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媽為什麽， 從小就不喜歡我？”

這是林皖智從小就有的疑惑，她一直沒問出口，可她還記得， 每次皖世問她：為什麽歐媽只喜歡二姐， 不喜歡我？

她也想知道， 為什麽歐媽那麽喜歡皖妍， 明明她也是她的女兒，即使皖世是個男孩子， 她投註在他身上的目光都比她多。

柳青瀲站定，回過頭看站在桌邊的林皖智，她臉上是疑惑和不安，種種情緒交匯。

她長得很像她父親，她父親年輕的時候在聯誼會上是香餑餑， 在學校的時候也有眾多女學生追求，足以看出他的英俊不凡。

林皖智繼承了他的容貌中的優勢， 再加上女性的柔美精致，成了如今韓國如今公認的神顏，女神。

現在她站在那裏問她，為什麽她不喜歡她。

柳青瀲走近她， 微笑， 她是典型的江南女子，江南女子的吳儂軟語，柔和秀氣在她身上體現無疑。

她走近她，柔美的面孔下， 吐出的是惡毒錐心的話：“我不喜歡你， 當然是因為，我討厭你了。”

她滿意的看著面前女孩驟然變白的臉色。

林皖智沒想到會得到這樣的回答， 在她的預想中，即使歐媽這兩年這麽討厭她，在以前她不高興的時候，也會安慰她，她以為，會仍然如此。

“為什麽？”她顫抖著唇問，“明明我也是歐媽的女兒不是嗎？”

可你為什麽只看著皖妍？

柳青瀲沒有回答她的問題，而是轉了個話題：“你沒發現嗎？皖妍和皖世即使都非常像你阿爸，但總有地方像我，而你，有嗎？”

林皖智聽著她的話，不可置信地看著她，心中浮現了一個不敢相信的猜測。

林皖智臉色慘白，柳青瀲看著她那張結合了父母所有優勢的漂亮臉蛋上驚訝，不敢相信，痛苦等情緒結合的表情，緩緩露出了一個得償所願的笑容。

想到至今沈睡海底的林皖妍，她神色又激憤起來，聲音也越來越大。

“如果你不問，我是打算一輩子都不說的，如果我的皖妍還在，把你當成我的親生女兒一輩子我也可以忍下去，但是你，你害死了我的女兒！！”

她面色猙獰的一步步逼近林皖智，逼的她不斷往後退，說出的話一句比一句錐心。

林皖智忍不住淚流滿面，柳青瀲的話就像一道驚雷一樣劈在她頭上，劈得她腦袋發懵，大腦下意識抗拒去細想柳青瀲說的話。

活了二十多年，即使歐媽對她態度冷淡，在弟弟妹妹面前溫柔卻在她面前嚴厲，總是呵斥她，她也從來沒想過，自己不是歐媽的女兒，她只以為因為自己是老大，需要照顧底下的弟弟妹妹，所以歐媽才對她那麽嚴厲，現在想來，是因為她不是歐媽的女兒，所以對她沒有感情嗎？

不是歐媽的女兒的話，那她是誰的女兒？是阿爸和誰的女兒？難道她的親生母親是小三嗎？所以歐媽那麽討厭她？

她忍不住伸出手，拉住面前這個脫下溫柔面具，面色猙獰如同修羅的女人。

“歐媽…是騙我的吧？我怎麽可能…不是…不是歐媽的女兒呢？”她抽抽噎噎的問，剛才起床後化的淡妝被淚水沖開，在臉上形成一道一道的淚痕。

林皖智跌坐在凳子上，柳青瀲居高臨下的看著她，眼裏沒有一點溫度，說出的話也冷得讓人忍不住打顫：“我這輩子說過的唯一一個謊，就是你是我女兒。”

林皖智只感覺眼前天旋地轉，偏偏柳青瀲還在不依不饒說著。

她狠狠的甩開林皖智的手，望著她狼狽的模樣，只覺得心頭出了一口氣，然後恢覆她溫柔如水的表情，不緊不慢的吐出最後一句話，也是最錐心的話：“如果當初在那場事故中，死的是你，我絕對一滴眼淚都不會流！”

林皖智眼淚模糊了視線，看不清面前人此刻的表情，聽到她的話，呼吸一窒。

下一秒一個身影沖到她面前，把她護在了身後，同時急切的出聲：“歐媽！！！你在做什麽？”

林皖世起初窩在房間裏帶著耳機在打游戲，但是隱隱的他聽見樓下有說話的聲音，他摘下耳機凝神聽了一會兒，確實聽到下面有說話聲，一個是他很熟悉的歐媽的聲音，但是不像之前那麽輕柔。

還有一道哽咽的，是他努那。

林皖世知道他歐媽對努那有很大的怨氣，單獨撞到一起，努那肯定會被罵。

他打算出來阻止她們，他到了樓梯口後，在他這個角度看到的就是，他歐媽狠狠地甩了林皖智一耳光，然後一字一句的說出如果死的是林皖智，絕對不會傷心的紮心窩子的話。

話裏的怨氣聽得林皖世都心驚。

而努那，只是栽在凳子上不停地流淚。

歐媽恨努那，林皖世是知道的，但是以前二姐剛剛去世的時候，歐媽也對努那說過這麽狠的話，但是她從來沒有打過她耳光。

下意識地，他三步並作兩步跑下樓梯，把哭得撕心裂肺的努那護在身後。

柳青瀲失望的看著把害死他姐姐的仇人護在身後的林皖世。

他臉漲得通紅，為了個外人來指責他的歐媽，為了…仇人。

“她害死了你二姐。”柳青瀲淡淡的說。

林皖世不懂歐媽為什麽用那種眼光看他，聞言更加憤怒。

“二姐的死根本不是努那一個人的錯！！”

