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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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灼華聽完雲裳的話,內心暗自祈禱阿翁是在智遠大師的禪室裏收到消息的,又祈禱小和尚當時又在給智遠大師匯報課業,剛好聽得這個消息。

灼華又道:“也不知道小和尚聽到我生病會不會擔心我。”

寒山寺內,追命再一次在寺門口候著,沒等來灼華和雲裳主仆二人,卻等來了一位小太監。小太監將灼華受了風寒的事情告訴了追命,追命又仔細的將詢問道:“公主病的可是嚴重?”

小太監捏著蘭花指回道:“昨個兒夜裏公主殿下突起燥熱,連夜請了太醫院的張太醫用了藥,方才奴才來的時候,殿下已經褪去了燥熱,睡得正熟呢。”

追命聽了這位小太監的話,緊鎖的眉頭發打開了些,朝他手裏塞了一錠銀子:“多謝公公相告,還請轉告公主殿下文都護這邊不必擔心,好生休養。”

小太監將銀錢很是嫻熟的塞進了袖口,很是恭敬:“公子放心,奴才定會據實相告。”說完便退了去。

追命連忙返回寺裏,將消息告知文庚年。文庚年甚是擔憂,又叮囑追命尋了軍醫,討了些專門治療風寒的邊塞奇藥。

文庚年嘆了一口氣,從袖口拿出一枚令牌,口吻裏也盡是擔憂的叮囑追命:“將要入腹的東西,旁人送我也不放心,你多辛苦些替我跑一趟皇宮。也不知那丫頭病的如何了,總要親眼看了才安心。”

“將軍放心。”追命領命,當即隱了去。

追命走後,文庚年卻也是坐立難安,智遠大師見慣了他的冷靜,這樣有些躁動的文庚年倒是少見,不由的發笑。

面對老夥計的嘲笑,文庚年倒是一臉的知足。“老和尚,你說也是奇怪啊,征戰這麽些年,老朽也算是閻羅殿裏走了幾個來回的人,如今僅僅是小輩受了風寒,便倒像熱鍋上的螞蟻團團轉了。”

老和尚依舊半笑不語。

“老了,老了倒是更加渴望親情了。”文庚年又道。

釋然自從得了灼華硬塞給他的那串手串,興奮的神色溢於言表。許是白日裏刻苦訓練課業的元素,躺下便睡著了,無比香甜的那種,夢裏還有送他手串的人。

第二日一大早,小和尚睜開眼的時候,嘴角還是向上翹著的。臨出門前,腦海裏忽然響起昨日她說過今日她還會來尋她的話,硬生生頓下了步子。

低頭看著被自己磨破的衣袖上的小破洞,在自己臥室轉悠了兩圈,紅著臉從一邊的箱子裏翻出一套嶄新的僧袍,換上,那是師傅前些時日剛剛送給他的。本來想著待自己身上這件短小些在換上這件新衣,可就在剛才,想到一會她還會來尋他,要穿戴整齊的去見她的念頭便異常強烈。

而這種念頭,也是平生第一次這般冒出來。待他感覺到這種念頭有一絲絲的羞恥之後,他已經挑完今天的水了。

一時有些茫然,腦子裏像是有兩個小人在撕扯。一邊是素日裏自己誦讀過的經書戒律,一邊又有些按耐不住自己想要慢慢靠近她的欲望。

歇斯底裏的撕扯中,欲望戰勝了冷冰冰的戒律。他的內心如擂似鼓、望眼欲穿的等著那個說要來尋他的姑娘。可是,等他挑完了水,掃完了塔,又在藏經閣旁站了許久,人來人往,獨獨不見昨日說要來尋他的姑娘。

釋然忽然想到如今在寺裏小住著的文庚年,會不會是她已經來了寺裏,只是被他看的緊了些,所以抽不開身來尋自己。想到這裏,他便有些激動。特意選了一沓師傅前些日子布置的課業,讓師傅去驗收。

釋然進去先是朝著文庚年行了禮,然後將手裏的紙張擺到師傅的案幾上:“師傅。”然後,他站在一側,等待師傅評閱。進去之後,卻發現,除了師傅和老施主,沒有自己要找到的小施主。垂下眸子,失落了許久。

智遠大師翻閱著,欣慰的笑容一閃而過。坐在智遠大師對面的文庚年見智遠一張張的翻閱著,他也有些好奇起來。

“小和尚,我可不可以看看你的字。”文庚年擺擺手,喚釋然靠近他一些。

表面平靜的釋然,內心豈是可緊張了,特別是文庚年說要看看他寫的字的時候。在學業方面,他從來沒有聽到過師傅的誇讚,一句也沒有。師傅每次看完,只說一句話:“還能更好些。”師傅只是為他尋了好些種字帖,他便一直練習下去。更何況,這個老施主,還是那位小施主的阿翁。他更加緊張了。

