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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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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態的發展為何總是出乎人的意料?

“林詩音,已是李尋歡的妻子!”

“我才是真正的梅花盜!”

——這樣兩句話一出,無論是哪一句,都足以讓人震驚。

一個女人,一個十年前曾經在這座園子裏逃婚的女人,十年之後,在這個殺氣騰騰的血腥夜晚,款款步出,她的身形或許太嫌瘦削了些,但是她的清麗和高貴,卻是無人能夠否認的。

十年光陰流過,絲毫無損於這個女人的美麗,她輕盈地走到李尋歡身邊,亭亭玉立,微笑著挽住李尋歡的手。

她還尚未來得及說話,周圍的江湖“名俠”們已紛紛露出驚訝之色——在場的人,幾乎都參加過那場——以盛大開端、卻以鬧劇收場的婚禮,對於這個消失十年的神秘女人,如今以此種親密姿態出現在如此敏感的時刻,他們不得不驚訝,也不得不警惕——除了要救李尋歡的那個阿飛,這個女人也想救他麽?

婦德不檢的女人!趙正義跨前一步,慷慨激昂的話醞釀於其胸,只是一個“你”字剛說出,林詩音已開口,這一開口,徹底打斷了他所想要的那種出風頭——

“林詩音,已是李尋歡的妻子!”

此話一出口,眾人皆愕然,隨機紛紛看向坐在紅木椅子上苦笑的龍嘯雲。但眾人並不知道,所有人中間,當事者李尋歡才是最驚訝的那個人。

手臂忽然一痛,身邊女子趁人不註意,狠狠地擰了他一下,李尋歡聽得耳邊傳來薄雲的悄聲警告:“配合我。”

此刻天已亮。

在場的人卻沒有一個動的。趙正義、田七、公孫摩雲圍著阿飛,三人成三足鼎立之勢,他們的身後還有少林寺的心眉大師,帶著四個小一輩的僧人,其站位恰好攔住了阿飛的去路。

——阿飛不會點穴,如果他要帶走李尋歡,只能用輕功背負,縱使武功再高強,背負一人,想要從這重重圍困中逃出,也必定十分艱難。

但是現在不同了。

和在場的人一樣,阿飛也在盯著這個突然冒出來的女人看,不過和其他人那訝異中帶著看好戲的奇異表情不同,阿飛的神色有些奇異,他皺了皺眉,欲言又止——這個心直口快的少年,向來快人快語,極少會有這樣不尋常的反應。

“你會解穴麽?”阿飛直直地盯著林詩音,問道。

林詩音朝他淡淡一笑,卻根本不打算回答他的問題。她環顧四周,輕輕嘆息一聲,幽幽地說出另一句更加石破天驚的話——

“我才是真正的梅花盜!”

“詩音!”龍嘯雲驀地從長椅上站起,失聲道:“不可胡說!”

林詩音輕輕嘆了口氣,轉身,看著龍嘯雲,那雙美麗的眼睛裏充滿了哀傷:“嘯雲,你原來可以行動麽?尋歡被擒,我央求你救他,你為何不允,你說自己被點了穴道,手法獨特,難以解開,那麽現在,你是如何站起來的?”

龍嘯雲一時啞口。

“住口,”久久不言的李尋歡忽然開口,“不要再說了,這裏很危險,你快離開。”

“不,我就是梅花盜,他們不抓了我、放了你,我哪裏也不去。”兩行清淚從林詩音的臉頰上流下,誰也沒有註意到她的視線定在某一處的時間很長。因為這個女人在以深情的面貌面對丈夫後,隨即以冷諷的表情針對她昔日的未婚夫:“龍嘯雲,龍四爺,對不起你的人是我,而不是尋歡,你難道忘了他對你的恩情?你難道忘了以前的事?你難道親眼看他被人殺死?借口點穴來逃避責任,冷眼看著自己的兄弟去死,龍嘯雲……”她頓了頓,忽然輕輕笑了一下,道:“我真慶幸當年沒有嫁給你。”

龍嘯雲的面色驀地發白,他猛烈往後連連退了幾步,緊握著雙拳,忽然用拳頭重重的捶打著胸膛,道:“我是不敢,我是沒膽子,我是懦夫!但你為何不想想,我怎能做這件事!這麽多江湖同道,日日夜夜守在這裏,只為了幫江湖除一個大害,我怎能打破他們辛辛苦苦定好的計劃?”