“歐媽也有錯不是嗎？為什麽全都推到了努那身上？為了自己的心安，把所有的錯推到另一個孩子身上，然後理直氣壯去怨恨那個孩子，為什麽？歐媽為什麽做？”

“以前不是教育我們的時候還說，要正視自己的錯誤嗎？為什麽到自己身上就變了呢？”

柳青瀲氣得發抖，卻強裝鎮定：“皖世你，現在是在指責生你養你的母親嗎？為了她？”

她指向林皖世背後哭得發抖的林皖智。

聽到前半句時，林皖世不安地眼神到處亂晃，不自覺的咬唇。

聽到“為了她？”這句時，林皖世又要開口反駁。

什麽叫做為了她？歐媽是他歐媽，可努那也是他努那。

他欲開口，衣角卻被背後的人扯住。

“別說了皖世，別說了。”別為了她弄得他們母子關系緊張。

林皖世恨恨地看了面前對於努那露出譏誚神色的歐媽，然後回身扶著林皖智往樓上走。

走到一半他停下來，轉頭，說：“歐媽到底為什麽會變成這樣？以前不是這樣的，以前我們一家人不是很開心嗎？怎麽會變成這樣呢？”

其中失落的語氣讓人不忍，柳青瀲半閉著眼，心被狠狠觸動了一下，現在兒子也覺得她變得陌生了嗎？

林皖世將哭狠了一抽一抽的林皖智扶回房間，把她安置在床上，坐在床邊沈默地看著她，似乎是想安慰又不知道怎麽開口。

林皖智好不容易止住眼淚，弟弟失落的神色映在她眼裏，她伸手把弟弟摟進懷裏。

林皖世強裝的鎮定在這一刻粉碎殆盡，他把頭埋在自己最依賴的姐姐懷裏，忍了兩年，對當前生活不安的，惶恐的，害怕的淚水泅濕了林皖智的衣領。

誰也不知道他有多害怕，二姐出事的時候他才16歲，因為家人的傷心，他成了最後一個知曉消息的人，這兩年來，他看著他們從一個幸福美滿的家庭一步步變成現在這個維持表面和諧的樣子。

他歐媽從最開始的日夜流淚到咒罵大姐，再到現在這幅表面變回以前那樣，實際上對大姐的怨氣一天比一天加重。

歐媽不再去民宿幫忙，整天呆在二姐房間裏，要不就是四處去找神婆給二姐超度。

阿爸一個人撐著民宿，這兩年肉眼可見的衰老，對逝去女兒的思念，還有生活的重擔壓在他身上，讓他迅速的從一個即使中年英俊可親的男人變得兩鬢斑白，眼角的皺紋呈幾何倍增長，本來就不健談的他現在越來越沈默，在家裏還不如在民宿裏說話說得多。

現在他可以痛快的把這些都暫時發洩出來。

感覺到了領口的濕潤感，好不容易停下來的眼淚再次決堤。

最後林皖智哭累了，林皖世小心翼翼的給她蓋上被子，然後關門出去，一邊走一邊按手機。

在林皖世離開了林皖智的視線範圍內，林皖智忽地睜開了眼，背後在往門外走的林皖世在打電話。

“餵，阿爸…”

門被關上，腳步聲和說話聲越來越遠。

林皖智閉上眼，沈入夢鄉。

兩個小時以後，阿爸回來了，林皖世叫醒了林皖智，讓她下樓吃飯。

家裏今天沒有做午飯了，是阿爸在民宿帶回來的，已經在桌子上擺好了。

林皖智洗漱完後下樓。

在餐桌邊擺碗筷的林世逞聽見動靜，往她那邊看去，看見林皖智紅腫的眼眶皺了皺眉，又很快松開。

等林皖智下了樓，林世逞突然詫異的叫了一聲，然後面帶微笑。

“皖智啊，阿爸忘了買大醬湯回來了，你和皖世兩姐弟一起去買點回來可以嗎？”

林皖智看了看坐在搖椅上望著窗外的歐媽，又看了眼把小菜往碟子裏裝的林皖世，點了點頭。

“好，我拿點紙巾。”

她捏了捏褲兜裏的手機，坐在茶幾前，迅速把它放在茶幾隔層裏，關掉鈴聲，點開了錄音模式。

過程中她心慌意亂的，還不小心把豎在旁邊的牙簽盒弄倒了。

盒子掉到地上的聲音清晰的傳了出來，林皖智感覺到有幾道視線投註在她身上，雖然沒有惡意，還是讓她心生怯意。

她連忙把牙簽盒撿起來，然後站起身，扯了兩張紙巾攥在手裏，招呼還在裝小菜的林皖世，房間裏死氣沈沈，兩人對視了一眼，林皖世撇了撇嘴，拍了拍手，迅速的穿鞋出去了。

林皖智出門的時候不放心的回頭看了眼茶幾，這是她第一次做這種事，在娛樂圈學到的手段，現在用到了自己家裏。

作者有話要說：

虐文難度系數真的好高，寫不來寫不來，寫出來都是四不像，很佩服那些虐文作者了。

感謝讀者“晴”，灌溉營養液＋1  2019-01-05 23：55：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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