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ilith震驚地擡起頭，占據視線的卻只有Klaus的背影，沈默地站成一個看不破的謎。她看不見Elijah的表情，也不知道他是以怎樣的心情說出這句話，可是她清楚地聽出了他語氣裏的擔憂和痛心，真切地暴露在空氣裏，迫使她不得不去面對這個問題。

是……那樣的嗎？也許已經到了需要面對現實的時候了。

她也曾經問過Klaus那個古老的問題，像世界上任何一個沈浸於愛情帶來的甜蜜和不真切感的女孩一樣。

“你喜歡我什麽呢？”

“很多啊，”彼時Klaus笑著揉碎了她的頭發，“長得好看？”

她知道這樣的答案是在逗她，於是便不滿地抗議：“肯定不是真的。說實話。”

“你要我說實話？”

“是啊。”

“我想，是化學反應吧。其實沒有什麽特別喜歡的地方，就是這麽慢慢發現自己陷進去了。”

就像一個溺水的人，以為自己看見的是救命的繩索，伸出手去卻發現那只是水草的影子。這個答案虛無縹緲得恐怕連Klaus自己都不相信。但Lilith也就不再問了。有些問題太執著，就像磨出一把太過鋒利的刀，只會反過來刺傷自己。

Lilith安靜地看著Klaus背對自己的影子，燈光刺眼，她的視線也有些模糊。Klaus在輕輕顫抖，不知道是出於憤怒還是出於心慌，可是他沈默半天，還是讓開了身子：“你走吧。”

Elijah直起身來，雙眼緊緊盯著自己的弟弟，但最終還是什麽也沒說。他徑直繞過了他，走到Lilith面前。

“認識你很高興，親愛的Lilith，”他微笑地伸出手，“我剛剛看到你有保護自己，那麽我想我就不需要提醒你這個問題了。”

Lilith一楞，伸出手跟他握了握。他竟然看到了自己剛剛下意識間施的護心咒。

但那根本只是出於自保的本能，並不是她不信任Klaus。那不能代表任何。

“既然你不肯放過她，那麽看來是沒有辦法了。我會盡全力保護Katerina。再見，我的弟弟。”

聽到最後一個尾音的時候，Elijah的身影已經從窗外的運河旁消失了。窗戶仍然大開著，涼涼的夜風灌進來，Lilith覺得身上有些涼，但那涼意跟心底的涼比起來根本算不了什麽。

房間裏靜得可怕，Klaus仍然保持著原來的姿勢，不知道他在想什麽。Lilith等了片刻，還是站起來，說道：“我去拿工具打掃一下。”

她下樓找到了老板娘。後者斜斜靠坐在休息區的沙發上，半閉著眼睛，右手輕輕擱在隆起的腹部上，墻角的唱片機裏傳出輕柔的小提琴樂聲。暖色的燈光落在她的臉上，恍惚間像是有聖潔的光暈散開。Lilith站在樓梯上，停下了腳步。

“巴赫？”她聽了一小會兒，問道。

老板娘聞言睜開眼，看見是她，微微笑起來，下意識撫了撫自己的腹部：“是啊。他晚上總會踢我，唯獨聽了巴赫就安靜了。”

“看來是個音樂小天才呢，”Lilith心底像是有一根隱秘的弦被觸動了，神色黯然地笑，“真羨慕您。”

她永遠不可能有自己的孩子了。

老板娘笑起來，像是想起什麽似的：“有什麽需要我幫忙的嗎？”說著就要站起身來。

“哦沒事，您不用起來，”Lilith連忙阻止，“就告訴我打掃的工具在哪裏就好，我收拾一下碎玻璃渣。”

“哦，就在走廊盡頭的工具房裏，”Lilith道了謝，轉身就要去拿，卻又聽老板娘說道，“不用羨慕我。年輕人啊，吵吵架是正常的，只要相愛，就沒問題。有一天，你也會有收獲的。”

她猜想到事情不是那麽簡單，卻只以為是兩人吵架了。

“嗯。”Lilith還想說什麽，鼻子卻猛地一酸，默默紅了眼眶。

她不會再有孩子，吸血鬼是沒有生育能力的。而他們之間的問題恰恰就是相愛啊。他愛她嗎？一直以來她拒絕思考這個問題，可是現在已經無法再回避了。他對她好，照顧她、保護她、憐愛她，但那不是男女之情，他幾乎不碰她。他的人生重心仍然是覆仇與征服。

可Lilith已經不是當初的那個Lilith。她不再因為害怕傷害而退縮，也不再需要旁人的保護，她是一個獨立的人了。她清楚地知道，有些問題如果一直不問，就永遠不會再有答案。

能夠冷靜地分析並解決問題，這才是成熟的標志。Lilith走進房間，一點一點開始清理地板上的碎玻璃渣。有一些碎片卡進了木地板間的罅隙，她就伸手把它們揀出來。做完這一切，她小心翼翼地將玻璃渣倒進了走廊盡頭的垃圾桶，而後回到房間。

