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士武聽說之後下了朝連忙趕到慈寧宮，見慈寧宮內氣氛肅穆，上首坐著太後，表情比往常嚴厲不少，一旁跪著大公主的生母靈答應。他皺了皺眉頭，上前請安：“兒臣給母後請安，母後可還好？”

太後關心道：“皇上怎麽現在來了？已經下朝了？”

“是，聽聆安說今兒母後不太順心，便來看看。”姜士武也奇怪，靈雨雖說脾氣爆了些，也沒聽說她惹著太後，今兒這是怎麽了。接著就聽太後哀哀嘆氣：“唉......哀家這把老骨頭，今早真是要被氣散了。”

姜士武哭笑不得：“母後身子康健得很，可千萬別說這樣的話，朕聽聆安說，母後似是為靈答應的事在生氣？”要不是什麽打緊的事就算了吧，好歹是壽兒生母。

太後瞥了一眼一旁跪著的靈雨，略帶深意：“可不是......哀家本只是想著召她來隨便說幾句閑話，順便問問玉瑤的情況”，又冷笑道：“可靈答應倒好！本來哀家正在寢殿梳頭，讓張嬤嬤等人先去招呼。沒想到，她居然在這慈寧宮大呼小叫，呼來喝去！張嬤嬤被她潑了一臉茶水不說，還讓張嬤嬤去殿外罰跪。這是把慈寧宮當成她自家後院了不成？！”

姜士武一楞一楞的，沒想到靈雨還有這能耐對張嬤嬤大呼小叫的。他倒是看到太後的眼色了，一時之間還沒能領會親娘的意圖，就先問了靈雨：“可有此事？”

靈雨已經徹底明白了太後的意思。就算她解釋，可皇上會信她嗎？皇上會相信太後是故意為難她一個小答應嗎？靈雨知道不會，那她不如就幹脆順著太後的意思，說不定還有一絲生路。於是她就看著太後的臉色小心翼翼的辯解：“妾......當時在宮中，無人招待，妾等的時間長了些，便就有些不耐煩......”

太後冷哼一聲，被氣的連連搖頭：“不耐煩？！來哀家的慈寧宮坐會真是委屈了靈答應了！張嬤嬤是哀家身邊的老人了，在你眼裏，怕也是和在禦花園裏灑掃的小宮女差不多的奴婢罷了！想打便打想罵便罵？！”

這罪名太過重了，靈雨不敢認：“妾......妾......並無此意......”

“哀家看你可是有意的很！”太後又看向皇帝，眼色使了不知道多少個。希望這傻兒子能明白自己的意思，母後為了你已經把惡人做了。一大把年紀還讓張嬤嬤去陷害一個小答應，你順著坡下去懲罰一下，尋個由頭把大公主抱走，之後再補償就行了：“皇上，此等事可不得姑息。”

姜士武看著親娘對自己頻頻使眼色，終於和自家母後心有靈犀一了一回，他清了清嗓子開口道：“母後說的是，此時不可姑息。傳朕口諭，靈答應言行有事，今奪去封號，打入掖庭。”

靈雨不可置信的看著他，眼淚奪眶而出。掖庭是什麽地方，對後宮的女人來說，說是虎穴龍潭也不為過，如今因為大公主養在自己名下就惹來了這般禍事。更讓靈雨心寒的是姜士武的態度，她總算明白了為什麽前幾日皇上看她的時候總是的帶著一絲愧疚了，原來如此......原來如此啊。靈雨心灰意冷的跪在地上，重重的磕了一個頭：“妾......妾知錯”

太後也被皇帝的態度驚到了，她還以為皇帝會像往常一樣禁足三月就夠了，沒想到這一開口就是進掖庭。但兒子口諭以下，她做娘的也不好反駁，只能順著姜士武的意思往下說：“你在宮內對下人苛刻，早不是一天兩天的事，哀家也早有所耳聞，但哀家不理宮務，這事也輪不到哀家管。”靈雨雙目無神的看著地上，淚流滿面，無論太後怎麽說都沒有反應。

“可沒想到哀家不管事，你便當著慈寧宮裏沒人似的，皇上心意已決，你便去那掖庭好好反省反省！”太後重音落在反省二字上，也算是給靈雨一點希望，暗示她皇帝也是一時不過腦子，等反應過來了就會把她從掖庭覆位的。又看了看自己的傻兒子，語重心長道：“皇上，不是哀家說你，朝政上的事是要緊，可是這宮裏面若沒個主張，早晚會亂。”趕緊早點把人撈出來吧，畢竟是大公主的生母，你也別再添亂了。宮裏人多口雜，萬一以後孩子知道了不得怨你一輩子。

