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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三章 安祈年你還是不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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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昏昏沈沈,也不知道睡了幾天。反正醒來的時候已經在家裏了,天大亮,但灰蒙蒙的秋雨下得沒完沒了。

“念喬姐,你……醒了?”

“惜君?”我撐起快要沒有知覺的身子。看著眼前的安惜君:“你怎麽來了?”

“我今天休假,來看看你。”安惜君咬著唇,眼睛很真誠。但欲言又止的口吻讓我大概明白了些什麽。

我說是安祈年讓你來的吧。他倒還真有心,知道我不願意一睜眼見到的人是他。

“念喬姐,我……”安惜君點點頭,她告訴我她都知道了。

“其實你也恨我吧?”我游了下眼睛,我說你和安照南都跟蘭家蔚很親近,你們也覺得是我害死了你家大哥,對吧?

“不是這樣的!我是不久前,我哥才告訴我的……”安惜君的眼睛紅了,她輕輕壓著我的肩膀:“念喬姐,我一開始本不想這麽做的。可是……可是害死大哥的人,我們跟你同樣不想放過!除了相信三哥,我也沒有別的選擇。

可我真的沒想到他會這樣傷害你……”

“我自找的。”我苦笑一聲:“只要不告訴長寧。你們其他人,是同情我還是斥責我。我都不在意。”

“念喬姐……”

我拍拍安惜君的手背,我說你別難受。這是我與蘭家蔚之間的糾葛,與安祈年之間的怨憤,跟你們又沒關系。

只不過,你們說……蘭家蔚到底是誰害死的?難道還有隱情?

康尤的高利貸,混亂的火拼,夏榴突然慘死,再加上安祈年之前對我說的。專業暗殺一樣的兇器匕首……

難道家蔚真的不是被誤殺,而是有人……蓄意害死他?

“家蔚一生與人為善,從不沾染亂七八糟的仇怨。他——”

“念喬姐,你怎麽就想不明白的。大哥本不姓蘭,姓安,你所看到的那些平淡生活下的假象不會因為他的無欲無求就不會引起別人的殺機。”

我說我懂了,匹夫無罪,懷璧其罪。一旦跟錢扯上關系,很多動機就開始明朗了。

安惜君點點頭,很認真地收起了快哭出來的表情:“就在我家大哥六年前意外身亡的前三個月,爺爺第一次非公開口述了遺囑繼承的內容。他一直比較欣賞大哥為人,況且安臨集團早已不是當年那種殺伐決斷的模式了。爺爺覺得該找個不要戾氣太重的繼承人。

所以本是打算將大部分股份留給大哥的。”

“所以最希望家蔚死的人,就是一直作為明媒嫡傳的安家二子……安子鑒了?”我想這沒什麽想不通的——

老大死了,老二順其自然地上位。若問誰能從蘭家蔚的死中受益最大,答案呼之欲出。

“當然這一切都只是懷疑。沒有任何人找到證據。爺爺年紀大了,很多事。他不願意去探究真相。那也只會讓他這個做長輩的最難受。

可是大哥剛剛去世半年,安子鑒就娶了康力集團康尤的外甥女王雅若。我想念喬姐你現在也知道了,你阿姨當年欠下的高利貸,正是康尤手下人放的……你覺得這事真的只是巧合麽?”

我智商不高,但如果說事到如今還看不出端倪那就真是棒槌了。

“呵呵,長寧撞掉王雅若的孩子,還真是現世報。”我苦笑一聲:“都是自作孽。”

安惜君幫我倒了杯溫水,我醒來後還沒吃東西,她又去樓下吩咐蘭姨幫我熬點粥。然後繼續說:“大哥去世後,爺爺將安臨集團正式交給安子鑒經營。

他根本就是個廢物,全靠外聘的經理人決策,資金上,也都是王雅若的娘家康力集團在補缺查漏。

王雅若對安子鑒頤指氣使,安子鑒表面忍氣吞聲暗地裏也打自己的算盤。

但他們誰都沒想到,先是三哥回了安家,接著又殺出了長寧這個程咬金。所以王雅若起先極力撮合著康迪琳和三哥,也是擔心自己的丈夫以後靠不住,希望能把三哥一並鎖在自己的娘家勢力上。後來,又開始打長寧的主意……”

