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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章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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亞歷克斯忽然發狂一般, 將桌上的茶具全數掃落。

他指著西恩怒吼道:“神座西恩!你是故意的, 你早就計劃好了是不是!?”

“這能怪我嗎?”西恩控制著輪椅往後退了一截, 躲開了杯盞的碎片和茶水。“我可沒有想到, 會在稀月之土抓住我的人是你。”

亞歷克斯喘著粗氣,氣得說不出話來:“你……”

“換句話說,難道是我摁著你的頭, 逼你背叛神國?”西恩飲完杯中最後一口茶,杯子被魔力托著,輕輕地飄回到桌子上。

他扶著輪椅站起來, 輕巧地拍了拍身上並不存在的灰塵。

被一同撣落的, 是他這數日來的偽裝。

亞歷克斯的部屬們已經聽到了動靜,紛紛地彼此通知著,從碧落的各個地方趕過來。

亞歷克斯是父神創造的作品,他的歸屬本該是神的陣營,但他的下屬們卻大多是惡魔。這意味著他與惡魔有著交易, 去觸碰了他一生都不該接觸的力量。

一時間,拍打著蝠翼一樣的翅膀的,拖著巨大的黑紫色尾鰭游在湖中的, 以及頂著一雙羚羊一樣的角在地上跑的……屬於世界黑暗面的生靈們密密麻麻,鋪天蓋地地湧過來。

說亞歷克斯是神座西恩最強大的競爭對手真的不是開玩笑。

亞歷克斯不在神國,沒有坐上位於世界頂點的位置, 卻在碧落這片小小的地方, 經營起了如此龐大的勢力。恐怕整個神國的神官全部聚集起來, 也不足以與他的部屬一戰——數量實在是太多了, 還各個都是精英。

甚至在兩千年前,他要比西恩強大得多。

面對這樣可怕的場面,西恩卻還是淡定地像在自己家的餐廳裏吃飯一樣。

這倒不是他成為神座之後才練就的氣度。

西恩從以前就這樣,他只身出入於各個陣營,不是沒被人拿刀劍指著過。而且他那時弱小,別人要殺他非常容易。

但他一直都保持著一副從容態度,坐在謀士、賓客或者俘虜的椅子上,一言一語操控著人心,將對方的陣營完全瓦解。而他片塵不沾身,把人家坑慘了之後,拍拍衣服就走了。

只可惜他腦子這麽厲害,在那時完全沒用到正道上去。

時間回到現在。

西恩淡定地起身,看著黑壓壓的惡魔們。

“亞歷克斯,你還記得嗎?我們討論過的。”西恩十分感慨地搖了搖頭,“如果碧翠絲沒有遇上這些家夥,是不是就不會變?”

亞歷克斯怔住,問道:“你什麽意思?”

“我在說,你正在犯下和過去的她相同的錯誤。”西恩淡淡地說道,“也許你一直在犯錯,但你本事就那麽多,翻不起足夠大的風浪來。”

這一套理論讓亞歷克斯發笑。

在如此局面下,講道理,搬出回憶,都是無比可笑的行為——因為這些事情做多少都沒有用,畢竟這是靠拳頭說話的場合。

“別再逞強了,西恩。”亞歷克斯說道,“你以為,你能活著走出這裏嗎?”

西恩在被他抓過來之後,魔力就被封印得差不多了,只剩下小部分力量,也就能夠端個杯子掀一陣小風之類的。

“如果我沒法活著離開,你認為我會和你翻臉嗎?”西恩仍然維持著從容自若的姿態。“像我這種做一步考慮十八步的姿態,手上要是沒有握著殺手鐧,我是不敢行動的。”

亞歷克斯茫然:“你是說……”

西恩問道:“你一直說我算計了你,但你真的有想明白,我是怎麽算計了你嗎?”

