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遙在水裏見到的最後一幀畫面，就是綠得晃眼的江水，以及顧森西那張英俊憂傷的臉。隨後她就被他單手抱著“救”到了岸上，水花四濺。

再之後就是兩個人一起濕漉漉地走在岸邊。易遙的步伐稍快，就走在前面，兩個人之間的情形就像他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一樣。幸好人不多，不至於太丟臉。

“為什麽你會出現在這裏？”

“我趕過來找你的，因為有話想要對你說。”

“可是我沒有心……”易遙忽然停下腳步，回頭，“算了，有什麽話就說吧。”

“我……我不知道要怎麽說。”

“那就算了，我不聽了。”易遙轉過臉，繼續邁開腳，“你為什麽要跳下來？”

“你不是被推下水了嗎？”

易遙呼出一口氣，再次停下腳步，直接轉身：“不想讓你多想才告訴你的。第一，我沒有被誰推下水；第二，我會游泳；第三，你跳下去不是救我，只是打斷了我的計劃而已。”

本來想一個人做“傻事”的，因為有寧次在還做了好幾次保證，結果一下水就被人撈了上來。嗯——寧次呢？！

“我不知道你出於什麽立場袒護他，但是我親眼看到寧次推了你之後就跑走了。”

“他走了？該不是發生什麽事情了吧？”

實在是不可理喻……顧森西雙手抓過她的肩膀，試圖讓易遙的視線跟他自己的對上，“寧次為什麽要走是值得你關註的重點嗎？就算你不想聽我說話，至少也要告訴我，你為什麽要到水裏去吧？你知道我有多擔心你嗎？！”

易遙沒有正面回答他，努力掰開他的手，想要從他的禁錮中掙紮出來。顧森西不肯放開，兩個人陷入僵局。旁邊的爭吵聲音也越來越明晰地傳到兩個人的耳裏。

“別纏著我了行不行？！”男人粗暴地跨上摩托車，“我們已經分手了！”

“還沒有，只有你提了分手，我還沒有答應呢！”女人奮力去牽男人的手，還沒有碰到就被男人蹬了一腳，原本提著的蘋果滾落了一地。

“神經病！跟你好好說話不肯聽是不是？！”男人右腳撐地，雙手扶著摩托車站了起來，斥道：“老子不喜歡你這種不幹不凈的賤女人，你再纏著我小心我不客氣了！”

女人的頭發也散了，亂糟糟地遮住了她大半邊臉，眼睛裏也滾出大顆大顆的淚來。可她理也不理，擦也不擦：“你以前不是說不介意的嗎？”

“你以前是怎麽給我說的？你說你朋友流產了，問我怎麽看！你朋友關我屁事啊，我當然說無所謂了！要是你早告訴我，我也不至於在別人面前那麽丟臉……”

女人如遭重擊。如果她早點告訴他，事情會變得不一樣嗎？他們還會有開始嗎？

男人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被顧森西的拳頭揍了臉，摩托車也絆倒在地。男人怒從中來，迅速從地上爬起來，撩起袖子就手忙腳亂地朝顧森西去了。一邊動手還一邊罵，“哎你個小兔崽子，毛還沒長齊就學人打抱不平？有病吧你！”

易遙沒攔誰也沒去勸架，蹲到女人面前，幫她把蘋果一個一個地裝回口袋裏，“以後怎麽辦？”

女人看看蘋果又看了看正在打架的男人，禁不住捧著臉哭了起來。

易遙垂下眼簾，自言自語說了聲笨蛋，然後沖著扭打在一起的兩個人喊，“顧森西，我走了！”

渾身青紫的男生立刻丟下背後的謾罵追過去，拽住手臂，把女生帶進懷裏。

“原諒我，”他渾身顫抖得厲害，“易遙，原諒我，原諒我……”

易遙不再掙紮了。她捂住自己的嘴巴，拿拳頭不住地砸顧森西的肩膀，淚水使她的聲音變得哽咽了：“我做不到的……”

“為什麽？”胸口那裏像是被人打翻了墨水，突如其來的絕望感粘稠地蔓延過所有脈絡，史無前例地難受。

“因為我早就不恨你了。”

這麽說來？顧森西聽出了一點希望的訊息，連忙去看易遙的表情。

易遙也正視著他，顧森西的眉眼依舊，人卻不是她記憶中的那個人了：“你不是從心底覺得我又賤又惡心嗎？”

顧森西忙想解釋，易遙對他搖頭，無力地笑了笑：“別說那是誤會。因為不管你說那些話的時候是不是真心，我都沒有辦法再喜歡你了。我已經不需要你了。”不愛你，所以也恨不了你了。

易遙毫無疑問地離開了顧森西的懷抱。春末夏初，天氣讓人捉摸不透，風也實在是冷，自顧自地抱著胳膊等公交，無視男生悲傷的神情回了家。

對著邢文京才好解釋自己的意圖——曾經聽到過有女生因為不知道自己喜歡誰而去蹦極的故事，覺得最後一刻想到誰的臉誰就是自己的真愛。因為人在瀕死或者是覺得自己“要死要死”的時刻，會更誠實地面對自己內心的想法。

“所以你就去跳江了？”邢文京好氣又好笑，“傻啊你，我們也只不過是出主意，誰都沒有在逼你做決定好不好？”

的確沒有逼她，就連寧次特地去找她，也是告訴她，不必感到負擔。可是顧森湘的那些照片總是在不經意間出現在她腦海裏，好像總是在譴責她，是她造成了她的不幸。易遙深受其擾。

“不過話又說回來，去到水裏之後的結論是什麽？”

“什麽都沒想，就被顧森西撈出來了。”

邢文京噗嗤一下笑出來。

易遙卻鄭重其事地伸出手，撇過臉對邢文京說，“最開始說想要抽走的情緒，你拿去吧。沒準我少一根筋之後還能活得快樂一點。”

邢文京在易遙頭頂敲下一顆爆栗，“不會讓你少根筋的，你這麽爽快我倒是挺喜歡。”說著把易遙的手接過去。

像是清風撥開晨霧，易遙的思緒慢慢變得清明。

又收集到20點自卑，本該高興，邢文京藏下的憂傷卻在心裏暈染開來——連我也忍不住喜歡你，把你當成好朋友，想要把幸福快樂都給你。那麽寧次對你的好，我又怎麽忍心去嫉妒呢？

急躁的敲門聲打破了兩個女生的會談，門外是一臉焦急的齊銘。

“易遙的手機是不是在寧次那？我剛剛接到電話，有個叫唐天行的人說，把假的顧森湘帶到他那邊去……換寧次！”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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