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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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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澤很早就發現了初瑤的不對勁。

她最近一直在悶頭準備著東西,有時候明明睡下了, 她依舊會側身躲在被子裏, 不斷翻弄著手機。

他知道她在準備什麽,那個新聞他看到過, 也聽見過,可他尤其不想去面對。

他只能做著最壞的打算, 把所有能托付的東西都交代給了王鑫,然後和平日一樣, 天黑之前, 買菜回家, 去陪他的瑤瑤。

初瑤那一晚很是不同,她似乎有著無盡的熱情, 獻祭一般地紓解著他,逢迎著他。

她的動作是那樣的細膩, 在他的攻勢之下, 她不斷用那微涼的指尖, 一圈又一圈觸著他瘦削的臉頰, 觸著他凸起的bei脊,觸著他xiong口那一條蜈蚣似的攀爬著的傷疤。

她那一晚一直睜著雙眼, 看著他的每一個動作,每一寸表情。

情到深處,她終於再次喚了他一聲:“阿澤......”

聲音輕顫,聽上去終於不是一貫的淡漠了。

可他聽了,卻只覺得那麽難過。

因為他知道, 時間到了。

陸澤開始快速地沖刺著,他捧著初瑤的頭,緊緊和她抵在一起:“瑤瑤,我把機票買好了,就在後天。你跟我走好不好?”

好不好。

初瑤忍不住地震顫了起來,她明明被他抱著,可依舊覺得冷。

她走不了了。

“瑤瑤,你跟我走。”沒有得到女人的回應,陸澤像是懲罰一般,動作愈發粗魯了起來,“你跟我走,我帶你去法國,我們拋下這裏的一切,我帶你重新開始。”

初瑤深吸了口氣。她將手指伸進他的頭發裏,狠狠抓著。

“好,我跟你走。”她終是閉緊了雙眼,昧著一切良心,說了這輩子最艱難的謊言,“你把我的機票退了,後天你先出國,等我把這邊的事情辦好了,我就過去找你。”

陸澤驀地頓住了。他將雙掌從她臉頰上移開,撐起身子,由上而下俯視著她。

“你要辦什麽事?”他又將這個問題問了一遍,上一次她沒回答,可這一次,她知道自己躲不掉了。

因為他的神色是那樣的消沈,消沈到就連那雙琥珀色的眼睛,都徹底晦暗下去,再也溢不出半分光芒。

“還債。”初瑤說。

“要多久?”

女人抿著唇。

“要還多久?”他問的直接。

初瑤突然就覺得更冷了起來,她環著他的脖頸,用了不小的力道,才將他拽下,讓他貼到了自己的身上。

“要還多久?”陸澤埋頭,蹭開她披散的長發,再次啃咬著她的脖頸,越啃越下,越咬越兇。

初瑤任他撒著氣,她在他的身--下,想要繼續編造彌天大謊,張嘴數度,才發現,自己根本沒有那個本事。

“我不知道......”她終於脆弱下來,一旦裂開一道口子,之前所有佯裝著的鎮定和堅強,便全部土崩瓦解開來。

“阿澤,我不知道......”初瑤不斷搖著頭,她不知道自己在哭,可她的眼淚太多太多,瓢潑大雨一般,流在臉上,流進發裏,浸濕了腦後的一大片枕巾。

陸澤終於不再問了,他停下所有動作,起身之後,將她抱進了懷裏。

他一遍又一遍輕柔地摸她的頭,就像在哄一個小孩子:“不哭了,瑤瑤。”

“那你先走。”初瑤眼眶徹底紅了,又將他推開。

“好。”

他輕輕易易就答應了,並且輕輕易易,許下承諾:“我等你。不管多久,我都等你。”

初瑤哭聲突然就停了,仿佛被人禁了聲。

她尤其希望,他會等她。

卻也尤其不願,他會等她。

“你等我三年。三年之後,如果我沒去找你,你就忘了我。”她終於開口,說得是那樣艱難。她內心苦澀,面容也是苦澀,說什麽都不願擡頭,不想去看陸澤的臉。

初瑤將床頭的一個黑色背包交給他,沈甸甸的,裏面是她唯一能夠留給他的東西。

她輕聲說:“你去法國,就像你之前跟我說的,去進修學習,去參加工作,如果喜歡那裏,你就找一個心愛的女孩子,一起組建一個幸福的家。”

