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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歌與詩存在的意義是什麽？
他站在黑暗裏，腦子裏一片混沌。
皇族的浪蕩子，孤僻古怪的傻子？
焦尾乃抒懷之琴，詠志之琴。
操琴者疾風甚雨不彈，塵市不彈，對俗子不彈，不坐不彈，不衣冠不彈。
我再加一條，不入我眼，不得我心者，不彈！
當年是哪個心氣高傲的皇族少年拂袖而去，罔顧一眾貴族乃至父親神色難看？
無心爭名逐利，無心至尊之位，長於天家卻憎惡醜惡紛爭。
真的是這樣嗎？原本連他也這樣以為。
可一朝傾覆，方知一切不過虛假表象，他不僅欺人，也自欺。
若真是光風霽月，視天闕百裏不若散煙，若當真坦蕩澄澈，心氣高傲不為腌臜起弦，那夜大火之後，攜著焦尾隱於市也好，在故國自行了斷也罷，何苦跋涉萬裏，以流亡之軀踏上這陌生的外土？
若當真心如死灰，再不存生念，何苦要不顧性命窮途跋涉，苦苦尋覓極西之地 ？
他頭疼欲裂。
你……果真是存著覆仇的念頭罷……
方士所言，極西之地有真神，不老不消，不寂不滅，日光為發，滄海作瞳。觀者可還其願……而那卻是他從前嗤之以鼻的妖道。
原來王國的顛覆他並不是當真不在意的，那是冠以他的姓氏的國啊。
仍只不甘心麼……他苦笑，他這樣，到底是為了什麽。
不老不消，不寂不滅，日光為發，滄海作瞳……那位陛下，那位陛下的琴音……
焦尾，他的焦尾，在他的手下到底還是不是焦尾……如今憶及那琴曲，如絲如縷……竟是比最堅韌的鋼絲還要無情的利刃，一刀一刀地剝離他的外殼，裸露出最深處的東西。
“春夜的森林裏濕氣還是很重的，當心著涼。”
溫和的聲音在身後響起，靜靜地到達他的心底。
他緊緊摳著樹皮，轉身去看著那位他初見便知絕非等閑的精靈。
“埃爾隆德大人。”他勉強笑了笑，略微低頭算是回禮，“宴會可是結束了？您是在散步嗎？”
“不，我是專程來找你的。”
“我？”伊凡楞楞地看著白衣黑發的精靈領主。
他的目光並不犀利，甚至溫和得像是一泓清水，卻只是那麽安靜地看著你，就能讓你忍不住地想要躲避，如一柄手術刀，無論需要多久，始終能夠慢條斯理地割開血肉肌理，直指要害。
而他，果然也就刺中的要害。
“焦尾對於你的意義想必很重吧，琴音一如人心，哪怕瑟蘭督伊也不例外。但我不是很清楚，你到底是被什麽困住了呢，伊凡？”
他緘默。
埃爾隆德並未強求，只是笑了笑，一人一精踏著緩慢的步子向前方走去。
“大人何出此言。”不一會兒，他才沈沈地回道。
“你可以選擇相信我，伊凡，因為我跟你，從某種意義上來講，是同樣的。“埃爾隆德看著東方人，他年輕而疲憊的眼眸中有些掙紮不堪的東西。
他的聲音中不由得多了些柔軟的憐憫：“有些事情精靈躊躇輾轉仍嫌時間太過奢侈，人類的壽命本就短暫，又何苦白白蹉跎這許多光陰。路明明就在那裏，又為何停在心底的十字中心呢？“
“可如果一開始就錯了，怎麽辦？連出發的方向都是錯的，還要怎麽繼續走下去？”人類的嗓音裏透著無可挽回的絕望。
“對錯從無絕對，只是你發現了自己真正想要的那條路罷了。可卻並不代表，你之前走過的就一定是錯的。”埃爾隆德淡然道。
伊凡的步子停了下來。
“伊凡。”精靈的手搭上他的肩膀，點漆似的眸子裏是真誠的關懷，“我熱愛音樂，欣賞一個東方人的琴曲，因為我喜歡他真正的心性，所以忍不住想要幫幫他。明日他就要啟程，而我希望在那之前他能夠知道自己因何而出發。”