“兄弟,兄弟……”龍嘯雲的眼中已有淚,他忽然拔出旁邊一人的長劍,嘶聲道:“兄弟,是我對不起你,我、我龍嘯雲不如以死——”

“鏗!”

一串佛珠忽起,擊落長劍,白眉的和尚雙手合十:“阿彌陀佛,龍施主不必自責,李探花是否乃梅花盜,尚無定論,待老衲帶他去少林寺查個清楚,方可知曉。”

“少林寺?”公孫摩雲淡淡道:“何以少林寺成了六扇門,連梅花盜的真假也能得知?”

“阿彌陀佛,”心眉又念了一句佛號,“少林寺是不知,但有一人卻可能知曉。”

“誰?”幾個聲音同時響起。

心眉微笑道:“百曉生。”

“二哥,你相信百曉生能還你公道嗎?”

下了多天的雪,今天總算有了陽光。但陽光並沒有照進這間屋子,這間漆黑的柴房,陰暗、潮濕,李尋歡又不停的咳嗽起來,很顯然,他的毛病又犯了。

天大亮,驚心動魄的一戰已經過去。不,那根本不能稱之為一戰,不過是一群偽君子用陰謀逼迫一個男人屈服。

素色衣裳的年輕女子大半邊身子都隱在陰影中,因此令她的面容看不真切。對於女子的問話,李尋歡沒有回答,他全不知道田、趙正義這些人要對他怎麽樣,他甚至連想都懶得去想,現在,田七他們已將少林寺的僧人帶去見秦孝儀父子了,卻將他囚禁在這陰濕的柴房裏,龍嘯雲也並沒有替他說什麽。

他並不意外,也不在乎,對於失望,他久已習慣。

現在,他只希望能有杯酒喝。

“這個柴房,當年我和姐姐玩躲貓貓的時候,還曾經躲過這裏的茅草堆,誰知道現在卻像條狗一樣被關在這裏,世事無常,二哥,對吧?”女子輕輕嘆了口氣,放在李尋歡背後的手始終沒有離開:“早讓你戒酒,用那藥堅持十日,必不會是現在這樣子,真是作死。罷了,你平心靜氣,我再輸些真氣給你,會讓你好過一些。”

李尋歡沈默良久,外來的真氣源源不斷輸入體內,他一感覺到冰冷的胸腔被一股熱力溫暖,咳嗽漸漸止住。

“二哥,你不問問,我為什麽要這麽做。”

李尋歡淡淡道:“你必有你的道理。”

女子微微一楞,隨即笑了,笑得有幾分孩子氣的得意:“是,如果不這樣做,我如何能猜出誰是真正的梅花盜——或者說,誰是那個頂著梅花盜的名頭幹壞事的家夥。”

李尋歡沈默半晌,道:“只憑那兩句話?”

“是,只憑那兩句話,當然,還有女人的直覺,”女子笑得很愉快,“那兩句話足以使所有人驚訝,但真正的梅花盜,卻不只是驚訝而已,我已看出那人的表情異樣,絕不會錯。”

李尋歡沒有說什麽。

“二哥,你生氣啦?”女子的活動也不太方便,她努力用手指頭戳了戳李尋歡,企圖引起他的註意:“你怪我頂著姐姐的名頭亂說話,毀了姐姐的名聲?”