陸澤抿唇,將提來的背包扔到一邊,執拗地說:“可我心愛的女孩是你。”

“現在是而已!”初瑤激動得說話的聲音都變了,她越說越急,越說越快,“世界上好女孩多得是,你只是暫時被蒙蔽了雙眼而已。”

“你以後會有一個家,可能不大,但足夠溫馨。你還會有愛你的老婆,有可愛的寶寶,工作和生活也許有時候會不太順心,可沒關系,你很聰明,也很善良,那些小挫折很快就會被你解決掉,你會一直幸福下去,一直......”

她又開始流起了眼淚,聲音顫抖不堪。她一口氣說了很多很多的話,還沒說完,便被迫停了下來。

陸澤扣著她的頭,傾身堵住了她的嘴。

他深深吻著她,臉頰上的淚痕,分不清是蹭到了女人的,還是自己流的。

“那你呢?”神色動容之後,他漸漸鎮定下來。

初瑤卻再也說不出話。

陸澤替她答了。他擁著將她放平,貼在她的耳側,輕聲說:“你以後也會有一個家,有愛你的丈夫,有可愛的寶寶。”

“你還會成為一名優秀的老師,因為你足夠堅強,不會被生活上任何的挫折打倒。”

“你會平安喜樂地過一輩子......”

因為我,願意用一切去守護你。

陸澤不善言辭,從沒想過有一天,自己也可以這麽厲害,滴水不漏,就將所有的心事都表達了出來。

他不斷沖刺著,眼眶發紅,看上去是那麽地心有不甘,卻又好像認了命。

初瑤開始抽搐起來,她驟然緊縮,陸澤感受到了,最後那幾下,更加用力地頂著。

女人浪jiao,男人低吼。最後一刻,他們同時pen了出來,緊緊相擁在了一起。

天際慢慢破曉。

時間終究不會停下腳步,該來的,終歸是要來了。

***

“瑤瑤,喝口水。”完事之後,陸澤起身,倒了杯溫水回來。

他看著初瑤仰頭將水喝了一半,擔心量不夠,他盯著她,啞聲說:“喝完。”

初瑤這一天順從得像只被馴服的貓,沒有反抗,沒有質疑,將那一杯溫水徹底喝完。

漫天的困意漸漸來襲。

陸澤抱著女人躺下,他從背後抱著她,和所有時候一樣,胸--背相貼,手□□--纏。

直到天際徹底破曉,他才再次起身,留戀地吻過她的眉心,在她耳邊,輕輕地說:“瑤瑤,再見了。”

女人睡得很沈很沈,絲毫沒有反應。

陸澤替她捏好被子,搜完所有的材料和證據之後,不帶一絲猶豫,輕輕關了門。

外面寒冬素裹。

原來,真正的離別沒有桃花潭水,沒有長亭古道,有的只是一個再也平常不過的早晨,他穿著和來時一樣的白衣青褲,一走,就將所有的回憶,都留在了昨夜。

***

陸澤那天直接去了警察自首。

他包攬了所有罪責,提供的證據很充分,從研究數據,到具體過程,再到作案動機......他自始至終都沒提李教授,即使被問起,也只是選擇沈默。

他堅稱自己是機器人,是人工智能研究的第89757號試驗品。之後所有的非法研究,都是他為了提升自我一人所為,他胸口的芯片能夠證明他說的一切。

眾人一片唏噓,似乎沒有料到案件會這麽簡單。也沒料到現實世界裏,還真有像好萊塢大片裏面那樣的科學狂人。

他們基本認定陸澤已經出了嚴重的認知問題,不過卻也認同他的建議,專門請了外科醫生,去查探他那條蜈蚣似的傷疤下,到底有沒有芯片。

而在同一個城市的另一個角落,有一個女人,躺在賓館的床上,終於緩緩睜開了雙眼。

初瑤感覺自己這一覺睡得格外漫長,醒來的時候,她全身都痛,過了很久,才勘勘看清房間角落的沙發上,背對著她坐著一個人。

“幾點了?”想著還有正事,初瑤吃痛地撐著頭,坐起身,“我睡了多久?”

