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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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天已經完全暗下來了，李家人將飯菜端上桌，招呼著段無洛和黃永壯吃過飯再去忙。
李老爹已經醒過來了，得知事情的來龍去脈後，一臉駭然道，“你們知道那座山為什麽到現在都是荒山，不敢開荒嗎？”
“因為那座山裏有古怪，我爺爺跟我提過，那山頭以前住著一窩土匪，後來世道亂了，土匪都難以生存，可餓肚子的滋味並不好受，所以有人帶隊上山偷襲了土匪窩。”
畢竟比起平民百姓，土匪窩裏的糧食總會多一點的，為了活命，什麽事兒都可以做的。
“土匪們死後怨氣難消，經常在山裏鬼哭狼嚎，我爹娘那個年代也出了不少事，所以現在開荒，他們也避開了那山頭。”
說著，李老爹便忙喝了幾口熱茶，以此平靜自己慌亂的內心。
一旁的李翠翠也吃不下東西，一直守著吳老三，聽完這話後，她罵吳老三，“你說你怎麽非得走那裏啊？”
吳老三撓了撓頭，神情赫然，“我當時也沒多想，再說咱們這一輩很少聽說那些事兒，也就不害怕了，不過我在那山頭轉悠了那麽久，除了我自己，沒瞧見別的。”
這話讓原本聽了李老爹話的眾人安心不少。
黃永壯轉頭對段無洛說，“我陪你一起去。”
段無洛點頭。
出了李家後，他們穿過村子往吳老三所說的那座山走，村裏的人家都緊閉著院門，路上也看不見半個串門的，這都是因為吳老三在村尾鬧出來的事兒，讓他們心裏發緊，現在不敢出來。
吳老三嘿嘿一笑，任由自己在黑夜中飄蕩。
那白晃晃的影子，看著還真有些嚇人。
“這人性子倒是活脫，”黃永壯手裏舉著火把，看多了倒也不覺得害怕了。
“如果連他自己都害怕自己，那可能直接就被嚇死了，”段無洛看了看村子附近，難怪吳老三說在山頭那邊看不見其他東西，原來都搬到這村子周邊了。
察覺到段無洛環視的眾土匪鬼瑟瑟發抖。
段無洛故意落後一些，讓黃永壯跟著吳老三先走。
黃永壯以為他要解手，所以笑了笑後，便追上去了。
“你們躲在村子周邊做什麽”
做人的時候躲在草叢裏就罷了，做鬼還這麽做，也不知道在躲什麽。
土匪頭子小心翼翼地上前，“在山上的日子實在是太寂寥了，大師您放心，咱們不害人，就想沾沾人氣兒，偷吃點貢品啥的。”
後面的一群腦袋齊齊點頭。
其中一個小鬼還不小心被其他鬼擠掉了腦袋，他小跑過來將腦袋抱了回去，見此段無洛對他招了招手。
土匪頭子見此連忙道，“大師，這娃可憐得很，剛上山沒幾天就被人宰了，還是個娃呢。”
“你們作為土匪，沒殺過人，倒是被別人殺了，”段無洛輕笑，“生前不作惡，死後也能進黃泉，為何不走？”
見段無洛一眼就看穿他們生平的土匪頭子有些激動，他跪在段無洛面前。
“大師，做土匪也是被逼出來的，但是我們確實從未害過他人，因為生前死得窩囊，我這群兄弟都不願意去投胎了，雖說沒後人祭拜，可咱們也沒被其他鬼欺負，還能悠哉於人世，也就不願意去投胎了。”
這是一群很容易滿足的土匪。
段無洛想了想後，指向吳老三說的那座山，“那孩子出事，你們可曾見到？”
“見沒見到，但是那土罐鬼想奪人肉身這事兒咱們早有耳聞，只是想著那山頭也沒人去，不會出事，不想那孩子那天跑了進去，這才讓土罐鬼得了手。”
“那土罐鬼死得早，還是被人迫害後焚燒而死的，所以心有不甘，一直想重見天日，大師，您要是想收他，怕是有些難。”
對付奪舍成功的厲鬼，很容易傷到原本的主人身體，就算原主回到自己的身體裏，也會有暗傷，甚至會縮短壽命。
段無洛點了點頭，警告他們別害人後，才跟上前面的人。
土匪小鬼已經把自己的頭裝好了，他雙眼亮晶晶地看著段無洛的背影，羨慕道，“我要是有大師這麽厲害就好了。”
“你要那麽厲害做什麽？”土匪頭子松了老大一口氣，一邊從地上起身，一邊摸了摸小鬼的腦袋，“以後別去逗老王家的小孫女了，小心大師誤會，收了你的小鬼命。”
“我已經沒有命了。”
小鬼的話讓一眾土匪面帶苦澀。
吳老三的記性非常不錯，進了山沒多久，便找到了那土罐鬼的東西。
黃永壯拿出提前準備好的麻袋，將那東西裝進去，接著兩人一魂趕往吳老三所在的村子。
“到了，我家就在那。”
吳老三指著林子前面的房子道。
段無洛讓黃永壯把東西拿出來，接著給對方一張黃符，“等我進院子後，你將黃符點燃塞進這罐子裏。”
說完，便提著桃木劍快步離開。
吳老三則是守在黃永壯的身旁。
此時的吳家一片寂靜，想來眾人也睡熟了。
段無洛根據吳老三的描述站在了他的房門前。
“啊！”
門裏傳來青年悶哼的聲音，這是黃符點燃燒對方骨灰了。
