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ilith這輩子第二次像一個初生嬰兒一般，重新學習如何生存和生活。從如何呼吸，到如何進食，到如何使用自己的力量，Klaus全都一步一步地教會她。Lilith感覺自己從沒有見過這麽耐心的Klaus。

好像突然間，她生命裏一切的問題都迎刃而解了。它們都像太陽初升前葉頂的露珠般蒸發無蹤。

動物的血很難喝，比中藥難喝一百倍。她身體裏還有一些部分會時常作痛。她仍然會偶爾陷入對詛咒的擔憂之中。吸血鬼的感官敏銳，所以痛苦和負面情緒也會無限放大，很容易被絕望圍困。但好像那些都不重要了。她只要每天能看見Klaus對著自己的微笑，就覺得一切都好。

Klaus充分地尊重她。他仍然讓她睡在自己的隔壁，只是在她床頭掛了一串金鈴，只要她一拉動他就能聽見。最初的幾天裏，Lilith因為受傷和初擁導致的疼痛而難以入眠，都是Klaus一直抱著安慰她，有他不斷跟她說話分散註意力，她才能勉強睡上幾個小時。

後來便一切都慢慢好起來了。大雪封山，他們也沒事可做。David來的時候帶了一部分食物，足夠他一個人生活半個多月。而Klaus便會經常出去打一些動物回來給Lilith，後來他就開始教她打獵，兩人經常滿載而歸。

每天清晨，Lilith醒來的時候都會拉響金鈴，Klaus便會出現在她門口——他一向睡眠很少。然後兩人一起吃早飯，有時候是David給他們做的食物，有時候是一杯血漿。Lilith個人更偏向於吃人類食物，因為她實在不習慣喝血，但她無法改變嗜血天性，只能盡量減少次數，夠維持身體便可。

早飯過後兩人就會出去打獵。大雪覆蓋後的深山空寂無人，那些松軟的雪堆和隱蔽的山洞裏經常藏著很多驚喜。Klaus經常會扔個雪球來偷襲，然後兩人就開始愉快而又幼稚地打起雪仗。大boss鼻子凍得紅紅的，頭發上脖子上都是雪漬，Lilith就會忍不住想吻他。

“怎麽辦？我都要被你萌死了。”她半開玩笑地說。

“是嗎？”Klaus認真地反問，鼻頭粉粉的像只大貓，“我活了幾千年，這個詞第一次被用在我身上。”

可是打著雪仗的大boss真的很萌啊。Lilith經常覺得自己也仿佛被帶回到了童年時代，跟明明腹黑卻又可愛的Klaus玩得不亦樂乎。

收拾完獵物和各自身上的雪後，吃過午飯，通常他們會呆在書房裏。Klaus坐在沙發上看書，Lilith也會從他那些堆到天花板的書櫃裏找書看。Klaus庫存頗豐。古堡裏有一間巨大的書房，坐北朝南，有著漂亮的天窗，光線特別好，四壁的書架直堆到頂，上到中世紀的羊皮古卷，下到幾百年前的通俗小說，你能想到的文學類書籍幾乎都能在這裏找到。

Klaus的惡習是，喜歡躺在Lilith的腿上看書。屢教不改，Lilith最後也就只好由他去。有時候累了，兩人便仰躺在沙發上，偶爾交談幾句，看碧空幽藍，雪霽後的陽光透過天窗照射在地毯上，壁爐燃著的木柴劈啪作響，空氣中飄飛著的細小微塵都纖毫畢現，Lilith覺得她可以一直這樣直到世界老去。

Klaus仍然保留英國人喝下午茶的習慣。不過Lilith教會了他新的喝法。從外面那些雪堆裏取些幹凈的雪來，用小錫茶壺盛了架在火上，待雪水化開後放入綠茶，茶沸後第一遍茶湯棄之，第二遍再用陶瓷杯倒出來，雪水的清冽和著茶的甘醇，喝著頓覺百骸舒展，唇齒留香。

David總是會在夜幕降臨之前在後花園裏燃起一堆巨大的篝火。他們會在篝火旁邊吃晚飯，然後三個人圍著火爐聊天，Klaus給她普及歐洲中古史，David給她講自己過去二戰時的經歷，Lilith饒有興趣地聽著，有時捧腹大笑，有時情之所至也落下淚來。深山裏的星空美得驚人，顆顆繁星仿佛點綴在棋盤上的鉆石熠熠發光，像是Klaus描述過的奧斯曼帝國皇冠上的明珠。時間就在那些星光與雪光中迤邐而過，直到Lilith困得不行嚷著要回去睡覺。

他們在古堡中一連過了快一個月。Lilith每日煮雪烹茶，看書打獵，不知今夕何夕，也不關心自己身在何地。但她知道，那些危機仍然潛藏在積雪之下，待開春之時便會全部顯露。

她雖然每周會聯系父親兩次報平安，但實際上她這麽久沒有回國，若說父親不擔心，那明顯是假的。更何況，她也始終沒有想清楚該怎麽向父親解釋自己的情況。而Klaus那邊，他每隔幾天就會接到來自世界各地的混血兒的電話。顯然，他仍然在等待著他們找到Katherine的行蹤。

關於Katherine這個女人，她一開始毫無了解。但Klaus向她解釋了Katherine跟Elena的二重身後，她猛地想到當初在亞特蘭大的酒吧外面接到Klaus從意大利打給她的電話時看見的那個酷似Elena的女人，不禁驚出一身冷汗。原來早在那個時候，她就已經被Katherine盯上了。她沒有動手，多半只是一直在尋找時機。