她想當然以為對方會是陸澤,可對方一開口,她就發現自己錯了。

“先把衣服穿好吧。”男人頭也沒回,啞聲說了一句。

初瑤當即楞住了,過了許久才想起來蹙眉。

“你是誰?”她窩在被子裏,謹慎地盯著他。

“王鑫。”他的語氣很低落。

“你怎麽會在這裏?”初瑤一動不動,“陸澤人呢?”

“先穿衣服吧。”王鑫垂下了頭去。

初瑤心臟莫名亂跳了起來,說不清楚是為什麽。

她很快將衣服穿好,還沒下床,就撥通了陸澤的電話。

沙發的方向幾乎同時響起了手機震動的聲響。

“他的手機在我這裏。”王鑫說。

“陸澤的手機為什麽會在你這裏?”初瑤快步走了過去,“他人呢?”

“走了。”

初瑤怔然,拿出手機一看,這才發現,自己這一覺,竟然睡了兩天。

不對勁。

哪裏都不對勁。

“他走了,你不想知道他去了哪裏麽?”王鑫說得陰陽怪氣,他擡眼看著她,目光裏盡是不屑。同時,還藏著濃濃的憤恨。

初瑤知道王鑫對她有成見,想起這間房可能是陸澤用王鑫的身份開的,倒也明白了王鑫為什麽能夠進來,也終於明白了他在陸澤心裏究竟占據著什麽地位。

她再也氣不起來,哪怕王鑫不待見她,她依舊心平氣和地說:“他跟我說過,他買了去法國的票,現在應該......”

“放你媽的屁!”王鑫騰地從沙發上起了身,一把摔了靠枕。

他的身形很龐大,發起怒來,賓館的地板也跟著一起震了起來。

初瑤嚇楞些許,鎮定之後,不由凝眉成川:“你什麽意思?”

“我什麽意思?”王鑫不由覺得有些可笑,他逼近初瑤,揚著手中的報紙,“我也想問問你是什麽意思。你多大的本事,啊?□□不過幾天,就哄得那麽好的一個人去給你擦屁股,去給你頂罪。”

“我不懂你在說什麽,你說清楚。”初瑤皺眉看著王鑫。

“不懂是嗎?”王鑫將報紙拍在她的身上,“我怕校花大人日理萬機,沒空上網查,所以我專門買來了報紙,讓你過目!”

王鑫拍完報紙就轉身走到門邊抽起了煙,一眼都不想多看初瑤。

他夾煙的手一直在抖,打火機按了好多下,最後才成功將煙點燃。

初瑤心臟猛跳不止,強壓著不適,將報紙展開。

上面的每一個字,都似乎張著血盆大口,看的人到了最後,什麽都不剩,只餘一片冰涼,靜悄悄地散在房子裏,讓本就寒冬的天氣,更加凜冽開來。

“騙子,都是騙子。”王鑫語無倫次,轉頭惡狠狠地盯著初瑤,“報紙上還有一些東西沒寫,我托人打聽出來的,你想知道嗎?”

他咧嘴在那笑:“芯片是假的,人工智能也是假的。李懷瑾瞞住了所有人,他除了是人工智能的先創者,其實還有一個鮮為人知的身份。”

“什麽身份啊?”初瑤擡頭看他,臉色煞白。

“心理學博士。”

初瑤猛然吸氣,面色麻木地聽著這一切。

“李懷瑾從澤哥很小的時候就一直帶著他,把他當成一個實驗品。他不斷地進行心理暗示、催眠和訓練,讓澤哥無法空閑下來自我思考,久而久之,澤哥也就被馴化了,再然後,就是深信不疑。”

“我想不通,我真的想不通,這些年陸澤到底經歷了什麽,他明明那麽聰明的一個人,怎麽會......”王鑫說著說著,開始語無倫次了起來。

“判了麽?”女人的聲音突然插了進來,打斷了他的話。

王鑫表情有那麽一瞬間的扭曲,默了良久,終是說不出一句話。

“多少年啊?”初瑤同樣低眉點了根煙,神色波瀾不驚,強忍著罷了。

王鑫垂下頭,沒了任何力氣:“十年。”

初瑤夾煙的手頓住了。

十年。

原來需要這麽久。

“知道了。”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初瑤換了口氣,擡腳要走。

王鑫立馬拉住了她,說:“你要去哪?你是不是也要去招認?”

