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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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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紅斑?郭元君臉上的得色頓時一掃而光, 怎麽可能沒有?到底是哪裏出了差錯?

沒有紅斑!崔道昀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不是她,今後他對著她時, 再也不必糾結惆悵。

沒有紅斑。崔恕淡然的目光看向屏風, 當時她那樣篤定地笑著,他就知道, 她身上不會出現那塊紅斑。如今, 皇後沒有了處置她的借口,就看皇後接下來會如何出招。

四聯屏風後面人影一閃,糜蕪輕盈地走了出來, 向著郭元君嫣然一笑:“早說了不是我, 偏不信。”

恰似濃雲撕破,乍然投下來一縷陽光, 崔道昀覺得氣息順暢了許多, 慢慢地露出了笑容。

郭元君繃著一張臉,狐疑地轉向采玉:“你可看真切了?果真沒有紅斑?”

“沒有,”采玉最知道她的脾氣, 心裏一陣緊張,硬著頭皮說道,“左邊右邊都看了, 沒有紅斑。”

“不可能!”郭元君斷然說道。

她是確認過糜蕪肩上有紅斑以後, 才煞費苦心籌劃了這一幕,怎麽可能沒有?!難道采玉也被收買了?

郭元君此時恨不得親自扯了糜蕪去查驗,然而自己的身份擺在這裏, 無論如何也不能跟一個民女拉扯,當下一指湯婆子,道:“你去,再給她驗一遍!”

湯婆子哪裏知道輕重?立刻就要上前拉扯,糜蕪一把將她推的一個趔趄,笑道:“你也配!”

“皇後!”崔道昀站起身來,神情冷肅如冰,“你是後宮之主,行事該當自重些,不要總做這些有失身份的事!”

這話說的極重了,郭元君漲紅了臉,一時連呼吸都急促起來,只是咬著牙,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朕倦了,”崔道昀伸出一只手搭在崔恕胳膊上,“六皇子扶朕回去,其他人等全部退下!”

跟著看了眼糜蕪,溫聲道:“你也回去吧,今天的事,委屈你了。”

糜蕪連忙跟上去往外走,走出幾步後,回頭瞥了眼郭元君,又是一笑。

皇後到現在還沒鬧明白怎麽回事吧?

四天前,聞鶯殷勤著要服侍她洗浴的時候,她就察覺到有些不對,平時服侍她洗浴沐發,乃至貼身衣物換洗這些事情,她都是交給拾翠做的,聞鶯素來只是做些粗活計,這時候突然獻殷勤,非奸即盜。

糜蕪非但沒有讓聞鶯服侍,亦且多了個心眼,連平時就寢起床之時,索性都不讓聞鶯靠近,私下裏卻交代了拾翠,這幾天要加倍跟聞鶯親熱些,弄清楚她打的是什麽算盤。

果然,又過一天拾翠便來回話說,聞鶯給了她一盒香膏,說是能祛斑點,送給她使,又向她打聽糜蕪身上有沒有斑點。

糜蕪立刻想到,人身上的斑點,就像記號一樣,皇後多半是知道了什麽消息想要確認,可她天生一身白皙光滑的好肌膚,一個斑點都不曾有過,看來要讓皇後失望了。

但是,她怎麽舍得讓皇後失望呢?自然要給皇後一個滿意的答案。

幾天下來,拾翠慢慢套出了聞鶯的話,皇後想要的是肩膀上的紅斑,糜蕪便用胭脂在兩邊肩膀上都畫了一塊斑點,又在換衣服時“無意”中讓聞鶯看見,果然今天,便派上了用場。

郭元君看著她明媚的笑容,一口氣堵在嗓子眼裏,兩頰上甚至眼皮上,都鬧哄哄地紅了一大片。原本只是覺得她可厭,倒也並沒有更多留意,此時卻恨不得立刻讓她死在眼前,才能出了心中這口惡氣。

眼看皇帝已經走到殿門口,郭元君突然開了口:“永熙三年六月,蘇嬋喪夫之後,因為被夫家不容,所以進京投靠嫡姐蘇容,也因此得到機會與蘇容的丈夫顧英和有了私情,以至於珠胎暗結,生下一個女嬰,蘇嬋知道此事一旦披露,自己就死無葬身之地,所以改了女嬰的生辰,對外謊稱是自己先夫的遺腹子,取名柳挽月。”

崔道昀停住了腳步。蘇嬋,顧英和,他當初的猜測是對的,柳挽月果然是他們的私生女。只是,皇後在這時候說這個,是為了什麽?

糜蕪跟著也停了腳。怎麽,她的身世翻不出什麽花樣了,所以又轉去揭挑惠妃的身世?這個皇後,究竟想要做什麽?

“永熙十一年,蘇嬋私情敗露,被蘇容下藥毒死,蘇容本想連柳挽月一起殺掉,卻被顧英和攔下,夫妻兩個商議之後,最終將柳挽月送到尼姑庵帶發修行,一直到仁和元年,也就是陛下即位那年,柳挽月逃出尼姑庵,偷偷跑回京城,勾搭上了當時的忠靖侯江嘉木,”郭元君一字一句,慢慢地說道,“也就是她同父異母的姐姐,顧夢初的丈夫。”

崔道昀壓抑著心中的悶痛,轉回身沈聲說道:“惠妃的私情,皇後方才已經煞費苦心向朕證實過了,怎麽,還要讓朕再聽一遍嗎”

糜蕪的目光不覺看向顧夢初,就見她紅腫著臉頰站在那裏,聽見這話時,身子不由自主地顫抖起來,驚恐害怕中似乎還夾雜著憤怒,糜蕪想起當初她對自己的厭憎,頓時明白了,當初只怕顧夢初也以為她是惠妃與江嘉木的私生女,所以才那麽恨她。

郭元君見引得皇帝回頭,心頭的憤懣頓時輕松了許多,於是淡淡一笑,輕快地說道:“不止是這些,還有別的事,也需要陛下聽一聽。”

“父皇,”崔恕直覺有詐,立刻向崔道昀說道,“陳年舊事,多說無益,您身體要緊。”

崔道昀緩緩地吸著氣,平覆著再次被打亂的心緒,許久才道:“好,走吧。”

他邁步再走,郭元君立刻道:“顧貴媳婦,把你知道的說出來!”

