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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欲念苦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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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日來漫無目的雪野行走耗盡了兩個小孩子的力氣,子桑也有些意外,先堅持不下去的會是她,她感覺眼皮沈得不得了。

她說,白允沫,我背不動你了,你下來自己走。

子桑問白允沫,你現在怕了嗎,你要回去嗎?

就是想要回去,也找不到路了吧,你娘親現的或許已經去別的地方找你了呢。你和你娘親那麽令人羨慕,沒人管,天下遍走,多好的事兒,你怎就不珍惜呢。

子桑仰躺在雪中,天上仍舊飄著雪花,有微風帶過,臉皮被割得火辣辣的疼,她說,白允沫,不知道娘親有沒有見過這麽大的雪。

她使出身上剩餘的力氣,轉頭去看白允沫,白允沫身上穿著獸皮縫制的緊襖,身子暖呼呼的,可是腿太短了,一個坑要爬好久,她爬坑時向上伸的手凍得一塊一塊地腫起。

白允沫好不容易爬到了子桑面前,冰涼的手在子桑額頭抹來抹去,她說,子桑哥哥,你生病了嗎,說話都說不清楚呢。

子桑搖頭,她說,我忘記告訴你,我不是哥哥,我是子桑,我是女子。

終於說出來了呀,秘密這種東西真是討厭。

白允沫果然楞了一會,吸著鼻子沈默著,然後她說,那就是女子吧,娘親也是女子,一娘也是女子,二娘也是女子,姨娘們都是女子,我們也像她們那樣好了。

子桑說,你才是生病了,說的我都聽不明白。

白允沫說,你要是沒生病的話就快起來呀,你這樣躺著我害怕,我經常去醫館裏,許多人就是這樣躺著起不來,然後閉上眼睛就再也不醒來了,看著真傻。

白允沫說,子桑,我不要你變傻呀。

子桑說,我不會變傻的,先生說我心性清明,主持說我慧根過人,娘親說我善解人意,圓和說我無所不知,我怎麽會變傻呢,讓我睡一會。

這一睡,白允沫哭哭啼啼的聲音就變得越來越遠,虛無遠去。

只是這一醒,卻覺得有如到了極樂天地,子桑感覺整個人被裹得暖乎乎的,眼皮卻依然有些重,白允沫紅紅的臉蛋,圓溜的雙眼在她眼前晃來晃去,她說,子桑你醒啦。

子桑覺得頭很痛,痛到無法支使自己坐起身子來,她感覺喉嚨一陣發幹,勉力擠出一個渴字。

白允沫就笨拙地用一個竹片沾了水往她唇上滴。

“太少了呀,白允沫。”子桑使勁轉過身子來,接過水碗灌下大口的水,喝完水又一下子倒回床上,看著簡陋的茅草屋頂,她聽見風從從屋子周邊擦過的聲音。

子桑問白允沫,她說,我們在哪裏?

這裏可一點也不像傳說中的極樂世界。

白允沫說,是啞巴大叔救了我們,還有大雪和阿飄。

啞巴,就是不會說話的大叔,大雪和阿飄是誰?子桑一陣頭疼,不過既然不是在極樂世界就好,她還能再見到娘親,雪原來不只是好看,還好可怕,差點就把她埋了。

子桑聽見了咚咚咚的聲間,她側眼往傳來聲音的地方看去,走進來一個撐著棍子,身上包著張黑乎乎獸皮毛的人,那人僂著腰,看起來像個很老。

“這是啞巴她娘,是好人婆婆。”白允沫已然和好人婆婆很要好地樣子,上前去扯著好人婆婆的袖子,把她拉到床邊:“子桑她醒了,你看看她的病好了沒有。”

好人婆婆的手很粗糙,摸在臉上暖暖的,卻也紮人,說話時露出僅剩的三四顆牙齒,有些漏風,她說:“風寒沒去,還要躺幾天,我去給她煮點姜湯。”

白允沫說,我去給你燒火。

房間裏就只剩下子桑了,她松緩一下子身,腦久沈得厲害,她理了理,想著,有一個啞巴救了她們,把她們帶回了這個草屋,草屋裏有啞巴她娘,她現在生病了,啞巴她娘在給她治病。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白允沫這家夥,居然也寧願燒火也不多留一會,告訴我阿飄和大雪是誰。

白允沫身上的裘衣已然解掉了,端著碗湯,小心翼翼地小步挪移過來,生怕倒掉一點,她說,子桑你喝,這是我煮的姜湯。

好人婆婆也跟在她身後,走路時身子晃得比白允沫還厲害。

子桑稍微把身子從床上挪起一些靠著,伸手要去接姜湯,白允沫卻人放到旁邊的一方大圓木做成的桌案上,把裏邊的一片白白的東西撈起來扔掉。

白允沫說,婆婆眼神不好,柴屑掉進去了也沒看到。

若不是因為難受,想喝點熱湯,子桑確實不太敢喝那碗湯。

喝完湯子桑問白允沫,大雪和阿飄也像我們一樣逃跑出來的麽?白允沫兩眼發亮,連連搖頭,她說我去抱來給你看。

不多時白允沫就抱了兩個毛絨絨的東西進來放到子桑的麻布被上。

子桑盯著瞧了一會,發現是會動的東西,很是詫異,她從來也不曾見過這等的,她問這是是什麽?