“埃爾隆德大人，我……”伊凡突然覺得他很難張口說些什麽。但他知道，眼前的這個精靈，或許比任何人都要懂得他，包括他本身。
“於人類的壽命而言，我已在這個世界上活了太久，久到超乎你的想象。親身經歷的一切告訴我，命運不可抗拒，但選擇的未來卻在自己的手心裏。多年以前我也曾如你一般痛苦難當，左右為難，幸而有精靈在那個時候點醒了我，否則我永遠不配得到救贖。盡管事實上我當時也並未完全放下，但好在還有時間，時間他給了我一個點，在那個點上，我終於找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伊凡。”埃爾隆德平靜地看著這個年輕人，那黑眸裏重重霧魘之後的茫然與絕望是如此熟悉，熟悉到他想伸出手如塵埃一樣將它們拂去，“我可以在漫長的灰暗之中掙紮求存，一個千年之後我還有下一個千年。但是你，不可以。”
伊凡心頭劇震，眼中的霧魘在那一刻似乎輕散而去。
“我只是……”他張口，想要為自己辯解卻又停了下來，半晌沒有做聲。
他會意地拍拍他的肩膀，言盡於此，若他是聰明人，心中想必已有計量。
林間的空氣清新而冷冽，埃爾隆德靜靜地站在那兒，看著那年輕人陷入自己深沈的思慮之中，這恬靜似乎會一直這樣持續下去。
但下一刻，一人一精的神色卻同時微微一變。
不遠處的黑暗中突然傳來了一聲尖叫，驚恐莫名，稚嫩又慌張的，像是小孩子。
伊凡一下子擡起頭來：“是小殿下！”
埃爾隆德擡頭看向昏暗的前方，疑惑，他們真的沒有聽錯嗎？萊戈拉斯怎麽會在這裏？
“萊戈拉斯？”
無人應答，一人一精向前疾行了幾步，卻被星光之下的蘭花銀燈靜靜地攔住了去路。
“是殿下的銀燈？”伊凡驚訝地撿起來，心中有了不祥的預感，“這裏會有危險嗎？”
埃爾隆德看著指上的維雅，黑暗妖獸不大可能，這裏畢竟是王域，更何況有維雅在這裏，可……
“埃爾隆德大人？”
又一個清朗的聲音自身後傳來，埃爾隆德回頭看去，數盞銀燈的光輝照得周圍明亮如白晝，森林精靈們美麗的面龐也難得帶著些焦慮不安。
“奧爾瑟雅小姐，加布裏爾大人，你們這是……”
“大人安好。可曾見到小殿下和一個綠裙子的小姑娘？”
說話的是加布裏爾身邊的精靈愛葛莎，她早將散下的棕紅長發紮在了腦後，此刻顯得精練而鎮定。
此前也正是她，而不是加布裏爾在得知萊戈拉斯與陶瑞爾一起失蹤時給出了最明確的方向。
“那熊孩子一向無法無天，如若殿下一直和陶瑞爾在一起，那咱們就必須得擴大搜索範圍，至少也得到護衛範圍之外的一千碼。”
經蘭花銀燈照耀過的草木莖脈無一例外會在短時間內散發出與那光華無二的微光，而奧爾瑟雅一行精靈就憑借著這些光亮一路找了過來。
結果，竟然在這兒遇到了伊姆拉綴斯的主人和那個中途離場的凡人。
幾位森林精靈倒是有些迷惑起來。
“那麽剛才的果真是……”埃爾隆德的目光再次移到已經黯淡下去的蘭花銀燈之上，慢慢擡頭看去。前方，是比墨還要濃稠的黑暗。
Nana……
我發誓，我發誓……我，我再也，不亂跑了……
急速驚恐的喘息聲在林中顯得格外詭異，草葉被驚慌失措的步子倉促壓倒在地，發出不為人知的痛苦哀鳴。
然而，還有更多的，更多的，如夜風裏的利刃，拼命攔住他們的去路。
“咳……萊戈……萊戈拉斯，不行……我跑不動了……”
兩個小小的黑影速度並不算慢，身後那一個的步伐已經有些踉踉蹌蹌，可是前頭那一個並沒有放開拉著她的手。
“不行，陶瑞爾，我們現在還不能休息呀……”
只要，只要，回到宮殿裏，就好了！
