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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當的仗打起來可是沒有一點意思。如果林將軍想清楚,在此時此刻能夠以一己之力使局面翻轉,戰事速戰速決,豈非造福百姓?”

林懷琛微微一笑,反唇襲擊:“公子擡舉林某人了。既然公子這樣說,我代王屬意公子許久,不知公子可否投入代國懷抱?如果公子想清楚,在此時此刻能夠以一己之力使局面翻轉,戰事速戰速決,豈非造福百姓?”

公子棠不聲不響地吃了個軟刀子。

自己身為岑國世子,說不定以後的天下就是自己的,如何能通敵叛國?

但他依舊面帶笑容,回憶往昔似乎有悵惘之情:“我欣賞林將軍,尤其是彼時在巖谷,我倆互相扶持三個月,才能最後走出來。”

林懷琛看他桃花眼含笑,滿滿一副將權利玩弄於股掌之間的圓滑樣子。

他微不可聞地嘆了一口氣:“公子倒是與我那時所見的坦蕩蕩的君子樣子大相徑庭。”果然權利會讓人面目全非。

公子棠聽見他這話,終於慢慢將臉上虛假而世故的笑容斂起。

他英俊的臉上恢覆了曾經的孤高。

“林將軍,你是一定不肯答應我麽?你現在落在我手裏,我若收服不了你,自然要殺了你。……你可知道你們代國的代王早已猜忌你了?”

林懷琛了然一笑:“他怎麽想是他的事。我今日若是答應你,不是坐實了他的猜忌麽?公子,你與我求的東西不一樣。我求的是百姓平安、江山穩固;你求的是位登至尊、大權在握。我們剛好是敵人。”

公子棠嘆了一口氣,被人戳破心事他也不惱:“我們剛好是敵人?或許你也不相信,我是真的把你當朋友。”

林懷琛也斟了一杯酒,回敬公子棠:

“寵辱自關天下計,榮枯休論人世間。願無望、珍惜百年身,君行矣。”

是方才公子棠念的詞下面的兩句,恰恰是他的心聲。

公子棠無可奈何,只得讓人將林懷琛壓入天牢。

林懷琛突然頓住。

公子棠欣喜,以為他要反悔。

可林懷琛只問:“與我一同來的那個人呢?她去了哪裏?”

“大國師用攝魂弄暈了他,一看見他的臉,便帶走了。”

林懷琛走後,公子棠一個人默默坐著。

一個隱在暗處的侍衛上前,問:“林將軍要怎麽處置?”

公子棠搖了搖頭,很惋惜的樣子。

作者有話要說: 到底是腫麽回事啊,最後三章的點擊是個什麽節奏,完全跟不上前面章節的點擊啊!!!以前是少而平

均啊!

我還是死回來更文啦,就算今晚看不到,明天一早起來就能看到也不錯啊!

難道是我那三節寫的有硬傷?!

還是你們不中意鳳青這個調調的花美男?!!

有意見你們可以說嘛~~點擊少了就不開心!!!

☆、陛下的試探

太監在殿外稟報:“啟稟陛下,光祿大夫馮定應求見。”

鄭德殷提著朱筆,草草在公文上批下幾行字。他頭也不擡,說:“宣。”

於是小高高聲道:“宣光祿大夫馮定應覲見。”

馮定應急急走進來,連禮數也幾乎忘了。

他跪下,膝蓋在地上磕出“咚”的一聲響。

鄭德殷這才擡起頭,臉上帶有溫文笑意,問:“愛卿何事,如此匆忙?”

馮定應也是二品大員,從來未有此失態舉動。

他首先便告罪:“陛下息怒。臣前日便已到陪都,左右徘徊,躑躅未前。”

鄭德殷還是一臉淡淡,朝座下斜睨一眼:“哦?愛卿何故?”

