們遵從神主的囑咐,履行神社管理者的職務。

譬如,這個神社的管理者,就是火照命的大太刀——名叫崎音的神器。

而這名叫崎音的神器,此刻正站在神龕前,猝不及防地對上了鈴鹿的目光。

鈴鹿忍不住揚起笑容,崎音的眼裏掠過的卻是驚恐。

原本在她想起以火照命的秉性應該不會親自坐鎮神社的時候,她還有些失望呢,心想著沒辦法與他進行一次親切會晤了。

但現在她不失望了。

遇見的是火照命的神器——曾經處決過神器的神器,這不是更好了嗎?

她的笑容愈發僵硬,嘴角扭曲的弧度幾乎已經不能再稱作是笑了。

“我記得你。”她拖長了聲,慢慢地說,“很久很久以前,你就跟在火照命身邊了。”

“鈴……鈴鹿大人……”

名叫崎音的神器躲開她的目光,僵硬地躬著身,向她恭敬地行了禮。

鈴鹿知道崎音為什麽驚恐,在她眼裏自己早已經死了。她也是為鈴鹿禦前的死推波助瀾的黑手之一。

直到這一刻,她還能輕易地回憶起神器被一齊殺死時傳到她身體裏的痛苦。

真疼啊……

疼得好像意識都快從軀殼中剝離了,疼得連死亡都開始跑到眼前囂張地張牙舞爪。

身為神主的她所感受到的一切痛苦,全部都是神器遭遇的絕望。

他們也曾是那麽疼啊……

深呼吸。往日的記憶逐漸淡去,鈴鹿看著眼前這張低眉順眼的面孔。

鈴鹿看著她收起慌亂,換上尊敬的笑,聽到她說:“沒……沒想到您居然願意屈尊出現在這裏……鈴鹿大人,難道您換代了嗎?”

盡管她看起來全然是溫馴的模樣,語氣卻還依舊透露著驚慌。

“你在害怕什麽?”嗤笑著,鈴鹿說,“我記得你殺死我的兩個神器時,一點也不害怕啊。你那時的膽子去哪兒了?”

鈴鹿還能想起她對自己的神器說的話,她眉梢的得意還歷歷在目。

——我這也是為了你們好。

究竟是為了誰好?鈴鹿心裏知道答案,她很確定崎音也一定知道。

“你這麽說是什麽意思!”崎音挺直了腰,不知從哪兒得了底氣,大聲說,“你到底是誰!鈴鹿禦前很早以前就死了……”

“你殺了我的神器。”鈴鹿抽出大神通,刀尖指著她的心臟,“現在我要向你討回這筆舊債,我希望你已經把我的話聽清楚了。”

崎音眼裏的驚恐變成了憤怒,瞪著鈴鹿,雙頰漲得通紅。她動了動唇,應該是想說些什麽。鈴鹿猜測,她想說的應該是“你怎麽敢對火照命的神器動手”之類的話。

鈴鹿並不想從她的嘴裏聽到任何一個字。她揮劍打斷了她。

“一線!”

崎音在身前劃出境界線,但只堅持了一秒,下一刻就被鈴鹿斬碎。

“太失禮了。”

無比冷靜地,她說。

濺起的鮮血沾在鈴鹿的臉上,明黃的雙眸中空無一物,卻使人生畏。

“你的神主沒有教過你,神器不配對神明劃出‘一線’嗎?看來火照命是個差勁的主人,你也是一條差勁的狗。”

這話激怒了崎音。她孤註一擲地沖了上來,怒吼著:“不許詆毀我的神主!”

她終究只是一把武器,一個工具。在手無寸鐵的情況下,她根本無法對抗鈴鹿。盡管她那般努力地反抗了,卻始終無法逆轉下風,最終落得慘敗。

她無力地倒在地上,身軀早已千瘡百孔,現在僅只有一絲殘存的呼吸維持著她的性命。

“你的神主沒有來救你。你來猜一猜,他這會兒正在做什麽事?”

就像鈴鹿並沒能拯救她的神器一樣,而她又在做什麽呢?

啊……真疼……

鈴鹿跨坐在崎音身上,膝蓋壓住她的手臂,讓她無處可逃。盡管她也確實無處可逃了。

將小神通高高舉起。接下來鈴鹿要做的事情就很簡單了。

以崎音現在的狀態,哪怕不刺穿心臟,只要隨便劃上一刀,她就會死了。她的生死掌控在自己的手裏。

小神通停滯在空中,刀尖折射出的寒芒忽明忽滅。

殺了她。她該死。

鈴鹿心裏的聲音在叫囂。

就像她殺死千原和白原那樣……殺了她!

作者有話要說:

你的好友魚丸正在斷線重連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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