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樓。

突如其來的爆炸聲響徹, 但腐朽的宛若紙糊般脆弱的城堡卻連晃都沒晃。

——這畢竟是石砌的堡壘，盡管外表虛弱地幾乎搖搖欲墜, 但它仍舊是用最堅固的石頭所壘成。

嗆人的煙霧散盡，夜翼單手掩住口鼻從地上跳起來, 撲過去掀開沈重的木質書架, 拖出壓在下面的紅頭罩。

“你不要命了嗎！”夜翼低吼, 爆炸前一秒警覺的紅頭罩猛推了他一把, 結果自己躲閃不及被牽連倒下的架子埋在了下面。

“我沒事。”紅頭罩一手撐地，順從夜翼的拖拽力從空隙中利索地爬出來, 淩亂的地板上幾滴血跡猩紅。

戰術制服劃破了好幾道口子, 腹部被劃傷了，血從傷口處滲出淌落在地。背部和用來抵擋的胳膊也被狠砸了下，滿是青紫。傑森眉頭都沒皺一下, 撕下布條, 低頭快速包紮了下止住血。

鑲木地板被炸飛了大片，露出了覆蓋住的石磚, 那些堅固的支撐物上蔓延著蛛網般的裂痕和撞擊塊。

夜翼扶著他的胳膊，盯著傷口：“這叫沒事？”

從上樓到現在各種陷阱連翻上陣, 層出不窮，從毒箭開始, 地陷、尖刺、音波攻擊器、陷阱夾、電網……

他們要防備隱藏在黑暗中的不知名敵人。敵在暗，我在明, 再加上時間緊迫, 覆雜又陌生的地形一不小心也會著了道。

一環扣一環, 故作疑雲，布置手法相當巧妙，夜翼甚至懷疑幕後黑手精通心理學。

兩人闖進圖書室——看這排列地整整齊齊的書架應當是這樣。觸發了音爆器，刺耳的噪音充斥著耳朵，夜翼甩出蝙蝠鏢打碎，沒成想一晃神潛伏著的地雷轟然引爆。

天才的想法，並聯式陷阱。

“這他媽的連反坦克地雷都有！”氣壞了的迪基鳥難得罵了句臟話，踹了一腳砸在傑森身上的木架。

傑森翻了個白眼，視線在倒塌處流連：“你就這麽想給阿福的臟話罐貢獻工資嗎？”

他空出手來拍了拍身上的灰塵，欲言又止：“你覺不覺得……這手法有點熟悉？”

一種不太好的預感浮現在傑森心頭。

迪基鳥顯然是氣壞了：“熟悉？我倒想把躲在幕後的人揪出來讓他熟悉熟悉我的拳頭。”

“你確定？”

傑森神情更微妙了。他踢開散落在地的碎紙堆，它們或許曾經是被擺在書架上供人翻閱珍貴典籍，但現在早已泛黃破碎，只剩下垃圾桶朝它們敞開懷抱。

“搭把手，把這玩意擡起來。我發現了一點東西。”

紅頭罩原本能毫發無傷地躲過去。這相當容易，他敏銳警覺，還具備同樣靈活的身手，就算先推一把有點精神恍惚的迪基鳥也不在話下，但在電光火石間他註意到了某些不同尋常之處——這讓他慢了下來。

木質的書架相當沈重，兩人合力將其翻了個身，在第三個擋板下方，偏內側一點的地方有一處隱蔽的劃痕，倉促而淩亂。

線條拼成了蝙蝠的形狀。

“怎麽樣？”傑森深吸一口氣，“我說陷阱的布置手法熟悉吧。”

他從上樓的時就有點懷疑了，畢竟剛回哥譚致力於找老蝙蝠麻煩時，數次被紅羅賓設計坑過，對紅羅賓的慣用手法記憶深刻。

夜翼怔住了，好一會兒才找回自己的聲音，他的聲音幹澀：“……是提姆的手法。”

“需要我幫你回想一下你當時的情況嗎，親愛的灰姑娘？”傑森饒有興趣地調侃。取得關鍵性突破後，他緊繃的神經可以放松一點了。

夜翼瞬間理解了傑森的意思，他扶額：“不需要。你的意思是，紅羅賓也陷入了某種精神混亂。”

“在他的認知中，他就是睡美人，”夜翼補充道，“甚至做一個更大膽的猜測，在某種能力的幹擾下，他忘掉了真實身份，忘記了這僅是一個副本。”