亞歷克斯沈默。

“你只知道發展到這一步是受我引導,但你根本不知道,我是怎麽引導了你。”西恩笑了笑,繼續道,“但你也沒必要知道,你只要為抓我回來的行為好好後悔就可以了。”

“我之前問你,記不記得我最擅長的事情是什麽?”西恩說道,“當時你沒有回答我。”

亞歷克斯眼睛中布滿了紅血絲,他憤怒地看著西恩。明明後者的生殺大權握在他手中,但他就是行動不起來,似乎整個人都被這場想不明白的算計擊垮了。

西恩悶笑了一聲,說道:“現在我替你回答,當然是挑撥離間啊。”

西恩還著重咬字,似乎在嘲笑他抓自己回來的行為有多麽愚蠢。

亞歷克斯終於忍受不住了,他大吼一聲,手中提起了刀。

他苦心經營的一切,都毀在了這個人的手上。兩千年前,西恩搶奪了應該屬於他的位置;兩千年後,西恩又一次毀掉了他的一切。

恨意、羞恥、不甘,種種情緒沖擊著理智。

在西恩的添油加醋之下,理智的那一根弦終於繃斷了。

他舉起刀,直直地朝著西恩沖了過來。

西恩側身躲過,翻手勾住了一根絲線,那根線又細又韌,輕易地割破了西恩的手指。

亞歷克斯慌忙停下,他脖頸前方也被一根線勒住了,細得幾乎看不見的線沒入他的血肉之中,紅色的血液緩慢地淌落。他要是沒有停住腳步,被割到的就不是這點皮肉,而是他的頸動脈。

西恩嫌棄地放開絲線,說道:“你不如看看,你在為什麽樣的人賣命?”

亞歷克斯一陣後怕,退了一步躲開絲線的時候,已經驚出了一身冷汗。他並不知道布線的人在哪裏,但他也知道,那家夥無處不在。

他仰起頭大喊道:“你這是什麽意思?”

亞歷克斯與幕後之人從來都是合作關系,而不是從屬關系。合作關系,就意味著他有一天不想配合了,可以隨便甩甩手退出,而不是要把命賠上做一個交代。

亞歷克斯的命只屬於他自己,不是任何人可以去決斷的。

藥劑師穿著白色的衣褂,頭發梳理得非常整齊,鼻梁上還架著一副眼鏡。他一個沒有武力價值的人,就這麽抱著書本,從容地走進了高位者的對局之中。

“抱歉,亞歷克斯,雖然明白你是被算計了,但我不能讓你活著走出碧落。”幕後之人推了推眼鏡。

他伸出手,在虛空中一握。

密密麻麻的絲線完全現出了形態,在島上織成了一張立體的大網,而那些天上飛的地上跑的水裏游的部屬們,也完全被絲線操控了。

亞歷克斯詫然,他從來不知道,這家夥在他眼皮底下竟然做了這麽大的動作,將他所有的屬下都控制住了。

“亞歷克斯,你看,這就是布局者。”西恩笑著搖了搖頭,說道,“走一步看十八步,在你沒有背叛他的時候,他卻已經把所有的情況都預料好了,準備萬全。”

藥劑師右手擡起,放在左胸前,向西恩行了一個謙恭的躬身禮。

“神座西恩,有幸與您下這一盤棋。”

聞言,西恩睜開眼睛,臉上帶著笑意。

“我的表現,閣下可還滿意?”

“自然是滿意的,您也許是這世上,唯一能在棋局上與我對弈之人。”藥劑師絲毫不吝於對神國主人的讚賞。“只是可惜,您這麽聰明的人,耍聰明耍過頭了,竟然只身進入刀劍火海。我唯一的對手,您今天也無法活著離開碧落了。”

“哎——”西恩一個字拐了好幾個調,還擺了擺手。

一副“您千萬別這麽說”的樣子。

“自吹自擂可不是好習慣,這位先生。您認為我是您的對手,這很正確。但您忘了問一問,您自己是否配得上成為我的對手。”西恩撥弄著桌子上的碎瓷片,說道,“我的友人們下棋打牌時,從來都是將我排除在外的,知道這是為什麽嗎?”

