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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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退婚是不可能退婚的。

——除非魏氏一族或是寒氏一族能拿出來一個不被人當做笑柄的說法。

魏昭問完又不想聽答案了,他打斷她的話,道:“這樣,我們也都在想想,不管婚期是不是近在眼前,先好好想想身為子女如何和父母交代。”

寒江雪也覺得此話有道理,於是兩個人達成共識。

魏昭攥緊了盒子,這一會的禮物到底沒有送出去。

可是他又忽然之間想通了一些事情。

他之前因為什麽會想要和寒家大小姐成婚呢?

一方面是因為的確自己在其中也起到了不可磨滅的責任,另一方面則是因為他或者對大小姐有一種朦朧的好感。

可是這種朦朧的好感是由於大小姐的相貌過於出眾。加上那個特殊場景下的虧欠心理作祟,才會有這樣的想法的。

後來不知不覺間他也確確實實和大小姐之間有一些交集,在這個過程中他逐漸發現了大小姐一些不為人知的情況。

寒江雪是一個優秀的姑娘,任何人對這樣的姑娘都會有一定的好感,起碼他在這樣的相處過程中,的確是產生了一定的尊重和敬意的。

可是這種事情說起來倒更像是交了一個不錯的朋友,只是為著自己心裏面的感情潔癖作祟,想要將這種感情催化成他想要的那一種相濡以沫的情感。

然而這回不一樣。

寒大小姐不是一個會被男人三兩句好話就哄的五迷三道的姑娘。

她總是有自己的理想和自己的目標,並願意付出一切代價,為了自己的想法努力奮鬥著。

這樣的女孩更讓人心動。

魏昭自己雖然吊兒郎當的不像個樣子,但實際上他也是有自己的理想和抱負的。

他的願望是海晏河清,能輔佑明主,天下大同。

他得承認剛才大小姐那副不屈不撓的樣子,著實是擊中了他的心靈。

就像有一只山間小鹿在他的胸膛裏面作怪一樣。

魏昭有些明悟又有些難過。

——他剛明白有一些事情,可是那個讓他明白這些事情的女孩就已經準備和他分道揚鑣了。

只是,魏昭不信自己做不到。

不信有情最後落花流水,隨風而逝。

他還沒來得及為心裏開的花感到高興,就先要憂心忡忡的想要讓花別那麽快的雕謝。

只是比他出手來得更快的則是無所不在的變故。

邊北戰事已經有些吃緊了,這個時候,二皇子不知從哪裏得到城中或有邊北密探之事,自然是要努力防範。

大街小巷內,探查的官兵也越來越多。

那實在是一個猝不及防的時刻,將糧草混在稻草裏面,試圖蒙混過關的幾個夷人被官兵發現了行藏。

江南城內所有的夷人一瞬間像是卸下了偽裝一樣,爆發了一場史無前例的沖突。

有些人可能曾經是比較熟悉的鄰裏,卻在那一刻突然爆起傷人,轉眼就是幾條大好性命。

這些人身手不凡,最要命的是人數居然還不少,官兵們一時不防被殺了個落花流水。

等到重新組織好人馬,準備將這些人團團圍住一網打盡之時,這些夷人崽子不知從什麽地方點燃了炮火,轉眼焦土猩紅,四處仿若煉獄。

然而內憂還沒有解決完畢的時候,更加殘酷的外患也隨之爆發起來。

那炮火像是信號一樣,引來了南疆動亂。

無數奇裝異服的軍士像是地獄裏爬出來的惡魔,用毒藥和良將,頃刻之間接管了整座江南城。

這些人井然有序。打下這座城池之後,並沒有過多的燒殺搶掠。

但是嚴格的限制人員進出,並且強橫地侵入了官府,搜尋了戶籍。

挨家挨戶的對過人口,確認人數有減無增。

然後區分男性女性,像是男人這種青壯勞動力,被強制抓走,留下女人小孩和老人在家。

寒家不幸中選的,自然是寒老爺,加上寒臨沅這個成年了的子弟。

寒臨夜那個小胖子,則因為年歲尚幼,逃過一劫。

寒太太目眥盡裂,要不是聽人說,只是招去當勞動力,不是要了性命,估計一頭撞死在這裏的心都有。

寒臨沅不聲不響,面若寒霜,一副寧彎不折的模樣,實際看的清楚,這說不定是南疆人在搞什麽鬼,家中婦孺則是威脅他們的一柄鋼刀。

他盯著來他家抓人的兵士,聲音冷淡的問道:“敢問抓我們的人,是什麽身份?”