“所以他藏的嚴嚴實實，不知道有人在尋找他。”

紅頭罩便是讚同，並深入思考：“也許他知道，但被修改記憶後，他不信任來找他的人。”

小偵探會理所當然的懷疑一切。

不然事情說不通，憑紅羅賓的聰明，他會有更完備的計劃。

“只有這樣才能解釋，我們一路上都沒找到他刻意留下的線索。”

這相當反常，以紅羅賓的能力，即使他在最危急的時刻也會想方設法留下關鍵線索。一無所獲的現狀和對紅羅賓的擔憂加深了路途真夜翼的煩躁感，甚至讓他精神恍惚。

夜翼受到的精神汙染相比其他人更嚴重些，兔子狀態下還能增強些抵抗力，但現在更加心神不安。

他們之前分析過，提姆的情況應該跟達米安當時的處境差不多，都清楚自身被困在一個獨立的空間。但不一樣的是，困住達米安的高塔是全封閉式的，別人進不去，達米安也出不來，這一定程度上保護了達米安免受外界傷害——只要他別餓死在裏面。

而提姆的遭遇則是半封閉式的環境，可進不可出。也就是說，如果“睡美人”按照劇本走的話，陷入沈睡的睡美人在無法感知外界情況下幾乎喪失了自保能力。他肯定會找到一個最安全的地方躲藏起來。

結合目前得到的線索，令人困惑的問題迎刃而解。

用傑森的紅頭罩想都知道，最像蝙蝠俠的小控制狂紅羅賓根本不能容忍這種情況的發生。哪怕是完全帶入了“睡美人”的身份，身體殘留的本能依舊在叫囂。

在本性驅使下，他布置了一切，甚至下意識刻出了熟悉的線條——那個簡單的蝙蝠標志。

爭分奪秒地布置出輕而易舉置人於死地的陷阱當然是最優選擇，保不成一樓大廳中的混亂便是一場未被人見到的遭遇戰。恐怕這也是他們沒在一樓觸碰機關的原因——有東西潛進來犧牲自己為他們趟了雷，然後消散的幹幹凈凈。

不過這熟練度過分了啊。想也知道紅羅賓陷入沈睡前絕對只擁有那麽一丁點的時間。

“我知道他在哪了。”傑森摩挲了下蝙蝠標志，肯定道。

“看來我們想到一塊去了。”兩人對視一眼，夜翼沒忍住，笑了出來，“差不多快到集合時間了，我們下去找小D他們。”

“咳，保持警惕。”夜翼嘗試活躍氣氛，“別倒在成功大門前。小D會嘲笑你一輩子的。”

傑森翻了個白眼：“當然，又不是新手上路。”

輕巧跨過淩亂的地板，他倆順著來時的路，快速下樓，正巧碰上了在二樓樓梯口緊張等待他們的多蘿西和達米安。

他們聽到了那聲爆炸。那時他們剛好搜查完一間書房，找到了點有趣的線索，正邁出房門計劃前往匯合時，一聲驚響讓兩只崽匆忙趕到了二樓樓梯口。

“動靜真不小。”見兩人安全下來，達米安收回了手裏的匕首，而視線掃過傑森的傷口，又微不可查地皺了皺眉。

“BGM燃爆了是吧？”傑森挑眉。

達米安嘖了一聲：“糟透了。”

而多蘿西更直接了，她盯著傷口：“我有醫療箱。”

傑森眨眼：“呃，出副本再說？”

多蘿西瞪了他一眼，奶兇奶兇的，一瞬間讓傑森覺得自家崽簡直老蝙蝠附體。

傑森舉手投降。

多蘿西領著去上面探路的兩位沿著曲折的走廊，拐進一間破敗的、但帶有機關的書房。達米安放緩腳步，跟迪克迅速交換了一番情報，補足了線索，拼出缺失的拼圖板塊。

書房覆滿灰塵，側面的墻壁處原本擺放著一排書架，在順時針旋轉斑駁油畫下方的燭臺後，黑黢黢的狹窄入口隨著書架的滑動顯現了出來。

這是一處神秘的暗道。

這處機關是多蘿西發現的，因為蝙蝠俠的緣故她都患了書房敏感癥，哪怕是側間的一處不起眼的小書房，她都恨不得連地板的縫隙都想鉆進去。

達米安斜倚墻壁註視著傑森被強硬按在那處理傷勢，一針見血：“某種意義上來講，他確實成功了，成功坑到了我們。”