即使鬼魂有了宿體，可到底是死了的，它的根本就是那骨灰，一旦現在這個宿體到了該放棄的時候，它就只能回到土罐裏，等待下一個倒黴鬼。
可顯然這土罐鬼不清楚這裏面的門道，居然沒去收拾自己的骨灰，這才讓段無洛能這麽輕易的對付對方。
土罐鬼此時只覺得全身發燙，那火勺熱的痛感就好像死前那般劇烈！難受得他不停的在床，上翻滾。
砰地一聲，土罐鬼掉到了地上，他滿身冷汗，縮成一團，卻不知道什麽原因。
“舒服嗎？”
清冷的聲音驚得土罐鬼猛地擡起頭，只見黑暗中居然站著一道身影。
“你、你是誰？！”
段無洛的氣息讓土罐鬼感受到了威脅。
他蹲下身，那雙眼在黑夜裏驟然一亮，居然是紅色的！
土罐鬼猛地往後退縮，驚駭道，“鬼王？！”
“鬼王？”段無洛挑眉，“鬼王的眼睛可沒我這麽紅，言歸正傳，雖然你死得慘，可不是你的東西，你就不應該惦記，甚至偷！”
桃木劍唰地飛到土罐鬼面前，接著被段無洛一手握住狠狠地刺向土罐鬼的身體！土罐鬼瞪大眼想也不想的脫身而跑！
段無洛冷哼一聲，桃木劍擋在門前，拿出瓶子對準快要躥出門的土罐鬼一念咒，土罐鬼便被吸進了瓶子之中。
正在等待的吳老三突然感覺自己的魂體開始透明！
他嚇得險些落下淚。
“老、老兄，你這……”
黃永壯也驚呆了。
“麻煩黃大哥給我翠翠捎句話，”吳老三哭喪著臉，眼看著雙腿都沒了，“要是有下輩子，我還娶她做媳婦。”
話畢，吳老三便化為一陣星點飛進了吳家。
“走吧。”
段無洛不知道什麽時候站在了黃永壯的身旁，手裏拿著一個瓶子，裏面是一團黑氣。
“他……”
“他回自己的身體了，”段無洛解釋道。
這下黃永壯總算是松了口氣，剛要去收拾那土罐鬼的東西時，卻發現那罐子裏啥也沒有了，擡眼便見那瓶子裏的黑氣也不見了。
“那鬼死了？”
“嗯，”段無洛點頭。
土罐鬼生前也不是好人，只不過是狗咬狗的下場罷了，死後還不悔改，又開始作孽，這種惡鬼，即使段無洛不收它，地府也不會饒過它。
李家人還等著他們，所以他們先回的李家，跟李家人說了情況後，段無洛要了一張大紅紙，他用隨身攜帶的朱砂筆在上面畫了一棟房子，接著燒在了後山位置。
等他走後，土匪鬼們紛紛飄了過來，對段無洛所在的方向跪拜之後，高高興興地住進了房子裏。
從此以後，李家溝雖然有怪事，卻不是讓人害怕的事兒，腿腳不好的老人原本要摔到卻感覺一陣風讓自己站穩了，孩子們瘋玩掉進水裏，大人們還沒趕到，孩子便感覺有什麽東西托住自己往岸上游。
李家溝的人雖然嘴上沒說，可大夥兒都覺得他們村有守護神，過年過節的時候偷偷祭拜的人也多了起來。
一個月後，新婚的李翠翠和吳老三親自上門拜訪段無洛。
帶來了一些喜糖以及喜菜。
“知道段大哥不愛熱鬧後，我們就只有這樣打擾了。”
吳老三臉上是壓制不住的幸福，看得春花發笑。
“祝你們百年好合，白頭到老。”
段無洛的祝福讓吳老三夫婦更高興，吳老三的謝禮全是糧票。
算是很重的了。
送走他們後，春花雖然好奇，卻不問段無洛到底是什麽事兒。
見此，段無洛道，“我和爺爺學了些本事，所以你不必擔心日後的生活。”
春花嚇一跳，連忙把院門給關上了，“我寧願以後的日子不好，也不願哥哥冒險！”
“傻姑娘，”段無洛聞言一笑，“我可不是什麽生意都做的，即便他們過河拆橋，我也有本事讓他們嘗嘗背信棄義的滋味。”
天氣越來越熱了。
可春花卻覺得家裏很涼快，那是因為段無洛下了陣。
長生鳥越發愛在家裏待著了，它向來不喜歡烈日大的時候。
段無洛也不要春花出去上工，炎日在地裏勞作對姑娘的皮膚不好，姑娘家沒有一個不愛漂釀的。
春花閑得不行，這天段無洛下工回去時，便瞧見春花正用木盆給長生鳥洗澡。
原本快快樂樂的長生鳥在瞧見段無洛後，立馬用翅膀蓋住了自己的身體，接著伸長了脖子對段無洛生氣的一陣叫。
段無洛見此哭笑不得，只能回避，直到長生鳥毛都幹了，他才能靠近對方。
“原來你還可以洗澡啊。”
段無洛的話音剛落，便被炸毛的長生鳥狠狠地啄了一下。
倒也沒見血。
見此春花笑道，“哥，小花很聰明的，你別逗它。”
“小花？”
“因為我□□花嘛，所以它叫小花，是吧小花？”
長生鳥高高的頭顱微微一點。
“哥你看小花多聰明！”
段無洛看了眼手上被它啄了的地方，“要不是它身上沒妖氣，我還以為成精了呢。”
長生鳥被氣得飛進了後院裏的林子中，任憑段無洛哄也不回來。
這日，段無洛難得去鎮上置辦東西。
“這位同志，你怎麽能罵人呢！”
轉角處，一個黑臉男人，攔住一個臉色稍白的男人怒道。
男人似乎不怎麽舒服，此時又有人攔住自己，他更是氣急，語氣也更加生硬，“好狗不擋道，你不知道嗎？！”
“你罵誰是狗呢？”
黑臉男人漲紅著一張臉。
“誰擋著我的道，就罵誰。”