萊戈拉斯是這樣想的。這座小小的山丘應該是在王宮背面的方向。他只能拉著陶瑞爾一直跑，一刻也不敢停。
只是不知為何前方的小路變得崎嶇荒蕪起來，就好像原本的一條路徑突然在這裏斷掉似的，難道從沒有精靈往這邊走過？他不由得停下腳步想要看得仔細，但陶瑞爾正強自打起精神準備加速，結果他一停之下的結果就是直接被完全停不下來的陶瑞爾撞了出去，而下一刻，被嚇了一跳的陶瑞爾也被一直拉著她的那只手一起給拽了下來！
到處都是荊棘草葉，到處都是土堆碎石，兩個小精靈就這樣一直滾了下去，連驚叫一聲都來不及。
我會死掉嗎？萊戈拉斯絕望地想。那段小斜坡不短，他拼命想用手臂撐著地面穩住自己，卻根本做不到。他的額頭從一塊小礫石邊擦了過去，瞬間就疼得發暈。
估計身後的陶瑞爾也好不到哪兒去，他聽見她哭了。
他很想安慰一下她，可是他尚且無法自保，只得拼命要緊了牙，努力不讓因疼痛與害怕滲出的淚水滾落下來。
為什麽……這樣長……
下面的草地好像軟了一些，也平了一些，他們的速度終於降了下來。
萊戈拉斯聽到了很近的一聲“咕呱！”
他瞪大眼睛看著那只牛蛙驚恐地看著他一路滾下來的模樣，兩腿一蹬就跳到了一旁的一灘水裏。他試著伸手去抓住身下的草，剛穩住身形，就被同樣滾下來的陶瑞爾撞到了一邊。
“嗚……”
他覺得他的小靴子好像濕了，費勁兒地撐著爬起來，這才發現自己的身子已經有一半泡在了水裏。
那水冰涼冰涼的，將他新做的銀色袍子浸透了，還有靴子。
他有些狼狽，有些生氣，因此，當那只牛蛙鼓著水泡眼在一旁的蓮葉上，似笑非笑地沖著他咕呱咕呱地叫，好像在嘲笑他的時候，好脾氣的小王子一下子就惱了，撿起一塊小石子就扔了過去。
“不準笑！”
扔完了才發現，眼前，竟是一片被樹木青草包圍的清可見底的湖。
萊戈拉斯揉揉額頭上鼓起來的大包，有些驚訝地站起來。這片湖……他怎麽沒有見到過啊？
身後傳來草葉窸窣的聲音，他這才想起自己的小夥伴，忙轉身去扶她：“陶瑞爾，陶瑞爾，你還好嗎？”
棕紅色頭發的小精靈應該沒受多重的傷，起碼她哭得還是比較響亮。
“嗚……我要我nana……”
“不哭不哭啊，我們先起來，這裏應該是王宮後面啊，可是為什麽我覺得沒有看到過這片湖泊呢？”萊戈拉斯撓撓頭，百思不得其解。
陶瑞爾抽噎著移開手胡亂抹了一把臉上的淚。
她的小裙子的袖子部分破了，棕紅色的頭發上沾了好多草灰，雪白的小臉上有一些淺淺的劃痕，此外倒是沒受什麽傷，也沒像萊戈拉斯那樣額頭腫個包。對著眼前憑空出現的大湖，她也是一派茫然。
“我們應該馬上回王宮裏去找我ada。”萊戈拉斯皺著眉說，“應該離這裏不遠，你能走路嗎？”
陶瑞爾抽抽鼻子，點頭，那樣子看上去十分可憐。
“好，不要哭了，我們走吧。”
那湖不算很大，卻出奇清澈幹凈，透著股莫名的幽冷，好像許久沒有精靈到湖邊來玩過似的。萊戈拉斯覺得這可真是件怪事。
平靜的湖面倒映著並未完全消散的星子，煞是美麗，只是兩個小精靈此時再也沒有看星星的心思了，他們沿著湖邊一路走著，希望能找回王宮裏去。
“哎，萊戈拉斯，那邊，那邊好像有不一樣的光亮。”他們在樹木之間穿行，陶瑞爾眼尖地發現了什麽，馬上扯著萊戈拉斯的袖子讓他註意。
萊戈拉斯定睛一看，還真是，前方的樹木之間好像有一方空地，隱約顯露出銀白的光暈來。
有點像他的蘭花銀燈的光澤。