藥劑師臉上的表情僵硬住了。

他現在控制了碧落的一切,打算和自己網中待宰殺的魚——西恩,客氣地談一談話互相恭維一下。結果對方非常不清楚自身的處境,不僅無視了他的好意,還甩起尾巴打了他一個大耳刮子。

“因為他們全都玩不過我。”西恩低低地笑了一聲,說道,“兩千多年了,除了父神從來沒有人願意陪我下棋,我也很寂寞啊。”

……其實父神也不願意陪他下棋。

拜亞倒不是怕輸,反而他一直在贏棋,就是單純的不想和西恩玩而已。

“是嗎,我知道您厲害,卻沒看出來您這麽厲害。”藥劑師維持著自己的偽裝,仍然斯文有禮,他說道,“如果有機會,真想與您下一盤棋。”

但這個機會當然是不會有了,在他看來,西恩今天是只能栽在碧落了。

西恩笑了笑,說道:“我們現在,不是正在下棋嗎?”

藥劑師又強調了一次:“是這樣沒錯,但輸贏已經定了呢,神座西恩。”

他有的是耐心,說多少次都可以,只要能讓高高在上的神國主人看清現在的局面。

“話不能說的太滿,不然局勢不像自己想的那樣時,面子上就會很過不去。”西恩從容不迫地拉開椅子坐下,與這位被用作傀儡的藥劑師攀談著,就好像老朋友一樣。

“您指的是自負,可是我這究竟是自負呢,還是自信呢?”藥劑師坐在他對面,雙手交握起來撐在下頜下方。

西恩答得非常圓滑:“那要看您自己如何做了。”

亞歷克斯摸了摸自己的脖頸,手中一片血紅。

他不可置信地看著坐在桌前的那人,問道:“我與你相識多年,你卻要如此……”

“亞歷克斯,神座西恩說得都對,我就是走一步看十八步的人。”藥劑師淡漠地笑道,“這是我的手段,我的好友。”

亞歷克斯冷笑一聲,卻是說不出任何話:“呵……”

“他的手段可不僅僅如此淺薄。”西恩瞇起眼睛,問道,“這位棋手先生,應該很討厭碧翠絲吧?”

亞歷克斯楞住,訝異地看向藥劑師。

討厭碧翠絲?

藥劑師也楞住了,他遲疑了一瞬,過了一陣子才反應過來:“事實的確如此,但是這件事,您又是如何知道的呢?”

這個猜測經過本人的確認之後,亞歷克斯臉上的訝異,完全都化作了不可置信。

“你討厭碧翠絲,那你……”

“別插話。”西恩打斷了他的質疑,說道,“因為碧翠絲不重視腦子如此好用的人,我當年在她身邊潛伏多時,她不了解我,但我卻對她的一切部署都摸得清清楚楚。當年,碧翠絲身邊沒有你這麽一號人。”

藥劑師聞言卻是淡淡一笑,問道:“僅僅如此?”

僅憑著這麽一點依據,就能認為他討厭碧翠絲?

“神座,您可知道,那位大人的追求者究竟有多少?”藥劑師問道,“她身旁追著的人,她擁有的,可不是您的雙眼能完全看到的。”

“別慌,這只是猜測。”西恩揮起手,地上還未完全碎掉的杯子飛起來,灰塵被魔力洗凈。幹凈的茶盞裏漸漸盈上水光,清冷的月露在魔力的引導下越積越多。“不怕從頭恨到尾,怕就怕在因愛生恨。”

藥劑師沒有表現出任何破綻,他問道:“您如此說,又是知道了些什麽?”