男人一把推開黑臉男人，黑臉男人氣急，正要再理論的時候，段無洛上前，“不好意思，這兄弟看著身體不適，大哥就算了吧。”
黑臉男人也發現男人的臉色不對勁兒，該不會是訛人的吧？想到這，他轉身就跑了。
“謝謝。”
張成英擡手擋住太陽，有些虛弱地向段無洛道謝。
段無洛打開黑傘，遮住了張成英，“我還是第一次碰見你這麽不怕灰飛煙滅的鬼。”
張成英臉色一變，警惕地看著段無洛，“你是誰？”
“你身上有香，”段無洛沒理會他的警惕，反而輕輕嗅了嗅，這舉動讓張成英有些惱羞成怒，“想不到這續魂香還有人會做，我以為早就失傳了。”
畢竟一千年的時間足夠丟失一些東西。
“你想做什麽？”
張成英見段無洛三言兩語便看穿自己的本錢，也不想過多掙紮了。
“不做什麽，我只是不想那人被鬼嚇住，傘給你，不用還了。”
段無洛將傘遞給他。
張成英沈默了一會，卻沒接過，看著他，“你要是能幫我，我會給你很多報酬的。”
段無洛挑眉，他確實挺窮的。
“換個地談？”
他們換到了鎮子外面的山道處。
“我叫張成英，如你所見，我剛死不久，不然續魂香對我也沒有用，我想回家看看我媳婦，想讓她好好活下去。”
“如果只是這樣，”段無洛皺眉，“你身上的香足夠你辦到了。”
張成英搖頭，撐著傘坐在陰涼處，“你也看見了，我是新鬼，沒有半點鬼力，多曬一點太陽就能讓我灰飛煙滅，我出來的時候原本是有傘的，可那傘我打著打著，手柄處就開始發燙，我根本沒法用。”
索性就仍掉了，不想又被那個黑臉男人攔住，要不是段無洛，他現在不飛灰，也醜陋得不行，更別提回家了。
“你想做什麽？”
張成英露出溫柔的笑，“我想回家給我媳婦做一頓飯，好好的告別。”
“你的死訊傳回去了嗎？”
張成英沈默了。
看來是傳回家了。
“你覺得你媳婦看見你後，是害怕，還是高興？”
“我不知道，”張成英擡起眼，“說我自私也好，可我就是想見她，我們……才結婚兩個月。”
看著張成英眼底的悲坳，段無洛別過頭，“我可以幫你，但你也別忘了自己的話。”
“謝謝。”
張成英由衷道。
他沒想到自己生前沒遇見好人，卻在死後遇見了一位。
張成英的媳婦紅妹此時正在收拾張成英的衣服，張成英是被一位殘疾老人收養的孩子，老人去世後，張成英便一個人過，當初兩人結婚時，紅妹的娘家人是不願意的。
可日子是兩個人過出來的，加上張成英又不是個懶漢子，對他媳婦紅妹也好，所以那邊松了口，這才結了婚。
可沒想到才兩個月，張成英就出意外死了。
“成英哥，我不願意回去，我要為你守一輩子。”
紅妹將他的衣服收好放好，接著站在衣櫃前喃聲道。
她爹娘讓她回家去，趁著還年輕，也沒孩子，趕緊再找一個。
可是她不不願意，她放不下。
就算做一輩子的寡婦，那又怎麽樣呢？
出了房間後，紅妹看著院子裏的花草，她喜歡這些，張成英便為她種，都是些山間的野花野草，可勝在紅妹喜歡，又會打理收拾，所以漲勢也非常好。
她打了些水，坐在一旁，等太陽下山後，才開始為它們澆水。
這院子裏，房子裏，處處都有張成英的生活痕跡，在張成英沒出事前，紅妹靠著這些解著自己的思念，可現在她的心又酸又疼，恨不得把一切東西都收起來，卻又想見得不行。
她已經四天沒去上工了。
提不起勁兒，頭暈，惡心，難過極了。
大隊長體諒她，村裏人也照顧她，可紅妹就是覺得自己動不了，即使是最輕巧的活，她也沒力氣去做。
傍晚了，開始下工了，紅妹聽著不遠處傳來的說話聲垂下了眼眸。
等人群聲消散後，紅妹才起身準備洗洗臉。
可沒想到院門敲響了。
紅妹不想開門，一定是娘和大嫂又來了。北北
她真不想再嫁人。
可敲門聲一直持續著，要是娘和大嫂她們，肯定會因為自己的不理會而喚自己名字的。
紅妹的心一跳，想起村裏另一個寡婦常被人敲門的情形，她拿起立在墻壁處的鋤頭，靠在院門旁邊，問道，“誰啊？”
沒人應。
紅妹更害怕了。
可是她覺得自己不能那麽慫，得給那些人一點顏色看看！讓他們以後再也不敢打她的主意！
這樣想著，紅妹一手打開院門，一手將鋤頭立在自己身前，不想在看清門外的人後，讓她險些被鋤頭砸到了腳。
“也不小心些。”
張成英眼疾手快的將鋤頭柄抓住。
“成英哥？”
紅妹使勁兒搓了搓自己的眼睛，她的成英哥明明入了葬，是她親眼看見的啊！
“是我，”張成英努力讓自己的心情平靜一些，他晃了晃手裏的東西，“我買了五花肉和魚，待會兒做給你吃好不好？”
紅妹一把抱住對方，埋頭在張成英的心口處哭了一會兒後，才使勁兒點頭。
她將院門關上，看著進竈房的張成英。
眼裏沒有一絲害怕。
張成英做飯的時候一直在說話，紅妹也認真的聽著，她癡癡地看著對方的身影，覺得這是一場夢。
可是當她吃到熟悉的飯菜以及偷偷掐自己感覺到疼的時候，她又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做夢，還是真的了。
