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陰陰的，猶如一個鐵灰色倒扣著的大鍋蓋，那幢兩層的灰黃色建築更顯得陰氣十足。要說一點都不害怕，根本就沒有心理陰影，那絕對是假的。Lilith下意識地猶豫片刻，咬緊了唇跟了上去。

“你知道我在想什麽嗎？”Klaus頭也沒回地說道，“為什麽你明明應該已經有了強大的能力，卻還是這麽意志薄弱？”

“那不一樣，這跟能力無關，我還是個人，是人就會害怕。”Lilith想也不想地反駁道。

“有關，”Klaus靜靜說了一句，“當你擁有強大的力量之後，你會發現世間再也沒有能讓你害怕的東西了。”

“我知道那是你的追求和準則，但我不這麽認為，”Lilith正要繼續往前走，冷不防手臂卻被Klaus抓住了，她詫異地回過頭，“抓我幹嘛？”

“你是打算就這麽直接走進去嗎？”不知道為什麽，她好像從Klaus的眼裏看到了某種奇怪的笑意。

“那有什麽不可以嗎？”Lilith不以為然。

Klaus認真地說：“至少，你應該讓我走在你前面。”

Klaus帶著Lilith推開了廚房的門。連窗戶的玻璃都被熏成黑色，裏面的光線並不好。人還沒走進去，一股強烈的燒焦腥味就從裏面沖了出來，Lilith忍不住後退了一步，皺眉打量著裏面。

廚房並不大，看得出原先擺放著一張桌子，還有幾把椅子的殘骸，都淩亂地散落在已經變成黑色的地板上。靠墻的地方是煤氣爐竈，基本只剩下了一個空殼。地上原先散落的人體殘骸已經被清理幹凈，布滿了警方用白色粉筆劃出的屍體位置。

Klaus將門全部推開，而後走了進去。Lilith跟在後面走進房間，四處打量著。

“果然是蓄意人為。”Klaus的視線落在那根被整體拔出的煤氣管道上，腳下卻似乎踩到了什麽東西，他低頭撿起來。是一枚打火機，摸起來仿佛還有餘溫。

Lilith明白他的意思。一般而言，這種事故都是因為沒有關上閥門或者是管道出現空洞而洩露，像這樣管道直接脫落的明顯是有人故意做的。更何況，那個打火機也能從側面證明。

廚房的一角還擺著一張小圓桌，表面也已經被燒成黑色，上面淩亂地擺著一些東西，還有一個小烤箱，都鋪了一層層厚厚的深黑色的炭灰。Lilith的視線掃過那堆雜物，卻突然看見烤箱裏好像有什麽東西露出來，發黃的白色有些顯眼。

她走過去，沒有費什麽力氣就將烤箱的門打開，看見了那封白色的信，封面上只寫了個名字：April。

紙上的字跡非常潦草，顯然是匆忙寫就。除了Lilith在烤箱門上留下的手指印之外，其他部分都落滿了灰，然而信封卻仍然幹凈潔白，表示它應該是在火災之前被塞進去的。Lilith飛快地看完，眼角竟不由自主地跳了兩下，她連忙轉身喊道：“Klaus。”

Klaus走了過來，接過她手中的信封匆匆掃了一眼，伸手就拆開了信封。Lilith下意識覺得有些不妥，但還是沒有出聲。

“親愛的April，很抱歉讓你經歷這些，我所做出的是必要的犧牲，而且恐怕這只是往後眾多犧牲的開始。一直都有邪惡的東西散布在神秘瀑布鎮，但現在更恐怖的東西來了。我的死只是這場戰爭的開始。當我們都得到拯救的時候，我會再見到你。”

落款是“一直愛你的，爸爸”。

“報紙上提到說，Young先生好像是位牧師，”Lilith說道，“這看起來應該是寫給他的女兒的。”

話音未落，她突然聽見外面傳來了一聲清脆的聲音，像是樹枝陡然斷裂，而後重歸寂靜。然而還沒等她反應過來，只感覺身邊一陣風掠過，Klaus已經不在原地，Lilith趕緊追出去，就看見Klaus背對著自己，站在一個黑色頭發的女孩面前。那個女孩顯然被嚇得不輕，下意識地蜷縮著身子，一雙黑色的眼睛裏全是驚恐。

“你是誰？”Klaus輕輕開口，聲音並不大，卻帶著無法抗拒的壓迫感，空氣中隱隱有危險的氣息蔓延開來。

“我……這裏是我家。”女孩不敢直視Klaus，說話都有些哆嗦。

Lilith微微吃驚，走出去試探性地問了一句：“April？”

