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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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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暗密林,北境,蘇埃爾部。

那頭奧克率先撲過來的時候,最前方馬上的銀發將軍毫無準備——事實上,整個蘇埃爾大營的戰士都毫無準備。

雖然說是大營,但是在整個王國漫長曲折的北境防線中,蘇埃爾部只是非常小的一個據點,其守軍人數甚至比不上阿蒙蘭第二箭隊的一半。

因此,奉令巡查的費麗弗琳將軍將其作為了第一站。

奧克野蠻的爪牙狠狠地擦過她的肩膀,獵裝被撕開一條口子,殷紅的血瞬間染紅衣袖,摔下馬背的女將雪銀長發在半空一閃,一手壓地,刀刃飛速上翻,轉瞬便牢牢抵住了那撲上來的奧克的脖頸。

“將軍!”周圍的精靈戰士一聲驚呼之後便即停口。因為他們發現那突然竄出的奧克只是個序曲,在他們的四周,蘇埃爾荒寂的土地之上,越來越多的奧克已經圍了過來。

“說!”劇烈的疼痛自肩處一路蔓延,費麗弗琳吸了口氣,手腕卻沒顫動分毫。她盯著身下面容猙獰的俘虜,灰色雙眸冷硬如巖,“不知死活的畜生!誰派你們來的!”

那奧克桀桀怪笑起來,竟不顧喉嚨處精靈的兵刃,突然擡手,不管不顧地將樸刀朝她一格。

費麗弗琳迅速側身,誰知那奧克並非意在取她性命,反而手腕在半空中一轉,便狠命地向自己脖頸砍去。

“你……”費麗弗琳眉頭一皺,正欲上前制止,耳畔突然響起利刃破空之聲。

那奧克一聲慘叫,樸刀掉落在地,卻是它手腕已中了一箭。

一箭方止,挾風雷之聲的第二箭便已再至,費麗弗琳詫異轉頭,那第二箭堪堪擦過她發帶,精準地刺入了奧克的另一只手腕,將其牢牢釘在地上,再也動彈不得。

長發似水銀般一瀉而下,幾縷發絲被血染得緋紅,費麗弗琳站起來,捂著肩膀,驚訝地看著策馬而至的棕發精靈。

“把它帶回去。”亞爾維斯冷聲下令。

周圍幾個護衛立刻下馬擡起那痛得不住嚎叫的奧克。費麗弗琳跨上戰馬,環顧四周,這才發現蘇埃爾戰士中混進了不少艾嘉軍團的成員。

“你怎麽在這裏?”她回頭看著亞爾維斯。他此刻不是應該在克拉斯軍團大營坐鎮才對麽?她巡視賽忒城以西,岡巴達以東之地,奉的正是他的命令。

“我不放心。”大將軍看著周圍被捆起來的一列俘虜,罕見地沈了臉。他心中雖有數,卻也沒想到這些畜生膽大包天至此,孤山一戰過了才多久,他們竟然就敢在這麽短時間內出動,當真以為他幽暗密林無人麽!

不過……他用心數了數,頓時疑惑起來,這到底是巧合,還是死敵別有用心的試探?

“我看蘇埃爾的裝備已經太過落後,守軍質量也根本比不上賽忒,大將軍認為,是否需要讓裏維安也先去克拉斯接受訓練?”費麗弗琳看著他陰晴不定的神色,猶疑著問。

“不用,我有其他安排。”他看她一眼,頓了一下,“你怎麽樣?”

費麗弗琳怔了一瞬才反應過來他指的是她的傷,按著肩膀的手不由得緊了緊:“沒事。”

亞爾維斯的目光停在她被血染紅的指上片刻,移開視線,毫無征兆地策馬加快了速度。

“陛下會在凱杜姆節北上,記住,費麗弗琳將軍,你只有二十天時間。”

“是。”她垂下頭,在心中長長地嘆了一口氣,他到底是太信任她,還是太不信任她。

克拉斯軍團大營。

“大將軍,莫烈昂大人到了。”

“這麽快?”亞爾維斯放下手中清水,有些詫異地擡頭,卻見紅發墨眼的領主已闊步走了進來。

“幾百年不見了,莫烈昂!”

