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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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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臨一句話說出口, 嘈雜的大廳裏頓時安靜下來。

最吃驚的莫過於江紹, 他原以為謝臨是出於故交的情意,在奪爵之後上門安慰, 沒想到他竟然是來找人, 那他找的是誰呢?江紹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當先看見糜蕪與二房兩個女兒坐在一處, 心裏不由得咯噔一下。

謝臨快步向糜蕪走去, 其他人的目光不覺都追著他看過去,待看清楚他走去的方向是角落裏的幾個年輕女孩子時,頓時又交頭接耳地議論起來。

謝臨剛才的話說的十分親厚, 莫非他看上了哪個?除了江明秀之外, 其他幾個都沒有定親,江家如今落魄到底, 要是能在這時候能跟謝家攀上姻親, 那可真是天大的喜事!

有幾個年紀大的女人便意味深長地看著顧夢初,顧夢初幾乎是下意識地就確定了謝臨要找的是糜蕪,原本平靜的心態頓時又起伏不定, 先是崔恕,現在是謝臨,她總是跟男人不清不楚的, 果然跟她那個放蕩的娘一模一樣!

謝臨越走越近, 角落裏坐著的幾個女孩子都意識到他是向這邊來的,又是好奇又是歡喜。謝二公子風流俊朗,在京中都是有名的, 從前有盛事聚會之時,她們也曾遠遠看過謝臨幾眼,只是沒有機會細看,如今人就在眼前,就見他長身玉立,渾如芝蘭玉樹一般,再加上眉眼都含著笑意,越發讓人覺得可親,實在是名不虛傳。

蘇明苑因為崔恕被顧夢初罵了一頓,原本正在默默掉眼淚,這會子忙微微側過身子,用帕子掩著嘴,怕被謝臨發現她剛剛哭過。江明秀一邊看人,一邊打量著謝臨腰間掛著的鑲祖母綠蹀躞帶,暗自估算著價錢。江明心下意識地捏著衣角,滿臉緋紅,一雙水意盈盈的杏子眼卻不停地瞟一眼謝臨,心中砰砰亂跳。

唯有糜蕪,在謝臨開口的時候就知道他是向自己說的,只是神色自若地迎著他點了點頭。

許多天沒再見他,沒想到他竟然找上門來了,也不知道是為了她,還是有別的事?

謝臨走到近前,眼睛並不看其他幾個女子,只向著糜蕪微彎了腰,輕聲道:“我蔭選了金吾衛,昨日已經去報到了,特來跟你說一聲。”

新進去的金吾衛都要分配職責,由老兵帶隊訓練,謝臨早聽說了糜蕪被內廷局退了名字的事,雖然歡喜,卻也怕她因此被江家苛待,早想過來看看她了,只是訓練極是耗費時間,總也脫不開身,今天又聽說江家被奪了爵,越發擔心糜蕪,這才逃了訓練,偷著出宮過來尋她。

怪不得這些天都沒見到他,原來如此。糜蕪起身向他行禮,微微笑著說道:“恭喜。”

圍觀的江家族人頓時又驚又喜,原來謝臨真的是來找自家的女孩子,這可太意外了!謝家世代書香,謝臨的祖父謝庭是皇帝的授業恩師,鼎鼎大名的太傅,父親謝松客雖然不曾出仕,卻是國中最有名的稷山書院的山長,教授的許多弟子都在朝中身居要職,長兄謝霽年紀輕輕便執掌刑部,是京中公認的後起之秀。

江家即便在鼎盛之時,比起謝家都差了太遠,若是在這時候能攀上謝家,還愁江家不能翻身?

族人中有些並沒有見過糜蕪,此時不免悄悄打聽她的身份,有知道內情的便忙著解說她是剛從鄉下找回來的外室之女,一時間廳中如同細風吹過樹林,到處都是低而快的說話聲。

謝臨將一切都看在眼中,這種情形他見得多了也不在意,只笑著向糜蕪說道:“我是偷空從宮裏溜出來的,得趕著回去,你若是有事找我的話,打發人去西華門跟值守的衛兵說一聲,或者去我家裏捎個信也行。”

糜蕪點頭道:“好,我知道了。”

謝臨環視了一眼四周,跟著又向糜蕪說道:“你家裏的情形我都知道了,你別怕,若是有什麽為難的事只管打發人找我,不要跟我客氣。”

江家族人中又是好一陣交頭接耳,如果說剛才還只是猜測的話,謝臨這話幾乎就是給他們吃了一顆定心丸,看來這門好姻緣是做定了!