我說我都明白了,但是,這些跟我沒關系了。

“念喬姐,你是不是怪我…”

我搖頭,沖他虛弱地笑笑,我說你有什麽錯呢?家蔚死的時候你還只是個十七八歲的孩子,安祈年做著一切的時候,你也只能聽他的任他的。

我說謝謝你願意理解我。可我現在,既沒有立場留在安祈年的身邊,也沒有立場摻合你們安家的事。

“但願安祈年能將害死家蔚的兇手繩之以法,說不定我阿姨的死因也能跟著水落石出。”我想,既然夏榴是目睹家蔚被殺的唯一目擊者,那她現在的下場就很容易被人聯想到是殺人滅口了。

但我也不在乎這些,我失去了家蔚,這些年沈迷的都是後悔與自責,並沒有那麽執著想要為他報什麽仇的想法。那些東西,都是男人們熱衷去做的事。

我說我只希望安長寧可以康覆,別無他求了。

“聽說三哥已經幫長寧找到配型了?”

從安惜君的這句話裏,我不難猜測安祈年綁架點點這件事應該是不會告訴任何人的。

安惜君和安照南都是他的自己人,但自己人不表示都有跟他一樣不正的三觀!

特別是這兩只皆從事與法律相關的職業,腦袋上頂著的事天平和警徽。真諷刺……安祈年居然會在他們的眼皮底下做這種事。

“惜君,如果是綁架致人死亡……這個在法律上怎麽判?”

安惜君應該是沒明白我的用意,想了想,便像背書一樣告訴我說:“現行刑法中有兩條當然死刑的罪,一是劫機致人傷亡,二是綁架致人死亡。

不管是不是有意的,只要犯罪起始動機成立。”

啪嚓一聲,我手裏的玻璃杯直接掉到了床上。

“念喬姐!沒事吧!”安惜君趕緊起來幫我擦。

我想,安祈年這一生壞事沒少做,但殺人放火什麽的我覺得還真不至於。

可是如果那個小女孩真的因為有嚴重哮喘而不小心死在他手裏了……

“念喬姐,你怎麽突然問這個?”

我說沒什麽,做夢夢到自己被綁架了。

“念喬姐,本來,三哥都說好了不讓我們告訴你真相的。我甚至都快相信了,三哥是真的疼惜你的。

可是你知道蘭曉梅,她畢竟是大哥的媽媽……無論我們怎麽勸她,她就是不肯放過你。

現在康尤以安子鑒財報假賬為契機抗辯撤資,昨天就登報公示了。但是要讓他完全相信三哥,還要靠蘭曉梅騙取康家人的信任才能拿到良性大宗交易的轉股權。她們兩個是夫妻,蘭曉梅的軟話要比三哥單純的威脅更有力度。”

我笑說,我懂,什麽叫大局為重。只要安祈年想要得到的,當著蘭媽媽的面打我一頓都OK。

“念喬姐……你別這樣。”

“好了惜君,”我扶著她的肩膀安慰她:“別難受了,我會照顧好自己的,長寧還需要我,我垮不了。

平時有精力多去跟你家男神獻獻殷勤,別總跟著安祈年混。他太陰暗了,無法讓人快樂起來。”

“恩。”安惜君咬了咬漂亮的唇:“那天在醫院,謝謝你故意給我們制造機會,可是……我覺得我和秦錚兩個缺少的又不是在一起的時機。明明天天都能見面呢。

可我總感覺,他心裏好像有人。”

我心裏咯噔一聲,萬般難受無從啟齒。我想說你放心吧,他心裏那個女人,說不定過兩天就被安祈年宰了。早就沒有任何威脅了。

“你可以試試先接觸秦婧婧。”我笑了笑:“婧婧是長寧的好朋友,你是長寧的小姑姑,這麽多層關系掛著,你要是再搞不定,我可要笑話你了。”

“念喬姐,你覺得……他會喜歡我麽?”