“別來無恙啊,大將軍。”紅發領主穿戴整齊,面對著多年不見的同袍,笑容燦爛。

“孤山一戰,居功至偉。”亞爾維斯唇角上挑,“幹得漂亮。”

“分內之事罷了。莫烈昂在側案邊坐下,有些慚愧地搖頭,“何況若非王子殿下堅持,我就鑄下大錯了。”

“我只在乎結果。”他亦微笑,做了個請的姿勢,“來吧,領主大人,車馬勞頓,先嘗嘗賽忒的美食。”

“美食,嘿!我喜歡美食……”莫烈昂撕下一角蘭巴斯扔進嘴裏,嚼了一下,眉頭一皺,“這什麽廚子……”

“費麗弗琳的方子。”大將軍灌完一杯牛奶,舔舔唇,“監督著後勤做的。”

紅發領主噎了一下,硬生生轉了方向:“廚子……手藝還真不錯……”

“噗……”靜立一旁的庫蘭險些憋出內傷。

“聽聞凱杜姆節,吾王陛下將駕臨北境勞軍。”待食物餐盤都撤下,莫烈昂方才開口。

“正是。”亞爾維斯道,將案側厚厚一摞軍文移到了中間來,“在此之前,我要聽聽,你對於目前布防的意見。”

莫烈昂的目光投向大將軍身後那副巨大的輿圖。

那裏繪制的是阿蒙蘭以北,西部山脈到東邊河谷,貫穿整個北境的全部據點,其上被紅色印記圈起來的數個重鎮,已與數十年之前迥異。

“胡戈大人的兵力守衛領地,甚至支援阿蒙蘭已經綽綽有餘。無須憂慮。”他想了想,“然則,除了王域以外,就算是在我的領地,赤焰騎所要捍衛的疆土也已經過於廣闊,更遑論更為遼闊的北境……”

“兵力吃緊,這是沒有法子的事情。”亞爾維斯道,“你有什麽想法。”

“奧克已經撤退。我們可借機修整。”莫烈昂不假思索地道,“東邊那幾個隘口的駐軍悉數回遷正好可以補上南部的缺。”

“未必。”大將軍笑了笑,“我日前剛去過蘇埃爾,拉圖,雅頓,那幾個關口,個個都牽一發動全身。”

莫烈昂一楞:“可是陛下此前說……”

他打斷他的話:“嚴寒之戰前,陛下亦曾告誡過我,我等所放棄者良多,唯國之疆土,一寸也不行!”

紅發領主暗暗皺眉。

亞爾維斯看了他一眼,起身將輿圖上某三個不起眼的點連成了一條弧線:“如若它們當真都成了棄子,一旦大敵來襲,你認為,他們將首先進攻哪裏?”

莫烈昂順著那條線看過去,神色突然一凜,脫口而出:“不!絕對不行!”

“當然不行。”大將軍眼中是與他同樣的堅決,“所以,我需要你,莫烈昂。”

阿蒙蘭至北境的道路上空已久未出現過王旗的蹤影。或許正因如此,當墨綠金邊旗在這個秋日高高揚起時,冷杉和墨松都忘記了致以最溫柔的屈膝禮,針葉林間流淌著的只有它們痛苦而沈默的呼吸聲,如同被人類拉壞的風箱。

瑟蘭督伊坐在一匹高大的黑馬背上,蒼白臉上兩道濃眉緊緊蹙起。他已有多年未見過森林的這幅模樣。暗影在此張牙舞爪,其力量甚至隱有壓過他曾經磅礴的靈力的態勢。

薩那諾斯受傷極重,他以馬為坐騎,速度便不可遏制地慢下來。因此他選擇走這條多年前發現的小徑,行至中途才發現它們已被沼澤與霧魘吞噬,甚至需要衛兵臨時開辟道路。

他在王域感覺不到它們的痛苦,亦無法阻止暗影的降臨。他還能怪罪誰,它們變成這副模樣,他難辭其咎。

他楞楞地看著前方的天色,一邊這樣想著,一邊不動聲色地按住了身旁傳令官的手,假裝沒有聽到周圍那些不懷好意的呼吸,假裝沒有看到衛士已經警覺卻因等待命令而遲疑的眼神。

霧魘中那支長箭直直地朝他飛過來的時候他其實是第一個察覺到的,但是他沒有動作,雖然他只需要動動手腕,長劍便能離鞘。他要好好看看那些**的招數,他要好好看看,它們到底還能玩出什麽花樣。

