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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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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是為了打所有人一個措手不及一樣, 原定九月底來京的北蠻使團突然提前了行程,九月中旬不到就遞了封書信,說他們的四世子嫌南朝隨行護衛的軍隊行動太慢, 已經帶著使團脫離了軍隊, 快馬加鞭, 三日後便將達到安京城。

南朝朝廷收到這封信後上下一片嘩然,且不論北蠻世子這種做法是不是失禮至極, 單說他甩開南朝派去迎接的隨行人員, 而南朝至今沒有收到官員的任何急報這件事情就已經足夠引起驚亂了。

數千名精銳都看不住一個北蠻使團, 任由他大剌剌地離開卻沒能做出任何警示, 反而是北蠻使團的書信先到了安京城。

北蠻世子這一舉動不僅是打在南朝朝廷臉上的一個巴掌, 更在文武百官心中留下了恐慌之情,若是數千名精銳都看不住北蠻使團, 一旦使團入京,誰來保證他們的生命安全?

一時之間所有人都要求嚴查此事,皇帝迫於無奈,只能象征性地罰了主要負責人謝世安一年的俸祿。

然而恐慌歸恐慌, 不爽歸不爽,雖然是先斬後奏,但是事後北蠻使團畢竟送來了書信,其中言辭誠懇, 充滿歉意,南朝泱泱大國,必須要保持其風度, 不好也不便在這種事情上面太較真,於是眾人只好憋著一口氣,加快做好迎接北蠻使團來京的準備。

原本是謝世安負責北蠻使團來時安京城的防護工作,因為出了這種事情,又加上三皇子派系官員的不斷上書與參奏,皇帝不得不順應眾意,讓三皇子與謝世安一起負責城防。

秋日的傍晚已經帶上幾分涼意,沈沈的陰雲遮天蔽日,壓著四周本就開始夏日生機的山更加喘不過氣來。

謝世安和三皇子帶領著迎接北蠻使團的官員靜靜地站在安京城門口等待,空氣中飄著毛毛冷雨,不大,沾濕了衣裳卻總是令人感覺不怎麽舒服。

三皇子狹長的鳳眼掃過站在他後側方半步之遠的謝世安,薄薄的嘴唇勾了勾,“一年的俸祿換得安京城文武百官對北蠻使團產生警惕,你這筆買賣做的倒是劃算。”

謝世安皮笑肉不笑,“還要多謝三皇子成全,若非三皇子派人對隨行護衛的軍隊下手,又如何能有如今這種局面呢。”

三皇子鳳眼中閃過一絲淩厲,放倒隨行官員和護衛確實是他的主意,因為如果讓謝世安完全掌控安京城的城防,往後他的行動會更加不便,但是按照他與拓跋力盧原本商量的計劃,是南朝隨行官員發現北蠻使團不見,上表朝廷,朝廷懲治負責此事的謝世安,讓他參與城防,他再順理成章地將拓跋力盧的行蹤“找”出來,這樣既不傷害南朝的顏面,也能達成既定目標。

然而令他沒有想到的是,謝世安將計就計,為了讓眾人對拓跋力盧心生忌憚、反對與北蠻合作,竟然會派人攔截隨行官員的急報,而拓跋力盧更是和他玩了一手金蟬脫殼,直接殺了他派去跟著北蠻使團的暗衛,大搖大擺地送了一封挑釁的書信來安京城。

若不是拓跋力盧恨謝世安入骨,他都要陰謀論地懷疑是不是這倆個人聯手擺了他一道,目的就是為了讓他失去一部分朝廷官員的心,畢竟與北蠻互市是他提意的,而且根據受益人來看,最有可能謀劃此事的也是他。

謝世安看見蕭延隱隱泛青的臉色,語氣如旁觀者般不痛不癢,“有馴服豺狼虎豹的心是好事,只是豺狼終究是豺狼,稍有不慎總是容易被反咬一口。”

蕭延眼神變了變,最終只是平淡地道:“失去野性的豺狼與家貓何異,與其擔心我能不能馴服,你不如想想猛獸出籠該如何應對吧。”

謝世安笑了笑,不再言語,沒過多久,眾人便看見北蠻使團浩浩蕩蕩地從商道的拐角處緩緩而顯。

蠻族本就是游牧民族,所騎的馬匹比成年男子還要高上一些,四腿粗健有力,“噠噠”的馬蹄聲由遠及近,再配上外圍數十名身著獸皮鐵甲、腰系彎刀、臉帶半狼面的勇士,遠遠望去便已足以令人喪膽。

騎馬走在使團最前方的男子年紀不大,不過弱冠,蒼白的面容仿佛能看見血管,鷹鼻吊眼,內穿一身圓領勁裝,鑲有瑪瑙的黑色馬靴上插著兩把烏黑漆亮的匕首,白狐皮制的虛袖披衣隨意地披在身上,銀色的彎刀掛在腰間,一道深深的刀痕從嘴唇延續到下巴,給他本就沒有什麽血色的臉平添了幾分陰郁。

他遠遠地瞧見站在安京城外迎接的南朝官員中的謝世安,冷漠冰冷的眼神中突然閃過某種炙熱嗜血的光芒,像是欣喜,又帶著殘忍又扭曲的涼意。

他騎著馬站在南朝官員面前,任由馬蹄不斷蹄動帶起滾滾塵土,他看著人群前的謝世安,帶著刀痕的嘴角劃過一抹難以言喻的笑意,語氣親昵卻像是吐著信子從後頸游過的毒蛇,無端令人升起一股寒意,“謝大人,好久不見啊。”

謝世安面色不變,他禮數周全地向拓跋力盧微微頷首,然後攤開掌心向拓跋力盧示意站在他面前的蕭延道:“這位是我朝的三皇子殿下。”

拓跋力盧灼熱的眼神一眨不錯地盯著謝世安,“距離你我最後一次見面已經過去了四年八個月零七天,多年未見,謝大人可安好?”