其實我想說句實話,秦錚是個單身父親,早就過了擇偶看鐘情的年齡。一方面他要找一個自己瞧著順眼的,另一方面也要顧及女兒。他能愛上我,我覺得多半也是因為我職業的因素。

安惜君比我年輕,比我漂亮。但從性情和性格上來看,未必比我適合做後媽。恩,世間情愛,有時就是這麽世故又簡單。

但我不能說多餘的話,只好笑著安慰她:“放心吧,你這麽好的姑娘,我是男人我都要對你動心了。”

“去你的,都什麽樣子了還有力氣開玩笑!”從安惜君那美麗的大眼睛裏,我看出自己的憔悴不堪。我想,這大概就是安祈年想要的效果吧。

安惜君走後,我看著那碗味道熟悉的紅糖蓮子粥,真是一點胃口也無。

但我必須要吃下去,長寧還需要我。

搖搖晃晃下到一樓,我看到安祈年似乎剛回來。

他看了我一眼:“起來了?”

“恩,長寧怎麽樣了?”我揉了下昏漲漲的太陽穴:“後來調到血液了麽?用不用我再去一次醫院。”

“能換個話題麽?”安祈年摘下外套,把我拉到沙發上。

我苦笑,我和你之間還能有什麽有意義的話題。

氣氛一度冰冷沈悶,我開始回想起與安祈年相處的這兩個月的點點滴滴。

在沒有真相壓迫,沒有陰謀作祟的未知空間裏。我們也曾像這世上最普通的夫妻一樣渲染過這樣那樣的溫情小場面。

我已經不想去探究他的內心深處會否於我有過真實的疼惜,我只想知道,他的良知是不是已經泯滅到真的可以用一個無辜的女孩去給自家孩子換命。

“我問過惜君了。”我淡淡地說:“如果那女孩不小心被你害死了,你……”

“我敢帶她回來,就不是沒想過後果。”安祈年閉上眼,輕輕往沙發後面靠倒。

“你若是出事了,想過長寧麽?”我說他怎麽面對,怎麽接受?

“不是還有你麽。”

我說呵呵,謝謝你到現在還願意信任我。可是你對於長寧的意義,和我對於他的,完全是不一樣的。我替代不了你。

“不是讓你代替我照顧長寧,是讓你代替我死。”安祈年挑了下眉,一手燃起一支煙,另一手掏出一封信箋扔在桌上。

“你把這個簽了的話,以後無論出什麽事就都由你擔著了。”

我猜安祈年給不出我什麽好玩意,但還是摒著滿心詫異伸頭過去看。

“安祈年!你——”

認罪書?白字黑字的認罪書!

“你讓我替你頂罪?!”

“你不是說,為了長寧你死都不怕麽?”男人的唇角抽出一絲寒意:“如果鹿嘉怡的女兒有什麽意外死了,你就拿著這個認罪書去自首好了。綁架麽?咱們是夫妻,可以是我做的,也可以是你做的。

誰認罪都一樣。”

“好……”我輕哼一聲:“我簽就是。只要能救長寧,我給那小姑娘償命!”說著我一把抓起了臺子上的簽字筆,剛要落下的瞬間,安祈年一把將紙抽走了。

我詫異著目光,看他用煙頭一點點焚盡。

“你玩什麽鬼把戲!”我覺得他是在戲弄我。

“有決心就可以了,我記著你今天的話。”安祈年撣掉煙灰,冷冷看了我一眼。

我小聲嘟囔了一句‘變態’,然後轉身上樓去。我站在窗外看秋雨,看著看著就看不明白模糊的事雨簾還是淚簾。我總覺得有一雙眼睛在寧靜的綠化帶裏看著我。

可能是一個絕望的母親,也可能是顆絕望的良心。

手機一響,我哆嗦一下接了起來。

“夏念喬……是我……”電話那端熟悉的哭腔一下子灌滿耳膜。

“我知道是你!鹿嘉怡!不要再來糾纏我,我不認識你!”我扔了手機,抱著膝蓋蹲在墻角。

“鹿嘉怡?”安祈年的身影出現在我門口:“你應該好好跟她說說,讓她簽字。

只要簽了字同意自願捐贈,他們夫妻和小孩子還能有希望回到原來的生活中,就當一切沒發生。

如果堅持不肯簽……我只能滅口了。”

“安祈年,你真的……會弄死他們麽?”我擡起眼,看著面前陌生的男人:“回答我,那個小女孩……死定了麽?”