Klaus站在窗前，看著窗外波光粼粼的運河。黃色的射燈將水面照得透亮，不時傳來黑天鵝扇動翅膀和劃水的聲音，偶爾有人撐著船經過，槳聲驚起一片黑色的美麗影子。Lilith走過去，從背後抱住了他。

Klaus停了幾秒，只是將她的手抓在手裏，沒有說話。直到他摸到手指上的異樣，才轉過身來，將她的手舉起來放到燈光下，這一看，他便皺起眉來。Lilith被他帶著被動坐到沙發上，他蹲下身來。

“怎麽劃傷了？”

Lilith隨意瞟了一眼，渾不在意：“剛剛清理玻璃的時候不小心劃的吧。”

一句話還沒說完，手指已經傳來異樣，觸感溫暖滑膩。她微微一怔，下意識想抽回被放進他嘴裏的手，卻被他抓著掙脫不了。他用自己的舌頭輕輕舔舐著傷口，擡起灰褐色的雙眼看著她，神情又是責怪又是心疼。

他離開了傷口，卻繼續吻著她的手指，蜻蜓點水般一路落到手腕。一道電流猛地從他觸碰過的地方傳遍全身，Lilith不由自主地抖了一下，耳根登時就紅了，說話都結巴起來：“沒……沒事的，不用這樣……也，也過會兒就沒痕跡了。”

“Lilith，”他蹲在她腳下，擡頭認真地盯著她，“你曾經問過我喜歡你什麽，對嗎？”

Lilith不知道他為什麽突然說起這個，便只是點了點頭。

“最開始註意到你，是因為我發現你並不像他們那樣，只是聽信別人對我的評價便對我蓋棺定論。你有一種，對於自己分析和判斷力的絕對自信。你是一個很獨立很有主見的女孩子。”

是這樣嗎？Lilith困惑地想。

“所以我相信這一次，你也一定不會被Elijah的話動搖。你是相信我的，對嗎？”Klaus放開了她的手，只是看著她。

“我……我自然是相信你的。”Lilith下意識地答道。

“但你剛剛是真的施咒了。因為我也聽到了，”Klaus垂下眼，看起來有些失落，“你還怕我？”

“抱歉，我只是……出於本能而已，”Lilith窘迫地說，“很少看見你那麽暴怒。”

Klaus沈默片刻，只是輕輕嘆了口氣：“你去洗澡吧。不早了。”

Lilith應了一聲，打開他們帶過來的行李箱，收拾好衣服，正要去浴室，卻終於鼓起勇氣回過頭來：“我也有事要問你，Klaus。”

“你說。”

“你是真的愛我對嗎？”Lilith深吸了一口氣，“不是因為他的出現我才問，而是這個問題我想知道很久了。畢竟我自認為我絕對不是幾千年來最好的那個。”

“傻，”Klaus忽然笑了，走上前來伸手摸了摸她的頭，將她摟在懷裏，他的聲音通過胸腔的震動，直接傳到了Lilith的身體裏，聽起來悶悶的，“我當然是真的愛你。”這個時候的他，仿佛又變回了Lilith熟悉的那個，會在冰天雪地裏跟她打雪仗的萌萌的大boss。

“你的確不是幾千年來最好的那個，但你是幾千年來我最愛的那個。”

那麽，他到底還要解藥做什麽呢？Lilith躺在浴缸裏，望著天花板百思不得其解，可是她知道這個問題她問不出口。

從Klaus的暴怒程度就可以知道，這個問題不是其他人能觸及的範圍。她既然已經把話說得這麽明白了，Klaus如果想讓她知道的話，就會直接告訴她。他不說，只能說明他也不想讓她知道。

直到雙手十指的指腹都被泡得泛白，Lilith也沒有想清楚。當她終於穿好睡衣從浴室裏出來時，她意識到自己忽視了一個一直以來還沒來得及關註的問題。

她要跟Klaus一起睡了。

雖然以前Klaus也有陪她過，但二者根本不一樣。那時候的她虛弱又受著傷，Klaus只是抱著她陪她說話哄她入睡而已，不是現在這樣意義上的“一起睡覺”。

這個念頭讓她猛地緊張起來。她戰戰兢兢地蜷縮在被子裏，弓著背，雙手抱著膝蓋，將自己卷成盡量小的一團，聽著浴室裏的水聲，感覺自己的心跳也像那水聲一樣，時急時緩，時斷時續。

Klaus出來了。Lilith聽得見他光腳踩在地板上的聲音，一步一步，像在她的心尖上走鋼絲。

他帶來了清新的香氣，聞起來危險至極。她感覺到自己身旁的床輕輕往下一陷，而後她被一雙赤著的胳膊從背後抱住了，Klaus埋在她的頸窩裏笑起來：“果然是怕我。縮成這麽小的一團，是方便我直接吃掉嗎？”

作者有話要說： 終於……要到這一步了！

今年好像一直在嚴打，我要不要再往下寫呢，還是直接拉燈就好了……好發愁。

打個廣告，我開新文啦，存稿中，情人節開始更新~~這次是一個原創故事，靈感來源於陳奕迅的1874~點下面傳送門穿越哦~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