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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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說啊。”
坐在挨著竈臺方向的邱建國見方紅英那猶豫不決的模樣，頓時急了，他向來是個利索人，又是個急性子，最見不得那麽拖拖拉拉有事要說不說的樣子。
其實關於方紅英為什麽要來找段無洛，邱建國知道的也不是很清楚，自打那天段無洛來家裏吃了飯走了後，他就發現自己媳婦的情況有些不對。
可每一次問吧，她都吞吞吐吐的，擱在多疑的漢子身上指不定會猜測成啥樣兒，幸好邱建國不是那種漢子，三番五次的小心追問下，對方才透露了一點，原來是她娘家出了點事兒。
也就是因為段無洛說公公那場禍事，讓她把希望放在了段無洛身上，可關於這種事兒，家人都說要保密的，方紅英不也好來找他。
直到得知段無洛分家出來後，想來也是缺錢缺糧食的，所以她抱著僥幸的心裏，拉著丈夫過來找對方。
“不著急，”段無洛用竹筒成了喝水的杯子，給他們一人倒了一杯水。
由於這房子沒有堂屋，大晚上的又不好在院子裏說話，所以段無洛便帶著他們夫妻來到了竈房裏。
方紅英平日裏也是個爽利性子，不然不會那麽合邱嬸的眼，兩人的婆媳關系一向很好，性子合得來這方面就給了很大的助力。
在路上的時候她都想好怎麽說了，可真正坐在段無洛對面時，她卻滿是緊張。
“這裏面泡的是什麽啊？這麽好喝。”
邱建國喝了口水後，驚訝道。
“是藤茶，味微甘，清火潤喉的作用，今天上後山砍竹竿的時候發現的，”段無洛其實也很驚訝，他發現了很大一片藤茶，可卻沒人采摘。
藤茶是不分嫩尖老葉的，因為喝的是它的幹枝，處理起來很方便。
“藤茶？”邱建國一楞，又借助煤油光仔細看了看水裏的東西，“我還是第一次聽說這種茶。”
段無洛也猜中這裏的人可能不知道藤茶，所以他也沒多說，只是笑了笑。
方紅英被他們這麽一說，也喝了口藤茶，發現味道確實好後，幾下便喝完了，段無洛見此又給她倒滿，弄得方紅英有些不好意思，不過倒是開口了。
“我清楚現在這世道不讓做那些，可我哥哥病得實在是太蹊蹺了，爹娘啥辦法都想了，就是醒不過來，眼看著已經躺了好幾天，昨天我回娘家看哥哥的時候，瘦得我都快忍不住了。”
說起自家大哥，方紅英眼眶微紅，聲音有些哽咽，“眼瞅著我爹娘頭發都白了一截，我們幾兄妹心裏十分難過，可也是幹著急偏多，那天知道是你提醒了公公後，我就想麻煩你看看我哥哥，可又怕……”
又怕對方不方便，畢竟現在查的嚴，真要幫了忙，萬一出事了，那可是要坐牢的！
“其實我正缺活兒做，”段無洛笑了笑，看了看著房子，對他們夫婦道，“我想蓋房子，有自己的家，邱大嫂能信任我，對我來說非常感激，明天一早我就去邱大嫂家看看。”
方紅英險些哭了出來，她也不敢給對方壓力，強行扯出笑，“麻煩你跑一趟，不管能不能看都沒關系，我們只是不想放過任何一個希望。”
“你這是什麽話，”邱建國看她哭也不好受，可聽這話又覺得說得不怎麽好，怕段無洛不高興，“段二弟，女人家說話就是這樣，你別多心啊。”
“邱大哥你多慮了，我明白邱大嫂的意思，另外，”段無洛看向邱建國，“邱大嫂與我回去恐怕不妥，不如邱大哥帶我過去吧，就說我總覺得頭疼難忍，方家正好有偏方，所以你帶我去求？”
“這說法好！”邱建國連連點頭，“那你先休息，明兒一早我來接你。”
“甚好。”
段無洛點頭，用幹竹點燃給他們做火把，接著送他們到門口，看著他們離開後，才轉身回屋。
“你有沒有覺得段老二說話怪怪的，”剛才聽他們說話的方紅英突然道。
“是挺講禮的，可這也是段爺爺交得好，你忘了，爹說過段爺爺在道觀的時候念過書呢，而且那會兒段爺爺最護著段老二了，”邱建國不以為然。
“倒是你，說那話引人誤會，要是是個心眼小的，還以為你看不上人家的手藝，死馬當成活馬醫才去請人家幫忙呢。”
“我那時候不是越想說清楚這到了嘴邊就說得越亂嘛！”方紅英掐了他一下，夫妻兩人一邊說話一邊快步往家趕去。
而見他們舉著火把從黃家門口過去後，黃永壯才帶著強子端著碗過來。
“我剛才瞧見邱建國他們來了，就沒過來，”黃永壯見邱建國是帶著方紅英來的，不用想也知道是有其他事兒談，畢竟男人和男人談事兒很少帶女人。
“你又給我裝一碗過來，”看著滿滿當當的碗，段無洛無力道。
“這可是咱們家的老酸菜，你炒其它菜的時候切點這個進去，哎喲那可下飯極了！”
可問題是也沒那麽多糧食讓人下啊。
段無洛嘴角微抽，不過一想這老酸菜還能做魚，而過不了多久村裏就要起塘，便也不客氣的收下了。
強子高興的很，臨走前還說明兒一定要給他挖冬筍去，段無洛連忙道，“我明兒要去一趟方家求方子治頭疼，可能晚上回不來。”
“怎麽還頭疼了？”
黃永壯一楞，看向段無洛的腦袋，見對方摸的是後腦勺，裏面明白了，他一拍大腿，“你這傷了後又沒去醫院看，肯定是傷到裏面了！”
“問題不大，就是隱隱作疼。”
段無洛見對方一臉慎重，便笑著道。
而黃永壯卻為他寒心，攤上那麽一家人真是倒黴。
睡覺時，黃永壯嘆氣道，“我以前還羨慕別人家的兄弟姐妹多，可現在我卻覺得家裏只有我一個人也挺好。”
“怎麽，被段家嚇住了？”
黃大嫂最清楚自家漢子腦子裏在想些什麽了。
“可不，”黃永壯把段無洛頭疼的事兒說了，“你說怎麽能這麽狠心啊？”
“你是不知道子女多的家庭，父母是怎麽對待孩子的，”黃大嫂自己就是有好幾個兄弟姐妹，“趕緊睡吧，明兒幹完活兒，後天就松土，松完土就要分糧食，今年倉庫的糧食比往年多，咱們一定能過一個好年。”
“那也是，”黃永壯打了個哈欠，“到時候蒸一鍋包子吃個夠！”
就在他們沈沈入睡的時候，段無洛正用鐮刀在鑿東西，末了後，他咬破自己的手指，將血滴上去，最後默念幾句艱澀的話語，只見那些東西面上金光一顯，轉瞬即逝。
第二天一大早，邱建國便來了，也不能怪他這麽急切，畢竟他大舅子還病著呢。
“給，”邱建國塞了四個玉米窩頭給段無洛，段無洛也沒客氣，兩人一路走一路吃。
現在天剛蒙蒙亮，好多人家都有了說話聲，可都沒出門，加上他們穿過村子後就走的近道，倒也沒遇見什麽人。
路上邱建國也把方家的情況說一遍。
方老爹夫婦一共生有三個兒子，三個女兒，方紅英是小女兒，至於上面的兄弟，老二沒養活，老三當了兵，女兒們嫁出去後，家裏就只有方老大照顧父母。