謝世安:“貴部此次來安京城,一應事務皆由三皇子負責,若在吃住之上有任何不習慣的地方,皆可派人告知三皇子。”

拓跋力盧食指劃過嘴唇上的刀疤,如毒蛇般的語氣中帶著幾分幽怨:“這些年你一步都不成踏入北疆,怎麽了,就這麽不想見到我嗎?”

謝世安:“三皇子為了促成兩邊互市費盡心思,此次允你入京,也是三皇子在今上面前金口玉言做了擔保,望貴部能夠珍惜,千萬不要辜負了三皇子的一番心血。”

拓跋力盧笑了出來,殘忍的吊眼中帶著幾分孩童似的天真,“不過沒事,既然你不想見我,那我便來找你,我說過,我們還會再見的。”

隨行的官員面面相覷,站在謝世安與拓跋力盧的棗紅色坐騎之間、代天子出迎、卻一直沒有被拓跋力盧多看一眼的三皇子面色鐵青,他摁了一遍手中的關節,擡頭看著坐在馬上的拓跋力盧,忍著額頭間跳動的青筋,“貴部一路舟車勞頓,不如先隨我去行館休息,晚上父皇已在宮中設宴,想要為諸位接風洗塵。”

拓跋力盧像是才發現他和謝世安中間隔了一個人似的,他騎著馬後退了幾步,眼中露出幾分迷茫,他看著謝世安,莫名其妙道:“這人是誰?”

謝世安笑容不變:“這位是我朝的三皇子,貴部的一應事宜皆由他來負責。”

拓跋力盧瞇眼打量了一番蕭延,“我知道你,”拓跋力盧拔出腰間的彎刀敲了敲蕭延的肩膀,“那日給我送信......”

“大膽!放開三皇子!”城下城上所有南朝的軍士見狀皆如臨大敵地拔出武器。

蕭延不躲不閃,負手而立,目光微凝,看著拓跋力盧。

拓跋力盧勾了勾嘴角,把彎刀輕擡,絲毫不在意引起的軒然大波,狡黠將話鋒一轉,“商量......那個你們叫做什麽來著,對,互市,我沒記錯吧,找我商量互市。”

蕭延笑容不達眼底:“世子好記性。”

拓跋力盧沒什麽表情地笑了笑,不再搭理蕭延,轉頭饒有興致地沖謝世安道:“聽聞謝大人不久前大婚,此時過來我還特意帶了一個禮物。”

拓跋力盧歪著頭笑道:“算是祝賀你新婚之喜?”

謝世安:“有勞四世子費心,好意我心領,但是禮物就不必了。”

拓跋力盧翻身從馬上下來,披著白狐皮制的虛袖披衣,一步一步向謝世安走來,“哎呀,別叫我四世子,說得好像我的哥哥們還在似的,謝大人你應該最清楚啊,除了被你派人護著逃跑了的七弟,我的其他兄弟們都已經被你害死了。”

謝世安笑道:“四世子真會開玩笑,你的兄弟姊妹們不是被你親手殺死的嗎?”

拓跋力盧苦惱道:“對啊,因為我很生氣,憑什麽他們能夠聯系到你,還能收到你的回信,你知道的,這人啊,一不高興就容易想要殺人,所以他們都死了,你說這怨我還是應該怨你?”

謝世安面色不變:“我朝大皇子出事的事情想必四世子這幾日在路上應該有所耳聞。”

拓跋力盧歪著頭想了想,“按照你們南朝的習俗我是不是應該說一句節哀順變?”

謝世安不理會拓跋力盧,他繼續公事公辦地道:“我們在大皇子遇害的地方附近發現了一把狼族使用的彎刀,為證貴部的清白,也為還我朝大皇子一個公道,還勞煩諸位在進城之前將身上所佩戴的彎刀先交由我們保管。”

蕭延微微皺眉,“此事我怎麽不知道。”

謝世安轉頭恭敬道:“今早剛剛收到的奏報,情況緊急,只來得及稟報今上,如今簡報應該已經送到三皇子你的府上了。”

拓跋力盧嗤笑了一聲,“一把狼族的彎刀?呵,恕我直言,你朝大皇子死得可真慘,死都死了,還要被利用來構陷我這個無關之人。”

謝世安笑道:“聽四世子這番話倒是像知道我朝大皇子死因似的。”

拓跋力盧瞥了一眼蕭延,似笑非笑:“這就要問問你朝的三皇子殿下了。”

蕭延淩厲的鳳眼微凝。

謝世安笑了笑,吩咐軍士上前來取拓跋力盧的彎刀。

拓跋力盧撫摸過手中的銀刀刀刃,眼神天真卻又帶著嗜殺,“我若拒絕呢?”

謝世安笑道:“我朝的大門只為遵守我朝規矩的客人開放。”

一抹殺意從拓跋力盧的眼中劃過,但是很快就被少年人的天真所取代,他將銀刀回鞘,遞在謝世安面前,“我為了見你不惜從北蠻來到安京城,只一面哪夠,至少要給你留下一個終生難忘的回憶啊。”

謝世安笑容不改,“來人,替四世子保管好他的銀刀。”

拓跋力盧似笑非笑地看著城門守衛彎腰恭恭敬敬地將刀從他手中抽走,他大搖大擺地往城內而去,與守衛擦肩而過時拍了拍守衛的肩膀,“好好替我保管著,這把刀可是我的心愛之物......”

拓跋力盧看了一眼謝世安,拇指劃過嘴角上的刀疤,笑容冰冷,“畢竟我曾向狼神發過誓,要用這把刀親手挖出你們謝大人的心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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