撲通一聲,先前站在顧夢初身邊的一個婆子跪了下來,戰戰兢兢地說道:“仁和三年,就是惠妃娘娘封妃那年,惠妃娘娘打發人給我家老爺、太太送東西,沒過兩天,我家老爺跟太太都暴病死了。”

“她是當年蘇容房裏使喚的丫頭,陛下,惠妃打發人送去的,就是讓蘇容和顧英和自行了斷的命令。”郭元君慢悠悠地說完,跟著轉向了顧夢初,“顧氏,江嘉木也是這樣被惠妃逼死的吧?”

到此時糜蕪心中已經雪亮,惠妃進宮之後很快專寵,當時就連皇後也得給她幾分面子,她有無數法子能讓整個顧家粉身碎骨,蘇容和顧英和為了不連累家人,也只能雙雙給蘇嬋抵命——難怪先前顧夢初以為她是惠妃的女兒時,口口聲聲說她娘害死了蘇容。

顧夢初立刻雙膝跪倒,連連向崔道昀磕頭,大聲分辯道:“陛下,民婦冤枉啊!民婦的丈夫跟惠妃娘娘根本沒有私情,皇後娘娘被人蒙蔽了,那些人都是誣陷!”

她磕得十分用力,額頭上很快就見了血,糜蕪從未見過她這幅模樣,心中竟有些憐憫。其他那些人都能說實話,唯獨她不能,因為犯了欺君之罪的,是她的丈夫,假如她說了實話,整個江家,尤其是她一心維護的蘇明苑,肯定都要粉身碎骨。

郭元君淡淡一笑,道:“就算你不說,也有別人知道。采玉,帶寧嬪!”

崔道昀此時心中越來越疑惑,皺眉說道:“惠妃已經亡故,皇後只管追問這些舊事做什麽?”

糜蕪心中,乃至崔恕心中,此時都是同樣的疑惑,惠妃已死,就算她幹過再多不法之事,又跟此時的局勢有什麽關系?

說話之間,寧嬪已經帶到殿中,郭元君一個眼色,寧嬪蒼白著臉說道:“陛下,惠妃姐姐曾跟臣妾提過,她認識的一個人在投親的時候被親戚強/暴……”

“不,沒有,都是誣陷,都是誣陷!”顧夢初不顧一切地尖叫起來,跟著一頭向墻上撞去,“民婦願用一死來證明我家老爺的清白!”

沒等眾人反應過來,她一頭撞在墻上,頓時沒了聲響。

崔道昀覺得胸口一陣發悶,沈聲道:“皇後,這就是你想要的結果?”

“陛下還不明白嗎?”郭元君微微一笑,幽幽說道,“蘇嬋是被顧英和用強占了身子,生下惠妃後又被蘇容毒死,惠妃之所以搭上江嘉木,是想報覆蘇容唯一的女兒顧夢初,惠妃應該還打算借江嘉木之手,除掉蘇容夫婦和顧夢初,只可惜,江嘉木是個軟弱無能的人,根本不能遂她的心願,所以惠妃後面,又盯上了陛下。”

“仁和二年九月,江嘉木管著內苑酒庫,月初開試清酒,照例要送給陛下嘗新,惠妃扮成送酒人,借機見到陛下,誘騙陛下把她的名字加進了選秀單子。”顧夢初看著崔道昀,眼中都是嘲諷,“陛下,惠妃從一開始就是在利用您,可嘆陛下這些年,還把她看得如珠似寶。”

“噗”一聲,崔道昀吐出一口黑血,跟著身子一晃,暈倒在崔恕懷中。

殿中頓時大亂,崔恕立刻道:“湯升,請太醫!”

郭元君神色淡定,有條不紊地吩咐道:“采玉,速速請太子過來主持大局!”

“陛下病重,此時不可受驚擾,臨陽郡王,你傳令下去,諸皇子和各宮嬪妃都安分在家等消息,不得擅入福寧宮驚擾陛下!”

“六皇子,”郭元君最後看向崔恕,淡淡說道,“把陛下擡去寢間歇著。”

崔恕冷冷看她一眼,跟著將崔道昀抱起,大步走向間壁的寢間。

一片忙亂之中,糜蕪心中一個聲音越來越清楚,皇後不是為了對付她,也不是揭發惠妃,皇後要的,是擊倒皇帝,趁亂扶太子上位!

她趁著混亂飛跑去寢間,急急向崔恕說道:“快想法子,皇後要害陛下!”

可崔恕此時,一個字也沒聽見,他的目光盯著床頭攤開的一個簿子,那是皇帝的起居註,翻開的那頁標註著十數日裏的情形,每一日都寫著“獨寢”。

作者有話要說:  老崔:朕心裏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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