“有些事情,我一直沒有說出來過,這件事恐怕連父神都了解不深。”西恩說道,“在兩千年前,碧翠絲身邊也有一個像你這樣的布線之人。”

藥劑師問道:“您懷疑我是那個人嗎?”

“您似乎並不驚奇,您知道有那麽一個人的存在?”西恩抿了一口月露,說道,“我雖然有過一個疑惑,但仔細想來,您根本不可能是他。”

藥劑師疑惑道:“為什麽?”

“手法太粗劣,破綻太多。那個人的線,可不是我揮揮手就能截斷的。”

藥劑師臉上帶笑,但又有些驚恐:“僅僅憑借這點事,您又推測出全局了?”

“這些事情以後再細說,我還是先來說說您吧。”西恩說道,“你痛恨碧翠絲,但也了解愛她的人的想法,因此才籠絡了這麽一大群碧翠絲的追隨者,密謀著讓她返回這個世界。”

亞歷克斯在一旁聽著,總覺得自己腦子不夠使。

“碧翠絲身邊盡是些亂七八糟的人,追求者也是五花八門,有三觀正常的,也有腦回路和正常人隔了十萬八千裏的。”西恩將事情一一道來,“所以有人會被你籠絡起來不奇怪,你們常常聚在一起開會,你煽動他們,告訴他們神國主人的位置本來就該是碧翠絲的,現在她能夠回來了,這個位置也該物歸原主了。”

“腦子有點問題的,都在你的邀請範疇之中,比如亞歷克斯。你大概也很想邀請一下艾蘭斯,不過這家夥這些年都不在領地裏,居無定所,你找不到他。”

“引導著他們做些報覆世界的事情,告訴他們這全部都是為了讓他們的主人回歸而做下的鋪墊。而碧翠絲當初的行事作風也的確如此,他們沒有一點懷疑。”

“但是你腦子這麽好用,應該懂得什麽叫做‘飛蛾撲火’。兩千年前父神打敗了碧翠絲,她的靈魂都在天罰之中破敗,被一根長釘封印在了棺材裏。兩千年後,她要是再惹事,父神還能再殺她一次。”

“與先神拜亞為敵,這種不自量力的行為,沖動赴死之人懂,卻還是想拼一把。但腦子好用的人懂了還這麽做,就不叫沖動赴死,而是刻意引導。”

西恩看著藥劑師,他眼中的藍色變得愈發深沈,目光也放得很遠,似乎要透過藥劑師的皮囊,看向後面布局的人。

“你從散布的消息中得知,碧翠絲轉世了。你痛恨碧翠絲,自己卻沒有足夠的力量去與她為敵,也不希望她能好好過日子。所以你選擇借刀殺人,引導她再走一次錯誤的路,讓父神再殺她一次,殺得幹幹凈凈,永遠沒有覆活的機會。”

亞歷克斯看向藥劑師,表情變得十分痛心:“……是這樣嗎?”

藥劑師沈默了一會兒,說道:“您是真的很聰明,我的確不配成為您的對手。”

“但到這裏還沒有完呢。”西恩臉上笑容不減,繼續道,“亞歷克斯知道你的真實身份,對吧?引誘會面殺人滅口沒成功,就馬不停蹄地親自登門下手了,而且看這布局也不是一天兩天做下的,而是早就準備好了。”

藥劑師搖了搖頭,說道:“這只是布局周全而已,能夠代表什麽?”

“那這也太周全了,連在神國布下的網都沒有這麽密集,針對自己人卻防備這麽謹慎。”西恩指了指腦袋,說道,“常常布局的人會懂,萬物萬事皆可利用,事情不能做得太絕。亞歷克斯這才剛剛有點脫離你的控制的趨向,你就準備下毒手了,這是為什麽呢?”

