倘若一切都是以死亡為終點，那該多好？可世間偏巧就有人執迷不悟，非要逆天改命，為的不過是一個執念。

魔界。

白蘭聽聞有人成日瘋了一般殺人無數，便親自趕來，而眼前的人卻令他吃驚。

汙垢早已沾滿了他的全身，長劍散發出暗沈沈的晦氣，整個人被黑色瘴氣彌漫。滿目猩紅，一頭墨發淩亂的散下，臉上也刻上了幾道傷疤。

“顧墨雲。”白蘭依舊風華正茂，英俊瀟灑，而顧墨雲卻早已變了模樣。

顧墨雲聞聲擡眼望去，“原來是你。”

顧墨雲冷笑一聲，而後手持長劍的模樣陰暗至極，連當年綺語魔帝也比不得他一半。

白蘭問道：“你無故殺你臣民做什麽？神魔大戰締結的誓約你忘了麽？！”

顧墨雲仰天大笑：“哈哈哈……我忘了又如何？沒忘又如何？手下敗將何須多言？你若看不慣，便來殺我！”

白蘭猛然見他手腕上捆著回魂鈴，不免驚詫！

“回魂鈴，她怎麽了？！”白蘭還算是個聰明人，一猜便猜到了顧墨雲胡亂殺生的原因所在。

顧墨雲冷冷道：“不用你管！等殺夠了足夠的人我便離開魔界。你若不忍魔界臣民受苦，大可來與我一戰！成王敗寇，這是生存法則還需要我提醒你麽？嗯？”

白蘭聞言面色驟變，神魔大戰才結束沒多久，他不想讓魔界眾生再度陷入水深火熱中，於是不得已退一步。

“顧墨雲此時已然瘋了，與他過招也討不了什麽好處，既然是為了水暮顏，我便退一步吧！”白蘭心裏雖是一百個不情願，卻也不得不就此作罷，於是甩下一句：“顧墨雲你好自為之！勿要殺了太多不該殺的人！”

顧墨雲冷冷一笑，自己也不想惹下大亂，於是冷笑道：“呵，好。”

“歿了？是麽……”白蘭喃喃自語，而後轉身離去。

白蘭轉身的瞬間或許連他自己都不知道，眸間有片刻的失神。歲月一向無情，時光總是殘酷。當年自負是年少，如今卻已是紅塵陌路，各安天命。

九萬年後。

墨祭殿。

顧墨雲手持回魂鈴，笑道：“師妹，如今我已殺了足夠多的魂魄，很快你就會醒來了。醒了以後可否乖乖的，別再折騰了好麽？”

“叮鈴——叮鈴”

輪回畫中。穆九峰絕情崖。

回魂鈴再度響起，熟悉的聲音，熟悉的感覺，還有那熟悉的痛心。

你仿佛聽到一聲聲急切的呼喊：“師妹！師妹！”

“是顧墨雲……”你深吸一口氣，望著眼前的萬丈深淵，腦海中浮現歷歷過往。恍然間想起，原來這幾萬年的時光，不過一場刻意繪寫的夢罷了。

世間有千百種眷念，有千萬種思念，有萬千次夢裏重逢。可是，沒有哪一種情況下出現的場景會是真的，只因為這些都不可能再回來了。不管你是多執迷不悟，不論你是何種高明的騙術，其實都不過是自欺欺人。

突然想起一切的你嘴角掛著諷刺，看了一眼絕情崖，而後笑道：“原來我已經回憶了千萬遍，洛神，你留我一人在世間受苦，如今也夠了。顧墨雲，我也是時候再見你一面了。”

“叮鈴——叮鈴”

回魂鈴響起了最後的聲音，你知道，這個夢境馬上就要碎了。

你遙望穆九峰下蒼茫的秋色，枯草黃葉飛滿天，荒冢一堆堆。夕陽慘淡的身影被漸漸模糊，耳際呼嘯而過的風聲也恍恍惚惚的小了，那個呼喚聲越來越清晰……

“師妹，師妹你醒醒……”聽著顧墨雲滄桑的聲音，你緩緩睜開了雙眸，可腦海中還浮現過往的畫面，因此你久久沒回過神來。

顧墨雲欣喜若狂，對外大喊:“快去通知思姬雅和冷馨，師妹醒了！師妹終於醒了！”

