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上。淺笑閣。

白靈樞看著昏迷不醒的靈葉璃，再看向窗戶邊一臉落寞的白子佳，輕聲問道：“在想什麽？”

白子佳面容憔悴，眉裏眼間落了些許悲傷，一瞬間原本動聽的聲音也帶了沙啞：“沒事。”

原本月色已深，竹影斑駁。豈知寒鴉幾點掛上枝頭，啼叫擾人，白子佳後半夜竟是無眠。

天亮時分。

白子佳終於是有了些困意，靈葉璃虛弱的聲音卻傳來：“水……水……”

白子佳一個激靈，趕忙倒了杯水過去，一杯水喝下，那雙迷離的眼睛總算是睜開了點。

靈葉璃大概還沈浸在悲傷裏，睜開了點卻是一句話也不說。好一會兒白子佳才主動開口：“怎麽樣了？感覺好些了麽？”

靈葉璃輕輕轉頭看她，卻問道：“這一劍，與她親手刺入我身體又有什麽分別？”

白子佳不知道該如何安慰她，只能說道：“別想了，好好養傷，別讓家裏人擔心才是。”

靈葉璃霎時流淚，她背著靈東笑殺了濼流沙，也不知現在濼蒼歸有沒有去找靈東笑算賬。一想起父親白發蒼蒼，面容滄桑卻還要為她操心，靈葉璃更是傷心。

“靈葉璃，你傷好了便回家吧，風城這傷心之地，離開也罷。”白子佳勸道。

靈葉璃看了她一眼，而後淒然的笑著，問道：“從前我便知不能信她，可我還是一次又一次的信我，直到今日，她……她竟然……嗚嗚……”

靈葉璃泣不成聲，哭得太傷心，胸口的傷也跟著疼了起來。白子佳看著也心疼，好好的一個姑娘，竟落到今日這步田地。

不一會，杜子騰便來了，身後還跟著一個人。

“璃兒。”一聲蒼老的聲音，靈葉璃一聽便知是靈東笑。

“爹——”靈葉璃見到靈東笑的一瞬，哭得梨花帶雨。

靈東笑見靈葉璃憔悴蒼白的面容，心疼得一把將靈葉璃擁入懷中，老淚縱橫：“璃兒……我的璃兒，怎麽憔悴成這樣，我如何對得起你九泉之下的娘？”

靈葉璃不做聲，只是哭，白子佳識趣的和白靈樞還有杜子騰出了房門，容他們父女相聚。

靈葉璃許久才沒再哭了，只是依舊傷心，不斷的說著自己後悔不聽靈東笑的話，這才吃虧上當，弄得渾身是傷。

“爹，女兒不孝，闖下大禍，不知濼蒼歸可有去找過爹？”

靈東笑皺眉道：“雖然我們東林比不得南池那樣強大，卻也不是任由南池欺負的，你放心，就算是南池舉兵進犯，爹拼死也不會讓他們傷到你半分的。”

“爹——”靈葉璃又是傷心。

靈東笑突然怒罵道：“這個軒轅寂顏！竟然放肆猖獗到如此地步，難不成就因為軒轅釗寵著她便不管別人死活？她如此作踐你，爹一定為你出這口氣！”

靈葉璃見靈東笑動了怒，趕忙勸道：“別，爹，那可是九天冰帝，你為了女兒去討公道，只怕也得不到什麽結果。枉死在軒轅釗手下的人還少麽？阿顏她……她也是被軒轅釗視為掌中寶，我如何能和她相比？還是罷了吧，女兒已無大礙，日後斷不會再與她有什麽瓜葛就是了。”

“哼！是個天子就了不得？我咽不下這口氣！哪個當爹的不心疼女兒？偏生他的女兒就是寶我的璃兒就是草？”靈東笑一臉怒氣，盛怒難消。

門外數米遠都能聽見靈東笑的聲音，杜子騰唇角一彎：“看來水暮顏惹了不少麻煩了，說不定不久便有一場好戲可以看了。”

一旁的白子佳連連嘆息，滿目傷情，白子佳心裏百感交集：“你這是要折騰到何種地步才肯罷休？滿風城的人都被你得罪了個遍。”

雨雪宮。

你身心疲憊的踏入雨雪宮，映入眼簾的是千霏安靜的身影，你不知該說什麽，只是覺得來了這裏真好。

千霏倒了兩杯茶，開口道：“過來喝杯茶吧。”

你拖著身子過去，滿目神傷，你看著茶盞中浮沈不定的茶葉，聯想到自己的這一生。竟然覺得像個笑話。

“千霏，你說，我究竟能否等到那個人。”你失神的看著那茶盞，出神的在想什麽。

千霏見了你這模樣不免不忍，轉念一想你這是為了別人正傷情，於是有些冷淡的說道：“這是又在風城受氣了？”

提到這個你不禁想到白子佳和洛神帝，你心裏不由得悲傷，三個人怎麽就成了如今的模樣？是洛神帝突如其來的告白讓你心煩意亂還是白子佳長期的冷淡讓你寒了心？

你意識到，可能自己真的不會將時間和精力太多的錯付於一個人身上。就像思姬雅，當遇到白子佳時，你不就很快的決定放下思姬雅了麽？那麽當遇到下一個人時，你也會放下白子佳的。只是這個人在哪裏？

你捧起茶盞，透過昏黃的暮光看著千霏，心裏不知道在想什麽，只是眼神很安靜。許久都沒有再說話，千霏在你心裏算什麽？像什麽？又是什麽？

千霏忽然說道：“你是不是在風城沾染了一身毛病？連自己都不清楚了？你看，你活得好傷情。”

