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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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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靜的病房裏, 鐘遠慢慢睜開了眼睛。

他看著單調簡陋的白色天花板,好半天沒反應過來自己在哪裏。他記得年輕時得到的愛情,中年時獨自一人的孤寂, 記得透支生命般的忙碌工作, 記得死前拜托好友將他與愛人葬在一起。他記得很多事情, 卻不知自己現在身在何處。

一旁有個男人的聲音,有著成熟男人的低沈和冷靜, 嗓音與語調都有些熟悉, 只是鐘遠一時也想不起來。他察覺到身體的虛弱與嗓子的幹澀, 仿佛火燒一般, 呼吸間都帶著熱情。與之相反的卻是右手, 冰冰冷冷,手背上的觸感有些奇怪, 鐘遠下意識擡手,發現自己正在輸液。

“鐘、鐘遠?”一旁傳來驚訝的聲音,下一秒聲音中多了點開心,“你醒了?有沒有哪裏不舒服?”

鐘遠?

他的眼珠子轉了轉, 腦海思緒高速運轉。自從愛人去世,他再也沒聽過別人喊他這兩個字,大多數他所聽到的都是畢恭畢敬的華董二字。這一刻他已經察覺到了不對勁,他維持著鎮定, 臉上表情不變,微微側頭看向說話的那人。

隨後他瞳孔震驚地縮了縮。

華天成,他的生父, 年輕時操勞工作,又接連送走妻子兒子,憂思過重,在他正式接手華氏第十年郁郁而終。如今站在他面前的華天成,帶著成熟男人的魅力與涵養,眉眼間縈繞著憂傷,卻能看出生命的朝氣,野心刻在眼裏,一見便知。

這是華天成中年時的模樣。

他一下摸不透眼前的情況,又想起華天成剛剛的問話,不動聲色道:“我……”

剛說一個字他便停頓下來,只因喉嚨幹痛,嗓子沙啞,實在難以說出一句完整的話。他直接放棄,轉而道:“水……”

聲音啞而輕,華天成楞了一下才反應過來,立馬去旁邊的桌上拿杯子。

這點空檔,鐘遠輕微活動一下,發現身體四肢健全,自由活動是沒問題的,只是腦袋昏沈沈的,大概是發燒了,整個人精神也不太好。他起身,半靠在病床上。

華天成很快接了水過來,鐘遠接過,喝了一口,緩解喉嚨的幹澀,之後才道:“謝謝。”

聲音仍舊是啞著,語氣卻是平和的。

華天成一下就察覺到鐘遠語氣的改變,心裏竟升起幾分受寵若驚的感覺。之前鐘遠語氣冷漠地對著他,華天成表面平靜心裏仍會有起伏。

鐘遠捧著杯子慢慢喝著水,餘光慢慢掃視著周圍的病房。

病房是一個普通的單人間,環境簡陋,設施不舊不新,之後再無別的信息。但鐘遠心裏慢慢回想著,從華天成的年齡他可以推算自己此刻的年齡,若是此刻在首度,以華天成的地位絕不會讓他住在這種普通病房裏,也就是說現在是華天成來到A市求他回華家的階段。

倒是回到了一個好時間。

鐘遠心裏漫不經心地想著,隨後放下水杯,道:“我想去廁所。”

華天成:“我幫你舉輸液瓶。”

“不用,我自己來。”鐘遠禮貌拒絕,並不給華天成反駁的機會,自己舉著輸液瓶朝病房內的衛生間走去。

初下床時他的腳步略顯輕浮,等走了幾步後越顯堅定,步伐的大小、節奏都有自己的韻律,動作雖然周身卻自有氣場,光是看著背影都能領略一二。

華天成看著鐘遠高高瘦瘦的背影消失,心裏想道,昏迷前是什麽樣,昏迷後果然還是那個樣,冰冷且對他沒有好臉色。他剛剛怎麽會覺得他好像變了,甚至產生受寵若驚的感覺呢?

都是假的,這就是他冷冰冰的兒子鐘遠!

鐘遠走進衛生間,一把關上門。在這封閉的小空間裏,他才得以打量鏡子中的自己。

鏡子中的少年,身形高瘦,此刻正冷眼註視著自己。少年氣質冷硬,留著利落的短發,劍眉星目,五官深邃,臉部輪廓因為瘦而顯得線條冷硬,不茍言笑時整個人透著難以接近的冷漠與成熟,那雙眼睛,仿佛穿過數年的時光,看向鏡子中稚嫩的少年。

仿佛南柯一夢,他閉上眼仿佛經歷喜憂過完一生,如今睜眼又回到了年少時。

***

顧懷從班主任辦公室出來,正好碰見了匆匆趕回來的溫眠。

“有消息嗎?”溫眠焦急問道,回來的路上她心裏做過很多設想,她怕鐘遠無故消失是因為遭遇意外。

“老師說,有人幫他請過假了。”顧懷回想剛剛與老師的對話,心情覆雜,“請假的人據說是鐘遠爸爸的助理。”

溫眠眼睛微微睜大,沒想到竟然是這種情況。

顧懷滿臉疑惑:“他爸爸不是早就離開A市了嗎?而且助理?他爸什麽時候混得這麽好了?”

“他生父。”溫眠回答完,見顧懷露出了驚訝的表情,她簡短把事情說了一下,顧懷之前也有聽鐘遠說過幾句,聽完後也不至於抓瞎,下意識問道:“他這是打算認這個生父嗎?”