“你啊，性子倔強得很，”張成英抱著她，“可是呢，咱們一切都要往前看，對不對？”
紅妹心裏酸透了，“你在勸我是不是？”
張成英抿了抿唇，將人抱得更緊，“紅妹……”
“我是你的人，這輩子都不會變，”紅妹不聽，捂住了張成英的嘴。
煤油燈被熄滅，木床搖動，一夜好春光。
段無洛坐在對面的山坡上，手裏拿著一竹筒的酒，旁邊是長生鳥。
“情字難，不只是心關難，”段無洛仰起頭灌下一口酒。
天蒙蒙亮時，張成英站在床前看著窩在被子裏的紅妹，直到長生鳥特有的聲音在房頂上響起的時候，張成英才依依不舍的轉過身。
不想，紅妹一把拉住了他的手。
她睜開眼，淚水滑落在發間。
“成英哥，你要走了是不是？”
張成英痛苦地閉上眼，轉過身緊緊地抱住她。
“紅妹！”
紅妹反手抱住他，哽咽道，“你、你能回來，我已經很滿足了，你一定很辛苦才到家，我以後會好好的，你不要擔心我。”
他的紅妹總是那麽讓人心疼。
“答應我，遇到好人，就嫁了吧。”
話畢，張成英便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紅妹抱著被子痛哭不已，她摸向身旁已經冷掉的地方，不想摸到了一個錢袋，裏面的錢足夠她生活大半輩子。
那是張成英用命換來的錢。
他離開家時曾抱著她說，這一次出去回來後，就再不出去了，一輩子都待在她身邊……
段無洛沒要張成英的錢，他要了張成英那張縫紉機的票。
春花喜歡縫縫補補，縫紉機給她最好不過。
幾日後，上工的紅妹突然暈倒在地，被送到村醫所時，發現了身孕，已經一個多月了。
原來那個孩子，已經在不知不覺中便到來了。
那個她和成英哥的孩子。
春花覺得這幾天的段無洛心情不怎麽好，她和黃大嫂聊天的時候提到。
黃大嫂聞言還沒說什麽，一旁的黃老娘笑道，“是不是想媳婦了？”
剛回來的黃永壯差點被茶水嗆死，“娘，您可別亂給強子二叔拉紅線，他說了不著急的。”
“他說不著急就不著急了？”
黃老娘瞪了他一眼，轉而笑瞇瞇地看向春花，“你回去探探你哥的口氣，是不是想娶媳婦了？”
春花回去問了。
段無洛扶住額，“我只是在煩某個小子時不時就在我們家門口轉悠。”
這下輪到春花面紅耳赤了。
因為那個小子，就是林大牛。
小狗崽兒的漲勢非常好，也非常看家，林大牛一來，即使在門外躲著，小狗也能沖著他的方向汪汪直叫。
半點沒將對方當成以前的主人。
“我、我沒和他見面。”
春花沒去上工後，林大牛就是遠遠的也看不見人了，想的不想，能不在外面轉悠嗎？
“對了哥，”春花清咳一聲，“養豬那邊少一個人，副隊長讓我去。”
少的人是段大嫂。
她和段老大已經搬去鎮上了。
“你想去？”
那邊的活兒確實不那麽累。
“想，”春花撒嬌，“我再這麽在家待著，都成懶姑娘了，以後誰敢要我？”
“有人說你了？”
“沒有，”春花連忙搖頭，“只是我自己閑得發慌，心裏不得勁兒。”
“那就去吧，”段無洛點頭。
春花高興極了，晚上多吃了一點東西。
段無洛看在眼裏。
“春花在家嗎？”
段大娘的聲音從院門外傳來。
“在呢在呢！大爺大娘，吃飯了沒？”
“吃了吃了，”段大娘笑瞇瞇地應著，給了春花兩包糖，“拿去吃，你哥呢？”
春花原本不想要，可聽到後面這句話，也明白他們是來找段無洛有事兒的，“在呢，在泡藤茶。”
在三人坐下後，春花回了房間。
段大娘扯了扯嘴角，“我娘家侄子出事了，摔了一跤後，整個人就癡癡傻傻的，去醫院看腦子，又說沒有淤血，可就是成了傻子，我們也不知道這裏面有沒有事，想請你去看看。”
“傷口輕重如何？”
“哎喲就是怪，他砸了腦門，”段大娘指了指自己的額頭，“就紅了一些，沒傷到啊！”
咋就傻了呢！
“這種情況我得親眼看，才知道裏面有沒有問題。”
“對對對，我們也是這樣想的，”段大爺點頭，“求個心安。”
如果沒有怪事，就算是砸傻了，他們心裏也沒那麽惦記著。
段大娘的娘家在鎮子東邊的梨花村。
他們村以前種了許多梨子樹而得名的。
見段大爺夫婦回來還帶了一個陌生的青年人，梨花村只要和段大娘熟悉的都主動過來打招呼。
段大娘三言兩語地就覆過去了，只說來看看侄兒。
段大娘的娘家姓費，費大舅夫婦一共有五個孩子，兩個沒養活，現在還要兩兒一女。
