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大爺沈默了片刻後，將家人帶進堂屋，接著像和做賊似的將堂屋門給關上。

“爹，真出事了？”

見他這般行跡，母女三人的心頓時有些慌了。

段吉祥顫聲問道。

“是這麽回事……”

聽完段大爺的話後，母女三人的神情各種各樣。

段大娘是驚訝，也抱著些希望，在他們這代人的思想中，有些事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再者自己公公確實有些本事，只不過只有家人知道一些實情罷了。

“段二真得了公公真傳？”

段大爺點頭，“我親眼看見那小光影的，現在也能看見，”說著他便擡手指了指自己身後，“這孩子一直跟著我。”

“我們怎麽沒看見？”

段秀珍年紀小，又上完了小學，自然就覺得段無洛是在忽悠她爹的。

“是真的，我能看見，看是外人好像看不見，”段大爺有些激動的比劃著那小光影的大小，還說確實挺像那被他埋了的孩子。

“吉祥，你怎麽想的？”

段大娘看向沈默的三女兒。

段吉祥露出一抹苦笑，“娘，我這兩年的日子您也看見了，要不是他護著我，我婆婆恨不得把我給吃了，我在家一點底氣都沒有，都是因為懷不上孩子。”

頓了頓，“爹，段二讓我怎麽做？”

“三姐！”

段秀珍叫道。

“我聽聽再做打算。”

段吉祥對她安撫一笑。

“先供，再請。”

“就這麽簡單？”段吉祥一楞，“不需要我付出什麽嗎？”

段大爺搖頭，“他是這麽說的，因為這個孩子是來報恩的嘛。”

“要不咱們試試？”

段大娘提議道。

“我覺得不可信，”段秀珍嘀咕著，生孩子不是應該靠夫妻兩人嗎？和小鬼有什麽關系？

段吉祥左右思想後，決定和段大爺一起去見見段無洛，她也怕段大爺傳錯話了。

害怕人多看著猜忌多，他們準備傍晚再去。

“我也要去！”段秀珍吵著。

“你去幹嘛？就在家幫娘腌鹹菜，”段大娘拉住她，“這麽多人過去幹什麽。”

“ 我也想去看看嘛，”段秀珍抱住段大娘的胳膊，語氣嬌柔，撒嬌道。

“不行，就在家，等你三姐他們回來不就知道了？現在老宅那邊鬧得厲害，人少去些好。”

天色已暗，父女兩人過來也沒碰上什麽人。

卻不想剛到院門口，門就被打開了，段無洛站在裏面對他們笑道，“大爺，三姐，進來坐。”

段吉祥已經有近一年沒見過對方了，剛開門的那瞬間，她簡直不敢信這人是自己那個任勞任怨一直垂著頭幹事兒的二堂弟。

進了竈房後，才發現飯桌上有飯有菜，春花揚起笑，招呼他們吃飯。

“我們吃了的。”

段大爺連忙道。

“大爺可別騙我，”段無洛給他們盛上紅薯飯，他早料到他們會來，所以飯菜都做得多，“都是一家人，還這麽客氣，可就沒意思了。”

“你啊，”段大爺被拆穿後哈哈大笑，氣氛一下就敞開了。

段吉祥看著桌上的菜，炒冬筍，韭菜炒雞蛋，一個青菜湯，還有一大盤土豆絲。

份量多，而且也舍得放油，她聞著都咽了咽口水。

吃過飯後，春花被段無洛趕回房休息，三人坐在竈房，喝著段無洛泡的藤茶。

回味著藤茶的味道，段吉祥心中的期望突然高了幾分，“二弟啊，事要真是成了，我和你三姐夫一定會記住你的恩情的！”

“這與我的關系不大，”段無洛搖頭，“是大爺的善舉得到的回報，要謝就謝大爺。”

在段無洛這裏待了近三個小時後，當天晚上段吉祥走夜路回了婆家。

公婆已經睡了，丈夫曹森聽見開門聲便起身來看，見是段吉祥，他一楞，“怎麽這麽晚還回來？”

段吉祥懷裏似乎揣著東西，她滿是急色的往房裏走，“進屋說。”

等進了屋子，關上房門後，曹森才看清段吉祥懷裏是一個泥娃娃。

“這是？”

段吉祥將泥娃娃裝在盒子裏放在床頭下面對應的床下位置，“什麽也別問，你信我好嗎？”

曹森看著段吉祥眼裏的哀求，似乎明白了，“爹娘的話你別放心上，我那事兒成了咱們就去鎮上住，爹娘會有三個哥哥照看。”

“事兒成了？”

段吉祥一喜，去年鎮上的屠宰場便說要學徒，曹森托人前前後後忙了一年，現在總算成了！

“是啊，”曹森點頭，“孩子什麽的，順其自然，咱們不著急。”