溫眠搖搖頭:“不知道。”

而現實告訴她,上輩子鐘遠是回到了華家的。

如今知道鐘遠並不是遇到意外,溫眠心裏並沒有輕松的感覺,反而湧出其他的煩惱。

他是病得太重所以沒看手機嗎?如果看了手機為什麽沒有回她的消息,他又做出了什麽其他決定嗎?

繼而又湧出一些胡思亂想。

鐘遠雖然答應她要一起奮鬥未來,但其實撐不下去想要回華家也是正常的,他本來就有權利得到本該屬於自己的東西。他也只是十幾歲的少年,不該承擔這麽多的,選擇和生父和解也沒什麽的。

可問題是,她和鐘遠該怎麽辦?如果要異地了,一年能見幾次面,兩人並沒有太深的感情基礎要如何維系這段感情?溫眠的腦子亂糟糟的,兩輩子發生的事情交織一起,像是雜亂的毛線團,越理越亂。

安靜的病房裏,隱約能聽到咀嚼的聲音。

鐘遠坐在病房上,慢慢喝著白粥,而華天成則坐在一旁吃著正常的晚餐,有滋有味的。鐘遠並沒有什麽胃口,喝了小半碗白粥便放下勺子。華天成則是快速吃了幾口,很快放下筷子。

父子倆相對無言在病房裏坐了一會兒,華天成想了想站起身來:“你好好休息,累了就躺下睡,已經給你請好假不用擔心。”鐘遠雖然聽著,但是表情冷淡,華天成講了一會兒也就放棄了,“我先去看你媽媽了,她最近有點黏我。”

“等一下。”鐘遠神色微動,“我跟你一起去。”

半個小時後,父子倆抵達鐘知婧的病房外。

“你不進去嗎?”華天成進去前問了一句。

鐘遠安靜地隔著玻璃看向鐘知婧,目光幽深難懂。聽到華天成的話,他慢慢搖了搖頭:“她並不歡迎我。”

即使過了一世,鐘遠仍記得鐘知婧見到他時歇斯底裏的樣子,再後來隨著她身體慢慢虛弱,記憶漸漸混淆,她再不記得自己有個兒子,只記得自己的丈夫華天成。

因而進去也沒什麽用。

在過來的路上,鐘遠也知道了鐘知婧此刻的狀態。那次自殺讓她傷了元氣,身體日漸虛弱,醫生也委婉提醒要有心理準備。上一世鐘知婧在病床上躺了快一個月,最終安詳閉上了眼睛,死前最愛的人一直陪著她,圓滿無憾。

這些不過是因為鐘遠以回華家為條件,換來了華天成一個月的陪伴。

如今再來一世,有些事情再次重演。

病房外,鐘遠一臉平靜對著華天成說道:“你陪她到最後,我跟你回華家。”

華天成一怔,驚訝地看向鐘遠。

鐘遠始終神色淡淡看著鐘知婧,華天成活了大半輩子的人竟也看不出自己兒子的所思所想。

血脈親情之間的聯系總是玄而又玄,就像上輩子他得到的母愛只有那麽一點,最後他卻願意為她換來最後一個月的開心與滿足。就像這輩子,他聽說她仍在世,便毫不猶豫地跟過來探望。

有些東西刻在骨子裏,難以割舍,也無法割舍。

鐘遠並不抗拒回華家,左右不過是換了個住處而已。對於華氏他確實有感情的,上輩子他在經營華氏上付出了大半輩子的心血,這輩子也不打算放棄它。重生一世他很明白,只有擁有了錢權地位這些條件,才有資格保護一個人。

從醒來到現在,鐘遠才敢回想自己的愛人。

溫眠。

他心裏默念著這兩個字,如同上輩子無數次的默念,心裏下意識湧出難過而疼痛的感情。未能與愛人白頭,反而要在大好年華送走所愛之人,這之中蘊含的難過,他不想再體驗第二遍。左右現在他在溫眠面前還沒有存在感,先花點時間掃除無關緊要的障礙,然後以一個溫暖陽光的形象出現在她面前。

他的眠眠在高中時過得並不快樂。

他也想早點出現,然後將她護在自己的羽翼下,一輩子無憂。

探望鐘知婧後,助理將鐘遠送回他自己的病房,鐘遠在詢問助理後,也找到了自己的手機,並要來了一個充電器。

手機沒電,充了一會兒才能開機。

這期間鐘遠打量了一下自己“古老”的手機,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

很快,手機開機,大量的消息湧入,手機卡了幾秒才恢覆正常。鐘遠沒想到這麽多人聯系自己,好奇地看了一會兒,發現尤以兩人聯系他最多,分別是顧懷和小草莓。

顧懷他還能理解,至於小草莓?鐘遠下意識皺起眉,又點進去看自己與小草莓的發的消息,看著看著鐘遠本人陷入了長久的沈默中。

他不得不質問自己,這人是誰?他是瘋了麽給人備註小草莓?

他記得自己年少時在人際交往方面極為冷淡,為什麽他會每天給小草莓打電話?還有他和小草莓的聊天記錄為什麽這麽暧昧?

這會兒他不是正悶騷地暗戀著他家眠眠嗎?鐘遠有些崩潰地想道,這個小草莓是什麽鬼?

作者有話要說:  為什麽想不起小草莓?我們的華董(大霧)還生著病,腦闊痛,暫時想不起那麽多。

另外,既然他都想起來了,那接下來就要開啟成年人戀愛模式啦!

還有一件事,二月底突然忙起來,雙更真的做不到(捂臉),請大家再給我點時間,三月!三月我可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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