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著遠處長湖鎮的廢墟，國王眸中暗潮洶湧。看起來，那惡龍是將毀天滅地的魔力全都灑在了這小小的人族聚居地以發洩自己的怒氣。若它不死，將來……一定會為整個大荒原地區乃至伊利雅德帶來威脅……幸好，這次只是長湖。幸好，巴德殺掉了它。

只是，人類遭受這樣的無妄之災，又要如何才能得到救贖？龍焰之傷……向來無藥可救。

“我真是不知道該如何報答您，瑟蘭督伊王。”巴德感激地看著鹿背上的精靈王。

他們來得這樣快，只有一個可能，精靈王在那之前便已決定幫助長湖，因而，他的感謝是那樣地發自肺腑。

“別謝我，我並非專為你而來。”國王打量著眼前的巴德。他的黑發中夾雜了一些銀絲，面容也已不再年輕，可是神色中有一種飽經風霜後的淡定與從容，那是任歲月如何打磨也磨不去的珍貴光芒。他竟已為人父，可是，在他眼中，仍然還是個……

“屠龍者……”他慢慢地笑了，“巴德，你做得很不錯。”

那聲音裏有一種遙遠的親切。

巴德漆黑的眼中亦有舊時的光影斑駁，在這樣的國王面前，他頭一次有些赧然地低下頭去：“陛下謬讚了。沒有您的幫助，我的族人們實在不知該如何熬過這個冬天。”

“陸路行進比較慢，還有許多物資是通過水路運過來的。”這話提醒了國王，於是他又叮囑了一句，“你們註意分辨一下，另外有一些裝在水晶瓶子裏的酒，是我送給你的。”

巴德發誓他願意付出任何代價來報答精靈王現在的援助，他俯身：“陛下……現在可有何事能讓我為您效勞？”

“不必。”國王搖頭，緩緩驅策神鹿向前，“照顧好你的族人吧。我們要去孤山。對了，”他提醒，“將來若是生活依然艱辛，那山裏的無主之寶你們亦能享一杯羹，只是要小心，記得多帶些人手。”

“可是陛下，”巴德追了上去。

他轉頭。

“孤山裏的索林還在啊。”

國王眉頭一皺：“他竟沒死？”

巴德點頭，有些猶豫不決：“其實，龍死後，我也派遣了人去孤山，他承諾過鎮上居民，一旦得手便會給他們好處。可是……”

可是信使帶回來的消息卻是……那驕傲的矮人對他避而不見。

“那也沒什麽……”瑟蘭督伊一見巴德的表情就能夠猜出發生了什麽事，嗤了一聲：“矮人的承諾……”

後面的話他沒有說下去，拍拍薩那諾斯的脖子，它加快了速度。

精靈軍隊整齊有序地沿著小巷向前行進，巴德站在原地，直楞楞地看他們好一會兒，心中突然升起不祥的預感。

“等等，陛下，請等一下……”他抄小路飛快追了上去，直到國王精致典雅的盔甲映入眼簾，那上面的秘銀護肩宛如收起的羽翼，“您要為了財寶去打仗？”

“我的子民需要那筆無主之寶。”

“這點我們是一樣的。我的族人也需要為山上的財寶向矮人討一點說法。”巴德緊張地看著他冷峻的側臉，他猜不出他的心思，“陛下，請求您暫緩片刻，讓我先去找他們，讓我去跟索林談。”

聞言瑟蘭督伊有些詫異地轉頭：“你要去和矮人講理？”

“是。”巴德堅定地說，“為了避免戰爭。”

他看著眼前的黑發男人，有些好笑，有些感慨。

這想法簡單的屠龍者……他眼中的光芒讓他想起了當初地宮裏那個倔強的小男孩兒。這樣單純，這樣幹凈的一顆心……

“陛下，請求您！”巴德重覆。

“好啊……你去跟他談。”他緩緩向前，雲淡風輕，“我就聽你一次。我會在河谷的廢墟之中等你，屠龍者，希望你能帶回好的消息。”

費倫在第一時間內得到了王國已經出兵的消息，他依著長湖鎮人的指引抵達河谷廢墟中的王帳時，天空已經陰了下來，看樣子這幾天一場大雪是免不了了。

帳中的國王正在百無聊賴地剝一堆開心果，似乎正在等待著什麽。但願不是在一心等待他的消息，他暗自在心底向維拉祈求。

“陛下。” 他上前行禮。

“回來了？”聽到傳令官的聲音，瑟蘭督伊連眼珠都沒轉一下，手上動作不變，“他們在哪兒。”

“萊戈拉斯不願回來。”費倫忐忑地開口，“沒有陶瑞爾，他哪兒都不去……他說，他不敢獨自承受國王的怒火……”

他悄悄擡頭，打量蘭花銀燈之下國王的臉色。

瑟蘭督伊停了下來，額角的青筋狠狠地抖了抖。

這混小子……

“那麽，他們去了哪兒。”他將最後一顆果仁兒放進碟子。

費倫回想了一下：“聽殿下的意思，他們好像要去岡巴達。”