“話是這麽說，”段吉祥拿出香，“可你還是得和我一起上香，就當是我的執念吧。”

所謂一供，就是供其泥塑之身，焚香以告知虔誠之心。

而再請，則是夫妻事後清晨擱清水一碗放於娃娃前，一個月不可斷。

第二天村裏起魚塘。

強子和黃永壯早早的就來叫段無洛過去了，他們村就一個魚塘，可架不住塘子大，加上大隊長每年春天都舍得弄魚苗進塘裏，村裏人都能分到魚的。

此時魚塘周圍已經圍滿了人，平日裏因為腿腳不利索，年紀大了些的老人都出來湊熱鬧了。

大隊長站在高處說了幾句話，接著副隊長敲響銅鑼，接著開始放塘誰，放到一半後，往年撈魚一把好手的漢子們紛紛下塘。

黃永壯也要下去的，段無洛則是被他攔住了，“你可不能碰太涼的水，不然傷口處會寒疼。”

這是老一輩的說法，若是身受重傷後痊愈，那麽至少一年裏不能接觸刺骨的冷水，不然身體受到寒意，會出大事。

段無洛也沒拒絕，他和強子一起站在岸上看。

塘裏的漢子們滿身泥水，可臉上卻洋溢著笑容，岸上時不時就傳來鼓勁聲兒。

這一鬧就鬧了一上午。

魚分為大魚，中大魚，以及小魚。

大魚是每戶人家都有的，中大魚一家兩三條，小魚喜歡的人比較少，所以會給家裏人口比較多的，當然想要小魚，也可以去分。

段無洛分到了一條大魚，三條中大魚，以及一兜兒小魚。

他剛分家，村裏也就照顧了一些。

等到家時，春花正在門口張望，段無洛不讓她出門，怕吹了寒風受凍，只能眼巴巴的等著。

“這魚真大！”

春花看著被放進水桶裏的魚叫道。

“晚上做酸菜魚。”

“好，家裏正好有酸菜，”想到黃永壯之前送過來的酸菜，段無洛點頭。

兄妹兩人正說著話呢，院門外便傳來一聲清咳。

接著林大牛的腦袋就從門外伸了進來，見兄妹二人都過去，林大牛晃了晃手裏的東西，“咱們家人少，吃不了那麽多的小魚。”

說完，放下魚就跑了。

春花一楞，追上去，“我們家人也少！”

可林大牛卻頭也不回的跑了。

“這人怎麽回事？”

春花看著地上放著的幾根竹筒，裏面全是小魚，看樣子不像是魚塘裏出來的。

“是河魚，”段無洛看了一眼，“我們吃不了這麽多，我給強子送過去，他愛吃。”

春花點頭，他們就兩人，確實吃不了，而且小魚費油不說，還有小刺，她不怎麽喜歡吃。

就這樣，林大牛的心意全被強子吃得一幹二凈。

晚上是春花下廚，她實在是閑不住，這幾天也上不了工，家裏裏裏外外段無洛能收拾的都做了，她閑得心裏發慌，所以做飯便被她強行攬了過去。

看著春花臉上止不住的笑容，段無洛看著竈門裏燒得正旺的柴火，“春花，你覺得林大牛是個怎麽樣的人？”

春花沒聽出意思，她此時所有心思都在鍋裏，“挺好的一人，哥，要不要下點青菜進去？”

“都行。”

見春花沒有開竅，段無洛更高興了。

兄妹二人高高興興吃了飯後，還去黃家串了串門。

這大冬天的，柴火燒起來周圍圍著一圈人，別提多美了。

黃老爹在說村裏殺豬的事兒。

“這天兒越來越冷，恐怕年前就有大雪，大隊長他們的的意思是後天就把豬給殺了，今年的豬肥，”黃老爹的話剛說完，眾人便聽見強子咽口水的聲音。

春花和黃大嫂笑成一團。

強子有些不好意思地往段無洛這邊躲。

段無洛摸了摸他的小腦袋，“想吃？”

“想，”強子點頭，孩子本就饞肉，不只是孩子，家裏窮了，大人也是饞的。

黃老娘頓時心疼了，“等分了肉，奶給你做！”

“奶奶真好！”強子滾進黃老娘懷裏撒嬌。

趁著女人們湊在一旁說悄悄話，黃永壯低聲對段無洛道，“我聽說段老大今天氣得很，回來的時候臉上都帶著青紫，看來是被人揍了。”

“被誰？”

“聽說是他小舅舅，”黃永壯看了一眼春花，“段老大被人問起傷，他說是他大舅娘欺瞞了那求春花人的情況，所以再三決定後，不讓春花嫁過去了。”

這是在到處說他們段家老宅的人不是那麽狠心的。

“他是去要錢吧，”段無洛嗤笑，“把錢要回來還給他大舅娘，可他小舅娘也不是好惹的，能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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