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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我執大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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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桑醒來時發現天並未大亮的,只是眼邊總也有些吵吵,便睜開了眼睛。

屋裏仍是亮著為合歡留的燈盞,亮得有些晃眼。

她不知道這般是什麽時候了,聽得床榻之上總也有些吟e之聲,本能地坐起身子,輕聲走到床邊,想問問看有什麽是自己能幫得上忙的。

走到床邊時,看著眼前一副香汗淋漓之景,她有些不知所措。

合歡姑娘應該是酒醒了罷,轉眼來看子桑的時候,眼睛瞇了瞇,挑起嘴角,露出一抹輕笑,然後粉唇輕輕合攏,作了一個噓聲。

汗順著合歡的被角中微露的肩骨上一溜溜地往下掉,身子亦是隨著右邊手臂輕微的動作慢慢倚動。

在合歡身下,頸面稍仰,喉線挺直,腮上飛粉的,亦汗雨含面的可不正是阿洵姑娘。

阿洵姑娘這會倒不像是壞脾氣的阿洵了,聲音多半時候是從她唇齒裏透出來的。

因著合歡突然放慢的動作,阿洵伸出手來,輕捧住她的臉,嘴裏半是嬌暖,半是疲軟,只說著,要我,不要停住,難受得很。

合歡於是再輕俯下身子,吸了口氣,唇抵在阿洵眼瞼上,輕聲說:“好,我在這,你是我的,我是你的。”

於是屋裏的喘息之聲,越發地響了,合歡身子也明顯地動作起來,然後使給一個眼色,讓子桑避開。

這究竟是在幹什麽呀。

子桑輕輕地回轉過身,走回自己原來歇著的地方,聽著兩種聲音,還有一些若水聲輕潺的激蕩聲澎湃其中。

是阿洵說的,投水河裏的水聲麽?

不過看來天還是沒有亮的,子桑窩回被子裏,聽著床上各種綿綿軟語,有時候變得極為激進,有時候又變得甚是綿軟。

其中還夾雜著一些相互,像是和對方說,又像是求著對方,或要快,或要你,要我之類的話。

於是不知不覺,在夢裏時,子桑就看見白允沫歪著頭向自己走來的情景。

好像是第一次見她時,一身藍色童子衣,也好像第一次見她時,披著件小小鬥衣,梳著小環鬢的雅致模樣。

白允沫咧嘴一笑,便沖上來抱住她,兩只手來揉她的臉。

於是子桑被揉醒了,揉她臉的不是白允沫,是合歡姑娘。

衣著齊整,笑盈盈,沒有醉酒的合歡姑娘在她眼前說:“夢見什麽了?”

子桑搖頭,心裏有些虛,她不知道為什麽會在夢裏學合歡的樣子壓著白允沫,只覺得好像是不太好的事情。

“那你臉紅什麽”

子桑摸了摸臉有些怔,不知道怎麽說,只趕緊從被子裏溜了下來:“我去打水給姑娘們洗漱。”

“好。”

水打來了,合歡接過去便不再讓子桑碰。

子桑和剛起來的谷米就在那裏看著穿著光鮮,高高在上,平時總也一堆隨從丫鬟侍侯著的合歡姑娘將阿洵扶坐起來,給她穿上一身素色衣衫。

合歡姑娘將水袖卷到手臂上邊纏好,露出兩段粉藕似的玉臂,然後舀著水,擰著帕子,給阿洵姑娘洗著面。

帕子拭過阿洵脖側的時候,子桑看得分明,好幾處紅紅的印記,昨兒洗漱時都沒有的。

給阿洵姑娘洗手的時候,合歡姑娘半蹲著,拭著指尖的水珠,像是看著世上極珍惜的一件物什,很是仔細,然後輕輕就放在唇邊吻了吻:“要是日日能如此伴你就好了。”

阿洵沒有說話,只是卻有些不合時宜地,將手抽了回來。

合歡給阿洵姑娘梳頭,一邊梳,一邊看著鏡中人笑:“要不我也去把頭發剪得你這般短?”

“不好。”

“為何?”

阿洵的聲音變得有些僵硬:“我只記得你長發及腰的模樣。”

屋裏便又靜了聲,靜得連風撩起發絲的聲音都恍然在耳。

未及午時,柳媽媽就急急尋了來,看見合歡與阿洵並肩坐在橫欄邊上曬著太陽。

合歡與阿洵講著話,給她說,今日大爺賣的第六個紅薯,來買的人是個抱孩子的婦人。

阿洵聽了一上午,也沒應合歡一句話。

直到柳媽媽進了門說:“合歡你該走了。”

阿洵才轉而拉住合歡便問:“只能如此嗎?”