白允沫便指著其中一個全身白色的給她說,這個是大雪,其中一個脖子上有圈灰毛的是阿飄。

白允沫說,我本來想在山上找個洞兒藏起來,結果看到了它們,又碰到了亞巴大叔就讓啞巴大叔把你帶下來啦。

白允沫說話的時候手一直揉搓著那兩只毛絨絨的狼仔,她說,二娘有一只很大的貓咪,叫來財,我想來財了。

子桑什麽也沒養過,也沒見過這等東西,伸手摸了摸,卻覺得很明暖和,一時便覺得很是有趣,好人奶奶在旁邊呵呵笑著,她說:“這是狼仔,不是什麽大雪阿飄,也不是貓咪,會吃人的。”

白允沫才不信,她把臉貼在狼仔臉上的,不停地蹭說,阿飄才不會吃我,你看,你看,它還親親我,好人婆婆,你不要讓啞巴大叔殺了它們。

聽見殺字,子桑立時變得警覺起來,她說,啞巴大叔為何要殺了它們。

白允沫哼哼著,他們說大雪和阿飄會咬人。

子桑拿手輕輕摸著大雪的身子,感受著來自它皮毛上的柔軟和溫度,看不出來,它究竟會如何吃人。她說,好好摸。

不過這個啞巴大叔究竟是怎樣的人呢,子桑鮮少與陌生人接觸,心裏多少有些不安。

到了午時,白允沫又幫著好人婆婆燒火做飯,子桑喝了碗熱姜湯,身子總算是緩和了些,雖然能走路,卻仍有些搖晃。

她走到屋外,放眼看去是結滿了冰淩的森柏灌木,茅屋周邊紮著結實的籬笆,透過籬笆縫隙裏可以看見一條冒著白氣流動著的小溪。

白允沫嘰嘰喳喳的話從旁邊的小屋子裏傳來,子桑扶著墻走過去,看見好人婆婆正拿著把大勺在竈臺上做吃的,白允沫坐在竈下,一塊一塊木頭往竈膛裏塞。

看見子桑白允沫扭過頭來,咧著嘴笑說:“子桑,你看我會生火。”

子桑點頭頭,面前的白允沫變得越來越沒有原來的模樣了,她原本齊整的童子髻此刻淩散不已,額上和臉頰上也全是黑黑的竈灰的,衣服更是臟得一塌糊塗。

不過白允沫一點也不在意這些,她只顧著燒火,還不行踮起腳往鍋裏看,還不時和好人婆婆說,婆婆煮的粥好香哦,婆婆,你能不能做點蓮子羹給我吃。

婆婆說,哦喲,我這裏怎麽會有蓮子那種東西。

子桑問白允沫,你說的啞巴叔叔呢,我怎麽沒有看見他。

白允沫說,啞巴叔叔要出去幹活,要去打獵,婆婆說,不打獵就沒得東西吃。

從白允沫斷斷續續的敘述裏,子桑得知自己竟連著昏沈了好幾天,啞巴大叔經常都不在這裏,白允沫也才見了他兩次而已。

白允沫喝了半碗粥就有些膩了,嘴巴微厥,她說,婆婆怎麽的一點小菜也沒有。

子桑也如是看著好人婆婆,這粥淡而稀不說,還連個配菜都沒有,如同清湯寡水。好人婆婆倒是吃得仔細,像在細品人間珍味道,一點點送入口中,她咂巴著嘴說:“吃,多吃點。”

完全題不對話,子桑已然發現,好人婆婆似乎是太老了,說話總也有些不對頭,她沖白允沫搖了搖頭,示意她將就著點。

吃過飯後,白允沫又自告奮勇地要幫婆婆洗碗,她說,把讓子桑幫她把袖子擼起來,在竈著揮著手沖子桑說,你看我像不像奴人。

這副樣子確實是像的,子桑點了點頭,也上前去和她一同洗碗。

白允沫說,我才不要做什麽少主,我要像啞巴大叔一樣,背著弓箭,去山裏打獵,婆婆說,有灰熊哦,她身上的那個黑色的就是灰熊的皮毛。

子桑見白允沫越說越離譜,就問她,你要留在這裏跟大叔學打獵嗎?

“是的呀。”白允沫用碗將鍋裏頭的熱水舀起來,又倒回去,哪裏有洗碗的樣子,竟顧自玩了起來,她說,等我學會了,我再去找二娘。

子桑搖頭說,她說,我要回太國寺,我娘親那裏。

她好怕娘親突然就像空桐說的那樣,離開太國寺,去到子桑永遠也找不到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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