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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6章 猜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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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天,消息就傳到了張揚那裏,聽完之後,他震驚得連手中的茶杯都打翻了。

前來稟報的偵緝署錦衣衛從未見過張揚如此慌張的模樣,愕然地呆立當場,不知所措。

張揚平覆了一下情緒,問這名錦衣衛道:“消息確實?!”

“千真萬確!”

張揚深吸一口氣,問道:“督帥現在在什麽地方?他知道這個消息了嗎?”

這名錦衣衛道:“督帥現在不在錦衣衛總署內,聽說是回府了。我已經派人前去稟報了。”

張揚顫著聲音道:“快,快備馬,我要去督帥府。哦,不用了,我自己直接去吧。”說罷,張揚象一陣風似的掠了出去。

張揚連護衛都沒有帶,從詔獄出來之後,他便策馬瘋狂地朝劉僑府上飛馳而去。

一路上,張揚發現自己的手都在發抖。這麽多年來,在他心底深藏著的所有恐懼終於爆發了。

一直以來,都是他在栽贓別人,他從來沒有想過他也會被別人栽贓!

他不相信張欽培能做出劫銀車那種驚天動地的大事來。

一旦張欽培被定罪,以東廠的辦案風格,他也在劫難逃。

他有一種強烈的預感,自己的生命與仕途即將走到盡頭了,他不甘心啊!!!

誠如劉僑所言,以他之才,做個尚書都綽綽有餘。他之所以一直委身於北鎮撫司,是因為他還有更高的追求!

那種登頂一呼,底下萬民匍匐的權傾天下的感覺才是他最想要的東西!

就為了這一個理想,他義無反顧地加入了劉僑所在的那個龐大的權力集團,任勞任怨十多年,結下了無數的仇家,殺了無數的人,做盡了喪盡天良之事,就只是為了有朝一日得享那種無上的尊榮!

然而,張欽培出的這一攤事,再加上東廠的介入,還有皇帝的關註,他瞬間預感到自己會被整死,他覺得自己仿佛被山一樣的壓力壓得喘不過氣來。

他咬牙切齒地恨聲道:“張欽培那個蠢貨,廢物,死一萬次都不為過……到底是誰栽贓到他的頭上,如果讓我查到,我一定生撕了他……如果……如果還有如果的話……”一念至此,他的心就黯然得如同那即將沈下的夕陽。

從詔獄到劉僑府上,距離很遠,但他只用了半刻鐘就到了。一到府門前,他從馬上飛身而下,身形如電,直撲入府門之內。

守門之人剛看清張揚面貌,張揚已經問他道:“督帥在哪?”

守門之人見張揚面色凝重,眉宇間如同聚焦了雷雲似的就要爆發出來,心中知曉肯定是出大事了,便連忙道:“督帥已經在書房等您了。”

“督帥知道我要來?!”張揚眉毛一揚問道。

“是的。督帥親自叮囑小人,張大人一到,請即刻請到書房一敘。”守門的人恭敬地道。

“嗯。”張揚平順了一下自己的氣息,朝劉僑書房急步走去。

到了書房,張揚一跨入門內,便見到劉僑背負雙手站在一幅名為《江山煙雨圖》的畫前佇立著。

“關門!”劉僑知道張揚進來了,便對他說道。

房門關上,室內一片死寂,外界一切的聲音都被隔絕。

劉僑率先說話了,他道:“你的事情我已經知道了,現在情況對我們很不利,就算張欽培是清白的,魏忠賢亦會捉住這個機會大做文章,他根本不會給我們任何喘息和申辨的機會。”

張揚一聽劉僑的口氣,只覺眼前一陣發黑,他勉力穩住身形,趨前一步對劉僑道:“督帥,這很明顯就是栽贓,皇上難道不察?!”

劉僑嘆道:“皇上處事,不在於清白,而在於有用還是沒用!”

張揚喃喃自語地道:“是了,是了,皇上繼位四年來,從未整肅過錦衣衛,難道此次會拿我們開刀?!”

劉僑道:“天威難測!”

張揚忽地擡頭,滿懷希望地望向劉僑道:“督帥救我!”

劉僑鎮定地道:“你不用慌,我們也並非完全沒有一絲機會的。”

“什麽機會?”張揚眼中閃著光。

“只要你在獄中一口咬定你跟張欽培雖是親戚,但從未有任何來往,東廠的人便拿你沒有任何辦法。我在獄外會繼續主持推進我們之前擬定的那個最終計劃,待銀錠熔鑄完畢之後,我們錦衣衛就會對外宣布我們已經偵破銀車劫案,並將銀錠做為物證上呈,這樣一來,便可混淆視聽,讓此案變得撲朔迷離,真假難辨,到時我會以證據不足,不可定罪為由救你出來,你在東廠詔獄所呆的時間不會太長。”劉僑一副循循善誘的樣子對張揚說道。

張揚眼神空洞地望著劉僑道:“督帥的意思是讓我進東廠的詔獄?!”

劉僑嘆道:“從形勢分析來看,東廠必定會大範圍搜捕張欽培在京城中的親屬,你肯定也是要接受審查的。”

張揚聽罷,忽地低頭呵呵地笑了起來,他的笑聲中充滿了壓抑、委屈與憤懣,連劉僑聽了,都瘆得慌。

“督帥,難道您不知道詔獄是一個什麽樣的地方嗎?東廠跟我們的仇怨這麽深,您覺得我進去之後,還能熬到您幫我平反昭雪的那一天嗎?您覺得我堂堂北鎮撫使可以呆在那樣的地方嗎?”張揚雙眼通紅地道。

劉僑一見張揚的神情,心中大驚,甚至產生了從未有過的慌亂。因為他很真切地感覺到了張揚發自內心的恐懼。

一個人一旦恐懼起來,可以做出任何傷害別人或者傷害自己的事情,因為他們已經無法控制自己。

張揚執掌北鎮撫司十數年,幫他做下了無數卑鄙的、骯臟的、不足為外人道的事情,有些事情只要洩露出去,幾乎可以改變朝局。

他一直以來都極為信任張揚,因為張揚堅強、冷靜、沈穩得如同一塊磐石一樣,從不恐懼,也從不妄言,但現在,這樣的一塊磐石居然開裂了,松動了。這讓他開始懷疑自己看人的眼光,甚至於升起了後悔的念頭。

有的時候,不恐懼並不是因為堅強,只是令你恐懼的時候還未到而已。

張揚執掌錦衣衛詔獄十數年,看的都是別人的生死,他當然可以超然物外,鎮定自若,但是當他自己也面臨這種失去一切的威脅之時,也同樣是無法淡定的。

劉僑穩了穩情緒,安慰張揚道:“我在東廠詔獄中還有些關系,我會親自去打點一下,而且我也會稟明皇上,讓他下明旨保你一條性命的。”

張揚深吸一口氣,似下了一個很大的決心似的,對劉僑道:“督帥,我想逃!”

“什麽??!!”劉僑一下子瞪大了眼睛,然後他猛然怒喝道:“不可,絕不可!!這等於承認你就是劫銀車的主謀,那麽北鎮撫司將會變成朝廷的一個笑話。到那時,錦衣衛亡矣!”

張揚低頭沈思了一會,然後擡起頭,拱著手向劉僑躬身行禮道:“屬下明白了,屬下這就回去交待一下家事和北鎮撫司的事,然後靜等東廠的人來抓我吧!”

劉僑驚疑不定的看著張揚,仿佛第一次看見這個人似的。

此時,在劉僑的眼中,張揚竟是如此的陌生。

而在張揚的眼中,劉僑又何嘗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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