西恩壓低了聲音,用口型說道:“因為,他握著你最致命的把柄啊。”

亞歷克斯渾身都在顫抖,也不知是嚇得還是氣得。

藥劑師抖了抖肩膀,在幾秒鐘的沈默之後忽然笑出了聲。

他笑得很厲害,聲音和動作也都非常誇張。

“神座西恩,有沒有人告訴過您,太聰明的人是不能留的?”藥劑師張開手臂,鋪天蓋地的惡魔蜂擁而上。“像您這樣的人,一旦離開這裏,手上有了可以控制的棋子,我就再也不會是您的對手了。我怎麽能夠放任您走出碧落?”

西恩看了看這些惡魔們,心想這家夥應該活得挺久的。

這個藥劑師,知道他在同一批出產的長生種裏不算能打,如今魔力受限,可以用這樣的人海戰術將他耗死在這裏。

“這位棋手先生,你太自信了。”西恩笑了一下,在對方驚詫的目光中握住了手腕。“你認為,我會在沒有準備的情況下,只身進入敵營嗎?”

一絲魔力在身體中躥出,將手腕裏埋著的金屬細管切斷。

金屬細管中留存的那一絲赤金色血液,就這麽順著他腕上的血管,被心跳帶往身體的每一個角落。施加在他身上的禁錮,身體中殘餘的少量毒素,都被這擴散開的血液沖洗得一幹二凈。

“我是始神的繼任者,神國的主人,我的命很有價值,不是說丟就丟的消耗品。”西恩擡起手,銀白色的魔力漸漸匯聚,在黑暗中尤為亮眼。

刺目的銀白撕破夜空,在西恩手邊織成了繭。

之前被亞歷克斯的部下們收走的重劍,在西恩的召喚之下,又重新回到他手中了。

他在用這樣的方式告訴布局之人,他們之前所做的事,都只是白忙一場。

所有的絲線都撲過來,只是線的目標並非西恩。

亞歷克斯在線織成的網中驚恐地睜大了眼睛,他的眼眸中,正在映著迅速接近的細韌絲線。

亞歷克斯那一瞬覺得時間都靜止了。

萬物在他眼中被不斷放慢,他已經在腦中回憶起了過往的種種。

降生時冷著臉拎著他的後衣領往花園裏扔的父神,分明擁有著同一張臉,卻捧著一朵花笑得傻乎乎的碧翠絲,以及在他們還在為了食物而和危險的猛獸搏鬥時,淡定地抱著木樁子種香菇自給自足的西恩。

那些在他生命中走過,留下濃墨重彩的一筆的人們,都如同流水一樣,在他眼前轉瞬劃過。這些重要的記憶,將要與他的生命一同消逝。

這就是走馬燈嗎?亞歷克斯閉上了眼睛。

但他等來的不是身體四分五裂的疼痛,而是貼面削過的一道銀光。

亞歷克斯睜開眼睛,銀白色的劍刃貼著臉揮過,細韌的絲線也被映照成同樣的顏色。此時它們不再繃直著,而是在被劍刃揮過之後,斷成一小條一小條的,在空中緩緩飄落。

“閉什麽眼睛,你不是很能打嗎?”西恩揮過劍,腳步踩在地上轉了半圈,和亞歷克斯背靠著背。“沒有信心在這樣的逆境裏殺出一條血路嗎?”

亞歷克斯還沒有從自己被西恩救了一命的事實中回過神來:“不……但是……”

殺出一條血路?開什麽玩笑,這些可都是對他們最為克制的惡魔。

此時是夜晚,碧落的天空被遮的連半點光芒都沒有,正是屬於黑暗的舞臺。這些惡魔們在黑暗之中占據著得天獨厚的優勢,亞歷克斯和神座西恩就算再怎麽厲害,也沒辦法和這麽多惡魔打一場消耗戰。

而且……和西恩並肩作戰,他真的不會把自己賣掉嗎?