大兒子已經結婚了，女兒也嫁出去了，現在就小兒子費強華還沒成家。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在2020-03-02 20:12:44~2020-03-03 22:19:07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心悅 10瓶；脫穎而出 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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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老爹已經醒過來了，得知事情的來龍去脈後，一臉駭然道，“你們知道那座山為什麽到現在都是荒山，不敢開荒嗎？”
“因為那座山裏有古怪，我爺爺跟我提過，那山頭以前住著一窩土匪，後來世道亂了，土匪都難以生存，可餓肚子的滋味並不好受，所以有人帶隊上山偷襲了土匪窩。”
畢竟比起平民百姓，土匪窩裏的糧食總會多一點的，為了活命，什麽事兒都可以做的。
“土匪們死後怨氣難消，經常在山裏鬼哭狼嚎，我爹娘那個年代也出了不少事，所以現在開荒，他們也避開了那山頭。”
說著，李老爹便忙喝了幾口熱茶，以此平靜自己慌亂的內心。
一旁的李翠翠也吃不下東西，一直守著吳老三，聽完這話後，她罵吳老三，“你說你怎麽非得走那裏啊？”
吳老三撓了撓頭，神情赫然，“我當時也沒多想，再說咱們這一輩很少聽說那些事兒，也就不害怕了，不過我在那山頭轉悠了那麽久，除了我自己，沒瞧見別的。”
這話讓原本聽了李老爹話的眾人安心不少。
黃永壯轉頭對段無洛說，“我陪你一起去。”
段無洛點頭。
出了李家後，他們穿過村子往吳老三所說的那座山走，村裏的人家都緊閉著院門，路上也看不見半個串門的，這都是因為吳老三在村尾鬧出來的事兒，讓他們心裏發緊，現在不敢出來。
吳老三嘿嘿一笑，任由自己在黑夜中飄蕩。
那白晃晃的影子，看著還真有些嚇人。
“這人性子倒是活脫，”黃永壯手裏舉著火把，看多了倒也不覺得害怕了。
“如果連他自己都害怕自己，那可能直接就被嚇死了，”段無洛看了看村子附近，難怪吳老三說在山頭那邊看不見其他東西，原來都搬到這村子周邊了。
察覺到段無洛環視的眾土匪鬼瑟瑟發抖。
段無洛故意落後一些，讓黃永壯跟著吳老三先走。
黃永壯以為他要解手，所以笑了笑後，便追上去了。
“你們躲在村子周邊做什麽”
做人的時候躲在草叢裏就罷了，做鬼還這麽做，也不知道在躲什麽。
土匪頭子小心翼翼地上前，“在山上的日子實在是太寂寥了，大師您放心，咱們不害人，就想沾沾人氣兒，偷吃點貢品啥的。”
後面的一群腦袋齊齊點頭。
其中一個小鬼還不小心被其他鬼擠掉了腦袋，他小跑過來將腦袋抱了回去，見此段無洛對他招了招手。
土匪頭子見此連忙道，“大師，這娃可憐得很，剛上山沒幾天就被人宰了，還是個娃呢。”
“你們作為土匪，沒殺過人，倒是被別人殺了，”段無洛輕笑，“生前不作惡，死後也能進黃泉，為何不走？”
見段無洛一眼就看穿他們生平的土匪頭子有些激動，他跪在段無洛面前。
“大師，做土匪也是被逼出來的，但是我們確實從未害過他人，因為生前死得窩囊，我這群兄弟都不願意去投胎了，雖說沒後人祭拜，可咱們也沒被其他鬼欺負，還能悠哉於人世，也就不願意去投胎了。”
這是一群很容易滿足的土匪。
段無洛想了想後，指向吳老三說的那座山，“那孩子出事，你們可曾見到？”
“見沒見到，但是那土罐鬼想奪人肉身這事兒咱們早有耳聞，只是想著那山頭也沒人去，不會出事，不想那孩子那天跑了進去，這才讓土罐鬼得了手。”
“那土罐鬼死得早，還是被人迫害後焚燒而死的，所以心有不甘，一直想重見天日，大師，您要是想收他，怕是有些難。”
對付奪舍成功的厲鬼，很容易傷到原本的主人身體，就算原主回到自己的身體裏，也會有暗傷，甚至會縮短壽命。
段無洛點了點頭，警告他們別害人後，才跟上前面的人。
土匪小鬼已經把自己的頭裝好了，他雙眼亮晶晶地看著段無洛的背影，羨慕道，“我要是有大師這麽厲害就好了。”
“你要那麽厲害做什麽？”土匪頭子松了老大一口氣，一邊從地上起身，一邊摸了摸小鬼的腦袋，“以後別去逗老王家的小孫女了，小心大師誤會，收了你的小鬼命。”
“我已經沒有命了。”
小鬼的話讓一眾土匪面帶苦澀。
吳老三的記性非常不錯，進了山沒多久，便找到了那土罐鬼的東西。
黃永壯拿出提前準備好的麻袋，將那東西裝進去，接著兩人一魂趕往吳老三所在的村子。
“到了，我家就在那。”
吳老三指著林子前面的房子道。
段無洛讓黃永壯把東西拿出來，接著給對方一張黃符，“等我進院子後，你將黃符點燃塞進這罐子裏。”
說完，便提著桃木劍快步離開。
吳老三則是守在黃永壯的身旁。
此時的吳家一片寂靜，想來眾人也睡熟了。
段無洛根據吳老三的描述站在了他的房門前。
“啊！”
門裏傳來青年悶哼的聲音，這是黃符點燃燒對方骨灰了。