所以謝臨特意過來,是要替她撐腰的?倒是難為他一片好心。糜蕪道:“好,如果有事,我一定找你。”

謝臨看著她,笑道:“那麽,我走了。”

他轉身向外,這時才向顧夢初拱手致意,跟著向江紹說道:“叨擾了,再會。”

江紹心中百感交集,卻還是跟上去說道:“我送送二公子。”

他們兩個一走,廳中頓時又安靜下來,所有人的目光都聚在糜蕪身上,就在這時,只聽張氏酸溜溜地說道:“侄女兒真是交友廣泛,先是崔恕找你,現在又是謝家公子,怪不得大嫂巴巴地接了你回來,看來呀,江家的前程,就指著你這張臉呢。”

江紹恰在此時轉回來,聽見“江家的前程”幾個字,心中不由得翻江倒海起來。跟他那個夢一模一樣,江家突然奪爵,徹底敗了,然而糜蕪也並沒有進宮得寵,難道註定的事就是註定,任憑他費盡心機也救不回來?

跟著就聽糜蕪說道:“這兩個人嬸娘也都認得,看來嬸娘也是交友廣泛了。”

江紹生怕她們爭吵起來,連忙踏進廳中,急急向糜蕪說道:“妹妹出來一下,我有話要跟你說。”

張氏和江明秀都是一臉憤恨,眼看就要發作,江紹忙上前拉起糜蕪往外走,低聲道:“妹妹何苦跟她一般見識?到底她占了一個尊長的輩分,鬧起來你難免吃虧。”

糜蕪笑了下沒有說話,跟著又聽江紹道:“謝臨特地來找你……你們什麽時候認識的?”

“之前在花園碰到過,”糜蕪睨了他,道,“怎麽了?”

江紹一時也說不清是歡喜還是酸澀,許久才道:“謝家門楣清貴,謝臨雖然有風流的名聲,但以謝家的教養,也不至於走了大褶,若是他對妹妹……自然是極好的。”

糜蕪低低一笑,道:“哥哥想讓我嫁他?為了江家?”

“沒有,”江紹苦笑,“我也並不是什麽時候都先想著江家。先前我答應過你,如果進不了宮,你的婚事就由自己做主,如今江家敗了,京中人都生著一雙勢利眼睛,我們高不成低不就的,婚姻之事最是難尋,謝臨不避嫌疑專程來見妹妹,對妹妹必定是極其看重,若是能……對妹妹來說,也是個好歸宿。至於崔恕。”

他下意識地壓低了聲音:“據說,他也是父親的子嗣。”

糜蕪點頭道:“好,我知道了。”

她從沒覺得謝臨有談婚論嫁的意圖,江紹只怕要空歡喜一場了。至於崔恕,她得盡快見他一面,鄧遠的事得及早解決。

回到倚香院時,糜蕪往窗臺上放了一盆花,半柱香後,糜蕪剛走到後院,張離從墻上躍下,躬身行禮:“小姐有什麽吩咐?”

來得還真夠快的,是一直在盯著她?還是倚香院中有內線向他傳了消息?如果是內線的話,也只有紫蘇跟白術兩個,倒是容易試出來。

糜蕪道:“我有事要見你家主子。”

“主子這會兒沒在,”張離道,“等主子回來,屬下會立刻告知。”

還真是絕好的試探機會。糜蕪點頭說道:“等他回來了,你跟我傳個消息。”

現在就等著看,張離的消息會怎麽傳過來了。

城郊的院落裏,崔恕獨自坐在靜室之中,低垂雙目,將近來得到的線索細細回憶一遍,就在此時,門開了。

崔恕立刻起身,向著來人躬身行禮,道:“老師。”

進來的是一個須發半白的老者,看見他時,眼中流露出一絲笑意,向他說道:“不必多禮,坐吧。”

“是。”崔恕答應著,等他在對面的蒲席上坐下之後,這才跟著跽坐在席上,端肅了神色。

老者道:“江南之行,你有幾分把握?”

“五分。”崔恕沈聲說道,“弟子已暗中查訪了將近一年,江南貪墨案所涉及的官員和往來賬目多數已經掌握,幾個主犯身邊也都安插了眼線,首惡江南道節度使秦豐益貪墨賑災款項,私自征收賦稅等事證據確鑿,只等時機一到,便可收網,讓這些人盡數伏法。”

“不錯,”老者的神色越發溫和,道,“聽起來也算十拿九穩,為何你說只有五分把握?”

“拿住這些人不難,肅清江南官場也不難,難的是追查贓款去向,將鎮國公府入罪。秦豐益只不過是鎮國公府豢養的鷹犬,如果不能將鎮國公府入罪,禍患就始終不能除盡。”崔恕道,“只是,能不能撬開秦豐益的嘴,把握只有五分。”

老者道:“你可知道陛下為何要派你去?”

“一來我獨自一人,沒有朋黨,沒有親族,自然不會有所偏私,二來我絕不會包庇鎮國公府,”崔恕淡淡一笑,“第三,陛下想試試我,以此來決定要不要我回去。”

“陛下多病,太子喑弱,鎮國公府羽翼漸豐。”老者目光悠遠,“不過明恕,你並非獨自一人,你舅舅他,還活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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