亞歷克斯這樣想著,他實在是被騙怕了。

“你放心,在你沒有說出那家夥的身份之前,我不會讓你死。”西恩一揮手,一道結界憑空支起,將已經欺壓過來的惡魔擋飛出去。

他沒有時間詠唱咒語,臨時架起的結界會很不結實。

在這些屬性相克的惡魔的撞擊下,結界只撞出去一段距離,就已經被腐蝕得滿是窟窿,最後破裂成碎片。

說實話,還真的不如打龍,起碼龍只有一只。

西恩擡起手,調動著碧落海上的魔力。

原本風平浪靜的東海突然掀起道道波瀾,各處的魔力被呼喚著,在神力的號召下蘇醒過來,向碧落奔湧而去——用了父神的血就這一個好處,拜亞是這個世界的父親,他走到哪裏都會千呼百應。

古往今來有多少人想得到始神拜亞的力量,但不管失敗過多少次,都還會有新人站出來。西恩以前在想,既然知道是夢為什麽還一直不願意醒,現在他明白了,怪不得許多人為了這份力量前仆後繼。

擁有了這份力量,就相當於擁有了整個世界。

只不過這一絲血給的太少,代謝完了也就沒了。

西恩想,要抓緊時間破局才行。

“這條命算我欠你的。”亞歷克斯拿起了刀,說道,“你放心,松鼠、倉鼠和貓都在我的空間裏,一定給你平安帶出去。”

西恩:“……松鼠和倉鼠可以,貓就不用了,謝謝。”

亞歷克斯:“愛貓人士表示強烈譴責。”

兩個人腳一蹬地,直直地沖著反方向沖出去了。

刀劍在黑夜中碰撞交織出銀光,冰冷的錚鳴聲在碧落島上一次又一次響起。滔天的巨浪撲上這片島嶼,將一切都沖垮,從海浪中站起來的人仍在繼續交戰。

烈烈風聲想起,混合著攪/弄的水聲,但聲音似乎更要沈悶一些。是惡魔的身體被攪碎在其中,血液被風夾著飛懸在高處,攪成了血紅色的漩渦。

飛濺的血液一滴一滴地甩落,不乏有些會落在人身上。

那些黑暗眷屬的血落在亞歷克斯身上時,竟然滋起一道白煙,灼得亞歷克斯的皮膚火辣辣地疼。

西恩早有預料,用結界將要濺在自己身上的血擋去了。

“這麽能打,果然是喝了黑暗之水。”所謂的黑暗之水是魔界物產,在那冰冷寂靜,黑暗至極的世界的地下滋生出來,吸收著那些不祥的力量,經過許多年才凝成了水。

對惡魔來說,這東西能很好的增強他們的實力。但對於亞歷克斯和西恩這種不屬於黑暗的人而言,那些不祥之物是一種劇/毒,能夠腐蝕他們的靈魂。

幕後之人提前指揮著這些眷屬喝下了黑暗之水。

但他的目的不只是在於讓這些受他控制的傀儡們變強,足以拖住西恩和亞歷克斯。

他為的是就算這些傀儡被殺死,也能發揮其最大的功用——就連灑出去的血都要化作利刃,直取神明們的性命。

亞歷克斯沒忘記罵西恩:“我是第一次見到比你還歹毒的人!”

“你們不是朋友嗎,你這麽多年都沒看穿他歹毒的真面目?”西恩嗆聲回去,“我那叫無情冷血,不叫歹毒!”

亞歷克斯大聲喊道:“有區別嗎?”

“我有道德底線啊!”西恩為自己爭辯道,“最起碼坐上這個位置之後是有的!”

亞歷克斯快要被他給氣笑了。

生命的新芽破土而出,飛快地拔高起來,變成參天藤蔓。

這些粗壯的觸/手們在空中甩蕩起來,一抽就是一片惡魔。

這是西恩從後花園裏偷帶出來的種子,一小袋種子而已,亞歷克斯的下屬們搜查時根本沒在意,就給他留在空間裏了。誰想過這不起眼的種子長出來會是這麽厲害的東西,真是好武器啊,就是有點……不堪入目?