“我們過去瞧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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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站在黑暗裏，腦子裏一片混沌。
皇族的浪蕩子，孤僻古怪的傻子？
焦尾乃抒懷之琴，詠志之琴。
操琴者疾風甚雨不彈，塵市不彈，對俗子不彈，不坐不彈，不衣冠不彈。
我再加一條，不入我眼，不得我心者，不彈！
當年是哪個心氣高傲的皇族少年拂袖而去，罔顧一眾貴族乃至父親神色難看？
無心爭名逐利，無心至尊之位，長於天家卻憎惡醜惡紛爭。
真的是這樣嗎？原本連他也這樣以為。
可一朝傾覆，方知一切不過虛假表象，他不僅欺人，也自欺。
若真是光風霽月，視天闕百裏不若散煙，若當真坦蕩澄澈，心氣高傲不為腌臜起弦，那夜大火之後，攜著焦尾隱於市也好，在故國自行了斷也罷，何苦跋涉萬裏，以流亡之軀踏上這陌生的外土？
若當真心如死灰，再不存生念，何苦要不顧性命窮途跋涉，苦苦尋覓極西之地 ？
他頭疼欲裂。
你……果真是存著覆仇的念頭罷……
方士所言，極西之地有真神，不老不消，不寂不滅，日光為發，滄海作瞳。觀者可還其願……而那卻是他從前嗤之以鼻的妖道。
原來王國的顛覆他並不是當真不在意的，那是冠以他的姓氏的國啊。
仍只不甘心麼……他苦笑，他這樣，到底是為了什麽。
不老不消，不寂不滅，日光為發，滄海作瞳……那位陛下，那位陛下的琴音……
焦尾，他的焦尾，在他的手下到底還是不是焦尾……如今憶及那琴曲，如絲如縷……竟是比最堅韌的鋼絲還要無情的利刃，一刀一刀地剝離他的外殼，裸露出最深處的東西。
“春夜的森林裏濕氣還是很重的，當心著涼。”
溫和的聲音在身後響起，靜靜地到達他的心底。
他緊緊摳著樹皮，轉身去看著那位他初見便知絕非等閑的精靈。
“埃爾隆德大人。”他勉強笑了笑，略微低頭算是回禮，“宴會可是結束了？您是在散步嗎？”
“不，我是專程來找你的。”
“我？”伊凡楞楞地看著白衣黑發的精靈領主。
他的目光並不犀利，甚至溫和得像是一泓清水，卻只是那麽安靜地看著你，就能讓你忍不住地想要躲避，如一柄手術刀，無論需要多久，始終能夠慢條斯理地割開血肉肌理，直指要害。
而他，果然也就刺中的要害。
“焦尾對於你的意義想必很重吧，琴音一如人心，哪怕瑟蘭督伊也不例外。但我不是很清楚，你到底是被什麽困住了呢，伊凡？”
他緘默。
埃爾隆德並未強求，只是笑了笑，一人一精踏著緩慢的步子向前方走去。
“大人何出此言。”不一會兒，他才沈沈地回道。
“你可以選擇相信我，伊凡，因為我跟你，從某種意義上來講，是同樣的。“埃爾隆德看著東方人，他年輕而疲憊的眼眸中有些掙紮不堪的東西。
他的聲音中不由得多了些柔軟的憐憫：“有些事情精靈躊躇輾轉仍嫌時間太過奢侈，人類的壽命本就短暫，又何苦白白蹉跎這許多光陰。路明明就在那裏，又為何停在心底的十字中心呢？“
“可如果一開始就錯了，怎麽辦？連出發的方向都是錯的，還要怎麽繼續走下去？”人類的嗓音裏透著無可挽回的絕望。
“對錯從無絕對，只是你發現了自己真正想要的那條路罷了。可卻並不代表，你之前走過的就一定是錯的。”埃爾隆德淡然道。
伊凡的步子停了下來。
“伊凡。”精靈的手搭上他的肩膀，點漆似的眸子裏是真誠的關懷，“我熱愛音樂，欣賞一個東方人的琴曲，因為我喜歡他真正的心性，所以忍不住想要幫幫他。明日他就要啟程，而我希望在那之前他能夠知道自己因何而出發。”