“微臣惶恐。實在是因為季開陽、郁白茶和林懷琛大人一直未歸。臣下們原本想等他們一起,再進陪都覆命。豈知已經兩天過去了,他們還是未來。”

鄭德殷似乎並沒有什麽驚訝的,只是在聽到郁白茶這個名字的時候,手中握住的朱筆大抵是因為浸滿了墨,顫顫地滴下來一滴朱砂紅。

他明知故問:“那麽他們又是為何不與你們同行?”

馮定應又磕了個頭,將事情如此這般地講述了一遍。

最後他說:“微臣鬥膽,請陛下切莫怪罪於他們三人。他們全是忠心為國的人才……當務之急是救出他們三人,後事再請陛下處罰!”

鄭德殷揉揉眉頭,一副極擔憂的樣子。

他想了一會兒,說:“那三人中的其他二人還好,死了也不足惜。但是林卿實在是我代國棟梁,不世奇才。朕絕對不能失去林卿!”

他言辭懇切,足以打動馮定應。

鄭德殷金冠耀耀,下座來扶起馮定應,說:“馮卿你先請回,等朕稍作決定,一定將林卿和其他二人救出。”

馮定應見他已經金口玉言說要去救那三人,並且並不怪罪他們故意延誤不入城的事情,於是心懷感激,連連喊了幾聲“皇恩浩蕩”便退下了。

柴平和柴赴領著其他幾個大內高手從平城回來,並未完成鄭德殷交代的監視任務。

並不是他們不夠厲害,而是林懷琛太厲害。

林懷琛總是能發現鄭德殷派去監視的人,無論大內高手換了幾撥,他最後都不動聲色地擋了回去。

林懷琛在寫來的奏疏上卻從不提被監視的事情,平靜得毫無破綻。

鄭德殷疑心林懷琛早就知道那些人是自己派去的,那麽他便覺得林懷琛比他想象的更加深沈,如同一只蘭花豹一樣的沈著,伺機而動,一舉斃命。

鄭德殷面容揉揉著自己的額角,嘴角勾起一縷意味不明的淺笑。就算他林懷琛這樣厲害,但所有事情依舊在自己掌控之中。

他問小高:“之後派去的影衛們是不是遠遠高過那些大內高手?”

小高唯唯:“他們的確未被人發現,從這一點來說,影衛的確高過大內高手。”

“修習過忍術的人,心性堅定、意志忠貞,從不顯露人前,當然不是一般的人可以比的。”

鄭德殷的話有隱隱的得意之色。

他又說:“但是我奇怪,為什麽岑國人那麽就知道他們到了岑國?居然連上前保衛的影衛也殺了幾個。”

他斜睨了小高一眼,似乎很不解的樣子。

小高猜測著:“陛下的意思是……影衛裏有探子?”

他猶豫了一會兒,問鄭德殷:“陛下,可有了救那三人的萬全之策?”

然後看向鄭德殷。

鄭德殷垂下眼睫,長長的睫毛如枯蝶,安靜不動地停在他臉上,在他削瘦的面頰上投下一片陰影。

“季開陽並不聽話,他雖然身負神技,但並不聽話。他這一去,為了殺了鳳青,定然全力以赴、不顧生死。朕縱使有心想救他,只怕也沒有機會。只是可惜了他的一身修為。”

“那麽剩下的小郁姑娘和林大人呢?”

“小郁麽……”他嘆息一聲:“大抵是危險不過林懷琛的,他們並不知道她的身份,最多只能做一個威脅林懷琛投誠的砝碼。”

“陛下的意思是……關鍵是在林大人身上?”