合歡輕輕環著阿洵抱了一會,嗯一聲,再放開,就走了,裙衩曳地,留下滿屋水粉脂氣。

樓裏一時就變得很熱鬧,這時谷米留在阿洵身邊看著,子桑去廚房拿午飯,然後就看見全姑娘們個個奔相競走。

好像都擠到樓前邊看熱鬧了,入耳的都是,合歡要被李公子接走了,哎呀,做了人家的妾,總算是熬出頭啦。

子桑穿過前堂時停了會,湊上前去看熱鬧,合歡姑娘不怎麽笑了,就像是尋常香客,上完香那麽恬靜恰然,輕輕上了轎,於轎內又掀開簾子,露出小半張臉,擡頭半是望著,看的是閣樓一角。

一角橫欄,半匹輕紗微垂,無聲凝語,你是樓上景,我是路邊人。

轎子這便走了,後頭跟著一群看熱鬧的各色男子,姑娘們便羨慕嫉妒,各說紛紛。

往後人家就是富家小妾了,總算不用再逢人作笑。

哪裏有阿洵來得歡脫啊,李家公子為合歡贖身的這千金之數,其中一數,便是把阿洵的算在其中了的,換的阿洵是往後無憂啊。

又有姑娘說:“其實我就是不大明白,合歡不贖這身子,在樓裏不也一樣顧得來阿洵?”

“這哪裏知道呢,合歡那人的性子……也不是,或者說,她們兩人那性子,都不是像我們這種人猜得透的。”

一時附議之聲,四面相湧,姑娘們就各自笑說雲雲,剛才遠送合歡去的那股子悵然全然也沒了。

子桑好像覺著聽明白了什麽,小心端得飯食上了閣樓,她猜阿洵大概是不大明白的,所以才與合歡置氣罷。

阿洵沒怎的吃飯,手裏撫著長笛,然後又吹了起來,吹的是子桑來這些天頭次聽的。

沒有淒怨,清清明明,眼下明明是春,卻聽得秋風沐耳的獵馬廣馳。

正一曲下來,阿洵撫著那橫笛,玉手一節一節地忖過泛黃色的笛身,忖至橫笛中間時頓住了手。

似作了個標記,便把笛兒往膝上一頂,竹節便崩了開來。

旁邊原本雙眼一直沈浸於餐盒裏的谷米嚇得阿呀一聲,看著斷開的笛兒驚得合不攏嘴:“阿洵姑娘,笛子斷了呢。”

阿洵摸著裂口說:“反正,也不再用,斷便斷了。”

到夜裏時,閣上絲弦空響,卻沒有玉笛相伴,柳媽媽知了笛兒斷的事情,開前時有些驚訝,不過最後拍了拍自個衣上的一縷塵,只說:“斷便斷了,她自個想得開就好,反正今後她在這樓裏,做甚的,我也不去管。”

阿洵什麽也不做的,白日在閣臺上坐坐,傍晚時陪大雪坐坐,話也越來越少。

子桑也越發覺得這樓裏沒什麽好了,她惦著回太國寺的事情,她和谷米說,她要走。

谷米問子桑:“不是說很遠麽?”

“留在這裏更遠呢。”仿佛已經出來了很久,這時已入了夏。

子桑突然想起來,第一次見到空桐時,也是夏,自見了那一騎飛馬上山,往日平淡全被攪得虛無飄渺。

谷米說:“聽說進了風渡樓就再不好走了。”

子桑就來問阿洵,她說:“我要去找娘親。”

阿洵手正捏著揉著大雪的尖耳朵,聽見她的話,臉側了側:“原來你還有娘親。”

“有的,在長州,我要回去找她。”

阿洵就說:“那你去吧。”

子桑來和柳媽媽說這事,柳媽媽就眉頭就皺了起來,她說:“你是合歡的人,這事得合歡發話。”

可子桑見不到合歡,柳媽媽說,那得看合歡什麽時候有空來這樓裏走一趟了。

子桑一時不知如何是好,大雪給她們拴在樓裏,她便不好不辭而別,再加上自合歡走後,阿洵越發地喜歡大雪了,弄得她都有些不忍心就這樣帶大雪走。

大約是在樓裏感愛到了來自初夏的灼熱感,阿洵有日突然起身洗漱後說:“帶我去青城外走走罷。 ”

子桑和谷米就得了柳媽媽的許可,引著阿洵牽著大雪,三人一狼出了青城的城門,外東邊那頭去。

遠遠地便看見了一條彎延的河,谷米指給子桑看:“那就是投水河了。”

“往竹林那邊走。”阿洵看來並不打算去河邊,手裏拽著那兩截斷笛。

大雪好些日子沒出來,一放開它,它就跳著亂跑,高興得像林野裏的一道流動的雲。

子桑一面扶著阿洵,一面喊著大雪,示意它不要跑太遠。

竹林裏葉葉交映,枝丫相纏,漏進來的光斑時時和著拂過的風聲晃動。

阿洵摸到一塊大石頭,眼睛望著林深處,便抽開手,不讓子桑她們扶著了,自己一個人往裏走。

東扶一顆竹,西扶半面桑,小步移挪著,孤伶伶的影沈落於千萬細小光斑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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