已經和惡魔們戰鬥過一輪的兩人重新聚在一起。

他們背靠著背,努力平覆已經急促起來的呼吸。在這種時候保持體力至關重要,他們甚至顧不得彼此看對方有多不順眼,只能這樣合作爭取著恢覆體力的時間。

“餵,亞歷克斯。”西恩的聲音有點不平穩,“我的神官呢?”

亞歷克斯不可置信道:“都這種時候了,你還有空管你的神官?”

“要是沒了他,我工作量會增加很多的。”

亞歷克斯嘁了一聲,揮手打出一道光刃。金色的光刃避過惡魔,旋轉著飛進島上的一座小木屋裏,將捆縛著阿克頓的鎖鏈砍斷了。

神官長此時很是懵逼,他先是聽見了外面哄鬧的聲音,然後又被水淹了,還被一看就不是好東西的觸/手抽了好多下,現在又忽然有人把他的鎖鏈砍斷了。

他覺得可能是還不知道背叛實情的主上來救他了,可剛剛的金色魔力,又是屬於抓他來這裏的亞歷克斯的……

種種狀況讓阿克頓很是摸不清頭腦。

他才剛剛走出木屋,就險些被惡魔砍了,而且這些惡魔還各個都很強。

神官長被逼著退進碧落島的中央,也就是亞歷克斯和神座西恩所在的位置。

阿克頓問道:“這是怎麽回事?”

神座西恩面色冰冷:“阿克頓,這就當做是你背叛我的代價。想要活命,就靠自己的雙手殺出去吧。”

“什麽,他背叛你了?”亞歷克斯才是最搞不清情況的,“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引導我抓他也是你故意的?”

阿克頓也崩潰了:“……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那個藥劑師在戰鬥剛開始的時候,就被西恩非常暴力地一劍砍成了兩段。

但西恩知道,他一定還在觀察著整座碧落島的狀況,將這一切都掌握在手中。

打了這麽久,幕後之人也差不多明白他們的實力了。

將惡魔們作為散兵,送上去再多也不夠這些人打的,神座西恩的手段太多,消耗戰恐怕不一定能夠打贏——誰消耗誰還不一定。

幕後之人扯起了線,幹脆來賭一次大的。

西恩敏銳地發現,惡魔們的行動模式已經變了。

還有一部分在和他們周旋著,但另外一部分卻高高飛起,在天空中徘徊著。黑暗的魔力湧動起來,在惡魔的掌控之下逐漸匯聚起來,積聚在天空上,就好像一片陰沈壓抑的雷雲。

那些暗紫色的魔力在不停地積蓄,已經蓄起了一個恐怖的量。

巨大的紫黑色光球懸浮在碧落的上方,還在不斷地變大。等這個光球一砸下來,毫無疑問,碧落將會化為一片灰塵,島上的人也一定留不住命。

亞歷克斯問道:“有必要這麽拼嗎?”

“因為你一旦走出碧落,他所有的布局,就會全部告終了。”西恩鎮定地站在地上,擡頭冷眼看著即將落下的光球。

亞歷克斯咬了咬牙,似乎是有些痛恨自己看錯了人。

“那現在怎麽辦,努力拼一把,去搏不可能的生機?”

西恩從容自若地搖了搖頭,他揮劍砍推一個惡魔。

惡魔們現在已經不圍攻他們了,而是層層疊疊地圍在稍遠的位置,只是想要困住他們,在光球落下來之前不讓他們離開碧落。

“沒有你說的那麽難,亞歷克斯。”西恩騰出手來,攥著的拳頭松開。“這個生機,可是你的好朋友自己送給我的。”

一個菱形的結晶在他手掌中升起。

這個結晶的外殼完全由魔力構架,以結界的形式封存了裏面的力量。

菱形結晶的內部紫色與青色交替亮起,還在不斷地撞擊著結界。

亞歷克斯和阿克頓都認出了這是什麽——幾乎毀了稀月之土的那片雨雲就被壓縮封印在這裏面。

這片雨雲是布局的家夥為稀月之土帶過去的,現在精靈曾經的致命危機又成為了他們的生機,這個生機真該說是幕後之人親手送上的。

西恩松開手,魔力裹著這顆小小的菱形結晶,載著它飛向高空。

“詠唱,布結界!”

