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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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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花樓前面燈紅酒綠,後面卻是烏煙瘴氣。隔開一條狹窄的街道,是一片低矮的棚戶。一股子難掩的臭氣過來,讓出生之後一直生活在侯府的顧雲清差點嘔出來。

跟著曹暨穿行在狹窄的過道內,到處都有衣衫襤褸的人,或是蜷縮在角落裏或者直接躺在地上,顧雲清甚至不能辨別有些人是活著還是死了。

這就是大梁的京城長安,紙醉金迷之下,是滿目瘡痍。顧雲清問曹暨:“阿暨,幹嘛?我外祖囑咐過,這種地方不要來!”

剛剛說這麽一句話,一個魁偉的男人過來,把一個饅頭扔在地上,一個骨瘦如柴的男人撿起饅頭塞嘴裏,那個魁梧的男人問他:“你女人呢?”

“在後邊!你去吧!”

這才是逛花樓的本質,曹暨看她小臉刷白,搖了搖頭,這姑娘就是葉公好龍,表面上浪蕩地很,看見這個不行了吧?

兩人想要從小巷口穿出去,卻見幾個家丁模樣的人叫著:“到那邊去看看!”

顧雲清看向曹暨:“顧府的人?”

“沒錯!”曹暨對她說。

“他們要幹什麽?”

曹暨剛剛要開口,卻見一個家丁看見了他,大叫:“在這裏!”

曹暨拖著雲清返回巷子裏,那幾個家丁一路追過來,雲清跟著曹暨沒頭沒腦地七拐八彎地躥來躥去,她頭都暈了。這是長安城的另外一面,這種犄角旮旯,她從來沒來過。也不知道曹暨為何能如此熟悉?

她暈,那些家丁倒是不暈,想要從另外一個口子出去,還有家丁守著。雲清暗罵一聲:“草!”這是天羅地網,有必要嗎?

小河邊上一艘船剛剛靠岸,上來幾個花裏胡哨,妖裏妖氣的女子,曹暨拉著顧雲清走上水埠頭,跳上了船去,那船家說:“這是咱們樓裏的船,上來做什麽?”

“去西市!”曹暨從懷裏掏出一錠銀子,扔給那船夫。那船夫掂了掂手裏的元寶,眼睛裏發出了光。

“去西市來回就兩炷香的時間,耽誤不了你什麽!”曹暨說道。

那船夫嘿嘿一笑,看了看兩人說道:“那就坐好了!”

船夫搖著擼,穿過小石橋,顧雲清剛要擡頭,被曹暨一把抱在懷裏,用袖子遮住了兩人的臉:“低頭!上面有人!”

曹暨抱得太緊了,顧雲清一下子無法掙紮,搖著擼的船夫驚叫:“兩位郎君,忍忍就到了!咱們這個船又沒個雨蓬,兩岸上的人可都看見了!”

顧雲清扒拉開曹暨的袖子,探出頭去,深呼吸,被他抱緊了又遮住了臉,她都快沒法子換氣了。看向那個船夫,瞪眼說:“你瞎說什麽啊?”

說著轉頭拍了一把曹暨:“我快被你給勒死了!”

曹暨此刻心頭砰砰跳,方才是見那橋上有顧家的幾個家仆,想要遮掩,卻沒輕沒重將雲清一把抱住了,再遮了面,卻沒想遮面之後低頭看懷中的雲清,嘴唇粉嫩,臉上因為奔跑泛起了紅暈,讓人不免心神蕩漾,實在難以把持,強行把持的結果就是他的臉也是漲得通紅。

那船家用暧昧的眼光看著他們說:“老頭兒的船坐的都是花樓裏的女娘和倌兒,什麽樣的事情沒見過?兩位郎君正是情濃之時,也是正常。小郎君且耐一耐,西市那裏外客多,多的是客棧。上了岸找那客棧宿上半日,就什麽都解了!”

顧雲清恍然,磨了磨後槽牙:“你……以為我們是斷袖?”

那船家一副就是個特別明白的明白人說:“看破不說破,這等事情在咱們這裏稀松平常!”

“我們是兄弟!”曹暨看雲清不高興了,忙著解釋,這個老頭兒誤會他們是斷袖,他無所謂,反正只要是一對兒,他都高興,不過雲清不喜歡,他自然也不喜歡。

“兩位小郎君還生嫩地很,生嫩地很啊!”簡直就是越貓越黑。

顧雲清跟那趙四郎時常混跡在一起,自然知道什麽叫斷袖,回味了一下方才的整個過程,特娘的,方才她被拉下來,又被他遮了面,這老頭兒以為她是小歡了,以為她在下面,她顧雲清一直威武雄壯。小歡?她可不幹。

顧雲清想著反正這個老頭兒也不認識自己,索性一把摟住曹暨,另外一只手挑起曹暨的下巴:“船家你說的倒是沒錯,只是我是大歡,他才是小歡!你可明白?”

曹暨一下子臉綠了,這混賬說什麽呢?她是大歡?她怎麽做大歡?臉上露出不忿,被顧雲清拍了拍臉:“來,給爺笑一個!”

卻見那混賬擠眉弄眼,曹暨扯出一抹笑容,這個混賬,唉!她愛怎麽樣就怎麽樣吧!

“啊!”那老頭兒叫:“這……果然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鬥量!”

“到了!到了!”曹暨叫著,那船靠上水埠頭,曹暨伸手拉著顧雲清上了岸,雲清耳朵極尖聽見後頭那個船家說:“小狗可以爬大狗了。活到了老,見到老啊!”