方老大今年三十二了，和方大嫂有兩個女兒，為了要個兒子，方大嫂是鉚足了勁兒，最後兒子是有了，可她人卻沒人。
“就是今年夏天，血崩沒了的。”
邱建國嘆了口氣，“現在都說婦女能頂半邊天，可這要兒子的思想卻半點沒改變，就說你大爺他們，一輩子就因為家裏沒兒子，總覺得擡不起頭，要想改變思想，段時間是不可能的。”
段大爺和段大娘確實如此，不僅是他們，村裏只要沒兒子只有女兒的都覺得擡不起頭。
可對段無洛來說，現在能有那種思想把女兒養大，並且讓她們吃飽喝足都已經比大商朝好多了，畢竟在當時他那個年代，出生見是女兒直接弄死以及把女兒賣到那下流的地方換糧食的情況是很常見的。
“會越來越好的，”段無洛篤定道。
邱建國一楞，隨即一笑，“是啊，老百姓的日子一定會越來越好的。”
方老大是稀罕極了方大嫂的，當初結婚的時候，方老娘給方老大看中的是另一戶人家的姑娘，可方老大就是悶聲不應，最後在方老娘一再妥協之下，才告訴對方自己中意的是方大嫂。
方老娘見了方大嫂之後卻有些看不上眼，偏偏大兒子倔得很，她一咬牙便同意了。
婚後方大嫂接連生了兩個女兒，讓本就看她不順眼的方老娘更不順眼了，不僅逼著方大嫂全攬家裏的活兒，還必須去上工，弄得方老大夫婦苦不堪言。
可方大嫂好不容易生下兒子，卻丟了命。
要不是看在兒子還小的份上，方老大說不定也跟著去了。
“因為大嫂走的時候，岳母發現大哥說話神神叨叨的，還讓大嫂走慢點，他跟著就去，可把岳父岳母嚇住了，那天岳父還打了大哥一個耳光。”
也不知道是不是那個耳光把人打醒了，方大哥安分下來，照顧著兒女，和老人，可卻不怎麽說話了。
“以前咱們回去看他們的時候，大哥和我們有說有笑的，可今年我們回去幾次，都沒見大哥笑過。”
都是男人，邱建國能體會對方的心情。
“可孩子還小，不能不做打算，再說大哥也不能就這麽一直打光棍下去，所以岳母便想給大哥再找一個媳婦。”
可一個男人，帶著三個孩子，家中雖然過得不錯，可老三好幾年也不回家，照顧老人就頂著方大哥一人，有眼睛的人家都不想把女兒嫁過去。
所以黃花閨女是不好找了，但是寡婦總好找吧。
“後面我是聽我媳婦說的，說是在他們隔壁村子找了一個寡婦，那寡婦嫁過去三個月，她丈夫就因為打石子被砸死沒了，她公婆也是個仁善的，見她也沒孩子，便把人送回家重新作打算。”
“人娶進門了？”
段無洛問。
“沒，就在兩家人要見面的那天，大哥暈倒了，並且長睡不醒，醫院去了，中醫也看過了，”邱建國一頓，壓低聲音，“就連巫婆巫公也找了好幾個，還是不行。”
“我見到大哥的時候，都沒認出來，”邱建國一嘆。
臉頰都陷下去了，沒辦法吃東西，只有靠流粥養著。
走了一個時辰，他們才到方家所在的生產隊。
方家老兩口現在只有方老爹去上工，方老娘在家守著方老大，生怕自己出門一趟，回來就連方老大最後一面都見不到了。
“岳母！”
到了院門口，邱建國高聲叫道。
方家確實日子不錯，就說這院墻就使用平整石塊打造出來的。
很快院子裏便傳來老人的應聲，接著院門就被打開了，裏面站著一個身穿黑色，白發叢生的老婦人。
“是他六姑父啊，這是？”
方老娘疑惑地看向邱建國身旁的段無洛。
她從沒見過。
“伯母您好，我是來看看方大哥的。”
邱建國連忙將方老娘拉到一旁，嘀咕了一番後，方老娘眼裏透著光，一字一句看著段無洛道，“我一定會保密的，否則讓我入十八層地獄都甘心！”
“伯母言重，我先去看看方大哥吧。”
方老娘連忙點頭，把人請進院門，再一臉小心地將院門扣上，“這邊走。”
跟著方老娘進了房間後，段無洛看了眼床上的人，只見方大哥渾身死氣，眼底青黑，雙唇烏青，他伸出手捏住方大哥的下巴往上擡，再用另一只手試探了一下脖子處。
“這是他自己不願意回來。”
收回手的段無洛從懷裏拿出一張素色手帕，擦了擦手，又揣了回去。
邱建國與方老娘又驚又喜。
“老弟，你這意思是能救嗎？”
邱建國連忙追問道。
“能救，可就算我把他救回來，只要他心裏惦記著與方大嫂相聚，這種情況還是會繼續發生的。”
說話間，段無洛已經拿下了隨身攜帶的小布包，他從裏拿出一面手心大小的鏡子，以及一把桃木劍。
桃木劍並不大，和孩子玩的小木劍一般。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是那個女人把老大的魂給勾走了！”方老娘雙唇微顫，瞪大充滿血絲的眼環視著房間，“老大媳婦，你看在幾個孩子的份上，把老大放了吧！就當我這老婆子對不住你，生前沒好好待你，可老大對你是真心的啊！”
“你拿走我的命沒關系，可老大還得看護你們的孩子啊！我求求你，我這老婆子求求你了，把老大放了吧……”
“岳母！”
邱建國連忙去扶跪在地上哭的方老娘。
段無洛沒說話，直接把那鏡子掛在了床尾處，接著把那桃木劍拋向空中，在那劍落下之際一掌擊中！
那桃木劍卻沒跟著飛出去，而是立在空中左右搖晃，段無洛念了幾聲咒，那桃木劍便離開他的手掌，在方老大的腦袋上轉悠了幾圈，最後突然平放在空中，劍尖往後院方向點了點。
段無洛收回劍，看向目瞪口呆的邱建國以及方老娘。
“伯母現在做這些也沒用，你兒子兒媳並不在這，方大嫂把他的魂帶進了她的墳墓之中。”
“那，那咱們應該怎麽辦？”
邱建國還是第一次看見這麽神奇的操作，又是緊張又是興奮。
“是啊，大師有什麽要求盡管說，我們一定照做的！”方老娘這次是真的看見了希望了，就說以前請來的那些巫婆巫公哪個能露出這麽厲害的本領！
“準備貢品，都得是方大嫂生前喜歡的，晚上咱們再去墳地。”
“我這就去準備！”方老娘話音剛落，外面就傳來丫頭的叫聲。
“奶，弟弟又餓了！”
“等著！”
方老娘又趕緊去給孩子弄糊糊，邱建國和段無洛出房門，看著那八歲的女娃和旁邊稍小一點的女娃對段無洛道，“那是大哥的大女兒，招娣，旁邊那個是二女兒盼娣。”
招娣、盼娣？
段無洛捂住額，看來不管是在何處，這種名字都很常見啊。
兩女娃看見邱建國後立馬叫了姑父，再看段無洛時，她們便叫叔叔，等招娣給她懷裏的孩子餵了糊糊後，兩姐妹又背著孩子出去了。
這些日子，只要家裏有陌生人在，她們都會聽方老娘的話出去玩兒。
“這兩個孩子很好，”段無洛道。
“雖然是女娃，可好歹是家裏前幾個孫女，岳父岳母雖然對大嫂不高興，可對孩子沒差。”
邱建國解釋道。
中午方老爹回來後，被方老娘拉到房裏一陣嘀咕，倒是和邱建國之前與她嘀咕的情景有幾分相似。