鄭德殷不置可否。

“岑國人舍得殺了林懷琛麽?不要說還有個公子棠是他的老相識護著他,若是林懷琛死了,哀兵必勝。岑國人不能不想。”

小高看著鄭德殷俯下身子,又是匆匆地寫下了什麽。

鄭德殷將那寫下的東西交給小高:“在明早之前務必送到澄芳江那邊的北部軍駐軍大帳去,要快、要保密。”

*************

清晨的大霧尚未在澄芳江散去,像一層帶水的寒衣籠在人身上,積氣濛濛,喚出冷風,愈發冰冷。

秋色冷並刀,一派酸風卷怒濤。

站在江邊看見天地一團灰茫茫的混沌,聽著江水滔滔拍打著岸邊石頭。霜華遍野,枯草夭地,頓生出一種肅殺冷寂的感覺。

代軍的駐軍大帳距離澄芳江尚有一段距離,卻是燭火高照。

帳內只有三個人,是林懷琛北部軍的心腹。

“什麽?你說將軍他被岑國活捉了?”一個年級略長,面黑粗獷的男子叫道:“這不可能!”

另一個面白斯文的人拿起手中的密報,看著他:“曹副將,你要不要再喊得大聲一些,好叫全軍都知道我們將軍被抓了?”

他摔下密報到那曹副將腳下:“陛下的親筆,你需要仔細辨認嗎?”

曹副將空有一身打仗本事,卻是大字不識一個,只好訕訕地說:“軍師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不識字。快說說,陛下說什麽了?”

一個冷冷清清的聲音響起,一個青年坐在大帳的一角擦拭著自己的盔甲:“他讓我們陳兵澄芳江畔,用兵力迫使岑國交人。”

曹副將聞言,大叫一聲:“那就聽陛下的話,趕緊出兵吧!我願意做先鋒,去營救將軍!岑國豎子,給你曹爺爺等著!”

白面的軍師搖搖頭,嗤笑一聲:“曹副將將來一定是長命百歲了。”

“啊?”

曹副將丈二摸不著頭。

“古人說心簡壽寬嘛。曹副將,你姑且可以理解為頭腦簡單活的長的意思。如此一推,你必然是長命百歲了。”

“你什麽意思啊?”曹副將的臉漲得通紅,又說不過軍師:“我懶得跟你耍貧嘴!你難道不想救將軍?!”

軍師正要開口:“我當然想……”

帳角的青年打斷他,他冷冷一哼,年輕的面龐滿是不屑:“現在都什麽時候了?我們將軍生死未蔔,那皇帝還有心試探我們。若是沒有將軍,沒有我們,他以為他能坐穩皇帝寶座?”

那軍師快步走過去,捂住他的嘴:“李副將,可不敢這麽說!小心隔墻有耳!”

那青年原來是姓李,家中歷代從軍。他父親原來也是姚啟正帳下參謀,後來他投入軍中,與林懷琛同生共死,建立無數戰功。

林懷琛頗為欣賞他,又二人年紀相仿,是交情頗深的好兄弟。

那李副將便扭過頭去,不說話。

曹副將本就是五大三粗,又不識字,不明白他們在說什麽:“你們到底在講什麽呢?陛下這是叫我們去救人,又不是害我們。”

軍師半晌才嘆了一口氣。

他說:“我也希望如此,但……但是陛下只是憑這密報便叫我們出兵?這件事在朝中尚無一點消息,陛下為什麽徑直告訴我們?沒有兵符我們要怎麽出兵?若是我們出兵,可以被說成違反軍令;若是不出兵,可以被說成營救不力、違抗聖命。”

看的出來,他也很猶豫。

李副將冷然開口:“我主張不出兵。若是岑國真的對將軍有所動作,我們屆時再一舉出兵,哀兵必勝。”

“你在說什麽啊!到你說的那時候,將軍是死是活都不知道了!”

曹副將沖他吼起來。

年輕的副將擡眼看他,語氣還是溫文:“你就這樣對我們將軍不自信嗎?如果他這樣輕易就被殺,那他就不是林懷琛了。”

“可他現在在人家手裏!我老曹是大老粗,不懂你們讀書人什麽忍啊謀啊的,我就知道將軍對我好,我就要去救他!”