姜士武似乎也反應過來自己的懲罰過於重了，不禁有些後悔，但聖旨已下，金口玉言哪有反悔的道理，急忙對太後道：“是，兒臣謹遵母後教誨。”

姜士武下了口諭之後，慈寧宮有個灑掃小太監就一溜煙跑到了廣陽宮去。聽泉站在宮門口看見他連忙帶著他去毓闌殿，路上問：“如何了？答應怎麽樣？”

小太監跟著聽泉一路小跑到了毓闌殿，見著宋卿畫急忙跪下：“寧妃娘娘不好了！出大事了！陛下把靈答應打入掖庭了！”

宋卿畫抱著大哭不止的大公主忽的站了起來，“你說什麽！靈雨怎麽就被陛下打入掖庭了？到底怎麽回事！”

小太監咽了咽口水，喘了口氣快速說道：“奴才只是在外當值，不大清楚。只是聽到內間當值的姐姐們說似是靈答應過去的時候太後不在，張嬤嬤招待了靈答應。但是答應卻對張嬤嬤大呼小叫，還叫嬤嬤去宮外跪著，這才惹了太後。陛下下朝後趕過去，聽了事情原委就下旨把靈答應打入掖庭了！”

“聽說......靈答應也認罪了......被拉走的時候沒有反抗也沒有喊叫。”小太監又補了一句，“太後還說平日就聽聞靈答應在宮裏打罵宮女，只是如今犯到了慈寧宮，不可輕饒。”

“本宮知道了。辛苦公公跑這一趟，本宮這兒有些早些年不用的小玩意兒，公公瞧瞧挑幾件拿走吧。”宋卿畫對聽泉使了個眼色“聽泉，送送公公。”

阿濤見那小太監走後，跪在地上哭得不行，不住的磕頭：“寧妃娘娘！求您救救主子吧！主子她萬萬不敢使喚張嬤嬤的呀！主子平日連宮門都不大出，也只在廣陽宮內轉轉。雖說主子脾氣爆了些，可對奴才們萬萬沒有動輒打罵的，求娘娘救救主子吧！”

聽泉送了小太監回來，見阿濤哭天喊地的，對她道：“你當娘娘不想救嗎！靈主子跟著主子七年了，就算她做出那等背主之事娘娘也沒有對她如何！如今把她打入掖庭的是陛下和太後娘娘，你當我們娘娘有多大的能耐能求陛下改口！”

“聽泉！不要再說了，阿濤也別哭了。本宮看看能不能托人進去照拂她一番，陛下應當不會如此狠心，看在壽兒的份上，說不定等過幾日人就放出來了”，宋卿畫道，只是......靈雨往常的性子得罪的人可不少，如今進了掖庭只怕落井下石的人多。“事不宜遲，聽泉阿濤，你們拿著本宮的印信去一趟掖庭，再給靈雨帶些常用的衣物被褥。悄悄的別讓人發現了。”

“是！”

掖庭，靈雨被推攘著進了宮門。她環望這一圈，到處都是破敗的樣子，空地上還有一口枯井，地上也都長了青苔和雜草，空中也有許多小蟲不停地飛舞。掖庭的管事見了她，露出一個嘲諷的笑來：“呦，這不是我們靈答應嗎！怎麽不在絳月軒待著照顧大公主呢，今兒來掖庭逛逛啊！”

押送她的宮女道：“劉太監，這靈氏言行無狀惹怒了太後才進來的，你瞧著給安排個住的地方。太後娘娘心善，特意交代了別太難為她。”

劉太監點頭哈腰的：“哎哎，小的知道。這賤蹄子背著寧妃娘娘上位不說還敢觸怒太後，往後有她受的！就是......還請姑娘替小的在太後娘娘那多美言兩句。”

宮女不耐煩的點點頭，把靈雨往前一推就走了。轉頭劉太監就換了個臉色，冷哼著看靈雨：“跟咱家來吧，看看你住的地方，小賤人還敢惹太後，咱家看你是活膩歪了！”

靈雨跟著劉太監渾渾噩噩的走，走到了某扇門前，門上積著一層厚厚的灰，推開門後。宮中的漫天的灰塵把兩人都嗆的咳嗽起來，劉太監道：“瞧瞧吧，這就是往後你住的地方了。別嫌這兒臟，都不是娘娘了還要求那麽多，到了掖庭就是庶人，誰管你以前是什麽呢！別的不說，西邊那還住著二皇子的生母，以前的謹貴嬪呢！剛進掖庭的時候犟的跟頭牛一樣，囂張的不得了，可有誰理她呢？二皇子生母又如何，如今那位可不是養在曼貴妃名下呢嗎，再說了，二皇子開蒙資質也不好，要不是在貴妃名下，有誰搭理他呢！”

劉太監轉身走了，靈雨腦袋空空，坐在滿是灰塵的凳子上。突然感覺一片迷茫，她對自己產生了質疑。她真的是對的嗎，背叛了寧妃上位，生下了大公主，本來以為可以苦盡甘來了，可如今因為大公主的撫養問題又被打入了掖庭。“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靈雨也是真有面子啊......竟然出動了太後娘娘來整治我，哈哈哈哈哈......”

