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前究竟發生了什麽？

抹去的時間線，修改的記憶, 卷入裏世界的多蘿西……揭開的真相又轉變成新一輪謎團再次盤旋在布魯斯的腦海中, 當他揭開一個秘密時, 下方總是隱藏著更深的辛秘。

他一點點剝開線索尋覓到上述事實, 然後, 又細心探尋這現象之下的前因後果, 追溯源頭。

仿佛是游戲開了修改器般, 所有人在毫不自知的情況下被修改了記憶，甚至抹消了物理痕跡。

切入腦海的畫面扭曲模糊，這些訊息閃爍而破碎地灌進來，卻給布魯斯提供了新思路。

他站在樓頂註視著哥譚, 俯瞰他所守護的一切, 他的哥譚。

但……是否也有什麽在俯瞰著他，像神明在俯瞰人間。蝙蝠俠不喜歡這個比喻, 他從不認為世界會有神明。

布魯斯的目光掠過座鐘轉向了蝙蝠洞的入口, 橫穿在那直通蝙蝠洞的管道泛著金屬冷光, 與他銳利到刺穿謎團的鈷藍色雙眸相襯。

“跟著你的直覺走。”他對自己說。

頂尖的偵探不在於新發現了什麽, 而在於……撥開了記憶中精心掩飾的障眼法。直覺，有時候是勘破謎團最關鍵的元素。

習以為常的事最容易被忽略，燈下黑最迷惑人。

他將手從座鐘上放下來，書櫃上的銅制小鏡子映照出男人的面容。

那是布魯斯·韋恩俊俏的臉蛋, 哥譚寶貝從不吝嗇將其展示在鏡頭前, 但現在, 高鼻深目隱藏在陰影之下。

他是布魯斯·韋恩, 也是蝙蝠俠。

蝙蝠洞入口之一的指令一直留存下來，不管其他的密碼指令如何進化，指紋、DNA、虹膜驗證……

最古老、最長久的密碼依然未變。

兩個世紀之前，韋恩的祖先來到了這座城市，他們締造了哥譚。

韋恩這個姓氏與哥譚從來無法分割，韋恩的先祖一手打造了哥譚，而哥譚又塑造了韋恩。

1855年，所羅門·韋恩和約書亞·韋恩兄弟買下這座大宅，自此之後，韋恩莊園一直傳承至今。

而外人所不知道的是，巨大的洞穴體系沈眠於此，群居著成百上千的蝙蝠，它們躲藏在寒冷、黑暗的角落。後來被改造成了蝙蝠俠的洞穴。

墻壁上懸掛著巨型照片，年幼的小布魯斯被環在托馬斯和瑪莎中間，三個人一齊朝外笑著。

布魯斯的視線攀上了他們的面容，隔空細細摩挲。

“砰——”

“砰——”

一次搶劫，兩聲槍響，伴隨被扯斷的珍珠項鏈落地的劈裏啪啦聲。

托馬斯·韋恩和瑪莎·韋恩倒在年幼的布魯斯面前。蜿蜒的血跡淌了滿地，沾了他滿手。

僅僅是為了一串珍珠項鏈。一個家庭就此破碎。

韋恩夫婦主持的新哥譚計劃同樣戛然而止。哥譚日如一日，在沈默中沈淪。

當布魯斯還是個孩子，連打倒一個瘦弱成年人的力量都不具備時，他只能滿懷著覆仇的怒火和無能為力的悲愴，做出仿佛自戕一般的行為。

他爬上天臺站在邊緣嚇得老管家差點暈厥，靠近炙熱的火焰克服對火的恐懼，深入蝙蝠洞被噩夢般的黑暗和成群蝙蝠包圍，泅入游泳池中練習憋氣。

“我在戰勝恐懼。”

失去父母的布魯斯在被老管家找到摟在懷裏，他咬住嘴唇，哽咽的幾乎說不出話。

“我可以救下他們的。”他顫抖著。

“不，布魯斯少爺，”老管家強壓下心中的悲慟，輕聲安撫，“這從來都不是你的錯。”

“你只是個孩子。”

無助的孩子在管家懷裏失聲痛哭。

從那個槍聲響起的夜晚開始，布魯斯的內心就成為了蝙蝠俠。

“我會成為恐懼本身，用敵人內心的恐懼擊敗他們。”