安祈年沈默了好久,我們彼此的呼吸就像高手拼內力一樣在房間中過渡。

後來他說:“你要是敢告訴長寧,我就殺了你。”

是啊,如果長寧知道了,說不定會自己結束生命,也不願意害死妹妹吧。

他的心是金子做的,像他爸爸蘭家蔚一模一樣。

安祈年,不管你承不承認。你比不上你大哥,一點都比不上他!

我瘋狂地沖著他的背影喊,喊得喉嚨都快出血了。我知道他聽見了,也知道依他的性情,一旦憤怒失控,很可能直接就宰了我。

可我就是抑制不住地想要激怒他,想要指責他。

“我比不上我大哥,所以……我也沒資格愛上你夏念喬。”

他留給我這樣一句很奇怪的話,之後便出門走了。

我想,我也沒資格愛上你吧。害死了大哥,再愛上弟弟……我可不想讓我的故事更加喪心病狂了……

兩天後的早上,安祈才回來。我懶得管他去哪,昨天偶然看了新聞,知道安臨集團股價跌得尿褲子似的都是情理之中,但我只想快點收拾東西離開。

安祈年上來了,倚在門口看看我:“你幹什麽?”

“我下午要回學校上課,順便搬回宿舍。放心,我不會動你的東西。”我眼睛都不擡地說。

“這一套,玩過一次就不新鮮了。”安祈年冷眼瞄著我:“你是我妻子,我不許你走,你哪也去不了。”

我說搬走了我也是你妻子,這個又不會改變。我只是不習慣跟一個隨時想著要我怎麽死的男人睡在一個屋檐下罷了。

就是養豬養雞也得經常放放音樂讓它們心情舒暢提高產量呢。我這麽瘦,哪裏生的出那麽多新鮮的血?

你讓我離你遠點,好好調養下不行麽?

長寧需要血的時候記得通知我就行,別的事我不管了。

“你住這裏吧,我搬出去。”安祈年的話讓我很詫異。

“你阿姨無緣無故被人殺了,我是擔心你也被人盯上。”

安祈年平靜地說:“你現在還不能死。住在這裏,我的人方便保護你。”

我怔了一下,對哦!我怎麽沒想到這一層?

如果夏榴是因為目睹了蘭家蔚的死而被殺,那我不是一樣有危險麽?

可是……又有一點怎麽想都覺得說不通。都過了六年了,兇手早幹什麽去了?

我揉了揉有點亞麻的膝蓋,晃晃悠悠站了起來。擦肩經過安祈年的身邊,我看到他手臂動了動,大概是想要準備扶我吧。

我心裏有點疼。

為什麽事到如今,我還願意期待他對我是有一點點感情存在的呢?

那感覺大起大落,無情撕扯。我……

我看著他的眼睛,有無數想哭的沖動。

夏念喬你真沒出息。

當年蘭家蔚把我捧在手心裏塑造起來的驕傲和任性,不是為了今天讓我面對另一個男人時這麽沒骨氣地淚汪汪乞憐!

我咬了咬牙,逃避假想敵一樣伸手把他推開了。我說我出門了,如果你希望我所剩無幾的時間還能過得稍微舒服一點,晚上回來就別讓我再見到你。

連上兩節課後,我踏進辦公室,頓時被異常熱鬧的氣氛嚇了一跳。

濃濃的香草奶油味道撲面而來,好久沒聽到生活中有歡聲笑語了。

我站定在門口,心想——今天有同事過生日?

“夏老師你來了啊!”劉娟端了一小片起司蛋糕,沖我揮了揮手:“今天是康老師的生日,她母親過來送了好多蛋糕和點心。”

我慢慢合上震驚的嘴巴,哦,我說那兩個陌生的身影怎麽會那麽熟悉!原來是蘭曉梅‘母性大發’來找康迪琳?

嘖嘖,她還真是很聽安祈年的話啊!

康力集團已經跟安臨鬧崩了,現在的康尤處在明哲保身還是轉向安祈年這邊的兩種選擇中猶豫不決。

蘭曉梅這時候跑到學校來……該不會是來參觀的吧?