“我……我認識你嗎？”女孩這才註意到她，遲疑著問道。

看來顯然這就是Young牧師的女兒了。Lilith放松下來，走近他們，卻見Klaus低下頭去，緊緊盯著April的雙眼，一字一句地說道：“我們只是路過，剛剛你什麽都沒有看見。”

對方似乎根本沒有掙紮，只是楞楞地看著Klaus，眼神漸漸失去神采，而後她像是根本沒有看到這兩個人似的，自顧自地走開了。有風掠過樹林，揚起地上些微的灰燼，更襯得她單薄的身影有些淒涼。

Lilith忍不住低下頭，努力想將那種似曾相識的感覺趕走，卻沒有註意到旁邊的Klaus不動聲色地將她的表情盡收眼底。

回去的車上，Lilith有些反常地沈默。Klaus的臉色也不太好看，只是靜靜地目視前方，看起來心事重重，松松地掌握著方向盤，偶爾才掃她一眼。

天空陰沈沈的，西邊開始堆疊起墨團般的烏雲，風吹過綠得發黑的樹林，公路兩旁的山巒輪廓都變得模糊暧昧。看起來要下雨了。Lilith感覺到冷，下意識地抱緊了雙臂，試圖消滅被激起的一層雞皮疙瘩。

“所以……我們現在是要去哪裏？”Lilith看著兩旁飛快倒退的風景，不禁有些不安地開口。

從Young的農場回來，她心裏的疑團越滾越大，像一群頑固的癌細胞生根紮在了她的腦子裏。難道真的有人在她還沒來之前就已經盯上了她？那麽那些人的目的是什麽？殺了她麽？但他們既然能知道外婆寫信讓自己來，不可能不知道她身上的禁咒。除非……

“Klaus先生，我在想……會不會是有人知道我身上的禁咒，故意想用超自然力量殺死我，好喚醒我的巫師血統？”

Klaus突然轉過頭來奇怪地看了她一眼，她有些蒼白的臉色和不自覺緊咬住下唇的表情全都落在他眼裏。不知道為什麽，他突然伸出手來揉亂了Lilith的頭發，轉過頭去輕描淡寫地說了一句：“別多想。”

“要我不多想也可以，但是，Klaus先生，你就真的不打算告訴我我們要去哪裏麽？”Lilith繼續問道。平心而論，她真的不太喜歡這種一無所知只能被人牽著鼻子走的感覺。

Klaus卻沒有理她，徑直拿出手機按了幾個數字，撥通電話。對方很快接起來了。

“Klaus，什麽事？”

“你認識Young牧師以及他的女兒April嗎？”Klaus直截了當地問。

“當然不認識，不過我想Elena也許會有印象。”Stefan說道。

“我現在正要開車去找你，希望你在家。”Klaus微微笑道。

“事實上……我不在，今天小鎮為那些死者舉行追悼會，所以我們都在教堂。”Stefan答道。

Klaus輕輕掃了一眼旁邊的Lilith跟自己的著裝，於是幹脆地答道：“好，那我們就去那裏找你。”

掛斷電話，他也沒有要跟Lilith說話的意思，只是自顧自地開車。

“你們說的創始人委員會，他們所有人都死了嗎？怎麽會有這麽巧，這些人都在一間屋子裏？”Lilith想象著當時的情形，只覺得又詭異又可怕。

“很奇怪，不是嗎？”Klaus嘴角噙著一絲冷冷的笑，“他們當然是自願聚在一起這麽幹的，關鍵在於，他們所謂的‘犧牲’，目的是什麽，以及，始作俑者是誰。”

二十分鐘後，車子開進了小鎮，而後利落平穩地轉彎，在最西端的教堂外停下。廣場上綠草如茵，散落著三三兩兩前來參加追悼會的人群，輕聲地交談著，有些人顯然是死者的親友，不時忍著悲痛，輕輕擦拭著眼角。

雖然跟那些人素不相識，Lilith還是受此氣氛感染，心情也頗有些覆雜。這些人的死也許導致了她的空難，將她拉進了一個詭異的世界，但從那封信上來看，他們似乎是被人利用，而且也付出了生命的代價。如果說她真的對他們有什麽深仇大恨，似乎也不具說服力。

“我們到了。”Klaus立即下車，“讓我們來看看在這裏能知道些什麽吧。”

Lilith站在教堂前的草坪上，覺得那些並不愉快的記憶仿佛再次卷土重來，引得她的頭皮隱隱作痛。然而，她還是很快調整好自己，在Klaus回過頭來的時候向他微笑致意，跟著他走進了那幢肅穆的白色建築。

Klaus教過她很多，但唯一沒有教的就是如何利用自己的力量戰勝恐懼。她知道自己已經不是當初的那個人類，但那不代表她不懷念。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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