布魯斯用多年的時間游歷各國，碾轉多方游學拜師，然後，哥譚騎士用守護者的姿態降臨在夜幕下。

強硬而堅決地將哥譚拽出泥潭。

不殺人、不用槍，這是蝙蝠俠給自己劃下的底線，既是束縛又是保護。

他絕對不會被哥譚的陰影所同化。

布魯斯·韋恩的思緒從回憶中脫離，朝滿面笑容的父母扯出一個笑。

隨後，他走向書桌，拽開椅子，彎腰從書桌下的暗格中取出一個匣子。

指尖在上輕輕扭了幾圈，隨著輕微的“哢噠”聲，蓋子掀起。

黑絲絨上，躺著是滿當當的珍珠。

他曾花費了很長時間，穿梭在哥譚的下水道網絡中搜尋散落的珍珠。後來，達米安也多次鉆進下水道，不聲不響地送來苦找不到那顆。

但是，還差一顆。

“從一開始就還差一顆。”

翻遍了全哥譚也同樣無果。這顆珍珠就像施了隱身咒一般。但布魯斯平日裏會有種恍惚的錯覺，它們本該是齊了的。

現在他明白了。

他挪動靠近蝙蝠洞，抓住管道順勢滑下去。

黑暗埋伏在邊角，驚起的蝙蝠群呼啦啦劃過，遮蔽了視線，緊接著雙腳落地。

他摸著下巴沈思。果然，這場景與腦內一閃而過的畫面合上了。畫面中，他在焦急的追逐呼喚，蝙蝠群遮擋了視線。

“傑森，”他連接了傑森的通訊。

“我想知道，你曾經……給多蘿西透露過什麽蝙蝠洞的訊息？”

在心思敏感的養子像個刺猬般把毛炸起防禦前，他迅速說完：“我不是在懷疑你。我只是想得到一個求證。”

“你曾經……在某一段時間裏，你有沒有帶她頻繁出去過。”

紅頭罩苦苦思索了一會兒，努力把相應的記憶碎片拼合在相應位置，嵌成整塊。

“老頭子，我承認是帶她偷溜出去了。”

紅頭罩隱約回想起，多蘿西那段日子纏著他要出去玩。他偷溜出去帶多蘿西去吃辣熱狗。

通訊切斷了。

“呲拉——”機車剎住了。

他語氣暴躁：“又搞什麽？”

紅頭罩撂下機車，大跨步邁下來，心煩氣躁地想從兜裏摸出根煙，但只掏出塊糖。

他苦大仇深地盯著手心中的糖看了一會兒，認命地塞進了嘴裏。

蝙蝠洞中，布魯斯嘆了一口氣：“那顆在多蘿西手中。”

所有的事情都連起來了。

那時，總是忙於義警事業的蝙蝠俠來去匆匆，無暇□□。特別是裏世界異常波動的那段時間，他估計就是住在了正義聯盟。

小多蘿西被丟給傑森照顧，傑森要當羅賓，同樣沒辦法整天陪著她。阿爾弗雷德為了安慰她，講述了他照看長大的男孩故事。

他了解阿爾弗雷德，他會這麽做。

小多蘿西敏銳察覺了什麽，打算尋找剩下的兩顆珍珠當做驚喜來送給布魯斯。

她很聰明，聰明的要命，從一丁點細節中就能推斷出全部。這恰恰成了悲劇的開端。

在她只找到一顆時，傑森出事了。

“傑森沒有死！”他想起總在睡夢中將他驚醒的話，那個帶著哭腔的聲音，布魯斯找到了源頭所在。

那是多蘿西流著淚扒在他腿上不撒手，一遍遍追問傑森的事。

她不接受突如其來的意外，她要去找傑森，於是布魯斯帶她去看墓地。

而這一幕正是傑森在晃神中所看到的畫面，讓他明白了那古怪感覺的場景。

在傑森……死後的那段日子裏，韋恩大宅一直沈浸在悲傷的陰郁氣氛下。而蝙蝠俠下手越來越暴力，逐漸失控。

他深刻地記得那一天，蝙蝠俠和夜翼在傑森房間外大打出手的那天。

“滾出去！”