方老爹出來後對段無洛笑得牙不見縫，桌上更是一個勁兒的招呼段無洛吃肉。
沒錯，為了招待好段無洛，方老娘特意把女兒們孝敬過來的臘肉炒上了。
這可是金貴東西，村裏分豬肉沒加得到的不多，方家女兒能拿回娘家，說明也費了不少心。
段無洛自然沒客氣，他如果不吃好喝好，反而會讓方老爹夫婦胡思亂想。
到了夜裏，方老娘帶著幾個孩子回了她們的房間，段無洛叮囑對方，不管是聽見了什麽，都不能出房門。
至於方老爹，段無洛指著那床尾的鏡子，“伯父，如果你發現這屋子裏不對勁兒，有異常的風或者是動靜的時候，你便看那鏡子，當你看見裏面有方大哥的時候，就一邊大叫他的名字，一邊掐住方大哥的人中，連叫三聲，他就會回到身體裏了。”
“會不會嚇住？”
邱建國有些擔心，“要不然我來這守著？”
“不行，”段無洛搖頭，“你的威嚴沒有伯父給方大哥的多，他是方大哥的血親，又是嚴父，由他叫魂最好不過。”
“我不會怕的，”方老爹一臉堅定，“我這半截都入土的人了，害怕那些東西嗎？遲早都會和它們打交道的。”
“……岳父，這話說得好像不對，大哥他沒那個呢，所以您就算看見他的魂魄，也不能把他當成那個。”
“……”
方老爹說不出話了。
見此，段無洛輕嘆，“走吧。”
“打火把嗎？”方老爹連忙問。
“不必，有東西為我們引路。”
這話讓方老爹和邱建國紛紛打了個冷顫。
等出了院子後，提著東西的邱建國總算知道為他們引路的是什麽了。
“真是稀奇了，這大冬天的還能看見這麽多的螢火蟲！”
他們前面不遠的地方，一竄竄的螢火蟲在飛舞著，時不時還會停下來像是等他們。
“這世間有很多東西，都是無法用常理解說的。”
“這倒是，你這話我認同，”邱建國直點頭，就說今兒段無洛露的那一手，他都能吹一輩子的牛皮了。
可是得保密！
邱建國給了自己嘴巴一下，時刻提醒著自己。
段無洛當沒看見。
方大嫂埋在荒山腳下，這裏沒什麽莊稼，野草叢生，除了清明節，沒人來。
邱建國看著除了有螢火蟲以外的地方，到處黑漆漆的，而且這大冷天的吹著冷風，還真有些怕。
眼看著對方離自己越來越近，段無洛沈默的將手裏的桃木劍伸過去，邱建國懂他的意思後，立馬抓住一頭，緊跟著他的步伐。
“你看見什麽了嗎？”
見段無洛時不時的便左看右看的，邱建國問道。
“你真要聽？”
段無洛挑眉。
邱建國，“……也不是那麽好奇。”
“這裏應該是他們生產隊埋人的地方吧，”段無洛用陳述的語氣道。
“是，”別的地兒要種莊稼啊，這荒山之所以叫荒山，就是因為土地不肥沃，種出來東西效果不好，老話說得好：要想子孫能種肥地草，就得祖先地下連成一片才能保。
“難怪這麽多。”
多什麽？
邱建國渾身都起雞皮疙瘩了，卻還是不敢多問，他雖然沒做虧心事，可也怕招惹某些東西的。
“這就是大嫂的了，”因為是晚上，所以來過一次的邱建國找了一會兒後才確定。
段無洛並沒有開天眼，殺雞焉用宰牛刀？
將貢菜從籃子裏拿出來後，邱建國站在一旁，看著段無洛點上香燭，燒上紙錢。
可等好一會兒，都沒動靜。
段無洛不耐煩了，他低喝一聲，“方李氏，還不出來相見！”
接著他手中的桃木劍就如有了生命力一般騰空而起，又迅速往墳頭中紮了下去！
段無洛打了個手決後，那桃木劍就開始不停地旋轉向下！讓邱建國意外的是那桃木劍不管怎麽旋轉，都沒有帶出泥土！
“啊啊！”
淒厲的慘叫聲將邱建國嚇得蹲在地上縮成一團，他瑟瑟發抖地看向那墳頭，只見那桃木劍像是逮住了什麽東西似的不斷往上拔，接著劍到了段無洛手上，而一道身影也摔在了地上。
“大師放過我吧！”
方大嫂能屈能伸，早在段無洛踏上荒山開始，周圍的鬼便紛紛退避三尺，方大嫂原本還不當回事，直到對方來到自己墳前，那駭鬼的氣勢讓她躲在墳堆裏瑟瑟發抖。
再看旁邊呆滯的丈夫魂魄，方大嫂不敢也不願出去，不想還是被揪出來了。
“你也是個可憐人，死後也是個可憐鬼，”段無洛說好劍，“可是你再可憐，也不能殘害你丈夫的命。”
聽到這話，再看方大嫂此時的模樣與生前想比較，除了臉色較白外，並沒有多大區別，至少和邱建國之前所猜想的鬼模樣好了不是一星半點後，邱建國大著膽子相勸。
“有什麽話好好說嘛，你在下面缺什麽了，都可以托夢給大哥啊，現在三個娃都還小呢，特別是寶兒，半歲都沒有，大哥要是被你帶走了，那剩下的幾個娃可怎麽辦啊？”
方大嫂沈默著。
見此，邱建國再接再厲，“大哥一走，岳父岳母肯定承受不住，到時候兩個老人若不小心跟著走，吃虧受苦的就是你們的孩子了。”
方大嫂捂住臉，痛哭不已，“可是他們也太過分了！我才死半年，他們就給我方哥找媳婦！”
“那都是為了照顧三個孩子啊，大哥白天忙著上工，晚上還得哄孩子，幫著做飯，累得不得了，加上寶兒現在還小，一晚上能鬧好幾次，男人帶孩子本就不如女人細心，加上……”
邱建國頓了頓，“加上大哥一看見寶兒就想起拼死生下他的你，一直過不去。”
方大嫂放下手，這時邱建國才發現對方臉上布滿血淚！
他嚇得整個人往後一仰，幸虧有段無洛抓住他，不然就得滾下土坎下的草叢中了。
方大嫂立馬背過身，擦幹凈臉後，才回過來，“我、我沒想到方哥會這麽想。”
“給你丈夫娶親，是你公婆看不下眼決定的，我想你丈夫並沒有同意。”段無洛見她身上雖有怨氣，卻也沒真害過人後，便嘆道。
“這倒是真的，”邱建國不敢看方大嫂的臉，只能側著頭。
“我聽我媳婦說過，大哥不同意的，他說自己一個人也能養大孩子，不用別人操心，還說招娣盼娣已經這麽大了，要是找個人回來不疼她們，她們能感覺到，也會受委屈。”
方大嫂又哭了，在這漆黑的夜裏顯得詭異極了，加上螢火蟲時不時的在她周圍飄忽，邱建國一不小心就會瞅見那不斷往下滴的血淚。
驚得他不停側頭。
見此段無洛好笑地搖了搖頭。
“你再不放你丈夫離開，他就再也回不去了。”
方大哥的身體已經快支撐不下去了。
方大嫂連忙擦幹血淚，飄進墓中，拉著神情呆滯的方大哥出來，她溫柔地捧住對方的臉，“方哥，這輩子我們是沒辦法相聚了，只願你一生康健，照顧好咱們的孩子，另外。”
她擁入對方懷裏，低泣道，“找個伴兒吧，我到底舍不得你受苦。”
見她也不容易，段無洛往方大哥眉心虛點一下，原本呆滯的方大哥眼裏便有了神，他緊緊地抱住對方，“阿妹，我舍不得你，我舍不得。”
方大嫂見他恢覆神智，再聽這話，頓時哭個不停。
瞅著他們難舍難分的模樣，邱建國站起身，低聲道，“大哥之前為什麽傻傻的？”