初瑤不答。

“我跟你講,別幼稚了。澤哥做的這一切都是為了你,雖然你並不值得他這樣做,但我更不想看到他的苦心白白浪費。”

“他準備的證據很充足,警方不可能因為你的一兩句話就翻案,你要是去,就是在害他。”

初瑤驟然凝眉,輕閃了下眸子。

他是那樣聰明,做什麽都面面俱到,可怎麽就會傻到,相信自己是機器人?

怎麽會傻到,一聲不吭地,就替她頂了罪。

“是他要我過來這裏找你的,他給你留了一筆現金,我存到卡裏去了,密碼是六個零,你看著用吧。”王鑫將一張銀行卡放到了桌角,牽強一笑,“他還讓我幫忙照顧你,讓你不要等他。”

他逼近初瑤,低沈問:“我很想知道,你會等他麽?”

會等麽。

初瑤沒有回答,而是問:“他現在被關在哪?我可以去看看他麽?”

她想親口告訴他答案。

王鑫嗤之一笑,說:“現在還在取證階段,不允許探視,你要真有心,就等他。”

“知道了。”

初瑤拿起銀行卡,又拎了背包。她這一次沒再頓步,頭也不回地走出了賓館。

三個月之後,江城迎來了盛春,花開滿城。

大大小小、錯綜覆雜的案件,全部塵埃落定。

陸澤非法研究一案因違背常倫,本該重判,但因其認罪態度良好,又有神秘人為其斥巨資捐款,以罰減刑,獲得被害孩童家屬的原諒,法院在陸澤律師的極力辯護之下,綜合考慮,酌情判了刑。

浩瀚傳媒最終被查出確有常年偷稅漏稅和非法交易等違法行為,涉及金額巨大,公司資金鏈斷裂,幾近破產。與此同時,宋氏集團一躍而起,成為江城新起之秀。誰失意,誰得意,一目了然。

初瑤第一次去探望陸澤,是在自己教師證考出來的那一天。

經過長達數月的準備,她終於挨著及格線過了理論考試。她托了一點關系,帶著教師資格證便過去了,沒有讓人提前知會陸澤。

她那一天畫著最精致的妝容,穿著最漂亮的長裙,她的身形比任何時候都要消瘦,可目光,卻比任何時候都要堅定。

她想讓他看看他們共同努力的結果,同時,也想把那個問題的答案親口告訴他。

男人鎖銬加身,被警衛領著進到了探望室。

他的精神看上去很差很差,他似乎並不想見她,看清她的身影後,立馬便頓住了步,再然後飛快轉身,急匆匆地想要離開探望室。

最後是值守的警察攔下了他,他看上去是那麽地不情願,被迫坐到她的面前,神情也是極度的不自然。

兩人之間,隔著一層厚重的玻璃對視。

他看上去,遠比她想象的還要糟糕。

陸澤並沒有去碰墻上的對講電話,他只是坐在那裏,將女人看著看著,默默紅起了眼眶。

女人同樣紅了眼,手中的話筒,幾近捏碎。

“大騙子......”她知道他聽不見,卻還是低喃地喚了他一聲。

兩人不知對視多久,直到視線徹底模糊,直到有人提醒探視的時間快要到了,初瑤才再次張嘴,一字一句咬著唇形,對陸澤說——

“好了,這次我不生氣了。”

“我等你回來。”

屋外春風和煦,晴空萬裏。偶爾刮過一陣暖風,吹起女人的裙邊,吹得道路兩旁的樹葉沙沙作響,像極了他們初見的那一晚,全都輕柔得不像話。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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