場面裏的氣氛緊張,有些劍拔弩張的意味。

白面軍師默然,然後道:“我支持李副將的,不出兵。”

“你們、你們一群白眼狼!”

曹副將指著他們,憤然回到自己的帳中。

他捏緊拳頭,在心裏默默說:“我不會坐視不理的。”

正午左右,有人來報軍師。

那小卒氣喘籲籲:“不好了不好了!曹副將帶領了一支人馬往澄芳江去了!”

***********

小高在一旁為鄭德殷研磨,他低聲說:“北部軍果然出兵了。”

鄭德殷笑一笑,深思捉摸不定:“不是朕叫他們出兵的嗎?”

灰衣內侍只是對答:“陛下並未授予兵符,一道密令真假未知。北部軍竟然敢就此出兵,說明林懷琛在將士心中遠遠高於兵符、高於軍令。倘若有一天,他反了……”

鄭德殷本意是小高所說的一樣,意在試探北部軍。但是話一說出口就變了味,變得陰險且殺意重重。

他突然很不喜歡小高把每一件事都講透,但他又說不出哪裏不對,心裏隱隱對小高生出幾分嫌隙來。

“我乏了,你且退下。”

小高一勾身,退了下去。

作者有話要說: 第一更……今天還有一更……

不要打我兩天沒更~

please撒點花吧、留點評論吧~

☆、九副畫像

小郁在鳳青的宮殿裏胡亂地信步走。

難怪鳳青安然地讓她走出來了。

因為他知道小郁根本走不出去,不僅如此,更加走不回去。

小郁幹脆拈了飛天訣,她幾次都想直接飛出去。

可是宮室之間仿佛有一張巨大而無形的網,將她困住。

若是小郁強行想沖出去,就會撞得頭破血流。唯一的機會就是生門,她於是只能找到生門,從那裏出去。

那一座座幽閉的高大宮殿仿佛會移動。

明明算出了生門在東門,偏偏東邊有一條不長不短的千步廊,小郁飛快地過去。等她到千步廊的盡頭,閉上眼睛默算一下,生門竟然移到了西北邊。

不知道過了多久,小郁已經筋疲力盡了。她其實幾乎沒有做什麽,只是一直去往生門的路上。

她找了一根廊柱,斜斜地靠下來。

遠處天光四合,露出一種這個時節獨有的昏黃光暈,朦朧而又美麗。

廊下的遠遠近近之處盡是大片大片的桐花,紛繁盛開如夢。又有些似乎已經開到了花事荼蘼,散漫地落下來,白得像冬日飛雪。

明明是清明前後才繁盛的花,直至初冬也不謝。

這種場景是南疆也有的。

猶記得年少時,她養芙蓉,姐姐養桐花。用法力供養的花朵,不分時節,終年不敗。

緋紅素白,像一場綺麗閨夢。

擡眸間,看見一人自光影中緩步走來。

寬大的雪袍被風吹得微微掀起,露出一角素白的中衣。來人含笑,容顏無雙,淚痣盈盈,倒真像是天人。

他垂袖站在小郁面前:“怎麽樣?是不是走不出去?”

小郁怒視著她,啐了一口:“妖術。”

她身上還穿著來時的男子裝束,臉色卻氣得緋紅,只有一頭青絲披散下來,倒有些男女莫辨的美麗,與鳳青有些異曲同工的動人。

鳳青看著她,想起曾近也有一雙眼睛這樣瞪著他,心裏不知似喜似悲。

他俯下身去,對小郁笑一笑:“起來罷。跟我回去。”

然後伸出一只手,修長美好、白皙如玉,遞到小郁面前。

小郁於是扶住欄桿冷面起身,卻並不看那只伸過來的手。

“我已經說了我並不是你的故人。你何苦為難我?”

