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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疊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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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說對大岳丸的安排心懷不滿,但鈴鹿還是很積極地落實了他的指令。

她快被自己感動到了——能像她這麽盡心盡力的,還!有!誰!

當然了,如此盡心盡力才不是為了大岳丸。她其實還是存了點自私的小心思的。

對於鈴鹿禦前,她一直懷揣著好奇。

鈴鹿的異能是使用神之力。在化身為神後,她或多或少的能夠借由夢境窺見神明的過去,在虛幻的精神層面與他們進行虛晃的交流。她看到過夜鬥的過去,也窺見了天照大神的誕生,唯獨鈴鹿禦前從未出現在她的夢境之中。

她對於鈴鹿禦前的所有了解都來自於傳世的文字和傳說,而她的好奇早已超脫於文字,游離在傳說之外。她想知道的太多了,可惜無處可問,也沒有機會可問。這一次來自大岳丸的“委托”,對她來說,或許會是個機會。

鈴鹿認識的神明,算來算去也就只有夜鬥這麽一個。點頭之交的窮神惠比壽小福或許也能勉強算入其中,但由於鈴鹿不怎麽想在這時候折煞自己的財運,所以早早地就把她從詢問名單中劃出去了。

不過夜鬥那兒,好像不怎麽好問。

最近夜鬥的信仰事業全面開花,委托量直線上升,忙得他腳不沾地。鈴鹿勤勤懇懇地跟在夜鬥身後追問了好幾天,總算在周末逮到了他的空閑時間。

“哎呀,不是我吹牛,我覺得我今年就能造個神社了!”

一見到鈴鹿,夜鬥就無比驕傲地炫耀起來了。鈴鹿發自內心地為他感到開心,不過現在最重要的好像不是神社。

她旁敲側擊地問了他幾個關於鈴鹿禦前的問題。

“啊?鈴鹿禦前?”他撓撓頭,“我之前說過了,我就見過她一次,不太了解她。”

“啊……是嗎……那麽,您知道多少就說多少吧!”

鈴鹿陷入了饑不擇食的境地,現在不管再渺小的信息,她都無比迫切地想要知道。

“就算你這麽說,我也……對了,毘沙門肯定知道!”

這一代的毘沙門和鈴鹿禦前是同一時期存在的神明。就算平時沒什麽來往,舉辦神議的時候也一定見過,所以也肯定比他了解得多一點。

夜鬥在心裏暗自感嘆自己的機智,立馬就帶著鈴鹿去找毘沙門去了。

“鈴鹿禦前?”毘沙門合上公文,眼裏掠過一抹警惕,“為什麽突然提到她?”

鈴鹿堆上友善的笑,恭恭敬敬地表示,這一切的疑問都只是出自於她的好奇心。

她也沒說錯。這些問題,她確實很好奇。

打量著毘沙門的每一個表情和動作,她小心翼翼地亮出爪子:“我聽說神明是可以換代的,在信仰消失之前不會消失。那麽鈴鹿禦前是不是也經歷了換代呢?”

“換代?嗯……”

毘沙門撥弄著鋼筆的筆帽,看起來好像在遲疑著什麽,沈吟了片刻,連夜鬥都在一邊噓聲催促了。

她停下了手上的動作,把鋼筆往筆筒一丟。

咚——筆落下時的聲響有些沈悶。

“鈴鹿禦前是無法疊代的,她和我們不一樣。”她頓了頓,“確切的說,是我們和她不一樣。”

癱在沙發上的夜鬥坐直了身子。

“餵餵,毘沙門,這話什麽意思啊,我怎麽從來沒聽過?”

他當然沒聽過,誰讓他這幾年才剛剛在高天原得了塊地呢。關於神明間的故事,他當然是知道得不多。

毘沙門自動忽略了他的聒噪,繼續說:“神明源於信仰,由信仰維系存在。而鈴鹿禦前並不是這樣的誕生,她是第四天魔王之女,生來就是神明之軀,無須人類的信仰也可以存在。”

“這不是挺厲害的?”夜鬥小聲嘟噥。

毘沙門斜斜地瞪了夜鬥一眼。鈴鹿覺得,她大概是有點生氣了。

聽到她的下一句話,鈴鹿知道她為什麽會憤怒了。

“無須信仰維系,意味著死去之後,就徹底消失,無法再重來了。你到底明不明白這意味著什麽?”