這時候,母女兩個發現我了,神情態度都在我意料之中。

“夏老師,一塊吃蛋糕吧。”康迪琳一改那天那一副哭哭啼啼的孟姜女形象,愈加得意自信了起來。

我笑說,不用了,我得控制血脂。

“也是哦,”她走到我面前,小聲又得意地對我說:“曉梅阿姨都告訴我了,祈年娶你不過是因為你正巧跟長寧的血型相同。等到孩子病好了,他還是我的。”

唉,這不就是安祈年想要的效果麽?我要是不陪著他演,都對不起我媽遺傳給我的這張女一號的臉。

我說是啊,你贏了,開心吧?哦,祝你生日快樂!

我心裏冷笑,看著她不作死就不會死的小模樣,竟是連一點點解恨的心緒都產生不了。

一口一個曉梅阿姨叫得親,卻不知道她們父女兩個早就已經在安祈年的死局裏,很快就要死的碎碎的了。

將包放回辦公桌前,我起身去外面倒水。路過洗手間的時候了,胳膊一緊,直接就被人給拖進去了。

現在是下午三點鐘,學生都在自習。所以走廊裏空空蕩蕩的,沒什麽人。

“蘭媽媽。”我嘆了口氣,輕輕叫了一聲。

“這麽多年,你倒是活得挺滋潤。”蘭曉梅繃著臉,目光裏依然有燃不盡的仇恨。

“我已經不想再說對不起了。蘭媽媽,你和安祈年做什麽交易是你們的事。你想怎麽樣,我配合你便是。”

“你跟安祈年……已經做夫妻了?”蘭曉梅擰著細長的眉毛,上下掃視著我。

這個問題……叫我怎麽回答啊?

“別這麽看著我,家蔚死了,祈年就認了我當幹媽。不管是長寧還是祈年,你別以為自己會拉攏得到!”蘭曉梅用力把我推到墻上,唉,力氣真不小。

“蘭媽媽,我沒有想過跟安祈年在一起。我這一生,就只愛過家蔚一個人。不管你信不信我,恨不恨我。家蔚已經走了。

您想開點吧。只要長寧的病好了,就已經是我們所有人最想看到的了。”

“真把長寧當自己兒子了?你就不怕,有一天他知道了真相——”

“蘭媽媽,求你了。”我輕輕按下她攥著我衣領的手:“長寧還是個孩子,等到他長大,你們想怎樣都行……我求你不要讓他小小年紀再受這種陰謀和折磨了。”

“陰謀……折磨……”蘭曉梅的眼裏開始泛出淚花:“你知道不知道,家蔚死了,長寧就像我的命一樣?

他很懂事,很聽話。你知道他手上那些燙傷都是怎麽來的麽?”

傷疤?

孩子的手腳上,曾有一塊塊陳年的煙頭燙傷。我曾以為是虐待,可是安祈年卻叫我別問了。

“我整夜整夜地夢到家蔚,”蘭曉梅的淚水劃過臉頰:“夢到我兒子……睡不著,就用煙頭燙我自己。”說著她舉起手臂,讓我看到了那一團團一簇簇陳年的疤痕:“長寧看見了,就說。奶奶,你別傷害自己。

你要是傷害自己,我也傷害我自己!他就搶過煙,往自己小小的手腳上燙。他說你等我長大了,我伺候你,我幫你給爸爸報仇!

夏念喬,你知道這些年來我們是怎麽過的麽!”

我無法想象,但我一點都不陌生。我想告訴蘭媽媽,家蔚的死只有我和她才能明白那近乎同等的痛苦。

她還能恨我,我又能恨誰?

“蘭媽媽,你別這樣……”我扶著她的肩膀:“等到長寧病好了,你和安祈年想要我怎麽樣,我認了。我只求你,看在長寧這麽懂事,看在家蔚在天之靈的份上……”

“你們——”說話間,康迪琳過來了。

這架勢明顯不好,我心裏一驚。康迪琳只知道蘭曉梅的兒子是被我害死的,但絕對不會給她知道蘭家蔚與安家的淵源!

“夏念喬,你怎麽欺負我曉梅阿姨了?”

還好,她尚且沒有多餘的懷疑足夠我們將計就計。

好家夥,蘭曉梅這演技,不送去金馬影後提名都對不起整過容的這張臉。

臉色翻得跟書似的,甩手一個耳光就炸在我臉上!系臺吐號。

“賤人,你害死我兒子!還想來勾引我幹兒子!”