鳳青並不惱她的冷淡,但也不反駁她。

他只是靜靜地笑著,轉身往宮殿走去,忽而又搖搖頭,說:“你還不知道吧,我這裏有層結界。身在其中的,靈力越強,受損越大。我好心勸你不要再有異動。”

小郁聞言,果然慢慢放下在背後聚起靈力的右手。她是動了殺意,卻被看破,她不敢再冒風險。於是跟著鳳青往宮殿裏走。

果然,當她試圖稍稍放下闖出去或是殺了鳳青的念頭的時候,身上的疲憊感就一點點散去,仿佛被什麽東西抽走的靈力也漸漸回來了。

兩個人默默無聲地走著,衣衫拖在地上微微有窸窸窣窣的聲音,空曠又寂寥的宮殿群裏好像只有他們兩人一樣。

他們兩的影子拖得長長的。

但一個優雅美麗,高傲得像引頸的天鵝;另一個的脊背僵直,如同驚弓的寒鴉。

小郁沒想到這一片寂靜是被一個小女孩打破的。

那個小女孩是從半道上的梁檐上跳下來的,大約六七歲的樣子,粉雕玉琢,容貌可愛,竟像是那金粉玉屑細細描畫出來的。

她指著小郁,沖鳳青甜甜地笑:“又來一個姑姑。”

然後不等鳳青回答就過去拉住小郁的衣服,親昵地蹭了蹭。

鳳青揮一揮袖子,對那個小女孩說:“羅浮,帶姑姑去西邊的第十間屋子,姑姑今晚住在那裏。”

名叫羅浮的小女孩於是不等小郁說話,輕車熟路地拉著小郁走了。

鳳青自己卻並不回去。他慢慢走下玉階,若有所思地走進桐花林裏去。雪袍和桐花不分彼此,美麗的法師的身形漸漸淡去。

************

羅浮牽著小郁,蹦蹦跳跳地穿過一間間空曠無人的宮殿。她走的全是高深的五行八卦,每一步都踩著移動變化的生門。

小郁任羅浮牽著,沈默不語地記下了每一個生門。

羅浮清脆稚嫩的童音響起:“姑姑還在記生門嗎?”

被她戳中自己偷偷在做的事情有些赧然,但小郁並不否認。

“姑姑真是我見過的最聰明的姑姑了。一直能記到現在,一般的姑姑在穿過早前的屋子的時候就放棄了呢。”

小郁一挑眉:“還有別的‘姑姑’麽?”

羅浮歡快地說:“是呀是呀,一直有不同的姑姑來呢。但她們都沒有你好看。”說罷,她看了看小郁的臉,滿以為自己的話會逗她開心。

小郁卻循循善誘:“羅浮,鳳青是你的什麽人?”

“你說主人嗎?”

羅浮撓撓頭,似乎不太適應別人直接叫鳳青的名字。

“主人?”小郁試探地問:“那麽這裏除了你和主人還有那些姑姑以外,還有別人嗎?”

羅浮還是很歡快:“主人想有的時候就有,不想有的時候就沒有。”

小郁在心裏翻了白眼,這樣說不就是沒有說。

“不過……”羅浮好像在猶豫該不該告訴小郁。

“不過什麽?”小郁立即抓住話頭。

“不過這裏也沒有其他姑姑啊。”羅浮擡頭甜甜一笑,清澈的童音把每一個字都說得清楚:“她們都死了。死一個,來一個,你是第十個。”

小郁也是個膽大的,但沒防備羅浮這樣說出來。

她登時覺得後背生涼,被羅浮牽住的手也浮出薄薄一層冷汗。

“到了,姑姑,就是這裏呢。”