“埃爾隆德大人，我……”伊凡突然覺得他很難張口說些什麽。但他知道，眼前的這個精靈，或許比任何人都要懂得他，包括他本身。
“於人類的壽命而言，我已在這個世界上活了太久，久到超乎你的想象。親身經歷的一切告訴我，命運不可抗拒，但選擇的未來卻在自己的手心裏。多年以前我也曾如你一般痛苦難當，左右為難，幸而有精靈在那個時候點醒了我，否則我永遠不配得到救贖。盡管事實上我當時也並未完全放下，但好在還有時間，時間他給了我一個點，在那個點上，我終於找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伊凡。”埃爾隆德平靜地看著這個年輕人，那黑眸裏重重霧魘之後的茫然與絕望是如此熟悉，熟悉到他想伸出手如塵埃一樣將它們拂去，“我可以在漫長的灰暗之中掙紮求存，一個千年之後我還有下一個千年。但是你，不可以。”
伊凡心頭劇震，眼中的霧魘在那一刻似乎輕散而去。
“我只是……”他張口，想要為自己辯解卻又停了下來，半晌沒有做聲。
他會意地拍拍他的肩膀，言盡於此，若他是聰明人，心中想必已有計量。
林間的空氣清新而冷冽，埃爾隆德靜靜地站在那兒，看著那年輕人陷入自己深沈的思慮之中，這恬靜似乎會一直這樣持續下去。
但下一刻，一人一精的神色卻同時微微一變。
不遠處的黑暗中突然傳來了一聲尖叫，驚恐莫名，稚嫩又慌張的，像是小孩子。
伊凡一下子擡起頭來：“是小殿下！”
埃爾隆德擡頭看向昏暗的前方，疑惑，他們真的沒有聽錯嗎？萊戈拉斯怎麽會在這裏？
“萊戈拉斯？”
無人應答，一人一精向前疾行了幾步，卻被星光之下的蘭花銀燈靜靜地攔住了去路。
“是殿下的銀燈？”伊凡驚訝地撿起來，心中有了不祥的預感，“這裏會有危險嗎？”
埃爾隆德看著指上的維雅，黑暗妖獸不大可能，這裏畢竟是王域，更何況有維雅在這裏，可……
“埃爾隆德大人？”
又一個清朗的聲音自身後傳來，埃爾隆德回頭看去，數盞銀燈的光輝照得周圍明亮如白晝，森林精靈們美麗的面龐也難得帶著些焦慮不安。
“奧爾瑟雅小姐，加布裏爾大人，你們這是……”
“大人安好。可曾見到小殿下和一個綠裙子的小姑娘？”
說話的是加布裏爾身邊的精靈愛葛莎，她早將散下的棕紅長發紮在了腦後，此刻顯得精練而鎮定。
此前也正是她，而不是加布裏爾在得知萊戈拉斯與陶瑞爾一起失蹤時給出了最明確的方向。
“那熊孩子一向無法無天，如若殿下一直和陶瑞爾在一起，那咱們就必須得擴大搜索範圍，至少也得到護衛範圍之外的一千碼。”
經蘭花銀燈照耀過的草木莖脈無一例外會在短時間內散發出與那光華無二的微光，而奧爾瑟雅一行精靈就憑借著這些光亮一路找了過來。
結果，竟然在這兒遇到了伊姆拉綴斯的主人和那個中途離場的凡人。
幾位森林精靈倒是有些迷惑起來。
“那麽剛才的果真是……”埃爾隆德的目光再次移到已經黯淡下去的蘭花銀燈之上，慢慢擡頭看去。前方，是比墨還要濃稠的黑暗。
Nana……
我發誓，我發誓……我，我再也，不亂跑了……
急速驚恐的喘息聲在林中顯得格外詭異，草葉被驚慌失措的步子倉促壓倒在地，發出不為人知的痛苦哀鳴。
然而，還有更多的，更多的，如夜風裏的利刃，拼命攔住他們的去路。
“咳……萊戈……萊戈拉斯，不行……我跑不動了……”
兩個小小的黑影速度並不算慢，身後那一個的步伐已經有些踉踉蹌蹌，可是前頭那一個並沒有放開拉著她的手。
“不行，陶瑞爾，我們現在還不能休息呀……”
只要，只要，回到宮殿裏，就好了！
萊戈拉斯是這樣想的。這座小小的山丘應該是在王宮背面的方向。他只能拉著陶瑞爾一直跑，一刻也不敢停。