“因為方大嫂勾走他的魂後，怕他想要逃離墓穴回去成親，所以故意耗盡他的精氣，魂魄離開身體許久，又沒有精氣支撐，到底不是真的鬼，所以才會癡傻。”
段無洛見他確實好奇，便跟著解釋道。
“原來是這樣，”邱建國深深地看了一眼段無洛，這麽多年了，段老二在段家蹉跎了這麽多年，原來是這般高深莫測。
“這是我爺爺告訴我的，”被邱建國這麽盯著，段無洛眼眸一轉，道。
“我知道我知道，我會保密的，”邱建國嘿嘿一笑。
段爺爺果然是道觀的弟子，懂的就是多，可惜世道不允許，不然段家肯定發達得厲害，那王婆子什麽的，在段無洛面前簡直不夠看！
“你快回去吧，為了咱們的孩子，你一定要好好的活著，還有寶兒，寶兒是我用命換來的，你不要因為我的事兒對他不好，不然我會不安心的。”
方大嫂一邊哭，一邊把方大哥推開，往他趕緊回家。
方大哥只能紅著眼不斷點頭，見他一飄三回頭，段無洛手一揮把他揮走了。
“你可想去投胎？”
方大嫂猶豫了一下，最後搖頭。
“我的孩子們還沒長大成人，對於後面的女人，我還是不放心，我得護著我的孩子們。”
“只要你害人，只是嚇唬嚇唬別有用心的，我就算知道了，也不會攔著你，可若你犯了殺戒，”段無洛手裏的桃木劍忽然躥到方大嫂眼前。
差一點就能滅了她的元魂！
方大嫂哆哆嗦嗦的應著，“我、我發誓只護著我的孩子們長大就去投胎，絕不會害人，大師請放心。”
段無洛收了劍，“快吃飯，吃了我們收碗回去。”
接著邱建國便看方大嫂小媳婦似的端著那些東西不停地嗅……
方老爹一直盯著那面鏡子，他也不敢動，生怕自己走動的聲音蓋過了段無洛所說的動靜。
累了一天了，他的身體很疲憊，可即使這樣，他也不敢放松片刻，這是他們兒子最後的希望了。
有些渾濁的眼睛看向方大哥消瘦的臉頰，方老爹嘆了口氣，剛想給對方拉拉被子，就忽而聽見院門啪嗒打開的聲音！
他渾身緊繃，方老爹清楚地記得，段無洛和邱建國出去的時候，是拉上了院門的！
深深吸了口氣後，方老爹繼續盯著那面鏡子。
嘩啦……
桌上的東西被什麽帶動了一下。
方老爹握緊手，死死地盯著那鏡面，沒多久便看見一張熟悉的臉出現在那鏡子裏，他沒被對方的模樣嚇住。
而是猛地起身，快、狠、準的一把掐住方大哥的人中，接著沖著那鏡子裏的方大哥低吼道，“方成山！快給我回來！”
“方成山！快給我回來！”
“方成山！快給我回來！”
接連三道聲音，把隔壁房間的祖孫幾人嚇了一大跳！寶兒即將張嘴哭的時候，方老娘並沒有攔，而是抱著對方來到房門前，讓他哭，可勁兒哭。
段無洛說過，智子與老子的聲音最能牽動魂魄的心。
方老爹按照段無洛所說的招辦後，便見鏡子裏的方大哥面帶急色，接著便化為一陣青煙鉆進了他的身體裏。
“啊呼呼呼……”
方大哥只覺得鼻下疼得要命不說，渾身也沒有什麽力氣，猛地張開眼便急喘不已。
“我的兒！你可算是醒了啊！”
方老爹見他醒來後，哭得不能自己。
而方大哥回想起方大嫂說的話後，也跟著大哭不已，這邊的方老娘立馬帶著幾個孩子過來，看見正哭著的方大哥後，抱著寶兒過去又是一陣哭。
一家人哭成一團。
等段無洛兩人回來時，他們的眼淚才剛止住。
“大師，你真是我們方家的恩人啊！”
方老爹拉著方老娘就要給段無洛下跪，段無洛立馬避開，把人扶住，“萬不能這樣，說到底還是方大嫂舍不得方大哥和孩子們，她怕後來的媳婦會欺負孩子，所以一氣之下便帶走了想要輕生的方大哥。”
說到這，段無洛看向已經平靜許多的方大哥，“你若再想尋死，我可不願救你了。”
方大哥看著短短幾天不見便白了許多頭發的父母，又看向眼巴巴瞅著自己的兩個女兒，以及哭鬧的寶兒，幹聲道，“是我的錯，爹，娘，我不會再想不開了，可你們也理解理解我，除了阿妹，我真不要別人了。”
“我的兒哦！”方老娘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淚又出來了，“只要你能好好的活著，娘再也不逼著你找人了。”
“對對，”方老爹直點頭。
見方大哥臉色並不好看，邱建國連忙提醒道，“岳母，給大哥沖個糖雞蛋吧，好好補補。”
“我這就去，”方老娘哎喲一聲，趕忙去忙了，邱建國也跟過去，“我幫您燒火。”
而方老爹則是帶著幾個孩子回他們的房間，讓他們快休息了。
這下房裏就方大哥和段無洛兩人。
“她說不投胎，想守著你們，”段無洛的話讓方大哥雙眼一亮，“切記清明一定要去看掛青，當然偶爾偷偷在家燒點之前，上上香也是可以的。”
“謝謝，我真不知道該怎麽謝謝您。”
方大哥不敢想自己真的去了後，家中父母以及幾個這麽年幼的孩子該怎麽生活。
“命是你自己的，偶爾想不開也正常，”段無洛想起得知她死訊時的日子，那段時間他生不如死，若不是為了給她報仇，想來也支撐不到多久。
看著段無洛眼中的悲坳，方大哥一楞，卻沒多問。
翌日一早，段無洛便揣著方家給的紅包與邱建國離開了。
“你剛搬家，要不咱們去鎮上看看？”
邱建國提議道。
“正有此意。”段無洛揚起笑。
邱建國總算知道哪裏別扭了，他清咳一聲，“我覺得你說話好像戲裏那些人說話一樣。”
段無洛面不改色，“是嗎？我最愛看戲了，可惜好幾年都沒有人來咱們生產隊演。”
“現在不能演了，”邱建國對他擠了擠眼，“不過聽說收音機裏能聽以前的，可要想買收音機卻不容易。”
“得要票？”
段無洛尋著原主記憶，挑眉。
“對，”邱建國砸巴了一下嘴，臉上帶著向往，“不過比起收音機，我還是想要一輛自行車，可自行車票也不好弄，難哦！”
方大哥他們生產隊離鎮上只需要半個小時，所以很快他們便到了。
“咱們去供銷社看看吧。”
邱建國道。
“好。”
這還是段無洛第一次來到這個時代的小鎮，他帶著驚奇打量著街道處的房屋，還有路人。
大多數男人都穿著深青色以及深藍色的衣服，像是套裝，又好像不是。
而姑娘們穿棉襖都是上下分開的那種，婦人婆婆們喜歡穿和男人們一樣比較耐臟的顏色。
“想娶媳婦了？”
見他左右打量，邱建國湊過來。
“沒有，”段無洛一臉無奈，“我只是覺得好奇。”
“哎呀，結了婚就不好奇了，”邱建國拉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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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挨著竈臺方向的邱建國見方紅英那猶豫不決的模樣，頓時急了，他向來是個利索人，又是個急性子，最見不得那麽拖拖拉拉有事要說不說的樣子。
