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近些年來大將軍最得力的副官，庫蘭一直保持著絕對的忠誠和機敏。

他知道一些比他等級高的將軍都不知道的事情，比如大將軍對陛下撤退的命令極少選擇服從。他也知道，遠在阿蒙蘭的陛下並非不了解大將軍的這些舉動，因為至少遠在哲賽的費麗弗琳將軍是站在陛下那邊的。

但他不知道的是，這一次，國王的忍耐到了極限。他更沒想到的是，大將軍在最短的時間內將赤焰騎全軍覆沒的消息送回阿蒙蘭後，國王會親自前來，只是為了給大將軍一個最嚴重的警告。

此刻包括將將從哲賽趕回的費麗弗琳將軍，費爾南多將軍等人都全部被陛下遣得遠遠的。他卻被留在了主帳外面，聽著帳中大將軍和陛下不緊不慢的對話，一顆心越揪越緊。

“所以說奧克先是打了瓦尼薩一個措手不及，奪了他們的旗幟，再假冒我軍騙取了克頓守軍的信任，使北邊的費麗弗琳無法及時得到消息。後糾集墟谷以東的奧克，隱藏實力，佯敗引莫烈昂追擊，最終以逸待勞全殲了赤焰騎。是這樣嗎？”幾案之後，金邊墨綠王旗幾乎將整片輿圖遮掩，旗幟之前，金發銀甲的國王雙眼微瞇，拿著酒杯的手指緊緊地貼在杯壁上。

“正是。”亞爾維斯神色從容，並無掩飾

“你知不知錯。”

“臣下有罪，識人不明。明知莫烈昂急躁冒進，卻還將拉圖重地交給他。”

“你說什麽？”聽到這樣一句話，瑟蘭督伊緩緩放下已送到唇邊的酒杯，不敢置信地盯著他。

“防線之間，據點有限，臣本應吩咐下去增加巡視輪數與戰士數量，卻未能辦到，以致最近的費麗弗琳將軍未能及時得到消息支援紅峽谷，間接導致赤焰騎全軍覆沒。這一切，都是臣的罪過。”

“你混賬！”瑟蘭督伊勃然大怒，“你知不知道現在是什麽時候？”

亞爾維斯嘴唇動了動，卻什麽話都沒說。只以最恭敬的姿態，垂著頭，站立在他的下方。

“全軍撤回蘇度湖以南的命令，我下達了有多久？需要我給你重覆一遍嗎，大將軍？”對著他這副油鹽不進的模樣，瑟蘭督伊心底的怒火一重蓋過一重，“誰讓你派人去守哲賽，守拉圖？”

他擡起頭：“因為墟谷必須……”

“你給我住口！”幾案上的酒杯軍報盡數被拂落在地。瑟蘭督伊站起身來，“三千年，整整三千年，你還是這個死樣子！”

“我告訴過你什麽？嗯？”他一步步逼近他，緊緊地盯著他的雙眼，“我再問你最後一次，你知不知錯？想好了，再回答，我的大將軍。”

琥珀眼中閃過一抹深深的失望，亞爾維斯苦笑了一瞬，俯身半跪在國王身前：“是臣下識人不明，鑄下大錯。所有的後果皆由臣下一力承擔，與赤焰騎和東林軍無關，還望陛下暫熄雷霆之怒。”

他的姿態順從而恭謹，薄唇緊抿，眸光平靜，卻讓國王終於耗盡了最後的耐心。

瑟蘭督伊冷笑了一聲：“好，你很好！你以為，我真就不能把你怎麽樣，對不對？”

“臣下不敢妄自尊大。”

他牙關緊咬，再未看他一樣，大步走出營帳。

北境諸將本聽從國王的命令退得離那主帳遠遠的，壓根聽不到帳中談話，此刻卻見國王獨自走出來，臉色鐵青，目眥欲裂，皆感心驚，正欲上前行禮，卻聽國王下了一道從未有過的命令。

“大將軍為王國鞠躬盡瘁，心力交猝。自今日起解除北境軍務，歸家休養。克拉斯與艾嘉軍團暫劃入費麗弗琳將軍與費爾南多將軍麾下，待大將軍元氣恢覆再行執掌。”

事情是從什麽時候開始失去控制的，萊戈拉斯不太能找到一個具體的節點。

他只是下意識地依賴阿拉貢。

事實上，自從離開洛絲蘿林遇襲後，護戒小隊已經名存實亡。

弗羅多與山姆悄悄離開了他們，獨自前往末日火山。而阿拉貢則做了一個大膽的決定。他要放棄追上持戒人的腳步，轉而去尋找被敵人抓走的梅裏和皮聘。

萊戈拉斯在片刻驚訝之後便接受了——因為他自己也沒有更好的選擇。

他和金靂天生不對盤，卻唯有一點是共同的，他們信任阿拉貢的決斷。

因此他們一路追蹤大敵的蹤跡，直到進入了洛汗地界。

驃騎之鄉的大片廣袤原野讓萊戈拉斯的心胸都開闊起來。雖他曾待過的斯坎迪亞也有荒原，但幽暗密林國境內大部分都是遮天蔽日的古木叢林，哪及得上此地的遼闊壯美。

但也正是在這裏，視野中已經徹底不見了他們欲追逐的影子

“事情不對。”阿拉貢望著下方寂靜的荒野，“他們這麽拼命地趕路一定有原因。他們想對付我們。”