只是不知為何前方的小路變得崎嶇荒蕪起來，就好像原本的一條路徑突然在這裏斷掉似的，難道從沒有精靈往這邊走過？他不由得停下腳步想要看得仔細，但陶瑞爾正強自打起精神準備加速，結果他一停之下的結果就是直接被完全停不下來的陶瑞爾撞了出去，而下一刻，被嚇了一跳的陶瑞爾也被一直拉著她的那只手一起給拽了下來！
到處都是荊棘草葉，到處都是土堆碎石，兩個小精靈就這樣一直滾了下去，連驚叫一聲都來不及。
我會死掉嗎？萊戈拉斯絕望地想。那段小斜坡不短，他拼命想用手臂撐著地面穩住自己，卻根本做不到。他的額頭從一塊小礫石邊擦了過去，瞬間就疼得發暈。
估計身後的陶瑞爾也好不到哪兒去，他聽見她哭了。
他很想安慰一下她，可是他尚且無法自保，只得拼命要緊了牙，努力不讓因疼痛與害怕滲出的淚水滾落下來。
為什麽……這樣長……
下面的草地好像軟了一些，也平了一些，他們的速度終於降了下來。
萊戈拉斯聽到了很近的一聲“咕呱！”
他瞪大眼睛看著那只牛蛙驚恐地看著他一路滾下來的模樣，兩腿一蹬就跳到了一旁的一灘水裏。他試著伸手去抓住身下的草，剛穩住身形，就被同樣滾下來的陶瑞爾撞到了一邊。
“嗚……”
他覺得他的小靴子好像濕了，費勁兒地撐著爬起來，這才發現自己的身子已經有一半泡在了水裏。
那水冰涼冰涼的，將他新做的銀色袍子浸透了，還有靴子。
他有些狼狽，有些生氣，因此，當那只牛蛙鼓著水泡眼在一旁的蓮葉上，似笑非笑地沖著他咕呱咕呱地叫，好像在嘲笑他的時候，好脾氣的小王子一下子就惱了，撿起一塊小石子就扔了過去。
“不準笑！”
扔完了才發現，眼前，竟是一片被樹木青草包圍的清可見底的湖。
萊戈拉斯揉揉額頭上鼓起來的大包，有些驚訝地站起來。這片湖……他怎麽沒有見到過啊？
身後傳來草葉窸窣的聲音，他這才想起自己的小夥伴，忙轉身去扶她：“陶瑞爾，陶瑞爾，你還好嗎？”
棕紅色頭發的小精靈應該沒受多重的傷，起碼她哭得還是比較響亮。
“嗚……我要我nana……”
“不哭不哭啊，我們先起來，這裏應該是王宮後面啊，可是為什麽我覺得沒有看到過這片湖泊呢？”萊戈拉斯撓撓頭，百思不得其解。
陶瑞爾抽噎著移開手胡亂抹了一把臉上的淚。
她的小裙子的袖子部分破了，棕紅色的頭發上沾了好多草灰，雪白的小臉上有一些淺淺的劃痕，此外倒是沒受什麽傷，也沒像萊戈拉斯那樣額頭腫個包。對著眼前憑空出現的大湖，她也是一派茫然。
“我們應該馬上回王宮裏去找我ada。”萊戈拉斯皺著眉說，“應該離這裏不遠，你能走路嗎？”
陶瑞爾抽抽鼻子，點頭，那樣子看上去十分可憐。
“好，不要哭了，我們走吧。”
那湖不算很大，卻出奇清澈幹凈，透著股莫名的幽冷，好像許久沒有精靈到湖邊來玩過似的。萊戈拉斯覺得這可真是件怪事。
平靜的湖面倒映著並未完全消散的星子，煞是美麗，只是兩個小精靈此時再也沒有看星星的心思了，他們沿著湖邊一路走著，希望能找回王宮裏去。
“哎，萊戈拉斯，那邊，那邊好像有不一樣的光亮。”他們在樹木之間穿行，陶瑞爾眼尖地發現了什麽，馬上扯著萊戈拉斯的袖子讓他註意。
萊戈拉斯定睛一看，還真是，前方的樹木之間好像有一方空地，隱約顯露出銀白的光暈來。
有點像他的蘭花銀燈的光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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