其實關於方紅英為什麽要來找段無洛，邱建國知道的也不是很清楚，自打那天段無洛來家裏吃了飯走了後，他就發現自己媳婦的情況有些不對。
可每一次問吧，她都吞吞吐吐的，擱在多疑的漢子身上指不定會猜測成啥樣兒，幸好邱建國不是那種漢子，三番五次的小心追問下，對方才透露了一點，原來是她娘家出了點事兒。
也就是因為段無洛說公公那場禍事，讓她把希望放在了段無洛身上，可關於這種事兒，家人都說要保密的，方紅英不也好來找他。
直到得知段無洛分家出來後，想來也是缺錢缺糧食的，所以她抱著僥幸的心裏，拉著丈夫過來找對方。
“不著急，”段無洛用竹筒成了喝水的杯子，給他們一人倒了一杯水。
由於這房子沒有堂屋，大晚上的又不好在院子裏說話，所以段無洛便帶著他們夫妻來到了竈房裏。
方紅英平日裏也是個爽利性子，不然不會那麽合邱嬸的眼，兩人的婆媳關系一向很好，性子合得來這方面就給了很大的助力。
在路上的時候她都想好怎麽說了，可真正坐在段無洛對面時，她卻滿是緊張。
“這裏面泡的是什麽啊？這麽好喝。”
邱建國喝了口水後，驚訝道。
“是藤茶，味微甘，清火潤喉的作用，今天上後山砍竹竿的時候發現的，”段無洛其實也很驚訝，他發現了很大一片藤茶，可卻沒人采摘。
藤茶是不分嫩尖老葉的，因為喝的是它的幹枝，處理起來很方便。
“藤茶？”邱建國一楞，又借助煤油光仔細看了看水裏的東西，“我還是第一次聽說這種茶。”
段無洛也猜中這裏的人可能不知道藤茶，所以他也沒多說，只是笑了笑。
方紅英被他們這麽一說，也喝了口藤茶，發現味道確實好後，幾下便喝完了，段無洛見此又給她倒滿，弄得方紅英有些不好意思，不過倒是開口了。
“我清楚現在這世道不讓做那些，可我哥哥病得實在是太蹊蹺了，爹娘啥辦法都想了，就是醒不過來，眼看著已經躺了好幾天，昨天我回娘家看哥哥的時候，瘦得我都快忍不住了。”
說起自家大哥，方紅英眼眶微紅，聲音有些哽咽，“眼瞅著我爹娘頭發都白了一截，我們幾兄妹心裏十分難過，可也是幹著急偏多，那天知道是你提醒了公公後，我就想麻煩你看看我哥哥，可又怕……”
又怕對方不方便，畢竟現在查的嚴，真要幫了忙，萬一出事了，那可是要坐牢的！
“其實我正缺活兒做，”段無洛笑了笑，看了看著房子，對他們夫婦道，“我想蓋房子，有自己的家，邱大嫂能信任我，對我來說非常感激，明天一早我就去邱大嫂家看看。”
方紅英險些哭了出來，她也不敢給對方壓力，強行扯出笑，“麻煩你跑一趟，不管能不能看都沒關系，我們只是不想放過任何一個希望。”
“你這是什麽話，”邱建國看她哭也不好受，可聽這話又覺得說得不怎麽好，怕段無洛不高興，“段二弟，女人家說話就是這樣，你別多心啊。”
“邱大哥你多慮了，我明白邱大嫂的意思，另外，”段無洛看向邱建國，“邱大嫂與我回去恐怕不妥，不如邱大哥帶我過去吧，就說我總覺得頭疼難忍，方家正好有偏方，所以你帶我去求？”
“這說法好！”邱建國連連點頭，“那你先休息，明兒一早我來接你。”
“甚好。”
段無洛點頭，用幹竹點燃給他們做火把，接著送他們到門口，看著他們離開後，才轉身回屋。
“你有沒有覺得段老二說話怪怪的，”剛才聽他們說話的方紅英突然道。
“是挺講禮的，可這也是段爺爺交得好，你忘了，爹說過段爺爺在道觀的時候念過書呢，而且那會兒段爺爺最護著段老二了，”邱建國不以為然。
“倒是你，說那話引人誤會，要是是個心眼小的，還以為你看不上人家的手藝，死馬當成活馬醫才去請人家幫忙呢。”
“我那時候不是越想說清楚這到了嘴邊就說得越亂嘛！”方紅英掐了他一下，夫妻兩人一邊說話一邊快步往家趕去。
而見他們舉著火把從黃家門口過去後，黃永壯才帶著強子端著碗過來。
“我剛才瞧見邱建國他們來了，就沒過來，”黃永壯見邱建國是帶著方紅英來的，不用想也知道是有其他事兒談，畢竟男人和男人談事兒很少帶女人。
“你又給我裝一碗過來，”看著滿滿當當的碗，段無洛無力道。
“這可是咱們家的老酸菜，你炒其它菜的時候切點這個進去，哎喲那可下飯極了！”
可問題是也沒那麽多糧食讓人下啊。
段無洛嘴角微抽，不過一想這老酸菜還能做魚，而過不了多久村裏就要起塘，便也不客氣的收下了。
強子高興的很，臨走前還說明兒一定要給他挖冬筍去，段無洛連忙道，“我明兒要去一趟方家求方子治頭疼，可能晚上回不來。”
“怎麽還頭疼了？”
黃永壯一楞，看向段無洛的腦袋，見對方摸的是後腦勺，裏面明白了，他一拍大腿，“你這傷了後又沒去醫院看，肯定是傷到裏面了！”
“問題不大，就是隱隱作疼。”
段無洛見對方一臉慎重，便笑著道。
而黃永壯卻為他寒心，攤上那麽一家人真是倒黴。
睡覺時，黃永壯嘆氣道，“我以前還羨慕別人家的兄弟姐妹多，可現在我卻覺得家裏只有我一個人也挺好。”
“怎麽，被段家嚇住了？”
黃大嫂最清楚自家漢子腦子裏在想些什麽了。
“可不，”黃永壯把段無洛頭疼的事兒說了，“你說怎麽能這麽狠心啊？”
“你是不知道子女多的家庭，父母是怎麽對待孩子的，”黃大嫂自己就是有好幾個兄弟姐妹，“趕緊睡吧，明兒幹完活兒，後天就松土，松完土就要分糧食，今年倉庫的糧食比往年多，咱們一定能過一個好年。”
“那也是，”黃永壯打了個哈欠，“到時候蒸一鍋包子吃個夠！”
就在他們沈沈入睡的時候，段無洛正用鐮刀在鑿東西，末了後，他咬破自己的手指，將血滴上去，最後默念幾句艱澀的話語，只見那些東西面上金光一顯，轉瞬即逝。
第二天一大早，邱建國便來了，也不能怪他這麽急切，畢竟他大舅子還病著呢。
“給，”邱建國塞了四個玉米窩頭給段無洛，段無洛也沒客氣，兩人一路走一路吃。
現在天剛蒙蒙亮，好多人家都有了說話聲，可都沒出門，加上他們穿過村子後就走的近道，倒也沒遇見什麽人。
路上邱建國也把方家的情況說一遍。
方老爹夫婦一共生有三個兒子，三個女兒，方紅英是小女兒，至於上面的兄弟，老二沒養活，老三當了兵，女兒們嫁出去後，家裏就只有方老大照顧父母。
方老大今年三十二了，和方大嫂有兩個女兒，為了要個兒子，方大嫂是鉚足了勁兒，最後兒子是有了，可她人卻沒人。
“就是今年夏天，血崩沒了的。”
邱建國嘆了口氣，“現在都說婦女能頂半邊天，可這要兒子的思想卻半點沒改變，就說你大爺他們，一輩子就因為家裏沒兒子，總覺得擡不起頭，要想改變思想，段時間是不可能的。”
段大爺和段大娘確實如此，不僅是他們，村裏只要沒兒子只有女兒的都覺得擡不起頭。