說話之間,西恩已經在沒有詠唱的情況下撐起了結界,這一層疊著一層的,大約疊了二十多層。他還在控制著那枚結晶體,沒有辦法詠唱,只能將這個重任交托給亞歷克斯和阿克頓。

亞歷克斯依言開始詠唱儀軌,巨大的圓形金色光影附上結界,其中變換的色彩逐漸邊緣分明,形成神秘的古老圖騰。

阿克頓也只能為這個結界再加固一次。

神座西恩在賭博,他丟出去的這東西能炸壞那顆光球,但由於威力巨大,搞不好在抵消那顆黑紫色光球的時候把他們也波及其中。

亞歷克斯和阿克頓都明白這一點,但他們也沒有其他選擇——怎麽走都是一個死,不如搏一搏最後的生機。

在那暗紫色光球剛剛要壓下的時候,菱形結晶外貌裹覆的結界解除。雷電與風雲的力量忽然爆開,與那傾軋下來的黑暗產生了激烈的碰撞,巨大力量的對碰,使得交匯處亮起一抹純白的刺目光輝。

風壓向四周傾瀉,還有那道帶著驚人熱量的光也一同散落下來。

碧落島嶼地下傳來震顫,地面上的碎石沙子不斷跳起落下,好像有人在拋投重物一樣。

熾熱的白光擴散,黑暗的眷屬逐漸被侵吞其中。

上方不時傳來“滋滋”的燒焦聲響,以及刺耳的哀鳴嘶叫聲。

西恩在解除了菱形結晶的結界之後,就在著手加強自己這邊的防禦。

那樣兩道力量碰撞出來的白光是中和產物,什麽東西都會被侵吞其中。

如果結界撐不住,他們三個會被湮滅得連灰燼都剩不下。

漫天白光壓下來的時候,西恩架起的結界撐持了一會兒,就已經布滿裂紋。

他消耗著大量的魔力在修補結界,十幾層結界,每一層能多撐一會兒是一會兒——這幾十秒的功夫,說不定能搶回三條命。

亞歷克斯問道:“餵,你這麽消耗魔力,還能活著回去嗎?”

西恩翻手,操縱著藤蔓和水瀑擋在上方。

西恩咬著牙說道:“我能不能活著回去不重要,但你一定要去找父神把那家夥的名字和身份交代好。”

亞歷克斯:“……”有點感動怎麽辦?

“你以為我會這麽說嗎?”西恩打斷了亞歷克斯的腦內思考。“我當然要活著回去,我還有戀愛要談,等了兩千多年的好日子還沒過上呢!”

亞歷克斯:“……你還我眼淚!”

阿克頓已經在透支魔力了,他暈眩了一會兒後,一擡頭就看見了天際的一抹亮光。

“主上,看那邊!”在白光與無盡的黑暗交接之處,勉強能看見遠處正在湧來的橙紅色火光。火焰之中飛出數道箭矢,劃破黑白分明的天幕,在結界附近落下。

那熟悉的讓人震顫的魔力,幾乎要讓在場這三人的眼淚掉下來。他們三個齊刷刷地松了一口氣,用上全部的魔力來頂住結界。

六根橙紅色箭矢依次落下,尾羽上留存的魔力釋出。

橙紅色的魔力形成的線條有序地相連,並且繪下一個規整的圓形。

簡單的六芒星圖陣繪制完成,沒有覆雜的構造,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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