但這個想法落空了。因為一支銀箭突然自斜後方飛了下來,箭尖與那長箭尖端在距離他的馬頭不足一尺的地方相抵,蹭地一聲,眼前銳芒一閃,兩支箭已皆數掉落在地。

精靈們吃驚地朝那銀箭的方向看去,卻見不遠處的土丘上立了一匹神駿非凡的白馬,其上穩穩坐著一位年輕的金發精靈。他一身淺褐,眸色冰藍,唇含譏誚,正對著那沼澤與霧魘大罵:“沒種的**!技不如人,就知道偷襲!”

話音剛落,又是兩箭飛了過去,與此同時,霧魘中傳來了氣急敗壞的吼叫。

衛兵們沒有時間考慮,第一時間沖了上去。瑟蘭督伊搖搖頭,靜坐在原地,看著他策馬走近。

他瘦了些,長途奔襲之後金發也有些淩亂,渾不似以往光滑柔亮。他的衣裳也很陳舊,極為普通的人類裝束。只是那雙眼如今很鎮定沈著,已沒有了那讓他心碎的絕望與哀慟。

“陛下。”萊戈拉斯一手勒住韁繩,一手握著弓,在馬上向他俯首行禮。

他不問他從何而來,也不問他什麽時候回來的,只淡淡道:“可還需要武器?”

“不用!”他對父親波瀾不驚的反應早已習以為常,大聲應答道。

沒有哪個訓練有素的戰士會忘記帶上武器。

他看著他握於劍柄上的右手,看著他微帶著疲憊的,蒼白的臉,揚了揚手:“您無須動手,讓我做您的長劍,陛下。”

國王看了年輕戰士的臉龐好一會兒,輕輕點頭:“給予許可。”

萊戈拉斯立時便轉身投入了戰鬥。而國王也正如他所言,始終沒有拔劍。

至始至終,他的視線都沒有離開過那個在敵陣中靈活周旋的身影。

到底是什麽時候開始,萊戈拉斯長成這麽大了?他又一次出神地想。

他心裏他一直還是個半拉大的孩子,將將從幼苗長起來的小樹。所有的誓言都顯得稚氣,所有的行動都帶著少年人的天真,即便是在第三箭隊,一身血氣中也總是帶著股奶味兒。

到底是什麽時候開始,他一心庇護著的孩子竟然也能成為他的一把利劍了?

他搖搖頭,他不記得了。如同他不記得森林的翠綠鮮活到底是怎樣被陰郁死氣掩蓋,如同他不記得漫長歲月中自己臉上的微笑何時消失,但當他回過神來的時候,它們就已是如此,仿佛千萬年間從未改變。

這場戰鬥持續了一段時間,結局也毫無疑問。

戰士們幾乎全殲大敵,只除了最後一個重傷者,在萊戈拉斯的阻攔下它被留了下來。

“你的主人是誰?”年輕的戰士神情冷肅,箭尖直指俘虜脖頸,“你們的洞穴在哪裏?只要你告訴我們,我們就放你一條生路。”

誰知這**不閃不避,竟然主動朝他的箭尖上撲去,他尚未回過神收回手,那奧克嘴邊已流出臟兮兮的黑血,箭身刺穿了它的心臟,它活不了了。

此舉完全在萊戈拉斯意料之外,他無措地望向國王。

“隨便處理掉。”瑟蘭督伊做了個手勢,夾緊馬腹,神色漠然,“它不肯說,那我就親自去問問我的大將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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