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星夜沒有反駁，他看向路希：“……如果是你來尋找真相的話，那我同意。你想知道真相嗎，路希？”

路希眨了眨眼睛。

祝星夜很少會這樣直接叫她的名字，他一般會帶點笑意叫她“路老師”，半是尊敬半是揶揄，路希還挺喜歡他那個叫法的。

他這會兒面無表情，似乎是不想被人看出任何破綻，路希盯了他一會兒。

眼看著趙詩情都舉著攝像機開始拍攝花絮了，管理員著急地催促：“來都來了路希偵探，不找個真相多說不過去啊！”

路希搖了搖頭，她往前一步走到祝星夜面前，有點苦惱地撓了撓額角：“祝老師你要讓我做決定啊？我想想，總覺得隨意探究別人的過去好像不是很禮貌，而且你看起來不是很樂意……”

管理員有點焦急：“餵！”

就在管理員路希打算放棄這個案件的時候，她往前一步挨到祝星夜身邊，哄小朋友一般露出個溫柔的笑，放軟了語調：“但是我很想了解你，你願意把這段故事講給我聽嗎？”

祝星夜看著她的表情，有些無奈地捂住眼睛：“你犯規。”

路希歪了歪頭：“我沒有啊。”

管理員的臉龐上呈現一絲酸意：“哇哦，我要不要給你們吹個口哨以示尊敬？”

祝星夜瞥了他一眼：“閉嘴。”

路希：“你不出聲就是最大的尊敬。”

管理員憤憤地“切”了一聲。

祝星夜遲疑著握住路希的手腕，動作輕柔到好像只要路希稍顯抗拒，他就會松開。他認真地看著路希的眼睛：“我會把我知道的都告訴你。這麽多年我確實一直在逃避，如果是你找出來的真相，我會試著相信。”

趙詩情來了沒多久，一個臉上就寫著“老實人”三個字的中年男士走了進來，他穿著一身灰色的西服，把手裏的大包小包放在了地上，有些緊張地拉了拉領結，東張西望似乎在確認什麽。

管理員介紹：“這是張刻舟，大師兄，現任維納斯交響樂團的小提琴手。原本應該是打算繼承葉阿姨的衣缽的，不過他的天賦實在是……”

趙詩情舉著相機從廚房裏探出頭，熱情地招了招手：“啊呀，師兄你來了啊。”

她脫了外套，路希才發現她穿著一身頗為華麗的晚禮服。雖然是個內部的小型聚會，大家都打扮得很是正式。

張刻舟有些吃驚：“小詩啊，你怎麽這麽早就來了？”

趙詩情笑嘻嘻地指著手裏的攝像機：“我換了個新機子，迫不及待來試試，反正我也沒別的事。大師兄你也來得很早呀，師父還有好一會兒才會下來呢。”

張刻舟笑呵呵地把地上的袋子拎起來：“我知道，我帶了點菜，才提前過來的。”

趙詩情好奇地想拉開袋子看一眼：“還自己帶菜呢，帶了什麽好吃的？你可真是用心，哎，就是不知道師父買不買賬了。”

“一個新鮮的羊腿。”張刻舟苦笑一聲，“我今年……怕是又沒什麽進步，師父肯定要生氣，只能從別的地方用點心，但願師父少罵幾句了。”

趙詩情縮回手，吐了吐舌頭：“我這可錄著呢，你別說師父壞話啊。”

張刻舟憨憨地笑了笑，拎著袋子走進了廚房間。

蔡阿姨連忙接受：“我來吧。”

張刻舟擺擺手：“沒事沒事，這羊腿已經熟了，你到時候直接上，然後一片片切下來，這樣最好吃。”

“這個派是我太太做的，她說烤箱裏剛烤出來最好吃，現在還是生的。這樣吧，一會兒等小詩表演的時候，你就開始烤，應該時間差不多。”

蔡阿姨連連點頭，表示知道了。

“先吃羊肉，派是飯後甜點，現烤現上，正好。”張刻舟說話絮絮叨叨的很是啰嗦，他不斷地交代著蔡阿姨，看起來是個勞碌命。路希看著他把袋子打開，裏面確實是羊腿。

路希正要轉身離開，張刻舟突然叫了一聲，蔡阿姨緊張地看過來：“怎麽了？”

他歉意地笑了笑，把外套脫了下來：“沒什麽，就是外□□濕了，烘幹機在哪？”

路希瞥了他一眼，正好這時候門口又來了一個人。

管理員指了指：“人來齊了。這個是馮嚴，他不是專業的小提琴手，是興趣愛好，本職是個音樂老師。”

路希打量著這位馮嚴，他長得又高又瘦，顴骨極高，看起來不太好說話。

趙詩情笑嘻嘻地出來歡迎他：“你可算來啦，小師弟！”

馮嚴看了眼手表：“我沒遲到。”