毘沙門的言語中染上了些微慍怒,聽得鈴鹿莫名有些膽顫,卻不知究竟是在膽顫什麽。是毘沙門的憤怒,還是她的言語呢?

“我……我明白的嘛!”夜鬥結結巴巴地自我辯解著,四下亂瞄,表情有幾分窘迫。他真沒有想到接下來的話會是這樣。要是知道,也就不會說出說出輕飄飄的如若局外人一樣的話了。

室內陷入死寂,風聲在窗外作響。

“所以說……”

輕聲地,鈴鹿問毘沙門。

“所以,鈴鹿禦前確實是……嗯……不在了吧?”

她刻意避開了“死”這個沈重的字眼,但單是說出這句話已經讓她感到無比沈重了。

仿佛像是親歷了某人的死亡一般沈重。

毘沙門抿緊了唇,微微點頭。

“是這樣啊……我聽明白了。謝謝毘沙門大人願意抽出時間回答我小小的好奇。”鈴鹿站起身,向她深深地鞠了一躬,“今天叨擾您了。再見。”

而後,她離開了。

與其說是離開,倒有些像是逃——從沈重的死亡中逃走了。

明明還有那麽那麽多的好奇沒有問出口,現在卻一句都不敢說了。毘沙門說的那些事情,為她的所有好奇蓋上了一層悲慘的紗。

她甩甩腦袋。

她還要把這件事說給大岳丸聽呢,現在有時間與其胡思亂想,倒不如考慮一下該如何躲避大岳丸的怒火。

他肯定是會生氣的,畢竟現在他的滿腔恨意無處發洩了。

“啊啊啊啊——!麻煩死了!”

打從一開始她就不該理大岳丸的,這樣就不會有這麽多破事落在她頭頂上了。

算了算了,還是先找大岳丸。之後該怎麽辦,等到“之後”來臨的時候再說。

她穿過十字路口,總感覺頭發被扯得有點疼。她懷疑是馬尾紮太緊了的緣故。她低下頭,撥弄幾下發繩,瞬間舒服多了。

剛走幾步,她竟然迎面撞上了一個人,一個高大健壯且衣著奇怪的男性。

雖然不知道他是怎麽做到在沒幾個人的人行道上還能與自己精準地迎面相撞,但鈴鹿還是主動擔起了道歉了責任。

“不好意思先生,您沒事吧?”

“……鈴鹿禦前?!”

真棒,又有人把她認錯了。

“抱歉,您認錯……”

一邊解釋著,鈴鹿繞路走開,可眼前的男人卻死死地按住她的肩膀。

“是我對不起你,鈴。是我做錯了,請你原諒我。我不該殺了你的,請你再給我一個機會……我真的,真的很……”

他的聲音像是慟哭。

鈴鹿僵住了,甚至忘記掙紮。她看著眼前從未見過的陌生的臉,但她知道這是誰。

她後退幾步,難以置信。

“別告訴我你是阪上田村麻呂……”

“你還記得我?太好了,你還記得我!”

他似乎是被這一聲呼喚驚喜得過了頭,竟撲向鈴鹿,試圖抱住她。鈴鹿感到一陣生理性的惡心,奮力地扭動肩膀,逃出他的禁錮。

“滾遠點!”

“求你了,鈴,別這樣。”

她的手腕被擒住了,阪上田村麻呂將她拽著,不知是要去向何處。過路人以奇怪的目光看著他們之間的糾纏,但沒有人停下腳步,也沒有人說一句話。

他的力氣很大,是鈴鹿無論如何也掙脫不開的程度。

她感到了毫無根據的恐懼——那是白日之下的無助,以及來自阪上田村麻呂身上那病態般的控制。

慌亂之間,她看到了大岳丸。

站在街的另一端,他那冷漠的雙眼看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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