“久違了，夕墨神尊。”你睜眼的第一句話，那一句‘大師兄’哽在喉間，到嘴邊終是換了稱呼。

顧墨雲看著你虛弱的面容，心疼的伸手過去撫摸，卻被攔住：“夕墨神尊自重。”

而後便是你笑得一臉平靜，連顧墨雲也不敢打破這平靜。

你扭頭望向窗外，一抹殘陽的餘暉恰好映在窗欞上，你不由得淡淡一笑：“方才在夢中，也是這樣的景色，可眼下已是幾萬年後了吧？真是物是人非事事休。”

顧墨雲抑制住心中的狂喜，他守候了幾萬年，終於再次等到你醒來。闊別數千載，他有太多的思念要表達。

你扭頭仔細的望著他，才發現那雙原本淩厲冷酷的眸子已經換上了沈靜寬容，歲月在他的臉上刻下明顯的痕跡，雖是同數萬年前的裝扮一樣，可你還是一下就感受到了顧墨雲變了。

“到了如今，我還要計較什麽？還有什麽放不下？水暮顏，你真可笑，如此執迷不悟，為何不放下？”你靜靜地思忖著，滿眼同情的看著顧墨雲。

“身為一界之主，豈能不見半點狠厲？師……”你尷尬的笑了笑，而後在顧墨雲期待的眼神中喊出：“師兄你變了好多。”

你一直昏睡，幾萬年從未醒來過。這句師兄更是陌生，似乎他從來沒聽過一般。如今再次聽到，顧墨雲竟然滑落了淚。

你望著有些淡淡的難過，於是伸手為他拭去淚珠，淡淡笑道：“男兒有淚不輕彈，只因未到傷心處。師兄這是傷心什麽呢？”

“師妹，我等你醒來，已經整整九萬年了。”顧墨雲一身暮霭沈沈的顏色在黃昏後顯得更加死寂沈沈，還有那滄桑的嗓音，說話間便生生覺得滄海桑田已輪回，任誰都會心酸。

“是麽？”你低頭看那三千白發，逶迤於地。笑道：“原來我還是白發三千，不是青絲。”

“暮顏暮顏！暮顏！”宮殿外一聲聲興奮的呼喊傳入耳膜，你唇角勾起一抹笑，這個熟悉的聲音，是思姬雅，她還是那麽活潑可愛。似乎，一切從未變過，就像大夢初醒，一切如常。

不一會兒便湧進來一群人，你依舊只是淡淡的笑著，似乎沒什麽能夠帶給你一絲絲的驚喜。眾人紛紛歡喜的噓寒問暖，你也只是淡淡的回覆著。時不時的還望向門外，似乎，有誰還沒來。

冷馨心疼的坐在床邊為你理了理亂發，笑道：“我還以為再也聽不到你討人厭的聲音了呢。”

沈睡期間，你心中還一直一直掛念著的，就有一個冷馨。如今再見，冷馨已然添了許多憂愁，那張臉也掛上了歲月的滄桑。

“這不是醒了麽？想我了？”你淡淡笑著打趣你，這一次冷馨很大方的承認了。

“嗯，想你了。”冷馨眼角含淚，緩緩抱住你，顫抖著聲音說道：“你不在的日子沒有人讓我糟心，我都好不習慣。”

你唇角的笑總算是打開了，這一次笑出了聲：“哈哈，就知道，沒有我你的小日子沒那麽有趣了吧。”

思姬雅也坐下，笑道：“前幾日淺笑宮的彼岸花開了，今日你便醒了，這花果然是有靈性的。”

“淺笑宮的花開了麽？”你眸中閃過一絲悲戚，花開了，要不要去看看故人？

冷馨見你怔了怔，便笑道：“是不是睡太久，身體還不太適應？”

你點點頭笑道：“我們出去走走吧。”

“好。”冷馨攙扶著你下了地，緩緩往墨祭殿外走去。

墨祭殿外的天色已經暗下來了，昏暗的光線中隱隱約約藏著些許殘舊的回憶，一切都那麽熟悉又陌生。你鬼使神差的竟然往翎天宮方向走去，等到日暮徹底西沈的時候，你們已經來到了翎天宮外。

也許是你沈睡後世事變遷，連守門的宮女都換了人，若不是看見你身後的顧墨雲、思姬雅，還有身旁的冷馨，她絕不會知道這個看起來病怏怏的紅衣女子身份有多尊貴，地位有多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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