羅浮推門進去,朱漆大門無聲打開。

這房間的裝扮與小郁在鳳青房間裏看到的無異,也是繁覆綺麗的風格。

只是這屋子遠遠大於鳳青的屋子,是一座華美的宮室。壁上梁間掛著杏子紅的軟紗雲錦,用銀線細細地刺著羅浮鳳和桐花的圖案。

雲錦低垂著,隱隱有一種香灰散發出的迷惑而甜的暖意。

小郁對這裏的一切都帶有敵意的,尤其是知道了其他來到這裏的女子都死了。

如果是平時,她自然是天不怕地不怕。可是現在,林懷琛和季開陽生死未蔔,自己又被困在這樣一個境地。

一種她一生從來沒有體驗過的恐懼慢慢在心底滋生,那是對於未知的恐懼和鳳青無上力量的敬畏。

羅浮看見小郁遲遲不肯進去,於是自己先蹦跳地進去,駕輕就熟地幫小郁疊好床,鋪好那一層一層的錦繡。

“姑姑、姑姑……”羅浮拉小郁的衣角,仰頭看她:“我弄好了,姑姑去睡吧。”

小郁這才回過神來,叫一個小孩為自己鋪床真是不好意思。

現在已經很晚了,她看看外面黑黢黢的樣子,只有桐花反射出一點點隱秘而微弱的光。

小郁蹲下來,問羅浮:“你要回去你主人哪裏?現在都已經那麽晚了。”

羅浮眼珠子一轉,肥嘟嘟的小手勾住小郁的脖子,咯咯地笑:“那我住在姑姑這裏好不好?”

小郁微松了一口氣,也微笑道:“好呀。”說罷,便要抱羅浮一起上床。

羅浮卻不理她,徑直跑到宮室中讓侍女們睡的外間的榻上,說:“姑姑,我睡在這裏。”

“為什麽?你不願意和我一起睡嗎?”

“不是不是。”羅浮馬上搖搖頭:“主人說我只能睡在外間,不能和姑姑們同床。”

說完,她又添了一句:“姑姑,你放心吧,你才剛來,主人不會讓你死的。而且你長得那麽漂亮,你會活得比別人長的。”

小郁訕訕,不知道該如何接話。她吹熄了燭火,幫羅浮攏好被子,一個人走到裏間去。

羅浮很乖地蓋著被子,閉上眼睛,靜靜地化成了一張白色的紙片小人。

**********

小郁睡得很淺,天未明時便起了。她攏了攏頭發,眼睛下面掛了淡青色的圈。

她想去看看羅浮,誰知羅浮早已不見了。被子疊得整整齊齊,榻上一絲熱氣也無。

小郁傾頹在美人榻上,不停地思索著。

到底是哪裏不對了。

鳳青抓了那麽多女人,最後全殺了,可是為什麽要抓自己呢?

自己分明不認識他。

難道是……

一道亮光忽然閃現。她似乎摸到了頭緒。

如果……

如果鳳青有一個愛人,因為何故離他而去。

此後的許多年,那雪袍的大國師不惜傾盡一國之力也要找到那個人。

但是遍尋不到,只能找到一個跟所愛的人相像的女子,於是將她帶回宮中。但是那些女子畢竟不是當初的人,於是鳳青看膩之後將她們殺了。

鳳青找到的第十個女子就是自己。也許自己和那個人很像吧,所以鳳青見她的第一句話是:你終於回到我身邊。

完全合情理的解釋。

小郁的心突突地跳,不知道自己猜想的是否是真。

她靜坐了一會兒,然後向宮室外狂奔而去。

只要證明一件事……

她推開東邊的第一件屋子,那裏已經積了灰,像是很久沒來過的樣子。小郁慢慢走過去,在妝臺旁找到了她想找的東西。

一副畫,是一個女孩子的畫像。

她的心越跳越快,立即推開第二間屋子,果然在妝臺旁也有畫像。

第三間、第四間……第九間。

九副畫像。

有風情萬種的大美人,也有怯生生的女孩子。

小郁看著這些畫像出神,果然無論畫中人表情如何,九章畫像的眉目之間都有些相像。

那麽自己是對的嗎?