即使鬼魂有了宿體，可到底是死了的，它的根本就是那骨灰，一旦現在這個宿體到了該放棄的時候，它就只能回到土罐裏，等待下一個倒黴鬼。
可顯然這土罐鬼不清楚這裏面的門道，居然沒去收拾自己的骨灰，這才讓段無洛能這麽輕易的對付對方。
土罐鬼此時只覺得全身發燙，那火勺熱的痛感就好像死前那般劇烈！難受得他不停的在床，上翻滾。
砰地一聲，土罐鬼掉到了地上，他滿身冷汗，縮成一團，卻不知道什麽原因。
“舒服嗎？”
清冷的聲音驚得土罐鬼猛地擡起頭，只見黑暗中居然站著一道身影。
“你、你是誰？！”
段無洛的氣息讓土罐鬼感受到了威脅。
他蹲下身，那雙眼在黑夜裏驟然一亮，居然是紅色的！
土罐鬼猛地往後退縮，驚駭道，“鬼王？！”
“鬼王？”段無洛挑眉，“鬼王的眼睛可沒我這麽紅，言歸正傳，雖然你死得慘，可不是你的東西，你就不應該惦記，甚至偷！”
桃木劍唰地飛到土罐鬼面前，接著被段無洛一手握住狠狠地刺向土罐鬼的身體！土罐鬼瞪大眼想也不想的脫身而跑！
段無洛冷哼一聲，桃木劍擋在門前，拿出瓶子對準快要躥出門的土罐鬼一念咒，土罐鬼便被吸進了瓶子之中。
正在等待的吳老三突然感覺自己的魂體開始透明！
他嚇得險些落下淚。
“老、老兄，你這……”
黃永壯也驚呆了。
“麻煩黃大哥給我翠翠捎句話，”吳老三哭喪著臉，眼看著雙腿都沒了，“要是有下輩子，我還娶她做媳婦。”
話畢，吳老三便化為一陣星點飛進了吳家。
“走吧。”
段無洛不知道什麽時候站在了黃永壯的身旁，手裏拿著一個瓶子，裏面是一團黑氣。
“他……”
“他回自己的身體了，”段無洛解釋道。
這下黃永壯總算是松了口氣，剛要去收拾那土罐鬼的東西時，卻發現那罐子裏啥也沒有了，擡眼便見那瓶子裏的黑氣也不見了。
“那鬼死了？”
“嗯，”段無洛點頭。
土罐鬼生前也不是好人，只不過是狗咬狗的下場罷了，死後還不悔改，又開始作孽，這種惡鬼，即使段無洛不收它，地府也不會饒過它。
李家人還等著他們，所以他們先回的李家，跟李家人說了情況後，段無洛要了一張大紅紙，他用隨身攜帶的朱砂筆在上面畫了一棟房子，接著燒在了後山位置。
等他走後，土匪鬼們紛紛飄了過來，對段無洛所在的方向跪拜之後，高高興興地住進了房子裏。
從此以後，李家溝雖然有怪事，卻不是讓人害怕的事兒，腿腳不好的老人原本要摔到卻感覺一陣風讓自己站穩了，孩子們瘋玩掉進水裏，大人們還沒趕到，孩子便感覺有什麽東西托住自己往岸上游。
李家溝的人雖然嘴上沒說，可大夥兒都覺得他們村有守護神，過年過節的時候偷偷祭拜的人也多了起來。
一個月後，新婚的李翠翠和吳老三親自上門拜訪段無洛。
帶來了一些喜糖以及喜菜。
“知道段大哥不愛熱鬧後，我們就只有這樣打擾了。”
吳老三臉上是壓制不住的幸福，看得春花發笑。
“祝你們百年好合，白頭到老。”
段無洛的祝福讓吳老三夫婦更高興，吳老三的謝禮全是糧票。
算是很重的了。
送走他們後，春花雖然好奇，卻不問段無洛到底是什麽事兒。
見此，段無洛道，“我和爺爺學了些本事，所以你不必擔心日後的生活。”
春花嚇一跳，連忙把院門給關上了，“我寧願以後的日子不好，也不願哥哥冒險！”
“傻姑娘，”段無洛聞言一笑，“我可不是什麽生意都做的，即便他們過河拆橋，我也有本事讓他們嘗嘗背信棄義的滋味。”
天氣越來越熱了。
可春花卻覺得家裏很涼快，那是因為段無洛下了陣。
長生鳥越發愛在家裏待著了，它向來不喜歡烈日大的時候。
段無洛也不要春花出去上工，炎日在地裏勞作對姑娘的皮膚不好，姑娘家沒有一個不愛漂釀的。
春花閑得不行，這天段無洛下工回去時，便瞧見春花正用木盆給長生鳥洗澡。
原本快快樂樂的長生鳥在瞧見段無洛後，立馬用翅膀蓋住了自己的身體，接著伸長了脖子對段無洛生氣的一陣叫。
段無洛見此哭笑不得，只能回避，直到長生鳥毛都幹了，他才能靠近對方。
“原來你還可以洗澡啊。”
段無洛的話音剛落，便被炸毛的長生鳥狠狠地啄了一下。
倒也沒見血。
見此春花笑道，“哥，小花很聰明的，你別逗它。”
“小花？”
“因為我□□花嘛，所以它叫小花，是吧小花？”
長生鳥高高的頭顱微微一點。
“哥你看小花多聰明！”
段無洛看了眼手上被它啄了的地方，“要不是它身上沒妖氣，我還以為成精了呢。”
長生鳥被氣得飛進了後院裏的林子中，任憑段無洛哄也不回來。
這日，段無洛難得去鎮上置辦東西。
“這位同志，你怎麽能罵人呢！”
轉角處，一個黑臉男人，攔住一個臉色稍白的男人怒道。
男人似乎不怎麽舒服，此時又有人攔住自己，他更是氣急，語氣也更加生硬，“好狗不擋道，你不知道嗎？！”
“你罵誰是狗呢？”
黑臉男人漲紅著一張臉。
“誰擋著我的道，就罵誰。”
男人一把推開黑臉男人，黑臉男人氣急，正要再理論的時候，段無洛上前，“不好意思，這兄弟看著身體不適，大哥就算了吧。”