那兵士開口是一串聽不大明白的語言,他眉頭皺了皺,知道探聽消息,不是一天就能做到的事情,就沒再多問。

可是他還算冷靜,寒老爺卻不行了。

他實在不是一個特別有能力的人,偏偏從小養尊處優慣了,雖然明明知道家族正在走下坡路,卻不努力鉆研仕途也就罷了,卻總是疲於鉆營,實在不是一個多有風骨的人。

眼見金光閃閃的鋼刀就架在自己的脖子上,幾乎忍不住兩膝發軟,想要跪下去。

他顫抖著雙手不斷求饒:“各位軍爺,啊不……各位俠士高擡貴手,我上有老下有小……”

兩邊語言本來就不通暢,為首的那個南疆人雖然能看出他是一副求饒的架勢,但實在聽不懂他在講什麽。

加上綁了這家人之後還要去下一家,實在不算多有耐心。

口中又禿嚕出一段奇異得語言,雖然沒有人能聽得懂。可是威脅之意卻是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寒臨沅聲色冷清的對著自己親爹道:“別求饒了。”

寒老爺一怔,轉頭看向他。

寒臨沅同他也不能算太親。

只是這小子學問委實出眾,讓他每每在各位世家之中都出盡了風頭,賺足了臉面,因此往日裏也不能不說,還是疼這個兒子的。

只是寒臨沅這個人,不管是對待誰,總是一副冷冰冰不近人情的樣子。

一開始他興沖沖的給他擺宴慶祝,卻得了他一個冷眼,還滿心的不高興。後來次數多了,也就幹脆不再熱臉,貼這個冷屁股了。

只是他現在看過去,這個小子雖然還沒有完全拔高身量,卻已經一副不折傲骨的模樣了。

寒臨沅道:“而今人為刀殂,我為魚肉。我們並沒有什麽籌碼能說服對方,放了我們既然如此,倒不如仔細瞧瞧,看對方到底想要做什麽,說不定能找到破綻,尋得一線生機。父親。雪狼寒氏,是不會有不戰而逃的懦夫的,您說對嗎?”

寒老爺像是被人一個巴掌呼到了臉上,他仿佛這個時候才後知後覺的想起來,自己是一家之主,是一族掌舵人。

他顫抖著手挺直了腰桿,伸手將自己的衣衫捋順。

他仍然顫著聲音,卻不自覺在惶惑中明白了。

這一家風雨飄搖榮辱興衰,總還是壓在他這個當家人的肩膀上的。

他沒有回頭去看身後家人的表情,而是朗然道:“既如此……煩請諸位兵士,帶路。”

聲音是從未有過的堅決,恍惚……一去不回。

寒江雪卻並不在家裏。

戰事起的時候,她還在醫堂裏當她的小學徒。

南疆人攻城速度奇快,讓她根本沒有時間回到家中。

醫堂大夫有一個兒子,也是這裏的幫工。

本來是立志要在將來做一個大夫的,可是他出門采藥,一去不回。

再見時,只是一具冰涼屍體了。

這大夫一生活人無數,沒想到最後連給自己的兒子治病的機會都沒有,悲痛的趴在兒子屍身上,恨不能哭的厥過去。

這個大夫老來喪子,哀痛不已,恨毒了這些奪人家園的混賬,遇到別人來查戶籍時,卻不知想到了什麽,硬生生忍住淚水,張冠李戴,將兒子的身份給了寒江雪。

寒大小姐在這裏幫公的時候本來就是穿的男裝,年歲又和那個孩子差不多,戶籍上從來只有文字記載,並不畫影繪形,倒也瞞了過去。

查戶籍的和綁人的並不是一撥,查戶籍的輕車簡行,圖的是快,來綁人的則人數多了一些,加上還要帶著車籠,防止誰家有不安分的殺雞儆猴,圖的是穩。

老大夫上了年歲,本來並不在這被綁的一波裏面,問題是寒江雪這個年紀著實尷尬。

可是萬萬不曾想,這個平日裏看著老實本分不多話的小學徒,頭發一放,衣服一換,竟成了個姑娘家。

事態緊急,寒江雪簡單解釋了兩句自己會女扮男裝在這裏的原因,醫者仁心,加上這個時候老大夫心中有更在意的事,到底也沒多說什麽,只是嘆了口氣,拍了拍她的肩膀,默認了下來。

來綁人的果然就略過這間醫館沒有綁人。

城裏著實亂了一陣。

男丁一走,當家立戶的人不在了,有些性子柔弱的婦人或是小姐哭做一團,有些小算盤的,則趁著這個時機收拾了細軟準備一逃了之——最後被守在周圍的士兵通通殺掉以儆效尤。

剩下的骨子裏沒那麽大奴性的,則開始收拾爛攤子。

那是一個混亂又無法言說的時間段。

沒人知道歷史的滔滔洪流,將流向何方,又將在什麽地方停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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