釋然先是望了他師傅一眼,見師傅神色往常,他才道:“可以的,施主。”釋然連忙將師傅閱過的三五頁紙張遞到了文庚年手裏。小和尚的手指珠圓玉潤的,倒是沒有被寺裏的粗活給打磨出繭子,倒是有些可愛。

文庚年本就對這個小和尚有些好奇,便時時註意著他的舉止。如今見那智遠大師一張一張的翻閱著他的字跡,倒是勾的他心裏癢癢的。一個沒忍住,便問了出來。

見小和尚將紙張遞過來,文庚年連忙伸手去接。眼神卻觸及到他腕子上的那串白玉手串,文庚年的眼神更亮了。

這......不是昨日灼華在集市淘到的物件,還拿給他看了。如今帶在小和尚的手上,文庚年瞬間有了思量,看向小和尚的目光更加溫和了。

文庚年緩緩的將他素日的課業輕聲誦出:

“君仁,莫不仁;君義,莫不義;君正,莫不正。一正君而國定矣。”

“天子不仁,不保四海。”

“其身正而天下歸之。”

“其身正,不令而行。不能正其身,如正人何?”

“不信仁賢,則國空虛。”

“賢,有德者,才,有能者。舉而用之,則有司皆得其人而政益修矣。”

“故民之治亂在於吏,國之安危在於政。故是以明君之於政也慎之,於吏也選之,然後國興也。故君能為善,則吏必能為善矣;吏能為善,則民必能為善矣……故君明而吏賢,吏賢而民治矣。”

文庚年越讀這些句子越心驚膽戰,他又將剩下的紙張全都看了一遍,全是這般經視治國的文章,原來這老和尚,早就有了些打算。文庚年擡眼望向坐在對面依舊雲淡風輕的智遠大師,默默腹誹了一句老狐貍。

小和尚釋然站在一旁,默默註視著二位尊者相互傳閱著他的字,見文老施主面色大變,還以為自己寫的當真如此糟糕。心中正七上八下時,文老施主拍案大笑。“好一個‘天子不仁,不保四海’,哈哈......”

老和尚智遠暗自剜了他一眼,還有進步的空間呢,如今也誇獎的太早了些。隨後又用餘光觀察著釋然的反應,果然,他望向文庚年的眼神都亮了。

文庚年像是沒看到老和尚幽怨的眼神,又道:“這字寫的也不錯,筆勢雄奇,恣意瀟灑,若脫韁之馬又宛若蛟龍升空。”說著又喚小和尚靠近他一些,兀的捏了捏他的胳膊,隨後低吟:“瘦弱了些,不過力氣還是有的。”

文庚年很是滿意,向老和尚投去滿意的目光。隨後又拍了拍小和尚釋然的肩膀,誇讚了好些句子,老和尚輕咳一聲,他才罷休。

釋然一臉忐忑的望向智遠,智遠依舊是一臉平靜:“的確是進步了許多。”小和尚更加驚訝了,師傅竟然誇讚他了。

“不過...還有更進一步的空間。”智遠大師又道。

縱是如此,釋然內心也是欣喜萬分。

待小和尚釋然退去,文庚年開始與老和尚智遠聊起來。

“想不到你這老和尚教的還不錯。”

老和尚智遠的臉上似是劃過一絲絲的自豪。“阿彌陀佛。”

文庚年又道:“當真可以斷定釋然是我文家的骨血?”

老和尚沒有說話,從他枕頭下面的一方暗格裏拿出一個小木盒。小木盒十分樸素,裏面的東西用一塊黃布包裹著,老和尚將黃布拿出來,推到文庚年跟前兒。

真相就在眼前,文庚年卻遲遲不敢伸手去打開它。

“裏面的東西,便是我撿到釋然那孩子時,他繈褓裏的東西。我一直替他收著,不若施主打開看看。”

文庚年望了一眼依舊雲淡風輕的老和尚智遠,又盯了好一會兒那塊黃布。許久之後,悠悠的說道:“若這裏面的東西當真是我文家的,那婉兒的死怕也是大有問題吧。”

“阿彌陀佛。”

一陣悠遠的鐘鳴之聲隱隱傳來,文庚年才回過神來,顫巍巍的一雙手去解那塊黃布之下的真相。

“咣當”一聲,文庚年手裏拿著的玉佩掉落在案幾上,又顫巍巍的撿起來,又掉了下去,連續好多次,對面的老和尚看不下去了,一把奪過來,塞進了他手心裏。

“阿彌陀佛,將軍節哀。”