可對段無洛來說，現在能有那種思想把女兒養大，並且讓她們吃飽喝足都已經比大商朝好多了，畢竟在當時他那個年代，出生見是女兒直接弄死以及把女兒賣到那下流的地方換糧食的情況是很常見的。
“會越來越好的，”段無洛篤定道。
邱建國一楞，隨即一笑，“是啊，老百姓的日子一定會越來越好的。”
方老大是稀罕極了方大嫂的，當初結婚的時候，方老娘給方老大看中的是另一戶人家的姑娘，可方老大就是悶聲不應，最後在方老娘一再妥協之下，才告訴對方自己中意的是方大嫂。
方老娘見了方大嫂之後卻有些看不上眼，偏偏大兒子倔得很，她一咬牙便同意了。
婚後方大嫂接連生了兩個女兒，讓本就看她不順眼的方老娘更不順眼了，不僅逼著方大嫂全攬家裏的活兒，還必須去上工，弄得方老大夫婦苦不堪言。
可方大嫂好不容易生下兒子，卻丟了命。
要不是看在兒子還小的份上，方老大說不定也跟著去了。
“因為大嫂走的時候，岳母發現大哥說話神神叨叨的，還讓大嫂走慢點，他跟著就去，可把岳父岳母嚇住了，那天岳父還打了大哥一個耳光。”
也不知道是不是那個耳光把人打醒了，方大哥安分下來，照顧著兒女，和老人，可卻不怎麽說話了。
“以前咱們回去看他們的時候，大哥和我們有說有笑的，可今年我們回去幾次，都沒見大哥笑過。”
都是男人，邱建國能體會對方的心情。
“可孩子還小，不能不做打算，再說大哥也不能就這麽一直打光棍下去，所以岳母便想給大哥再找一個媳婦。”
可一個男人，帶著三個孩子，家中雖然過得不錯，可老三好幾年也不回家，照顧老人就頂著方大哥一人，有眼睛的人家都不想把女兒嫁過去。
所以黃花閨女是不好找了，但是寡婦總好找吧。
“後面我是聽我媳婦說的，說是在他們隔壁村子找了一個寡婦，那寡婦嫁過去三個月，她丈夫就因為打石子被砸死沒了，她公婆也是個仁善的，見她也沒孩子，便把人送回家重新作打算。”
“人娶進門了？”
段無洛問。
“沒，就在兩家人要見面的那天，大哥暈倒了，並且長睡不醒，醫院去了，中醫也看過了，”邱建國一頓，壓低聲音，“就連巫婆巫公也找了好幾個，還是不行。”
“我見到大哥的時候，都沒認出來，”邱建國一嘆。
臉頰都陷下去了，沒辦法吃東西，只有靠流粥養著。
走了一個時辰，他們才到方家所在的生產隊。
方家老兩口現在只有方老爹去上工，方老娘在家守著方老大，生怕自己出門一趟，回來就連方老大最後一面都見不到了。
“岳母！”
到了院門口，邱建國高聲叫道。
方家確實日子不錯，就說這院墻就使用平整石塊打造出來的。
很快院子裏便傳來老人的應聲，接著院門就被打開了，裏面站著一個身穿黑色，白發叢生的老婦人。
“是他六姑父啊，這是？”
方老娘疑惑地看向邱建國身旁的段無洛。
她從沒見過。
“伯母您好，我是來看看方大哥的。”
邱建國連忙將方老娘拉到一旁，嘀咕了一番後，方老娘眼裏透著光，一字一句看著段無洛道，“我一定會保密的，否則讓我入十八層地獄都甘心！”
“伯母言重，我先去看看方大哥吧。”
方老娘連忙點頭，把人請進院門，再一臉小心地將院門扣上，“這邊走。”
跟著方老娘進了房間後，段無洛看了眼床上的人，只見方大哥渾身死氣，眼底青黑，雙唇烏青，他伸出手捏住方大哥的下巴往上擡，再用另一只手試探了一下脖子處。
“這是他自己不願意回來。”
收回手的段無洛從懷裏拿出一張素色手帕，擦了擦手，又揣了回去。
邱建國與方老娘又驚又喜。
“老弟，你這意思是能救嗎？”
邱建國連忙追問道。
“能救，可就算我把他救回來，只要他心裏惦記著與方大嫂相聚，這種情況還是會繼續發生的。”
說話間，段無洛已經拿下了隨身攜帶的小布包，他從裏拿出一面手心大小的鏡子，以及一把桃木劍。
桃木劍並不大，和孩子玩的小木劍一般。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是那個女人把老大的魂給勾走了！”方老娘雙唇微顫，瞪大充滿血絲的眼環視著房間，“老大媳婦，你看在幾個孩子的份上，把老大放了吧！就當我這老婆子對不住你，生前沒好好待你，可老大對你是真心的啊！”
“你拿走我的命沒關系，可老大還得看護你們的孩子啊！我求求你，我這老婆子求求你了，把老大放了吧……”
“岳母！”
邱建國連忙去扶跪在地上哭的方老娘。
段無洛沒說話，直接把那鏡子掛在了床尾處，接著把那桃木劍拋向空中，在那劍落下之際一掌擊中！
那桃木劍卻沒跟著飛出去，而是立在空中左右搖晃，段無洛念了幾聲咒，那桃木劍便離開他的手掌，在方老大的腦袋上轉悠了幾圈，最後突然平放在空中，劍尖往後院方向點了點。
段無洛收回劍，看向目瞪口呆的邱建國以及方老娘。
“伯母現在做這些也沒用，你兒子兒媳並不在這，方大嫂把他的魂帶進了她的墳墓之中。”
“那，那咱們應該怎麽辦？”
邱建國還是第一次看見這麽神奇的操作，又是緊張又是興奮。
“是啊，大師有什麽要求盡管說，我們一定照做的！”方老娘這次是真的看見了希望了，就說以前請來的那些巫婆巫公哪個能露出這麽厲害的本領！
“準備貢品，都得是方大嫂生前喜歡的，晚上咱們再去墳地。”
“我這就去準備！”方老娘話音剛落，外面就傳來丫頭的叫聲。
“奶，弟弟又餓了！”
“等著！”
方老娘又趕緊去給孩子弄糊糊，邱建國和段無洛出房門，看著那八歲的女娃和旁邊稍小一點的女娃對段無洛道，“那是大哥的大女兒，招娣，旁邊那個是二女兒盼娣。”
招娣、盼娣？
段無洛捂住額，看來不管是在何處，這種名字都很常見啊。
兩女娃看見邱建國後立馬叫了姑父，再看段無洛時，她們便叫叔叔，等招娣給她懷裏的孩子餵了糊糊後，兩姐妹又背著孩子出去了。
這些日子，只要家裏有陌生人在，她們都會聽方老娘的話出去玩兒。
“這兩個孩子很好，”段無洛道。
“雖然是女娃，可好歹是家裏前幾個孫女，岳父岳母雖然對大嫂不高興，可對孩子沒差。”
邱建國解釋道。
中午方老爹回來後，被方老娘拉到房裏一陣嘀咕，倒是和邱建國之前與她嘀咕的情景有幾分相似。
方老爹出來後對段無洛笑得牙不見縫，桌上更是一個勁兒的招呼段無洛吃肉。
沒錯，為了招待好段無洛，方老娘特意把女兒們孝敬過來的臘肉炒上了。
這可是金貴東西，村裏分豬肉沒加得到的不多，方家女兒能拿回娘家，說明也費了不少心。
段無洛自然沒客氣，他如果不吃好喝好，反而會讓方老爹夫婦胡思亂想。
到了夜裏，方老娘帶著幾個孩子回了她們的房間，段無洛叮囑對方，不管是聽見了什麽，都不能出房門。