我想我是不是應該配合得更真一點?痛哭流涕?跪地求饒麽?

我靠在墻角掙紮了兩下,任由蘭曉梅的高跟皮靴往我胸腹之間猛踹了幾腳!

我真想不通了,她都快六十歲的人了,使那麽大勁就不怕把腰閃了?我想說你別親自踢了,那不是有拖把麽?

然後康迪琳就很熱心地把拖把遞了上來!一邊遞一邊勸:“好了好了!曉梅阿姨!賤人自有天收。為這種人氣壞了身子不值當!”

蘭曉梅擠出幾滴眼淚:“迪琳啊,你還年輕,最容易吃這種女人的虧。

她當初看上了我們家蔚的錢,賣了他的店還害他被人打死。如今更是神通廣大,也不知是勾搭了什麽人,得知自己與安家的一個小少爺是同血型。這不?竟然恬不知恥地湊上門去!

這是沒價賣身賣騷了,改賣血了是吧!

我那幹兒子最是重情義,為了那孩子不得不著這個狐貍精的道兒。

迪琳,只是委屈了你啊。”

康迪琳也跟著哭,哭得我都快笑出內傷了。

我明明已經痛得快死了,居然還有理智分析這些,果然沒人疼愛的女人……最堅強。

“曉梅阿姨,我不委屈。我知道祈年想救那個孩子,他不會不要我的。我……我願意等他。”

康迪琳真是真蠢啊,蠢得我有點心疼她了。

我撐了撐身子,試圖爬起來,然後又被蘭曉梅一個拖把桿子打翻了。

挺清挺脆的一聲響在我胸腔裏,我覺得我的左肋有可能是抱著‘世界太大,想出去看看’的想法,瞬間移位到了右邊!

“好孩子,阿姨真是後悔沒早點認識你爸爸。”蘭曉梅撫摸著康迪琳的頭,儼然慈祥的好後媽。嘖嘖,比我對長寧都好!

“早知道你跟祈年真心相愛,我就是拼了這條老命也絕對不會讓這個狐貍精得逞鉆空子!”

她上前一步,踩住我的手。你大爺的,我的手才剛剛痊愈!

仰起頭,我能看到蘭曉梅眼裏的殘忍是那麽決絕和真實。

她在對我挑釁,敢反抗麽?別忘了,這可是做戲,你扮的角色就是狐貍精,就得硬著頭皮挨打!

“夏念喬,你害完我兒子又來害我幹兒子,現在又傷害我們迪琳。

我實話告訴你,只要我這把老骨頭還能活一天,就不會讓你再害人!”

然後她又踹了我幾下,把我最後一絲意識都快踹散了。

隱隱約約中,我聽到康迪琳抱著她哭:“算了,曉梅阿姨,我知道祈年不會看不明白的,他……他一定會回到我身邊的。

謝謝你……我媽媽走了好幾年了。我一受委屈就想她,曉梅阿姨,你就像我媽媽一樣……”

我眼前模糊成影,心裏卻著實出了一口濁氣。康迪琳正埋頭在蘭曉梅的肩膀呢,視角都是盲點。於是我大大方方地沖蘭曉梅擺了個OK的手勢。那意思也很明確,你贏了,可以殺青了吧?

“你們——”不管怎麽說這裏也是學校,兩個人就這麽圍著我一頓拳打腳踢總是會有人發現的吧。

“念喬姐!”沖進來的竟然是安惜君。我心說,慘了,秦錚不會也來了吧?

“你們怎麽可以打人!”安惜君沖上前去,將兩人拉扯開,撲到我面前試圖扶起我。

“夏念喬,你最好永遠滾出我的視線,見你一次我打你一次!”蘭曉梅見有人來了,拉著康迪琳的手便走了。估麽著人太多了,串戲不好串,趕緊走就是了。

“念喬姐,你怎麽樣……你……”

她也不知道我傷哪了,反正臉色白得是很嚇人,一時手足無措不敢動我。

“你怎麽又跑學校來了?”