文庚年撫摸著那塊玉佩的紋路,一時間淚眼縱橫。“這是婉兒百日宴的時候,老夫親手為她雕刻的玉佩,我的婉兒不知生前受了多少苦啊。”

老和尚智遠看著他這位老友老淚縱橫,從容不迫的遞上了些許紙巾。

痛哭流涕一場之後,文庚年瞬間蒼老了許多。眼神一片茫然,空虛無物。可胸中始終有一堵氣,不吐不快。

老和尚也願意做他的傾聽者:“婉兒去世那年,大慶等國擾我邊境,我正領兵打仗呢。有一天婉兒難產去世的消息傳到了前線,可是我抽不出身來,連她的最後一面都沒見到。”

說著說著,文庚年又哽咽起來。“我就婉兒那麽一個寶貝女兒啊,最後卻連她最後一面都沒見著。我為德化開疆擴土,可我的女兒……卻慘死在德化的後宮裏啊,我的外孫,被他們沈河。若不是遇著大師,那孩兒怕是也難存活於世啊。”

說著文庚年扶著案幾顫巍巍的直起身子,對著老和尚智遠說道:“老和尚對我文家的大恩大德,老朽沒齒難忘,受文某一拜。”

智遠大師見狀,也連忙起身攙扶。“阿彌陀佛,施主使不得。貧僧不過是一個老和尚,萬萬擔不起老將軍的拜謝的。”

文庚年執著,拜了再拜,方才起身,又坐回席墊上。“當年我派了人回京,他們只查到了婉兒生有一女,而我也不忍面對婉兒逝去的悲痛,一直駐紮在邊境這麽些年。萬萬想不到,這裏面竟有這般曲折啊。我連自己的血親都護不住,真是愧為人父啊。”

“施主是為了德化萬千百姓的平安。”

“護住了萬千的百姓又如何,我的女兒還不是慘死在那深宮院墻裏面。再者說了,萬千百姓,與我何幹?!”文庚年陷入到一個走不出的陰鷙心理的怪圈。

“我戎馬半生,一心為國,獨獨連自己的血親都保不住。”

“阿彌陀佛。逝去的人已經逝去,施主,活著的孩子卻需要你的保護啊。”

老和尚智遠的一席話,點醒了文庚年,令他思緒清明的同時,眼神中多了些肅殺之氣。

老和尚也感覺到了文庚年氣場的變化,又想起他方才淚雨縱橫的哭訴,卻也始終說不出一句勸說的話來。這德化王朝,怕是又要有一場血雨腥風了。

“阿彌陀佛。”老和尚智遠悲憫的閉上眼睛,念起經文來。

“老夫記著皇上很多年前便下了詔,誕下的首位男公子便是我德化的太子,想來,我那可憐的女兒和外孫應該就是因著這個才慘遭賊人迫害的。”文庚年本不是個柔弱性子,可想起深居宮墻結局悲慘的女兒,卻又忍不住頻頻流淚。

有道是,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處。這樣一個征戰沙場的老翁,今日頻頻流淚,當真是惹人心疼。

“種什麽因,得什麽果。因果輪回罷了。”老和尚智遠對這京城中即將掀起的腥風血雨倒也看開了去。

文庚年思索許久,將自己的憂思告知智遠老和尚。“只是不知,若是釋然有朝一日得知自己的身世,會不會心生怨懟。”

老和尚睜開眼睛,將釋然方才留下的課業翻出了兩張,□□到文庚年跟前兒。“所以打他懂事起,貧僧便教授他仁義禮智信。”

文庚年望著寫滿了仁義禮智信的文章



“其身正而天下歸之。”

“其身正,不令而行。不能正其身,如正人何?”

“不信仁賢,則國空虛。”

“賢,有德者,才,有能者。舉而用之,則有司皆得其人而政益修矣。”

對老和尚智遠更加佩服。原來一早,他便預料著所有的結果。

文庚年又道:“可是……他終究沒受過系統的治世之學,若是日後被朝堂之事困住身形,可又如何?”

老和尚又翻出幾張吏治之說的言論,文庚年這才又放下心來。“如此,文某便放心了。”他報仇的心情更加堅定了些。

其實,誰人迫害了文婉兒,仔細探查,很是容易查出端倪。後宮之中,佳麗三千,為何皇嗣甚少。為何後宮妃嬪皆數產下公主,獨獨皇後一脈,產下了當下的皇太子。

文庚年身居邊塞,征戰數年,麾下的能人異士不在少數。再者,憑著他如今的勢力,京中不少勳貴上趕著巴結。文庚年順勢擺了一場回京後的宴席,邀請了好些個達官顯貴。一場血雨腥風,悄無聲息的在後宮展開。

作者有話要說:  請假:

周五要去認考場

周末有考試

周一開始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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