羅賓小子總是盛氣淩人。

面對近在咫尺的謎底，多蘿西堅持先將處理小翅膀的傷勢再下去。

“別這麽暴躁，最焦慮的絕對是小紅，陷入沈睡無法自保。想想就知道他得有多崩潰。”

傑森話音一落，昏暗的室內頓時寂靜下來。

他莫名其妙：“你們怎麽了？”

達米安驚詫地瞥了他一眼，難得實話實說：“你現在看起來像格雷森那家夥了。”

默不作聲的夜翼不滿：“嘿，什麽叫那家夥？”

大哥甚至有點心虛。在頂樓小翅膀受傷時，還未理清思緒的夜翼揚言要揍趴小紅。他慌亂地偷瞥了正在上藥的小翅膀。

“那我換種說法，我現在想揪著小紅的領子把他揍一頓。”傑森呸了一口，故意兇巴巴地放狠話，“這樣總行了吧。”

紅頭罩發現了夜翼的小動作，嗤笑了聲：“這是哪位老兄說的來著，我覺得有點怎麽熟悉。”

從卷袖下露出的胳膊撞出了淤青，在沖擊力下撞到凸起處，淤血處腫得嚇人，看得多蘿西直皺眉。腹部在動作牽扯下又深處了血，染紅了胡亂包紮的布條。

她小心揭開布條，用消毒水仔細清理一番，上完藥，取出繃帶包好。

多蘿西處理傷口的姿勢越加熟練。

“嘶。”剛弄完，傑森活動手臂時又扯到了傷口，沒忍住悶哼了下。

“請註意傷口。”多蘿西停下收拾小醫療箱的動作，擡頭挑眉氣勢十足，“還是說你想再來一遍？”

傑森立馬消停，表示乖乖的。

站在一旁等待的達米安看看傑森，又轉向了多蘿西：“小不點，你現在看起來像阿爾弗雷德了。”

那位位居蝙蝠家食物鏈頂層的男人。

多蘿西轉身朝向達米安：“那可真是太棒了。”

通道彎曲狹長，只能貓著腰一個個挨著走。過了好一陣，視線開闊起來，快到出口時，最前方的夜翼停住了腳步，擋住了後方所有人。

“怎麽了？”達米安不耐煩的問，暗地裏做好了戰鬥準備。

“呃，不如你們自己看看。”夜翼讓開了路，景象展現在眾人面前。

多蘿西從背後擠出來，倒吸一口涼氣。

入眼是一座寬敞的大廳，呈圓形，地上繪制著密密麻麻的符咒和線條，顏色猩紅，交會至中心組成了巨大的五芒星圖案。頂角上擺放著慘白的蠟燭，燭光明滅閃忽不定，已經燃燒了大半。

形狀猙獰的吸血鬼雕像從墻壁中探出來，懸掛著人骨樣的制品以及獠牙串成的項鏈。一尊巨型沙漏樣的玻璃皿鑲嵌在對面墻壁上，粘稠的血液正一滴一滴淌下，順著凹糟融入地板上的線條裏，使得五芒星圖案由暗淡轉為猩紅。

玻璃器皿中的血液所剩不多了。

在五芒星圖案的中央，一座花紋繁覆，制作精美的棺槨靜靜躺在那。

傑森瞪大眼睛：“嘶，我們這是誤入了什麽邪||教儀式嗎？”

一股涼意攀上了後背，多蘿西也抱臂抖了一下。

“它……是不是想把提寶轉化成吸血鬼？”她想起了踏入童話城後漸漸昏暗的天色，以及小翅膀之前的猜測。

夜幕降臨會發生什麽？答案一目了然，畢竟吸血鬼總在夜間行走。

怪不得天色昏暗後才找到紅羅賓的蹤跡，這絕對是游戲的險惡用心。

如果夜幕降臨前他們沒找到紅羅賓，那麽關底BOSS——吸血鬼版小紅就該出現了。

達米安遲疑，對童話不咋熟的男孩朝童話專家詢問：“睡美人是吸血鬼？”

還是說副本給了睡眠不足，總是臉色蒼白頂著黑眼圈的德雷克一個圓夢的機會？

他決定回去要填充各種知識。

“不，”多蘿西差點尖叫起來，“這不是原版！是改編！童話協會拒絕承認！”