“我幫秦錚過來給婧婧送個作業本,本想找個洗手間就看到她們兩個……

念喬姐,你……怎麽都不喊人啊!”安惜君眼裏閃著淚花,我知道她這是真心疼我。

“沒事,這不是做戲呢麽?”我喘息幾聲,靠著墻試圖坐直身子:“蘭媽媽越恨我,康迪琳就越信任她。恩威並施,威逼利誘,整個康力集團已經完全在安祈年的掌控中了。這不就是……安大導演最想看到的麽?”

“他要控制康尤幹嘛不自己去勾引康迪琳!脫褲子放屁一樣廢這麽大勁!”安惜君抖著唇,情緒有點失控。

我拉著安惜君的手。我說我真慶幸,你跟安祈年不是敵人。

他步步算計,事事精準。你以為他會自己先娶了康迪琳再跟安子鑒撕?那會把整個輿論壓力都引到他自己身上的。遠沒有利用蘭曉梅這顆棋子效果好。

提起利用和欺騙,常規思維是甜言蜜語和步步深入。而這個男人,偏偏用反其道行之!負負得正的定論,一樣把對方控制的死死的。我覺得做他的對手,真的是件太可怕的事。

我說惜君,你還是盡可能離他安祈年遠一點吧。除了安長寧,你是我在整個安家唯一還會關心的人了。

“念喬姐……”安惜君抽了抽鼻子,用手背抹抹眼睛:“起得來麽……我帶你去醫院。”

安惜君還沒有我高,跟我差不體重。她試著拉我,拉了兩下都沒拉起來。等到第三下,估麽著是用力大了,扯得我本就疼得移位的五臟六腑跟下鍋炒似的。

我咳嗽兩聲便嘔了一口血,濺在安惜君的白皮靴上,當場就把她嚇哭了。

“念喬姐!”

我說抱歉,你讓我歇一會就好。這幾天可能是太虛弱了,被個老太太打兩下都能打成這樣。

“我……我給三哥打電話!”安惜君胡亂翻包找手機。

“不用,”我拉住安惜君,壓著她瘦削的肩膀才撐起身來。:“送我回家吧,我……回去休息一會兒,就沒事了……”

後來安惜君是喚來了學校的保安,才把我架上外面的停車場。現在還不到四點,學校還沒放學。空空蕩蕩的校門口一如我空空蕩蕩的心。

我上車便靠倒了,安惜君說直接送我去醫院吧。我說算了,一點小傷倒叫安祈年覺得我又矯情了。

“他到底想怎麽樣啊!”安惜君捶了下方向盤。

“惜君,我想問你一件事。”我顫抖地接過礦泉水瓶潤了潤喉嚨,終於漱掉了滿口的血腥味。

“你說……”安惜君哽了哽聲音:“我不會再瞞你的。早知道這樣,我才不會幫我三哥!”

“之前我聽到蘭曉梅說,安祈年的媽媽是劉佩妍和安子鑒害死的。”我喘息幾聲,每一聲都扯著胸腔刺痛不已:“這件事,你知道麽?”

安惜君驚訝地轉臉看著我:“我……我不是特別清楚,因為出事的時候我才出生不久。這件事在安家也一直不允許被人提起。尤其是我哥,他告訴我說大伯家的事讓我不要多問,否則爺爺會生氣。”

“你不方便說就算了,我只是好奇問問。我丈夫,他究竟是經歷過什麽才會變成今天這個樣子。”我閉上眼睛,吞下淚意。

真奇怪,我被他折磨成這個樣子,為什麽還是那麽想了解他……

安惜君扶著我進家門,安祈年正在客廳看報紙。

我想說你還沒搬走啊?又覺得當著安惜君的面,還是給他點面子吧。

結果安惜君可是一點面子都沒賣給他:“三哥你到底想要怎麽樣!你知不知道今天在學校,蘭曉梅和康迪琳居然毆打念喬姐!”

“知道,”安祈年放下手裏的報紙,起身看看我:“蘭曉梅把視頻傳給我看了。不錯,演的很逼真。”

“是麽?”我冷笑一聲,輕輕放開安惜君的手:“最佳演技獎應該是頒我還是頒她?”

“頒她。你最多算個最佳努力獎。”安祈年沾身過來,卻被安惜君一把推開:“安祈年你還是不是人!念喬姐都被她打得吐血了,你還說風涼話!

一個大男人讓自己的妻子去演這種沒人性的苦肉計,你明知道蘭曉梅恨死念喬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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