靈雨笑過後就是一陣的難過，她拉出脖子上的紅繩，這是娘親臨終前留給她的：“娘，我好想你。你為什麽走的那麽早！你不要我了，爹也不要我了，皇上也不要我了，孩子也不是我的了。為什麽，為什麽我什麽都沒有！我只是想讓自己過得好一點，我只是不想再被人決定命運了，為什麽這麽對待我！為什麽！”

門口出現一個身影，看著二十多歲的樣子，破口大罵：“哭什麽！老娘進來快四五年了都沒哭，有什麽好哭的！老娘孩子都不是自己的了都沒哭！就你進來嚷嚷的厲害！”

靈雨擡頭看著這個女子，灰頭土臉的，衣裳可以看出來半新不舊的，臉上依稀可以看出來往日姣好的容貌，這大概就是二皇子的生母，原來的謹貴嬪戚棋筱了，隔著飛揚的灰塵，靈雨問道：“你就是戚氏？”

戚棋筱一點不見外的走進來，伸手掐著靈雨的臉左看右看，冷哼一聲：“長得也不怎麽樣，皇上的眼光越來越差了，聽說你是惹了太後進來的？”戚氏兩眼放光：“我早就看她不順眼！皇上不就送了我幾張兔皮，天天拿我去撒氣！想要自個兒問陛下要啊，成天價兒的拿兒子小老婆撒氣算什麽東西！皇後她不敢惹，曼貴妃受寵她也不敢惹！惠妃成天作妖她也不管！就知道對著我發脾氣！就是看我聖寵比不過曼貴妃，家世又拼不過惠妃，我呸！”

靈雨看著面前的女人，只覺得她是被關的精神恍惚了。聽說謹貴嬪在懷孕時就囂張的不得了，直到位分家世都比她高的汐妃診出了喜脈後才有所收斂。只是這個女人在生下二皇子後作天作地，連帶著皇上對二皇子也不喜，後來因為謀害龍胎進了掖庭，二皇子也交由無子的曼貴妃撫養後才得皇帝重視。曼貴妃不管宮務，有了二皇子後一心撫養二皇子，看在她是二皇子生母的份兒上也時不時的派人來照料她，這才讓她體面的活到現在。

“看我做什麽！聽說你是宮女上位？你原先是伺候宋卿畫的？那個女人裝的一幅好人模樣，最後居然被自己的宮女反咬一口！怎麽樣？她是不是要氣死了？陛下居然還帶她去行宮！活該她掉了孩子！當年我設計讓她流產，沒想到她一把年紀居然又懷上了，還好上天有眼讓她又沒了孩子。老天真是公平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靈雨只覺得這個女人已經瘋了，她不想和她再待在一起，靈雨決定出門看看，只聽見戚氏又帶著一絲嘲諷對她道：“你不會還想著出去吧？我告訴你，進了掖庭的人就沒有一個能出去的。你的女兒也要交給宋卿畫撫養了，她還不到一歲吧？就算將來太子成婚我們被放出去了，到時候你的女兒早就不認識你了！說不定還會嫌棄你是從掖庭出來的，不認你這個親娘！我的阿符，我的阿符就不認識我了嗚嗚嗚嗚，她只認得拓跋宜馥那個女人！都是她！是她教的我兒不認親娘！”

聽著這一絲惡意都不掩飾的話，靈雨只覺得難過，戚氏好歹也是正四品的防守尉長女，生了二皇子本應有大好的前程。可她最後卻落得這個下場，在掖庭半瘋不瘋的覺得所有人都欠她的。靈雨不敢細想，她不敢想她要怎麽在這掖庭過一輩子，她才十五歲，以後大好的年華都要在掖庭過了。她以後也會變得像戚氏這麽瘋瘋癲癲的嗎？她的女兒，她的壽兒......會不會等她出去了以後嫌棄她？壽兒會不會覺得她的生母在掖庭待過丟了她的臉面？還有......她真的能活到太子成婚被放出去的那一天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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