至於方老爹，段無洛指著那床尾的鏡子，“伯父，如果你發現這屋子裏不對勁兒，有異常的風或者是動靜的時候，你便看那鏡子，當你看見裏面有方大哥的時候，就一邊大叫他的名字，一邊掐住方大哥的人中，連叫三聲，他就會回到身體裏了。”
“會不會嚇住？”
邱建國有些擔心，“要不然我來這守著？”
“不行，”段無洛搖頭，“你的威嚴沒有伯父給方大哥的多，他是方大哥的血親，又是嚴父，由他叫魂最好不過。”
“我不會怕的，”方老爹一臉堅定，“我這半截都入土的人了，害怕那些東西嗎？遲早都會和它們打交道的。”
“……岳父，這話說得好像不對，大哥他沒那個呢，所以您就算看見他的魂魄，也不能把他當成那個。”
“……”
方老爹說不出話了。
見此，段無洛輕嘆，“走吧。”
“打火把嗎？”方老爹連忙問。
“不必，有東西為我們引路。”
這話讓方老爹和邱建國紛紛打了個冷顫。
等出了院子後，提著東西的邱建國總算知道為他們引路的是什麽了。
“真是稀奇了，這大冬天的還能看見這麽多的螢火蟲！”
他們前面不遠的地方，一竄竄的螢火蟲在飛舞著，時不時還會停下來像是等他們。
“這世間有很多東西，都是無法用常理解說的。”
“這倒是，你這話我認同，”邱建國直點頭，就說今兒段無洛露的那一手，他都能吹一輩子的牛皮了。
可是得保密！
邱建國給了自己嘴巴一下，時刻提醒著自己。
段無洛當沒看見。
方大嫂埋在荒山腳下，這裏沒什麽莊稼，野草叢生，除了清明節，沒人來。
邱建國看著除了有螢火蟲以外的地方，到處黑漆漆的，而且這大冷天的吹著冷風，還真有些怕。
眼看著對方離自己越來越近，段無洛沈默的將手裏的桃木劍伸過去，邱建國懂他的意思後，立馬抓住一頭，緊跟著他的步伐。
“你看見什麽了嗎？”
見段無洛時不時的便左看右看的，邱建國問道。
“你真要聽？”
段無洛挑眉。
邱建國，“……也不是那麽好奇。”
“這裏應該是他們生產隊埋人的地方吧，”段無洛用陳述的語氣道。
“是，”別的地兒要種莊稼啊，這荒山之所以叫荒山，就是因為土地不肥沃，種出來東西效果不好，老話說得好：要想子孫能種肥地草，就得祖先地下連成一片才能保。
“難怪這麽多。”
多什麽？
邱建國渾身都起雞皮疙瘩了，卻還是不敢多問，他雖然沒做虧心事，可也怕招惹某些東西的。
“這就是大嫂的了，”因為是晚上，所以來過一次的邱建國找了一會兒後才確定。
段無洛並沒有開天眼，殺雞焉用宰牛刀？
將貢菜從籃子裏拿出來後，邱建國站在一旁，看著段無洛點上香燭，燒上紙錢。
可等好一會兒，都沒動靜。
段無洛不耐煩了，他低喝一聲，“方李氏，還不出來相見！”
接著他手中的桃木劍就如有了生命力一般騰空而起，又迅速往墳頭中紮了下去！
段無洛打了個手決後，那桃木劍就開始不停地旋轉向下！讓邱建國意外的是那桃木劍不管怎麽旋轉，都沒有帶出泥土！
“啊啊！”
淒厲的慘叫聲將邱建國嚇得蹲在地上縮成一團，他瑟瑟發抖地看向那墳頭，只見那桃木劍像是逮住了什麽東西似的不斷往上拔，接著劍到了段無洛手上，而一道身影也摔在了地上。
“大師放過我吧！”
方大嫂能屈能伸，早在段無洛踏上荒山開始，周圍的鬼便紛紛退避三尺，方大嫂原本還不當回事，直到對方來到自己墳前，那駭鬼的氣勢讓她躲在墳堆裏瑟瑟發抖。
再看旁邊呆滯的丈夫魂魄，方大嫂不敢也不願出去，不想還是被揪出來了。
“你也是個可憐人，死後也是個可憐鬼，”段無洛說好劍，“可是你再可憐，也不能殘害你丈夫的命。”
聽到這話，再看方大嫂此時的模樣與生前想比較，除了臉色較白外，並沒有多大區別，至少和邱建國之前所猜想的鬼模樣好了不是一星半點後，邱建國大著膽子相勸。
“有什麽話好好說嘛，你在下面缺什麽了，都可以托夢給大哥啊，現在三個娃都還小呢，特別是寶兒，半歲都沒有，大哥要是被你帶走了，那剩下的幾個娃可怎麽辦啊？”
方大嫂沈默著。
見此，邱建國再接再厲，“大哥一走，岳父岳母肯定承受不住，到時候兩個老人若不小心跟著走，吃虧受苦的就是你們的孩子了。”
方大嫂捂住臉，痛哭不已，“可是他們也太過分了！我才死半年，他們就給我方哥找媳婦！”
“那都是為了照顧三個孩子啊，大哥白天忙著上工，晚上還得哄孩子，幫著做飯，累得不得了，加上寶兒現在還小，一晚上能鬧好幾次，男人帶孩子本就不如女人細心，加上……”
邱建國頓了頓，“加上大哥一看見寶兒就想起拼死生下他的你，一直過不去。”
方大嫂放下手，這時邱建國才發現對方臉上布滿血淚！
他嚇得整個人往後一仰，幸虧有段無洛抓住他，不然就得滾下土坎下的草叢中了。
方大嫂立馬背過身，擦幹凈臉後，才回過來，“我、我沒想到方哥會這麽想。”
“給你丈夫娶親，是你公婆看不下眼決定的，我想你丈夫並沒有同意。”段無洛見她身上雖有怨氣，卻也沒真害過人後，便嘆道。
“這倒是真的，”邱建國不敢看方大嫂的臉，只能側著頭。
“我聽我媳婦說過，大哥不同意的，他說自己一個人也能養大孩子，不用別人操心，還說招娣盼娣已經這麽大了，要是找個人回來不疼她們，她們能感覺到，也會受委屈。”
方大嫂又哭了，在這漆黑的夜裏顯得詭異極了，加上螢火蟲時不時的在她周圍飄忽，邱建國一不小心就會瞅見那不斷往下滴的血淚。
驚得他不停側頭。
見此段無洛好笑地搖了搖頭。
“你再不放你丈夫離開，他就再也回不去了。”
方大哥的身體已經快支撐不下去了。
方大嫂連忙擦幹血淚，飄進墓中，拉著神情呆滯的方大哥出來，她溫柔地捧住對方的臉，“方哥，這輩子我們是沒辦法相聚了，只願你一生康健，照顧好咱們的孩子，另外。”
她擁入對方懷裏，低泣道，“找個伴兒吧，我到底舍不得你受苦。”
見她也不容易，段無洛往方大哥眉心虛點一下，原本呆滯的方大哥眼裏便有了神，他緊緊地抱住對方，“阿妹，我舍不得你，我舍不得。”
方大嫂見他恢覆神智，再聽這話，頓時哭個不停。
瞅著他們難舍難分的模樣，邱建國站起身，低聲道，“大哥之前為什麽傻傻的？”
“因為方大嫂勾走他的魂後，怕他想要逃離墓穴回去成親，所以故意耗盡他的精氣，魂魄離開身體許久，又沒有精氣支撐，到底不是真的鬼，所以才會癡傻。”
段無洛見他確實好奇，便跟著解釋道。
“原來是這樣，”邱建國深深地看了一眼段無洛，這麽多年了，段老二在段家蹉跎了這麽多年，原來是這般高深莫測。
“這是我爺爺告訴我的，”被邱建國這麽盯著，段無洛眼眸一轉，道。
“我知道我知道，我會保密的，”邱建國嘿嘿一笑。