岡巴達？瑟蘭督伊一楞，狐疑地看著他：“他們不回家繞去岡巴達做什麽？

“殿下沒說。”費倫誠實地回答。

岡巴達是遠古時都靈的蘇醒之地，位於迷霧山脈北段，毗鄰王國北境。在那裏，矮人與奧克曾爆發過激烈的戰爭，那是一處險峻的要塞，也是是瑟蘭督伊極其不喜歡的一個地方。

兩個孩子是為追蹤奧克與矮人的動向才離開王國的，聽長湖鎮人說，那些渣滓曾經在那一夜襲擊了巴德的家，但被他們打退了。如果是這樣，那他們此刻應該在長湖或者孤山才對。

岡巴達……北境的所有動向都在亞爾維斯的掌控之內，他最近的戰報裏並沒有提到過西邊的這個被遺忘之地啊……

萊戈拉斯，他跑去岡巴達做什麽？

他皺起了濃眉：“他們可曾受傷，可有武器？”

“看樣子不曾受傷，並且什麽都帶上了。”費倫又加了一句，“還騎著法洛斯。”

那麽這會兒他們已經到了。

瑟蘭督伊當機立斷：“費倫，去埃德林防線通知胡戈，叫他派隊人馬去岡巴達，帶上最精銳的斥候兵，一旦有何異常立刻回來稟報。”

“是。”他終於松了口氣。

瑟蘭督伊聞得他氣息不穩，多看了他一眼：“你吃過飯了嗎？”

啊？

費倫楞楞地看著國王，思維一時轉不過來：“回陛下……還，還沒……”

“這碟果仁兒拿去吃。”

“……遵令”

冷風呼嘯過曠野，拔地而起的巨大堡壘如一位沈默的巨人，站立在荒涼的北方大地上，時刻露出殘忍而不懷好意的目光。

“岡巴達……那邊是什麽？”

“我們的宿敵。古老的安格瑪王國。這些堡壘曾經是他們的大本營。這裏是他們補給裝備，打造兵器的地方。”萊戈拉斯看著眼前令人望而生畏的巨巖，忍不住想那些**到底是如何在這裏紮下根的。

“前方有光，有動靜！”陶瑞爾敏銳地察覺到遠處洞穴中一抹一閃而過的暗黃。

“看來我們得等到晚上了。”萊戈拉斯看一眼天色，降低了聲音，“這個地方很兇險，陶瑞爾。”

冷風將他們的長發吹得四下飄散，也將他話音中隱隱流動的傷感吹散了去。

“很早以前，我們的族人曾向這片土地宣戰……在，我nana……死後不久……”

她驚訝地轉頭看著他。

“你也不知道，對吧？”萊戈拉斯苦澀一笑，“就像是一個詛咒，跟隨龍一起來的，不僅僅有那些噬人的烈焰，還有戰爭。從我們祖輩的上古時代到現在，一直如此。”

陶瑞爾的確從來不知道這些，也從沒有機會知道。

“但ada他，從未向我提過這一點……”

“nana死了，ada重傷，岡巴達便趁此機會發難，亞爾維斯叔叔緊急奔赴北境……”

“狀況危急……那時，連nana的墓碑……甚至都還來不及準備……”

“是大將軍告訴你的？”她輕聲地問，他簡單的話語中蘊含著的信息讓她有些驚駭，有些心疼，“你怎麽沒有告訴過我？”

萊戈拉斯看著她水潤的雙眸，它們多像這暗色之中的兩顆星子，無暇，潔凈。他沒有告訴過她的事情，還有許多……

“萊戈拉斯？”

他再度擡頭望向那座堡壘，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反而突然轉開了話題：“我想我們或許能去瞧瞧它們到底想做什麽。”

“如果我們要進去，現在就得行動。”陶瑞爾立刻順著他的話說道。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她總覺得，方才，他有一件很重要的事要告訴她，卻不知為何在最後關頭又生生止住了。

他的目光……她不敢去想他到底想說什麽。

陶瑞爾話音剛落，半空中便突兀地響起了大片振翅之聲。

他們擡頭，是群蝠掠過天空，似一片不祥的烏雲極速地向堡壘游去。

“它們在聚集。”

“它們這樣，只有一個目的。”

“什麽目的？”

“戰爭。”

蝠群之下，一頭座狼載著高大的奧克走上凸起的危巖。萊戈拉斯看得真切，那正是此前與他狠鬥一場的博格。那**揮舞起手中的骨棒，仰天長嘯。似乎是與它的叫聲相和，山下傳來一聲奇異的號角聲，轟隆的聲響漸漸臨近，混雜著鐵甲兵刃的鳴響，怪物可怖的嘶鳴，盤旋飛舞的蝠群之下，手舉火把從堡壘中出現的，正是大批奧克軍隊。

“必須警告其他人！”陶瑞爾心驚。這支軍隊的數量較斯坎迪亞那一役也不遑多讓。

“或許已經晚了。”萊戈拉斯轉身奔下山崖，再不掩飾心中的焦慮，“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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