黑臉男人也發現男人的臉色不對勁兒，該不會是訛人的吧？想到這，他轉身就跑了。
“謝謝。”
張成英擡手擋住太陽，有些虛弱地向段無洛道謝。
段無洛打開黑傘，遮住了張成英，“我還是第一次碰見你這麽不怕灰飛煙滅的鬼。”
張成英臉色一變，警惕地看著段無洛，“你是誰？”
“你身上有香，”段無洛沒理會他的警惕，反而輕輕嗅了嗅，這舉動讓張成英有些惱羞成怒，“想不到這續魂香還有人會做，我以為早就失傳了。”
畢竟一千年的時間足夠丟失一些東西。
“你想做什麽？”
張成英見段無洛三言兩語便看穿自己的本錢，也不想過多掙紮了。
“不做什麽，我只是不想那人被鬼嚇住，傘給你，不用還了。”
段無洛將傘遞給他。
張成英沈默了一會，卻沒接過，看著他，“你要是能幫我，我會給你很多報酬的。”
段無洛挑眉，他確實挺窮的。
“換個地談？”
他們換到了鎮子外面的山道處。
“我叫張成英，如你所見，我剛死不久，不然續魂香對我也沒有用，我想回家看看我媳婦，想讓她好好活下去。”
“如果只是這樣，”段無洛皺眉，“你身上的香足夠你辦到了。”
張成英搖頭，撐著傘坐在陰涼處，“你也看見了，我是新鬼，沒有半點鬼力，多曬一點太陽就能讓我灰飛煙滅，我出來的時候原本是有傘的，可那傘我打著打著，手柄處就開始發燙，我根本沒法用。”
索性就仍掉了，不想又被那個黑臉男人攔住，要不是段無洛，他現在不飛灰，也醜陋得不行，更別提回家了。
“你想做什麽？”
張成英露出溫柔的笑，“我想回家給我媳婦做一頓飯，好好的告別。”
“你的死訊傳回去了嗎？”
張成英沈默了。
看來是傳回家了。
“你覺得你媳婦看見你後，是害怕，還是高興？”
“我不知道，”張成英擡起眼，“說我自私也好，可我就是想見她，我們……才結婚兩個月。”
看著張成英眼底的悲坳，段無洛別過頭，“我可以幫你，但你也別忘了自己的話。”
“謝謝。”
張成英由衷道。
他沒想到自己生前沒遇見好人，卻在死後遇見了一位。
張成英的媳婦紅妹此時正在收拾張成英的衣服，張成英是被一位殘疾老人收養的孩子，老人去世後，張成英便一個人過，當初兩人結婚時，紅妹的娘家人是不願意的。
可日子是兩個人過出來的，加上張成英又不是個懶漢子，對他媳婦紅妹也好，所以那邊松了口，這才結了婚。
可沒想到才兩個月，張成英就出意外死了。
“成英哥，我不願意回去，我要為你守一輩子。”
紅妹將他的衣服收好放好，接著站在衣櫃前喃聲道。
她爹娘讓她回家去，趁著還年輕，也沒孩子，趕緊再找一個。
可是她不不願意，她放不下。
就算做一輩子的寡婦，那又怎麽樣呢？
出了房間後，紅妹看著院子裏的花草，她喜歡這些，張成英便為她種，都是些山間的野花野草，可勝在紅妹喜歡，又會打理收拾，所以漲勢也非常好。
她打了些水，坐在一旁，等太陽下山後，才開始為它們澆水。
這院子裏，房子裏，處處都有張成英的生活痕跡，在張成英沒出事前，紅妹靠著這些解著自己的思念，可現在她的心又酸又疼，恨不得把一切東西都收起來，卻又想見得不行。
她已經四天沒去上工了。
提不起勁兒，頭暈，惡心，難過極了。
大隊長體諒她，村裏人也照顧她，可紅妹就是覺得自己動不了，即使是最輕巧的活，她也沒力氣去做。
傍晚了，開始下工了，紅妹聽著不遠處傳來的說話聲垂下了眼眸。
等人群聲消散後，紅妹才起身準備洗洗臉。
可沒想到院門敲響了。
紅妹不想開門，一定是娘和大嫂又來了。北北
她真不想再嫁人。
可敲門聲一直持續著，要是娘和大嫂她們，肯定會因為自己的不理會而喚自己名字的。
紅妹的心一跳，想起村裏另一個寡婦常被人敲門的情形，她拿起立在墻壁處的鋤頭，靠在院門旁邊，問道，“誰啊？”
沒人應。
紅妹更害怕了。
可是她覺得自己不能那麽慫，得給那些人一點顏色看看！讓他們以後再也不敢打她的主意！
這樣想著，紅妹一手打開院門，一手將鋤頭立在自己身前，不想在看清門外的人後，讓她險些被鋤頭砸到了腳。
“也不小心些。”
張成英眼疾手快的將鋤頭柄抓住。
“成英哥？”
紅妹使勁兒搓了搓自己的眼睛，她的成英哥明明入了葬，是她親眼看見的啊！
“是我，”張成英努力讓自己的心情平靜一些，他晃了晃手裏的東西，“我買了五花肉和魚，待會兒做給你吃好不好？”
紅妹一把抱住對方，埋頭在張成英的心口處哭了一會兒後，才使勁兒點頭。
她將院門關上，看著進竈房的張成英。
眼裏沒有一絲害怕。
張成英做飯的時候一直在說話，紅妹也認真的聽著，她癡癡地看著對方的身影，覺得這是一場夢。
可是當她吃到熟悉的飯菜以及偷偷掐自己感覺到疼的時候，她又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做夢，還是真的了。