她覺得怎麽樣都先得撬開棺材，確定一下提寶的狀態。

時間緊迫，夜翼掃視了一圈，正強迫大腦記住每一處細節。情況相當棘手，魔法側的問題讓夜翼束手無策，他現在恨不得康斯坦丁再坑他一次。旁邊的紅頭罩同樣眉頭緊鎖。

夜翼苦笑：“本來時間是足夠的，沒想到小紅自己拖了不少時間。”

多蘿西突然開口：“儀式還沒完成，打斷不就行了。”

反正游戲下載進度不管是百分之九十九還是百分之一都是安裝失敗。百分之百面前，進度條皆平等。

說完她就跟個小炮彈一樣朝中央沖了過去。

“等等，”夜翼回頭發現多蘿西的動作，“你去哪？”

“拯救我的公主。”

達米安緊跟上去，拋下一句：“跟上，我覺得她會有辦法。”

紅頭罩隨後跟上：“打破常規，大藍鳥。別光用你那警察思維。”

棺槨覆蓋著同樣的防護結界，徒手扒不開。

夜翼瞅著多蘿西的指節敲了敲厚重精美風棺槨，“篤篤”沈悶的聲響回蕩，然後她跟達米安說了些什麽，後者臉色微妙地點了點頭。

多蘿西鄭重其事地掏出了特制版的蝙蝠鏢，然後又取出了一只小袋，撕開包裝將裏面的東西倒在了蝙蝠鏢上，塗抹均勻。

一股奇怪的味道彌漫開來湊到了鼻尖下面，他嗅了嗅，下意識問道：“這是什麽？”

下一刻，他突然想到了這是什麽。

超市裏的特質食品醬，蒜香味的。終於知道小D為什麽神情微妙了。

多蘿西語氣嚴肅，滿臉認真：“給裝備附魔。”

蒜香味蝙蝠鏢，嗯……

“沒帶真大蒜，湊活著用吧。”反正裏面也有切碎的蒜瓣。

話音剛落，蝙蝠鏢的尖刃對準目標，沿著縫隙撬開，就著這一點空隙眾人合力掀開沈重的棺蓋。

臉色蒼白的紅羅賓正躺在猩紅天鵝絨上，陷入了沈睡。套著華美的覆古長裙，花紋繁覆綴著蕾絲邊，寬大華麗的裙擺遮蓋住了鞋子，只有尖尖的鞋尖露了出來。

長袖遮掩住的雙手疊加，放在小腹上，明明是個輕松姿態，卻因為面無表情而顯得詭異。

打開的一瞬間，夜翼立刻伸出手指抵在脖頸處探了探，神色放松下來：“沒事，還活著。”

玻璃器皿中的粘稠血液仍舊滴滴噠噠地往下落，但眾人都松了一口氣，終於不再是在鋼絲上跳舞了。

不知是不是錯覺，流速變慢了，血液更粘稠到幾乎凝固。

雖然依舊很棘手，在尚有選擇的情況下，他們打算采取更為保守的做法，觀察提姆的狀態。

“我喜歡提寶的裙子。”多蘿西踮起腳趴在棺材邊，她咬緊了唇盯著安靜的人。

“確實挺漂亮的，不然怎麽能吸引王子呢？”

“公主差點變惡龍。”多蘿西喃喃道，“可以，這很哥譚。”

怪不得叫哥譚游樂園。公主變成惡龍，弄死王子很奇怪嗎？反正在哥譚一切皆有可能。

“睡美人怎麽醒的？”她自問自答，“王子的吻。”

“不，沒得商量。”傑森捂住了多蘿西的嘴，謹慎道，“萬一他跳起咬你一口怎麽辦？”

他擔心紅羅賓仍然處於精神混亂中，畢竟根據之前的表現，不能完全排除這種可能性。

達米安面無表情:“你幹脆讓他親吻大蒜得了。”

“或者你試著把大蒜搗碎了混在咖啡裏給小紅灌下去。”

咖啡引誘法？對提姆來說確實是個好主意。

“噓，他動了。”緊盯著的夜翼察覺到了紅羅賓的細微動作，長長的睫毛顫動了下。

“說實話，我拒絕吸血蝙蝠。”傑森扯著嘴角，戒備起來。

多蘿西點頭，低聲說：“哥譚有一只黑漆漆的大蝙蝠就夠了。”

當紅羅賓恢覆意識，撩開眼皮，入目的便是上空一圈圍著他的毛絨絨腦袋。

可憐的睡美人迷茫地掙紮起身：“怎麽回事？”他完全記不清了。

“你詐屍了。”“好心”的達米安回答。

睡美人僵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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