“沾染一身毛病？”你苦笑，風月場所，想要不沾染一點習氣也是不可能了。

你又想起靈靈葉璃和樊黎殤，還有濼流沙，不知不覺中，你已經那麽會套路人心了。而那渾身的風月之氣，竟然是從風城學來的。

你看著千霏，心裏萌生出一種不知名的情愫，你不知道該如何形容。你只覺得，千霏可望不可即，這個人你哪怕是窮極一生也無法得到。

“有你這樣陪著可真好，我好怕，好怕哪一日你就不在我身邊了。千霏，我們會有那一日麽？”你語氣裏似乎有乞求，眼神悲哀。

你身份暴露了，白淩鳶趕你走，月玲瓏等人無法阻止你再來千秋谷，卻都很分明的和你劃清了界限。現在他們只知道你是白蘭旗下的人，若是知道你就是為了除掉千秋谷才靠近他們的，那結局會如何？

你不敢想，就那樣傷情的看著千霏。

千霏端起茶盞，一雙眸子波瀾不驚，仿佛不管你做什麽你都鎮定自若，抑或是不在意吧。

“我真有那麽好麽？值得你如此記掛於心。”千霏淡淡的問。

“呵呵……”你苦笑，從千霏的話語裏你聽出了幾分諷刺，是啊，你常年游走在花叢間，要千霏如何信你就是癡情的那一個呢？

“我與你的關系，你到現在想明白了麽？”千霏逼進一步問你，你眼神裏多了一絲悲哀。

“昔我往矣，楊柳依依。今我來思，雨雪霏霏。”你不知何故，念叨這句詩。

千霏頓了頓，而後一揮右手將茶盞打碎，你在對面看了反倒是笑了笑，波瀾不驚。

你只是笑了笑：“是生氣我沒有給你明確的回答？”

千霏冷冷擡眸看你，而後問道：“你以為我與那些個小丫頭一樣麽？會受你蠱惑？你太小看我了。”

你聞言沈默，臉上卻仍舊笑著，你想了想又問道：“你可願與我打個賭？”

“呵。”千霏眼神瞥向一邊，不想理會。

“你若贏了，此後半生我聽候你差遣，不管之前我是聽命於誰，這一刻起，我只聽命於賭註。”你笑了笑。

千霏仿佛對這個賭註來了興致，什麽賭約能讓你押上所有？

千霏問道：“若我輸了呢？”

你沈默，眼眶裏卻盈滿了淚，仿佛你想起了什麽悲傷的往事。

“千霏，你在我心裏眼裏都是比我的性命更重要的。我總覺得我上一世便在找一個人的，是你麽？若不是你，為何你和我那樣像？抑或，是我將你錯看成了我？呵……我最是個識人不清的，若是輸了，若是輸了，我又能如何？”你心裏涼涼的，一個人思索著該如何回答千霏。

“若我輸了，是否也要聽候你半生差遣？”千霏一瞬間笑得明媚，仿佛這本就是應該的一般。

你聞言搖搖頭，而後一臉深情又有幾分傷情的說道：“若你輸了，此後半生，我為你赴湯蹈火，擋下所有的傷害。”

“說得輕巧，若你不能為我擋下所有的傷害呢？”千霏根本不管你是否會犧牲自己，你只在意，承諾是否會兌現。

你瞇著眼看她，片刻後笑道：“我梟魔還沒有做不到的事情，若有，那我便自毀，將自己一並賠給你，如何？”

梟魔二字說出口時，千霏也為之一震，這個名字在什麽兩界都是響當當的名號。甚至，現如今整個魔界都在期許著這個大人物的出現，以拯救魔界。

“你胡說什麽？”千霏不可思議的看著你。

你眼角落下淚來，你淒涼的笑道：“年歲只是讓人沈重的東西罷了，倘若沒了年歲的限制，我就是這樣一個不谙世事的小鬼。千霏，你還會在意我麽？抑或，在你們心中，只有那個傲世而存的梟魔才是能讓你們拜服的？”

千霏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嚇得不知所措，也不知如何回答你。

你幻化出彼岸魂，紅色的劍身刻著繁覆的花紋，劍柄處還纏繞著枯藤。你在無數個夜裏仔細端詳這把魔劍，你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本身就是一把魔劍。輾轉在幾個人手裏，到底是一枚棋子一般的存在。

“這就是上古魔器，彼岸魂。梟魔的貼身法器，你要不要看看？”你將魔劍遞過去，千霏不敢接。

你今日像換了風格，變得那樣深沈，讓千霏覺得壓抑。千霏不由得想起了顧墨雲，一身邪氣，見他如見地獄。那你呢？雖不是地獄，但也差不遠了。

“你知道我要和你打一個什麽樣的賭麽？”你看千霏的眼神裏莫名多了情愫，還有那種求而不得的痛苦。

“什麽賭？”千霏顫著音問你。

“我還沒有想起所有的事，我和你打賭，如果我恢覆記憶時像變了一個人。你還會一如既往的對我好，將我放在心上，那我就贏了。如果你沒有將我放在心上，我輸了。”你說完話已經淚流滿面，仿佛在和千霏說訣別一般。

“你要怎麽恢覆記憶？”千霏努力抑制著內心的慌亂，盡量鎮定。

“聽說東荒有一個人能夠讓人恢覆所有的記憶，我想去一趟東荒，看看我的前生是什麽。”

千霏不知何故，眼角也堆積了淚，你的胸口起伏不定，情緒有些慌亂。

“如果我變成了梟魔，心裏還會不會有那麽多溫柔待你？千霏，你身後有千秋谷，而我身後有一堆斬不斷的線牽扯著我。若我能斬斷那些牽扯，你會不會和我一起離開這魔界？或者去別處，去哪裏都好，你會嗎？”

這才是真正的賭約，肯不肯將自己交到彼此手中。

千霏沈默，呼吸也沈重了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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