萊戈拉斯深以為然，他幾個輕巧縱躍，來到了前方視野更開闊的一處巖石上。

“萊戈拉斯，你的精靈之眼看到了什麽？”人類在身後叫他。

“他們轉向了東北方。”他看著下方一處遠去的煙塵，心知不妙，“他們要把霍比特人帶到艾辛格！”

“薩魯曼……”阿拉貢一語中的。

“那可不是個好的地方啊……”金靂也放下了手中煙鬥，神色嚴肅起來。他一直靠它來恢覆元氣——他的兩個夥伴跑得比他快得多，尤其是那精靈小子。

“事不宜遲，我們快走！”

他們晝夜兼程，卻在血紅太陽升起來的時候再度發現他們失去了奧克的蹤跡。

“這裏昨夜一定發生過殺戮。”萊戈拉斯升起不詳的預感，這時他聽到一陣隆隆的聲響。

“躲到一邊！”阿拉貢低促地命令。

那隆隆的聲響越來越近，數百騎自枯草冷風中疾馳而來，馬上騎士個個披甲執銳，勢不可擋。

“洛汗國的騎士們！驃騎國可有什麽消息嗎？”看清那熟悉的旗幟，阿拉貢松了一口氣，從巨巖後的陰影中走出，向騎士們喝道。

騎士們很快反應過來，將他們裏三層外三層地包圍了起來——那實在不是個友好的姿態。

萊戈拉斯握緊了手中的大弓。

“一個精靈，凡人，和一個矮人，為何闖入驃騎國？”尖銳的矛尖中，一位身材高大的騎手策馬行至他們面前，神色陰沈而不耐，“快說！”

“騎馬的，你要是先報上名來，我就告訴你我的名字！”金靂倨傲地開口，一路奔波，他要得到的可不是這種待遇。

阿拉貢無奈地搖頭。

那騎手顯然有些動怒，他翻身下馬，來到金靂面前，一雙威嚴的深褐眼睛顯得殘忍又冷酷：“你若是再高一點，我一定一劍讓你人頭落地。”

這話瞬間激怒了萊戈拉斯。他拔箭拉弓的速度超出了所有人的預料。當洛汗騎士們反應過來的時候金發精靈的箭尖已經抵住了高大騎手的面孔：“那我會先讓你一箭斃命。”

騎手看著這個精靈，頭盔下的眼睛微微瞇了起來。他做得到，他知道。

“放下，都放下！聽我說。”阿拉貢及時擋在劍拔弩張的雙方中間。他看向騎手，有些懊悔自己沒在第一時間說出來歷，“我們不是敵人。我是阿拉送之子阿拉貢。他們是葛羅茵之子金靂，這是幽暗密林的王子萊戈拉斯。”

“我們是洛汗國，希優頓國王的朋友。”他誠懇地望向騎手。

騎手轉頭打量了他片刻，確認在這個年輕人眼中沒有看到異心。

“希優頓國王？”他重覆了一遍，解下頭盔，“可是希優頓國王已經敵友不分。連他自己的家人都認不出了。”

萊戈拉斯看到一頭璨金的發和一張輪廓分明，高貴憂郁的臉。

“薩魯曼在國王身上下毒，將這片土地據為己有。我伊歐墨卻誓死效忠洛汗國。”他自嘲地一笑，“所以才會招到驅逐。”

阿拉貢在看到那面旗幟的時候便隱隱猜到了他的身份，眼下更是確認了自己的猜想。可惜他心中雖佩服他的舉動，卻已經沒有時間再與他多做寒暄。他直接而急切地問起了兩個霍比特人的下落，得到的答案卻是伊歐墨等人前一日已經殲滅了那群**，而現場，卻並沒有留下活口。

萊戈拉斯的神色僵住了。

“你的意思是……死了？”金靂微微張嘴。

“我很抱歉。”伊歐墨有些懊惱地皺眉。他看了萊戈拉斯一眼，想了一下，轉頭打了聲呼哨，“哈蘇風，阿洛德！”

一白一棕兩匹駿馬奔了過來。金發騎手將韁繩遞至片刻間還與他拔箭相向的精靈手中：“希望這兩匹馬能為你們帶來好運。”

“後會有期。”

阿拉貢朝他略一點頭。

“去找找你們的朋友吧，但是別心存希望。我們早已失去了希望。”伊歐墨翻身上馬，最後看了這奇怪的組合一眼，然後舉起了右手，示意同伴，“向北出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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