趙詩情嘆了口氣：“哎呀，你還是這麽一本正經的，去坐著吧，一會兒師父就下來了。”

自從他們來了以後，小星夜就被趙詩情拉著錄像，一張小臉上露出些無奈。

他們聚餐的房間就是白天小星夜練琴的地方，墻上的鐘一到六點，發出了報時的聲響，所有人立刻按照順序坐下了。

葉芳華踩著鐘聲從樓上走了下來。

路希不由得感嘆，這真是位頗有氣質的美人，一旦點綴好了妝容，看起來就像是肆意舒展的華貴牡丹。

她站在門口，目光挨個掃過在座的人，最後停在了張刻舟身上，她皺了皺眉頭：“刻舟，你的外套呢？”

張刻舟有些緊張，像被老師點名的小學生一樣刷地站起來：“我、我在廚房幫忙的時候不小心沾到水了，拿去烘幹了，不好意思，老師。”

葉芳華並不買賬，她沈著臉：“你是個小提琴手，不是廚師，你有空去廚房鉆營吃的，不如好好管理好自己的形象！”

張刻舟有些難堪地低下頭，趙詩情笑瞇瞇地打圓場：“哎呀，師父，大師兄也是想給您一個驚喜嘛！他這回可是扛了個羊腿過來的，哪像我們兩手空空……”

馮嚴皺了皺眉：“師父只是要檢查我們的琴藝，帶著手藝來就好了。”

趙詩情臉色的笑容僵了僵，這人可真、會、說、話。

坐在一旁的小星夜低垂著頭，還是蔡阿姨進來緩解了尷尬：“夫人，我先把前菜上了吧，你們一邊吃一邊聽琴。”

葉芳華點了點頭，走算走到了主位上落座。

張刻舟有些緊張地站起來：“我是第一個吧。”

葉芳華擡了擡下巴：“自己選一把琴。”

路希這才註意到，葉芳華對面有一排神色玻璃的櫃子，直到張刻舟打開其中一個，才發現裏面居然都擺放著小提琴。

趙詩情獻寶似的拿出攝像機：“師父，這是我弄到的新機器，我想著把今天的演出錄下來。”

葉芳華露出一絲不悅，但她看了一眼邊上的小星夜，又猶豫了一下，最終點了點頭：“星夜也算是正式入門了，以後跟你們也算是同門，這次就錄下來吧。”

趙詩情驚喜地看向小星夜：“哎呀，小星夜也入門啦！我們小星夜這麽漂亮，錄下來寄給少兒臺，他們導演肯定都要上門來搶人了！”

葉芳華冷笑一聲：“你倒是跟電視臺混得熟。”

趙詩情知道她不喜歡這樣的話題，立刻轉了個話頭：“哎呀，他們也就是看在我是您的徒弟的份上，大師兄今天拉什麽曲子？”

蔡阿姨開始上前菜，葉芳華盯著張刻舟。他看起來好像十分緊張，擺好了架勢，卻遲遲沒有開始。

葉芳華盯著他冷笑了一聲：“你倒是直接拉啊？”

張刻舟手一抖，拉出一個刺耳的音符。

趙詩情無奈：“大師兄糊塗了，這琴都是收藏品，好久沒用了，要先調音。”

張刻舟擦了擦自己額頭上的汗，不好意思地微微鞠躬：“是，我都傻了，抱歉抱歉。”

葉芳華不再看他，低下頭用勺子舀了舀湯水：“這麽多年，沒多少長進也就算了，基本功還能忘了，朽木不可雕。”

現場的氣氛僵硬下來。

張刻舟一曲拉完，葉芳華都沒正眼瞧他：“你自己心裏有數嗎？”

張刻舟低著頭：“嗯。”

葉芳華冷笑一聲：“你就慶幸當初入團不是我面試的，不然你不知道還能幹什麽！”

蔡阿姨端著羊腿上來，還帶上來一把現切羊肉的刀，張刻舟去幫手：“我來吧。”

他切下一塊羊肉，用小碟子遞給葉芳華，低聲下氣地說：“老師，是我天賦有限，您別氣了，嘗嘗這個吧。”

葉芳華看見他這副樣子就心煩，把頭扭到了一邊。

趙詩情笑瞇瞇地站起來：“接下來我就獻醜啦，我還是去年那首曲子，沒什麽長進，就不貪多，先把那首練好再說啦。”

葉芳華看了她一眼：“你也該多練點別的了，上電視臺都只會這一首，也不怕被人家笑話。”

趙詩情忍不住抿了抿唇，最後還是笑起來：“我回頭再多練練。”

路希三人靠在墻邊站著，管理員看了一眼祝星夜，故意跟他搭話：“有些事我模擬出來的對話，有些對話是趙詩情的攝像機錄下來的，沒什麽問題吧？我沒故意抹黑你母親吧？”

祝星夜看著眉頭緊皺，嘴上不饒人的葉芳華。

“沒有，她有時候會說得比這個還過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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