小郁凝神,手在一幅幅畫像上掃過去,攫取畫像主人殘存在上面的念想,然後追根溯源,努力構建出一個個完整的故事。

她的心狂跳,像一個猜對了謎題答案的孩童。

她飛快地跑回自己的屋子。

剛坐下,羅浮便邁著小短腿回來了。她端著裝了水的銅盆,說:“姑姑、姑姑,快點洗漱。主人就要來了。”

鳳青進來的時候,恰好看見小郁在綰頭發。她把頭發緊緊地綰成男子模樣,露出光潔的額頭。

他舉起衣袖,掩唇一笑,肌膚的顏色幾乎和雪袍融在一起。

他說:“我記得你最是愛打扮了,怎麽一直做男子的樣子?”

小郁幾乎是胸有成竹地笑了:“我的過去你並不……”

鳳青忽然打斷她,拿出一樣東西來。

他指著那東西說:“你看,這樣的你才是我最喜歡的。”鳳青無限溫柔。

他手裏拿著一枚瓔珞小像。經年累月的摩挲,讓小像泛著溫潤的光。

那小像上的少女綰著雙平髻,笑眼盈盈,半嗔半喜。

小郁接過那枚小像,心裏感嘆:果然是跟自己很像啊,怪不得鳳青也會認錯人。

她想著怎麽跟鳳青說自己並不是小像上的人,隨手翻到小像的另一面。

她的神情僵住。

那瓔珞小像的右下角赫然刻著一個小小的“郁”字。

作者有話要說: 00:00也算“今天”的第二更吧~不要打我~

☆、有一人是我全部過往(一)

季開陽一直在刑室裏呆著。

這裏腐爛的氣味和粘膩的血腥味簡直讓人作嘔,潮濕陰暗的角落裏有無數蛆蟲在爬。

有些蛆蟲甚至沿著腐朽的墻壁往他身上爬,季開陽默不作聲,像一個影子一樣貼在墻上。

這是他修習忍術的結果。

十六歲以後,他所作的一切,都是為了殺了鳳青。

漫無人聲的刑室裏,有粘稠液體“體滴滴答答”的聲音,敲出寂靜又恐怖的氛圍,卻輕易引起人的回憶。

季開陽一心要殺了鳳青,也從來沒有想要活著離開。

有些人的一生很覆雜,但他的一生很簡單。

十六歲以前是好好活著,十六歲以後是殺了鳳青。

懷裏冰冷的欺霜劍像恩人死後冰涼的手。

***************

“哎喲,你這個狗雜種,你敢咬我!”

徹侯府前,徹侯最鐘愛的小外孫發了狂,撲上去和一個小叫花子廝打起來。兩人打做一團,難解難分。

一旁的侍衛正要上前拉扯他們兩個。

那小公子扭頭沖他們喊:“你們膽敢上前,我就殺了你們。”

在這場架裏,小公子似乎並不占優勢,小臉被那個小叫花子抓花了,精致的容顏顯得扭曲。

他堅持要自己打贏,拒絕隨從幫忙。

一個水青衫的女子從徹侯府裏走出來,手裏抱著一把琴。

女子年紀看起來小,大約是十六七歲的樣子。長得也並不出眾,卻自有一股清貴氣質。她站在一眾隨從身後。

她的聲音也是冷冷清清的:“這是怎麽回事?”

那些隨從看著這徹侯府裏教琴的女先生,很是尊敬,束著手畢恭畢敬地說:“先生。”

然後又不甚擔心地看一眼那兩個孩子,低聲地咒罵小乞丐:“那個該死的狗雜種!在我們侯府前面撒潑,小公子看不過去,也就是說了他兩聲,他竟然沖上來咬我們小公子!這不幹不凈的,也不知道身上有沒有病!”

水青色衣衫的女子只看了那小廝一眼,目光似春日碎冰,讓人頓生涼意。

“小公子平日那些不幹不凈的話,都是從你們這裏學來的罷。”

隨從們陪笑道:“先生,你這說的什麽話。沒有的事,沒有的事。”

那女先生並不再說話,只是看著兩個孩子越打越兇,兩個人臉上都掛了幾道血絲。然後問:“你們怎麽不上前阻攔他們?”