李尋歡依舊沒有說話,他從不會責備任何人,但如果關系到那個人,他總忍不住要多想一些。

“你擔心姐姐生氣?或者怕她臉皮薄,為此不願意見你?”陽光移過殘窗,照在女子的臉上,與十年前的林詩音一模一樣的容貌,卻是屬於薄雲的更年輕些的嗓音:“其實剛好相反,你該感謝我才對,若不是我這一計,姐姐斷斷不會見你。”

薄雲的手腳被綁住,從懷中掏出一封信的動作,對她來說很吃力,但她還是盡力將信件遞到了李尋歡的眼前:“昨日驛站送來的,姐姐的信件,我答應給你看,後來卻反悔了。你不想知道原因?”

柴房裏的光線不好,行動又不便,但這封信的誘惑力太大,李尋歡無論如何也會努力去看的。

[小樂:見信如唔,……]

信不長,溫婉的語氣,清麗的字跡,李尋歡一眼就能認得出自誰手,全篇都是一些瑣碎小事,整封信都是寫給小樂的,她在信中透露的意思很清楚——她根本不想來中原。

李尋歡的口裏忽然充滿苦澀的味道。

他無話可說。

薄雲等他看完,故意也不說話,直到估摸著他足夠難受了,才悠然道:“姐姐不想來,但是昨天的事情一出——你是即將被審判的梅花盜,她成了你的妻子、想要替你頂罪的人,江湖上的大事,總是傳得出乎意料地快。所以很快,很快她就會來中原見你了。”

薄雲費力地從懷中掏出瓷瓶,她的手腕已被繩子勒紅,但她並不在乎,瓶中還有最後一粒藥,她道:“二哥,沒有熱水,將就著吞下吧。”

“小樂,”李尋歡的聲音微微有些嘶啞,“你這樣做,不值得。”

“不值得?不值得為你,還是不值得為姐姐?”薄雲明亮的眼睛盯住李尋歡,有點驚訝,又有點迷惑:“姐姐是個好女人,她喜歡你,你也喜歡她,難道你不想好好照顧她一輩子?”

李尋歡驟然失語。

他和她,青梅竹馬,一同長大,不僅是情人,也是很好的朋友,這份愛戀經歷時光打磨,鐫刻至深。李尋歡看似天涯浪子,說走就走,從無回頭,但他的心卻始終被一根無形的線牽著,牽得緊緊的。

牽在他心上的線,永遠是握在林詩音手裏的。

只要能見到她,甚至只要能感覺到她就在自己附近,也就心滿意足。

但李尋歡也會怕,十年前那個錯誤的決定,給他留下了終身的懊悔,他愛她,卻不敢說,也不敢肯定自己能給她幸福。

情到濃時情轉薄,越是不得相見,越是相思入骨,越是入骨相思,越是害怕相見。

薄雲察覺到身邊男人的低落心情,吐了吐舌頭,歉然道:“對不起啦二哥,你們之間的事,我總是插手太多。老是按照我的想法行事,十年前是這樣,現在還是這樣,”薄雲的聲音漸漸低下來,最後成了小聲的嘀咕,“也不知結果是好是壞,總覺得應該這樣做,就做了。”

“何必對我道歉,”李尋歡勉力一笑,“本就是我不好。”

“唉……”薄雲嘆了口氣:“二哥你總是這樣,也罷,我幫你到這個地步,你還不爭氣,可就怪不得我啦。”

“詩音她……”李尋歡沈默片刻,話語頓了頓,提起一件在讀信時頗為在意的事:“她在信中幾次提及的狗蛋,不知是何人?”

“這個……”薄雲的面色忽然變得極為古怪,吞吞吐吐道:“這個待、待你見到她,便能得知。其實、其實……狗蛋他……”薄雲欲言又止,忽然間又頓住不言,聽得外頭的腳步聲傳來,她瞇了瞇眼睛,低低道:“若猜得不錯,必是他來了。二哥,煩你配合我。”

作者有話要說: 啦啦啦我旅游回來啦,表示無錫真是個風景優美的好地方,大大激發了我創作的靈感哇哢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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