段爺爺果然是道觀的弟子，懂的就是多，可惜世道不允許，不然段家肯定發達得厲害，那王婆子什麽的，在段無洛面前簡直不夠看！
“你快回去吧，為了咱們的孩子，你一定要好好的活著，還有寶兒，寶兒是我用命換來的，你不要因為我的事兒對他不好，不然我會不安心的。”
方大嫂一邊哭，一邊把方大哥推開，往他趕緊回家。
方大哥只能紅著眼不斷點頭，見他一飄三回頭，段無洛手一揮把他揮走了。
“你可想去投胎？”
方大嫂猶豫了一下，最後搖頭。
“我的孩子們還沒長大成人，對於後面的女人，我還是不放心，我得護著我的孩子們。”
“只要你害人，只是嚇唬嚇唬別有用心的，我就算知道了，也不會攔著你，可若你犯了殺戒，”段無洛手裏的桃木劍忽然躥到方大嫂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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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大嫂哆哆嗦嗦的應著，“我、我發誓只護著我的孩子們長大就去投胎，絕不會害人，大師請放心。”
段無洛收了劍，“快吃飯，吃了我們收碗回去。”
接著邱建國便看方大嫂小媳婦似的端著那些東西不停地嗅……
方老爹一直盯著那面鏡子，他也不敢動，生怕自己走動的聲音蓋過了段無洛所說的動靜。
累了一天了，他的身體很疲憊，可即使這樣，他也不敢放松片刻，這是他們兒子最後的希望了。
有些渾濁的眼睛看向方大哥消瘦的臉頰，方老爹嘆了口氣，剛想給對方拉拉被子，就忽而聽見院門啪嗒打開的聲音！
他渾身緊繃，方老爹清楚地記得，段無洛和邱建國出去的時候，是拉上了院門的！
深深吸了口氣後，方老爹繼續盯著那面鏡子。
嘩啦……
桌上的東西被什麽帶動了一下。
方老爹握緊手，死死地盯著那鏡面，沒多久便看見一張熟悉的臉出現在那鏡子裏，他沒被對方的模樣嚇住。
而是猛地起身，快、狠、準的一把掐住方大哥的人中，接著沖著那鏡子裏的方大哥低吼道，“方成山！快給我回來！”
“方成山！快給我回來！”
“方成山！快給我回來！”
接連三道聲音，把隔壁房間的祖孫幾人嚇了一大跳！寶兒即將張嘴哭的時候，方老娘並沒有攔，而是抱著對方來到房門前，讓他哭，可勁兒哭。
段無洛說過，智子與老子的聲音最能牽動魂魄的心。
方老爹按照段無洛所說的招辦後，便見鏡子裏的方大哥面帶急色，接著便化為一陣青煙鉆進了他的身體裏。
“啊呼呼呼……”
方大哥只覺得鼻下疼得要命不說，渾身也沒有什麽力氣，猛地張開眼便急喘不已。
“我的兒！你可算是醒了啊！”
方老爹見他醒來後，哭得不能自己。
而方大哥回想起方大嫂說的話後，也跟著大哭不已，這邊的方老娘立馬帶著幾個孩子過來，看見正哭著的方大哥後，抱著寶兒過去又是一陣哭。
一家人哭成一團。
等段無洛兩人回來時，他們的眼淚才剛止住。
“大師，你真是我們方家的恩人啊！”
方老爹拉著方老娘就要給段無洛下跪，段無洛立馬避開，把人扶住，“萬不能這樣，說到底還是方大嫂舍不得方大哥和孩子們，她怕後來的媳婦會欺負孩子，所以一氣之下便帶走了想要輕生的方大哥。”
說到這，段無洛看向已經平靜許多的方大哥，“你若再想尋死，我可不願救你了。”
方大哥看著短短幾天不見便白了許多頭發的父母，又看向眼巴巴瞅著自己的兩個女兒，以及哭鬧的寶兒，幹聲道，“是我的錯，爹，娘，我不會再想不開了，可你們也理解理解我，除了阿妹，我真不要別人了。”
“我的兒哦！”方老娘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淚又出來了，“只要你能好好的活著，娘再也不逼著你找人了。”
“對對，”方老爹直點頭。
見方大哥臉色並不好看，邱建國連忙提醒道，“岳母，給大哥沖個糖雞蛋吧，好好補補。”
“我這就去，”方老娘哎喲一聲，趕忙去忙了，邱建國也跟過去，“我幫您燒火。”
而方老爹則是帶著幾個孩子回他們的房間，讓他們快休息了。
這下房裏就方大哥和段無洛兩人。
“她說不投胎，想守著你們，”段無洛的話讓方大哥雙眼一亮，“切記清明一定要去看掛青，當然偶爾偷偷在家燒點之前，上上香也是可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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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大哥不敢想自己真的去了後，家中父母以及幾個這麽年幼的孩子該怎麽生活。
“命是你自己的，偶爾想不開也正常，”段無洛想起得知她死訊時的日子，那段時間他生不如死，若不是為了給她報仇，想來也支撐不到多久。
看著段無洛眼中的悲坳，方大哥一楞，卻沒多問。
翌日一早，段無洛便揣著方家給的紅包與邱建國離開了。
“你剛搬家，要不咱們去鎮上看看？”
邱建國提議道。
“正有此意。”段無洛揚起笑。
邱建國總算知道哪裏別扭了，他清咳一聲，“我覺得你說話好像戲裏那些人說話一樣。”
段無洛面不改色，“是嗎？我最愛看戲了，可惜好幾年都沒有人來咱們生產隊演。”
“現在不能演了，”邱建國對他擠了擠眼，“不過聽說收音機裏能聽以前的，可要想買收音機卻不容易。”
“得要票？”
段無洛尋著原主記憶，挑眉。
“對，”邱建國砸巴了一下嘴，臉上帶著向往，“不過比起收音機，我還是想要一輛自行車，可自行車票也不好弄，難哦！”
方大哥他們生產隊離鎮上只需要半個小時，所以很快他們便到了。
“咱們去供銷社看看吧。”
邱建國道。
“好。”
這還是段無洛第一次來到這個時代的小鎮，他帶著驚奇打量著街道處的房屋，還有路人。
大多數男人都穿著深青色以及深藍色的衣服，像是套裝，又好像不是。
而姑娘們穿棉襖都是上下分開的那種，婦人婆婆們喜歡穿和男人們一樣比較耐臟的顏色。
“想娶媳婦了？”
見他左右打量，邱建國湊過來。
“沒有，”段無洛一臉無奈，“我只是覺得好奇。”
“哎呀，結了婚就不好奇了，”邱建國拉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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