“你啊，性子倔強得很，”張成英抱著她，“可是呢，咱們一切都要往前看，對不對？”
紅妹心裏酸透了，“你在勸我是不是？”
張成英抿了抿唇，將人抱得更緊，“紅妹……”
“我是你的人，這輩子都不會變，”紅妹不聽，捂住了張成英的嘴。
煤油燈被熄滅，木床搖動，一夜好春光。
段無洛坐在對面的山坡上，手裏拿著一竹筒的酒，旁邊是長生鳥。
“情字難，不只是心關難，”段無洛仰起頭灌下一口酒。
天蒙蒙亮時，張成英站在床前看著窩在被子裏的紅妹，直到長生鳥特有的聲音在房頂上響起的時候，張成英才依依不舍的轉過身。
不想，紅妹一把拉住了他的手。
她睜開眼，淚水滑落在發間。
“成英哥，你要走了是不是？”
張成英痛苦地閉上眼，轉過身緊緊地抱住她。
“紅妹！”
紅妹反手抱住他，哽咽道，“你、你能回來，我已經很滿足了，你一定很辛苦才到家，我以後會好好的，你不要擔心我。”
他的紅妹總是那麽讓人心疼。
“答應我，遇到好人，就嫁了吧。”
話畢，張成英便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紅妹抱著被子痛哭不已，她摸向身旁已經冷掉的地方，不想摸到了一個錢袋，裏面的錢足夠她生活大半輩子。
那是張成英用命換來的錢。
他離開家時曾抱著她說，這一次出去回來後，就再不出去了，一輩子都待在她身邊……
段無洛沒要張成英的錢，他要了張成英那張縫紉機的票。
春花喜歡縫縫補補，縫紉機給她最好不過。
幾日後，上工的紅妹突然暈倒在地，被送到村醫所時，發現了身孕，已經一個多月了。
原來那個孩子，已經在不知不覺中便到來了。
那個她和成英哥的孩子。
春花覺得這幾天的段無洛心情不怎麽好，她和黃大嫂聊天的時候提到。
黃大嫂聞言還沒說什麽，一旁的黃老娘笑道，“是不是想媳婦了？”
剛回來的黃永壯差點被茶水嗆死，“娘，您可別亂給強子二叔拉紅線，他說了不著急的。”
“他說不著急就不著急了？”
黃老娘瞪了他一眼，轉而笑瞇瞇地看向春花，“你回去探探你哥的口氣，是不是想娶媳婦了？”
春花回去問了。
段無洛扶住額，“我只是在煩某個小子時不時就在我們家門口轉悠。”
這下輪到春花面紅耳赤了。
因為那個小子，就是林大牛。
小狗崽兒的漲勢非常好，也非常看家，林大牛一來，即使在門外躲著，小狗也能沖著他的方向汪汪直叫。
半點沒將對方當成以前的主人。
“我、我沒和他見面。”
春花沒去上工後，林大牛就是遠遠的也看不見人了，想的不想，能不在外面轉悠嗎？
“對了哥，”春花清咳一聲，“養豬那邊少一個人，副隊長讓我去。”
少的人是段大嫂。
她和段老大已經搬去鎮上了。
“你想去？”
那邊的活兒確實不那麽累。
“想，”春花撒嬌，“我再這麽在家待著，都成懶姑娘了，以後誰敢要我？”
“有人說你了？”
“沒有，”春花連忙搖頭，“只是我自己閑得發慌，心裏不得勁兒。”
“那就去吧，”段無洛點頭。
春花高興極了，晚上多吃了一點東西。
段無洛看在眼裏。
“春花在家嗎？”
段大娘的聲音從院門外傳來。
“在呢在呢！大爺大娘，吃飯了沒？”
“吃了吃了，”段大娘笑瞇瞇地應著，給了春花兩包糖，“拿去吃，你哥呢？”
春花原本不想要，可聽到後面這句話，也明白他們是來找段無洛有事兒的，“在呢，在泡藤茶。”
在三人坐下後，春花回了房間。
段大娘扯了扯嘴角，“我娘家侄子出事了，摔了一跤後，整個人就癡癡傻傻的，去醫院看腦子，又說沒有淤血，可就是成了傻子，我們也不知道這裏面有沒有事，想請你去看看。”
“傷口輕重如何？”
“哎喲就是怪，他砸了腦門，”段大娘指了指自己的額頭，“就紅了一些，沒傷到啊！”
咋就傻了呢！
“這種情況我得親眼看，才知道裏面有沒有問題。”
“對對對，我們也是這樣想的，”段大爺點頭，“求個心安。”
如果沒有怪事，就算是砸傻了，他們心裏也沒那麽惦記著。
段大娘的娘家在鎮子東邊的梨花村。
他們村以前種了許多梨子樹而得名的。
見段大爺夫婦回來還帶了一個陌生的青年人，梨花村只要和段大娘熟悉的都主動過來打招呼。
段大娘三言兩語地就覆過去了，只說來看看侄兒。
段大娘的娘家姓費，費大舅夫婦一共有五個孩子，兩個沒養活，現在還要兩兒一女。
大兒子已經結婚了，女兒也嫁出去了，現在就小兒子費強華還沒成家。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在2020-03-02 20:12:44~2020-03-03 22:19:07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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