而他們後來在島上洞裏並肩行進時的同伴也一直都是Katherine。怪不得Lilith那時總是覺得她有些怪異。

但他們終於還是接到了消息。有人在法國南部發現了Katherine的蹤跡。Klaus擔心自己的手下敵不過那個狡猾的女人，決定親自過去。這也意味著，Lilith在古堡的這段快樂時光終究是要告一段落了。

她不可避免地感到難過。哪怕是作為人類的她也會不舍，何況是極端情緒化的吸血鬼。更可怕的是，她一想到自己終於還是要回到人類社會中去，心裏就還是有些不甘和恐慌。盡管外表仍然地裝得毫無異樣，但她心裏清楚地知道，她跟那些人類，終究是不一樣的生物了。

臨行的前一天，David幫著他們收拾了這段時間的行李，提前放置在了前廳方便出行。他擁有出入所有Klaus名下府邸的自由，但他似乎是看出了Lilith的不舍，便表示會留在這裏等他們回來。

入夜許久，Lilith怎麽也睡不著，腦子裏千頭萬緒驅也驅不散。自己身下的床從未像今天這麽硬過，房間裏的空氣從未像今天這麽悶過。她輾轉許久，長嘆一聲，披了件衣服起身來，拉開窗簾，站在窗前向樓下望去。

她住在三層，房間正對著花園。雪已經漸漸有些化了，終究是不抵開春後層層攀升的溫度，花園裏的植物卻又尚未蘇醒，殘雪襯著黑色的泥土和枯枝看著分外頹敗。Lilith越發覺得喘不過氣來，索性伸手打開了窗下的鉤鎖。

春寒夾著清冽而濕潤的風猛地撲進房裏來，她這才覺得舒心了些，未曾想到床頭的金鈴也跟著響了，清脆的玎珰聲嚇了Lilith一跳，連忙關上了窗。但十幾秒後，Lilith的房門就被敲響了，然後Klaus的臉從門縫裏露了出來。

“怎麽了？親愛的？”他臉上還掛著些未脫的倦意。

Lilith一楞，又是心疼又是抱歉，連忙擺手：“沒事，我就是覺得房間有點悶，打開窗透個氣，你快回去睡覺吧。”

Klaus沒有說話，卻走進房間來，順手關上了門。Lilith不明所以地看著他。

“我有沒有跟你說過，發現自己是一個混血兒是什麽感覺？”他在床邊坐下，微笑地看著她。

Lilith想了想，走過去坐在他旁邊，搖頭。

“被背叛的感覺。”Klaus深深吸了一口氣，Lilith很少在他臉上看見這種神情，“這是我人生第一次感覺被背叛。但從那以後，背叛就開始伴隨著我了。”

“那時候我們的家族不堪狼人侵擾，為了對抗他們，父親將我們都變成了吸血鬼。但我的母親，她跟狼人部族有染。也就是說，我是她跟狼人生下來的混血。我深深感覺到她背叛了我們的家族，然而其他人卻不這麽認為。他們都認為是我背叛了家族，我應該被逐出去。僅僅因為，我跟他們不一樣。”

“最初的時候我也跟你一樣，茫然失措，無所適從。我不知道除了自己的家族以外，還有誰會接納我，有誰會像家人一樣愛我，我到處無目的地漫游，到後來我漸漸發現了方法。那種你可以定義自己的方法，你可以找到你自己存在的意義，並且不會再迷茫。”

“對於我來說，這種方法就是力量。Lilith，你已經有了這種東西，你跟他們不一樣，但這並不重要，因為你比任何人都強大都獨特。”他看著Lilith，像一個久經人事的老者，眼神難得竟有些滄桑和倦意。

“你就是你，你不需要靠別人的認同而存在，明白嗎？”他輕輕摸著她的頭發，吻著那些像絲綢般的黑色發絲。她發間有種獨特的香味，即使他們明明用的是同一種洗浴用品。這一點始終讓他覺得非常奇怪。

“我告訴你這些只是想讓你知道，力量的強大並不是最重要的，隨之帶來的心的強大才是關鍵。真正的強者一定擁有強大的內心。更何況，你什麽都不用害怕，因為我會陪著你。”

“我和你會是同類。”

他溫柔地吻著Lilith。溫柔而安慰地，仿佛窗外開始淅瀝而下的春雨。無關欲望，無關壓制。

Lilith經常覺得，越接近Klaus，就越看不懂他。他身體裏像是同時活著一個歷經千年滄桑的老者，一個熱情溫柔血氣方剛的少年，和一個幼稚可愛的孩童。幾千年的時光在他身上流逝，無數個空間也仿佛在他身上上演。她有時候搞不懂哪一個才是真正的他。

但那有什麽重要呢。畢竟每一個時空的他，都會是愛她的。

說到吻，Lilith近段時間一直在奇怪，Klaus……似乎不像是她認識的那些西方男人，更不像是一個吸血鬼。吸血鬼……不是以欲望強烈著稱的嗎，連她自己在初擁以後都有時會感覺到它的存在呢。

可是……這個問題她不敢問啊。

作者有話要說： 過渡性的一章~

甜得我牙酸啦！覺得跟Klaus打雪仗肯定是好難得的經歷！！腦補一下簡直萌cry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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