“回先生的話,小公子不讓啊。他說我們上前就殺了我們。”

小公子與小乞丐其實不相上下。但是小乞丐在外面混的久了,不像小公子一樣錦衣玉食的養著,耐力自然久一些。

小公子眼看著落於下風。

他眼裏忽然一發狠:“狗雜種,我今天就要你死!”說罷,他抽出腰間的一把金鑲玉的匕首,朝那小乞丐紮去。

小乞丐眼見著那把金光閃閃的匕首就要刺中自己,擡手就抱住頭。

等了許久,也沒見匕首落下來。

小乞丐偷偷擡眼,看見一個水青衫的女子抓住小公子的手。

小公子的力氣自然沒有那女子大,於是怒目瞪她:“放手,我要殺了他。”

那女子反不以為忤:“打不過人家就要殺了他?小公子好本事。”

“管你什麽事?你是什麽東西?”小公子口不擇言。

那女子還是冷冷清清地看著小公子,抱著那把琴。眼神像冰雪劈頭蓋臉地砸下,讓小公子一時懼怕而不能言語。

那小乞丐聰明,不敢再多看,從地上爬起來,拔腿就跑。

他縮在角落裏很久,終於等到那水青色的身影。

小乞丐撲上去,抱住那女子的腿:“謝謝恩人救命!謝謝恩人大恩大德!”

那女子不說話,慢慢地抽出裙裾。水青色的裙擺上已經有了幾個黑乎乎的手印子。她也不理他,淡淡朝前走去。

“恩人!恩人!”小乞丐連滾帶爬地跟著她。

一直跟到了城外的一個草廬,看樣子是那女子的家。

“恩人,你一個人住在這裏?”

“你可以走了。都已經到了城外,小公子不會再難為你了,無需再跟著我。”

那女子的聲音和她人一樣的冷淡。

說罷,便進了草廬,不再理她。

小乞丐的小心思被她道破,他也不管了,沖草廬裏的人大聲喊:“恩人!我無處可去,求恩人收留!”

草廬的門並沒有開。

小乞丐在門外坐了一宿。

天尚未拂曉,小乞丐迷迷糊糊間看見一個水青色的人影抱著琴慢慢走過去。

他撲過去:“恩人!恩人!賞點吃的吧。”

那影子頓了頓,繼續朝前走去。

一連三天,小乞丐都守在那女子的門口。

第四天,直到小乞丐餓暈過去之前,那女子才從徹侯府教琴回來。

她蹲在小乞丐面前,一雙眼睛平平無波:“小乞丐,你若不再跟著我,我便給你飯吃。”

“我不……”

明明已經餓得快暈倒了,還要說“我不”。

那女子掏出懷裏的一個棕黃色油紙袋,把熱氣騰騰的白面饅頭舉到小乞丐面前:“你別再跟著我了。”

小乞丐別過頭去,緊緊地抿上起皮的嘴唇。

女子的眼神像水,最終還是泛起了漣漪。她將饅頭扔到他懷裏,說:“小乞丐,你吃吧。”說罷,轉身便走。

“恩人……”

身後一陣發虛的聲音傳來。

“你願意呆著就呆這吧。”她以為小乞丐還是在擔心她會趕他走,於是轉回身說。

誰知那小乞丐笑了笑,黑黑黃黃的臉上露出一排白白的牙齒。

他咧著嘴笑,說:“不是……恩人,我想告訴你,我有名字。我不叫小乞丐,我叫季開陽。”

那女子還是冷冷清清地看他,像一尊玉石一樣。

季開陽從此便賴在那女子的草廬裏,那年他七歲,恩人十六歲。

恩人常常都是靜靜的,除了去徹侯府教琴,她哪裏也不會去。

季開陽每天都呆在草廬裏,很乖巧地打掃屋子,然後等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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