暴怒之下的蝙蝠俠失去了理智，他朝同樣遍體鱗傷的兒子宣洩著憤怒與瘋狂。

被遺忘的多蘿西躲在門後看見了一切，那慘烈的一切。

她或許早就心存疑慮，而這場架中透露的信息告知了她真相。

布魯斯·韋恩是蝙蝠俠。而蝙蝠俠沒能護住自己的養子和助手，他拋下年幼的小女兒獨自在家，將大兒子趕出家門，把家庭搞得一團糟。

然後，她順著蛛絲馬跡摸到了蝙蝠洞。

當一個人深刻了解另一個人時，對他的行為習慣同樣會牢記於心，從而可與預判推測出對方的其他行為。

小多蘿西相當了解布魯斯。

於是，她找到了蝙蝠洞的入口。而密碼，正是是父死母亡，改變了布魯斯一生，蝙蝠俠誕生的時刻。

正是在那，她一腳踏入了裏世界。

當蝙蝠俠回過神來趕到蝙蝠洞時，他又一次遲到了。

拯救了傑森的不僅僅是拉薩路泉水，還有裏世界，他的靈魂被拉入過裏世界。多蘿西被卷入後，記憶修改，時間線改變。

而傑森覆活後，他從棺材中爬出來鍥而不舍地游蕩在哥譚街頭，喪失意識的他不肯離去的在尋找，在找多蘿西、在找自己殘缺的靈魂，直到刺客聯盟發現了他將他丟入拉薩路池。

無法平息的憤怒，和不可捉摸的指引，兩者引領傑森以紅頭罩的身份回到哥譚。

“多蘿西當時一定是發現了些別的事。相當……重要，並有關裏世界。”正是基於此，她踏入了蝙蝠洞。

他不可避免地想起其他細節。其中有關多蘿西的一只蝴蝶結。

多蘿西回家後，幾乎什麽也沒想起來的迪克不死心，把家裏翻了個底朝天，在閣樓的儲藏室的隱蔽角落翻到個小收納盒。

掀開蓋，裏面是奇形怪狀的發卡，五顏六色的緞面，針線，膠水……還有把小剪刀。

是給小女孩的物件。

興奮的迪克言之鑿鑿：“這絕對是小翅膀的針線盒。”

只有小翅膀才會縫衣服，多蘿西頭頂上的小翅膀都是他縫制的！

被硬扯過來的傑森不耐煩地打斷了他的喋喋不休，嫌棄地瞥了一眼盒中的物件。

“不，我不會買這種死亡芭比粉和閃瞎人眼的亮藍色。”

他買的都是水粉、藍粉、皮粉、暖粉、金粉……這種可愛活潑又簡約大氣的色調好嗎。

但夜翼仍然堅持絕對是傑森的，因為別人壓根就不會拿針。

傑森手探進盒中，捏著一只半成品的蝴蝶結發卡一角，滿臉嫌棄地拎著眼前晃悠：“膠水都溢出來了，這麽粗制濫造的東西絕對不是我的手藝。”

夾在其中一張皺巴巴的紙條掉了下來，傑森擡手夾住，神色古怪一字一頓念到：“送給最可愛的小愛麗絲——我們的小公主多蘿西。”

是迪克的字跡。

“我天，”傑森笑得上氣不接下氣，“原來你偷偷躲起來縫這玩意。”

“嘖，醜不啦嘰的。”

臉漲得通紅的夜翼看起來像想找個地縫鉆進去。

不過好歹也是他跟多蘿西的美好回憶，夜翼搶過盒子，又哼哼唧唧地跟寶貝一樣藏起來了。

傑森後來把這件事當笑話分享給家庭成員：“我猜，鳥媽媽可能是想找他抱著多蘿西飛的照片，哦，舉高高。”

氣的迪基鳥轉頭嘲諷當時還未在韋恩家中的提姆和達米安，最後被難得聯手的兩人揍了一頓。

巧合的是，布魯斯曾在多蘿西的枕頭邊瞥見過一只蝴蝶結，醜到別出心裁的那種。

奪人眼球的地方就在於配色醜到讓人不忍直視。但顏控的多蘿西卻不肯丟，並說這很重要。

但同時，他從未見到多蘿西戴在頭上過。

還有胡蘿蔔種子，阿爾弗雷德會按時更換新種子，只有胡蘿蔔種子他從不會扔。

而多蘿西只種胡蘿蔔。

記憶被修改，痕跡被抹消。但有些特定的物品被保留了下來，就像是隱藏在墻壁下的塗鴉全家福，就像是莫名其妙隨手帶東西的小習慣，就像被他保留下來的蝙蝠洞密碼……

他本該更換蝙蝠洞的開啟指令，但他沒有。

即使失去記憶，他仍在期待著有人如離去般突然冒出來。

那是他留下的一條回家路。

愛麗絲的身份幾乎昭然若揭，蝙蝠俠鎮定地想，他可以先去試探一下瘋帽匠。

即使只有百萬分之一的可能是多蘿西和愛麗絲兩者毫無聯系，他也不願意以重新使多蘿西卷入裏世界的方式為賭註。

照片可以斷定是全家福，他明天會多催促一下沙讚。

他鈷藍色的眼眸中蒙上了一層閃亮的東西：“我來遲了，沒能拽住多蘿西。”

而當時他能做的唯一反抗是，留下了回家的路，來警醒之後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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