西市是長安城最大的平民居住之地,往來都是小商販,很是熱鬧,與剛才那種做作的歌舞升平不同,這裏帶著濃郁的煙火氣。貨郎在那裏叫賣,穿著布衣的小娘子穿行其間,在那裏叫賣:“賣花嘍!好看的絹花,來一朵哦!”

曹暨將顧雲清拉到一個攤子上,四十來歲的攤販,邊上是一個十二三歲的少年,一副扁擔,兩個桶,三張板桌,一個桶用碳火悶著燒餅,另外一邊是暖氣蒸騰的豆花,曹暨叫了一聲:“老丈,兩個鹹口的燒餅,兩碗豆花。”

跟著曹暨坐了下來,那少年過來送上燒餅和豆花,顧雲清拿著燒餅咬了一口,松香酥脆,再吃一口豆花,也是調味地鹹淡剛好,難得的好口味。

很是奇怪,他倆整日混在一起,他什麽時候又發現這家街邊小食了?

這個地方,前世裏曹暨常來,每每吃著這裏的酥餅,就想著雲清定然喜歡這東西。只是那時他是獨自一人,一張餅,一碗豆花,吃完一角銀子,那老丈許是看他一身玄衣,一個人占了一張桌,很是清寂,偶爾下雨天人少,就來搭兩句話。

老丈沒有子孫了,他說他的三個兒子都被人拉了壯丁,都死在了戰亂中,等他做不動了,這個攤子也就沒有了。直到有一天早上他再來,不見了這個攤子,打聽下來,這個老丈一場風寒之下孤獨地死在了自己的茅草屋內,從此這個燒餅的味道又成了一個有缺憾的記憶。

顧雲清吃著燒餅問曹暨:“顧家那個小寧夫人是不是瘋了,大動幹戈地來花樓找我?想幹什麽?在我那爹面前告狀?讓我娘和我爹和離?要是能和離,不早就和離了?我家阿娘才不稀罕那顧大將軍夫人的位子。”

她爹娘的故事說來話長,想著讓人糟心,天底下恐怕沒有哪個女兒如她這般天天盼著爹娘和離。

十八年前,當今皇帝篡了他老丈人的位,亂世嗎?誰厲害誰上。朝代從大陳改成了大梁。

曹家歷代傳承的家訓就是固守北方防線,中原再亂,就是藩鎮割據,打到狗腦子出來,那也是內亂。一旦胡人進入中原,那就是滅族之痛。顧雲清的外祖跟曹暨的祖父是好友,兩人一合計,覺得沒錯,老兄弟倆個不管哪個皇帝當道,反正一心一意守北疆就是。

改朝換代之後,新皇帝一登基,把支持他上位的那些武將給一個一個拾掇了。反而是這兩個一心一意,守邊關的沒動。

如果說陳朝的皇帝是暴虐,這位是虛偽黑心,一邊說要善待守護邊疆的曹家和秦家,一邊是出了很多策略,讓秦家和曹家損兵折將。

登基第二年,挑起事端,讓靖邊侯攻打黨項,靖邊侯的三個兒子,在那次戰役中全部死去,他們的死與後來曹暨的叔叔和祖父的死一樣不明不白。

表面假惺惺哀痛靖邊侯痛失愛子,為了有人為他守孝,所以將靖邊侯幺女許配給有從龍之功的顧將軍。舊臣配新貴,這是對舊臣的愛護。多麽正大光明,多麽寬溫仁厚,實際上呢?

早說了皇帝身邊真正的大將,早就被皇帝給弄死了,這個顧大將軍是皇帝身邊的親信,出身草莽,皇帝能掌控,所以將歸攏的部分軍權交到他手上。

本來靖邊侯一家子男兒,夫人老來才得這麽一個姑娘,如珠似寶地疼著,才堪堪長到十六歲,是長安城裏出了名的貴女,好女百家求。可聖旨一來這麽一個嬌養的女子就要嫁給一個三十多歲,死了夫人,攻下一個城池搶幾個女人,養了一堆妾室,家中已經有三男兩女的莽夫做填房。

不嫁就是不忠,嫁了就是鮮花插在牛糞上,當時的形勢下,秦家選擇了鮮花插在牛糞上,嫁了過去。

不過兩個月,顧奎又要了長安城一個京官的庶女做了貴妾,就是如今把持顧府多年的小寧夫人。

那寧氏進門,顧家老太太,處處維護一個寧氏,針對秦氏,任由小寧夫人作妖,甚至顧奎也維護寧氏,秦氏在顧家步履維艱,偏生秦氏不到半年就懷了身子,眼看一家子針對她,若是生子恐怕母子性命不保。

秦老夫人索性讓女兒把事情鬧大,鬧出與寧氏不合,秦氏怒回了侯府,這才換來了顧雲清的平安降生。

按理說這般夫妻如仇敵,不如一別兩寬,各生歡喜。可這宮裏那位偏偏年年召見兩家進宮,勸兩家要和睦相處,要相親相愛。這不是扯淡嗎?

這個寧氏真是搞不清楚,每次回來一定要搞點子事情出來。這麽多年了,顧大夫人的位子也沒有謀到,她還是再接再厲,持之以恒,顧雲清還真是佩服這位夫人。

曹暨帶著淡笑,聽著顧雲清抱怨,雲清是搞錯了方向,這個事情哪裏是寧氏搞出來的?這分明是宮裏那位的主意。

顧雲清撓撓頭:“走吧!我還是早些回去,去趟顧府,免得又生什麽幺蛾子!”

“不急,跟我去趟書鋪!我要買本書!”

雲清抱怨說:“你不知道,那老太太有多難纏,我還是早點過去,要不……”

曹暨不管她說什麽,拉著她往書鋪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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